城中珠寶鋪的鎮鋪之寶是一座由蔣師傅和其他師傅合作以各色珠寶打造而成的東海龍宮。
龍宮主體以白玉打造,輔以貓眼、琥珀、星漢砂、酒黃等紅黃色寶石及珍珠、水晶、琉璃作為裝飾。
水草部分則是以瑟瑟珠、鴉鶻石與菜玉雕琢而成,還有珊瑚、瑪瑙及其他種類的寶石點綴其間,共費時三年才將整座東海龍宮雕琢完成。
精彩絕輪的東海龍宮在京城轟動一時,人人口耳相傳它的細致與華麗,當時京城所有文人雅士爭相目睹,殷家的珠寶鋪頓時門庭若市、門坎都被踩壞了。
殷家因此賺進更多銀兩,珠寶鋪的名聲更加響亮,而使殷家珠寶鋪如此響亮輝煌,僅僅是殷槐笙一時興起,突然對蔣師傅提出的要求,出乎當時大力反對的徐水蓮意料之外。
今日,城中的殷家珠寶鋪一反常態沒有開門做生意,而是大門深鎖,分別以殷尚文及徐水蓮為首的雙方人馬相互對峙,沉重凝窒的氣氛一觸即發,被請來仲裁的殷槐笙宛若毫無所覺,兀自興味盎然地欣賞因他一時戲言打造出的東海龍宮。
他雙手盤胸認真道︰「或許改明兒個我該請蔣師傅打造一座皇宮,肯定會比這座東海龍宮更加精彩。」
「蔣師傅手藝高明,定能再造京城話題。」護守在側的趙平點頭附和。
「今兒個我們要你來,是要你處理眼下鋪子里的混亂,不是要你過來欣賞東海龍宮的。」不滿的徐水蓮率先發難,自從殷德勝進入鋪子後處處找碴,弄得她的人怨聲載道,她多次出面要求殷德勝不得太過分,可得到的卻是變本加厲的結果,甚至將自己的人弄進鋪子里妄想與她抗衡。
面對殷尚文父子囂張的氣焰與企圖奪權的行為,沒辦法之下,徐水蓮唯有交由小雜種出面處理,今兒個她倒要看看小雜種如何讓她心服口服。
殷槐笙輕搔下巴,眉心蹙了下。「混亂?我瞧大伙兒一片和樂融融,哪來的混亂?」
「可不是,德勝在這里好得很,就不知大嫂對德勝有何不滿,硬要說德勝生事,實在是教人心寒哪!」殷尚文湊到殷槐笙身畔,滿懷痛心地控訴。
「我想應當是我帶了幾名人手進鋪子里幫忙,使得想全權掌控鋪子的伯母不高興,才會不滿認定我在生事。」殷德勝與父親一搭一唱,展現他的無辜與徐水蓮的霸道。
徐水蓮面色鐵青,看著殷尚文父子你一言,我一語當眾指控,跟著不客氣地翻臉。「你們父子倆心里在打什麼主意,真以為我不知?若不是妄想取而代之,你們豈會拉下臉討好他?」
「天地良心,我們父子倆對槐笙可是真心真意,哪像你滿肚子壞水,巴不得將槐笙一腳踢開。」殷尚文大聲喊冤。
「對!所有人都知道伯母在想什麼,只要我們父子在的一天,絕不會讓伯母的陰謀得逞!」殷德勝刻意表現出對殷槐笙忠心耿耿的模樣。
「沒錯!我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殷尚文的人馬立即大聲吆喝助陣。
盡避徐水蓮的人馬常听她私下開口閉口就是對殷槐笙的輕蔑與不屑,可這事被擺開來說卻使他們屈居弱勢,左右的人連忙要徐水蓮稍微收斂,以免讓殷尚文父子逮著機會大作文章。「夫人,你也說點什麼,以免當家的誤會。」
自視甚高的徐水蓮怎肯卑微討好殷槐笙,她緊抿著唇,硬是不肯屈服于情勢之下。
殷槐笙好心情看著兩方人馬爭吵不停,甚至低聲輕笑,他當然不認為徐水蓮會听從旁人建言,不過是覺得徐水蓮剛強不肯屈服的模樣很有趣罷了!
他坐回椅中,食指輕敲茶幾,有感而發。「哎,這時候若能來壺好茶,再加上一盤花生米就好了。」
「德勝,听見了沒?還不快派人去張羅一壺西湖龍井跟一盤花生米來。」耳尖的殷尚文听見殷槐笙的感嘆,也不管他此時為何突然要喝茶及吃花生米,反正滿足殷槐笙所有要求準沒錯。
「好。」德勝馬上轉頭哈哈身邊的人去辦。
殷尚文沒能听出他的嘲諷還馬上討好的行徑,惹得殷槐笙想捧月復大笑,可他忍了下來。「我就知道叔叔待我好。」
「可不是,叔叔真心真意對你好,不像有的人包藏禍心,你千萬得小心提防。」
「你這分明是刻意討好奉承,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徐水蓮指著殷尚文的鼻頭叫罵。
「大嫂自個兒心若蛇蠍,就把別人想得和自己一樣,未免也太可笑。」為了鞏固勢力,也為了要在殷槐笙面前顯示自己與徐水蓮的不同,殷尚文辛辣回嘴。
棒山觀虎斗的殷槐笙看得贊嘆連連,幾乎要拍手叫好,實在是太精彩了,他應該要帶曉兔一塊兒來欣賞才對,可惜了,她僅能听他事後口述,看來他得听得詳實些,以便對小兔兒精彩重述。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我心若蛇蠍?!」徐水蓮氣壞了,聲音拔尖,整張臉氣得脹紅。
「我說的是眾所皆知的事實,有啥不敢?」殷尚文跟她杠上了。
兩方人馬各自紛紛出聲附和,不僅要將對方罵到狗血淋頭,甚至想動手,煙硝味甚濃。
趙平警戒守在殷槐笙身畔,假若雙方人馬真大打出手,有人想要乘機偷襲殷槐笙,趙平便會立即還手,讓對方知道輕舉妄動手結果不是斷胳臂就是斷腿。
「假如兩方人馬打起來,不知誰勝誰敗。」殷槐笙雙手撐著下巴,非常好奇。
「勢均力敵,很難說得準。」趙平說出他的看法。
被命去為殷槐笙準備茶點的小廝小心翼翼繞過相互叫囂的兩方人馬,將西湖龍井與花生米放在殷槐笙身旁的茶幾,恭敬退回殷德勝身後,替主子助威。
殷槐笙倒了杯西湖龍井,環顧擺滿令人目不暇接的珍貴寶寶石的鋪子,一道惡意的聲音在耳畔說道︰就讓雙方人馬打個你死我活吧,將鋪子砸個稀巴爛也無所謂。反正這些教人生活的珍貴珠寶對他而言不過是死板無用的身外之物。
可當譏笑的黑眸掃到東海龍宮時,浮掠進腦海的是甜美醉人的笑顏,當那座東海龍宮完成時,小兔兒白皙可人的臉龐寫滿驚奇,小嘴不住贊嘆師傅們鬼斧神工的手藝,這屋里還有許多首飾是小兔兒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她與蔣師傅辛勞的成果若毀在這群惹人厭的家伙手中,實在是太可惜了,他得牢牢守護小兔兒歡樂的泉源與蔣師傅的心血結晶才行。
「哎,可惜了,不然我真想看看殷夫人披頭散發的模樣。」殷槐笙遺憾的長嘆了口氣。
明白他心思的的趙平忍住笑,四周喧鬧吵雜,雙方人馬忙著比大聲,比氣勢,沒人留意到殷槐笙的感嘆。
「小……殷槐笙,你怎麼說?」叫罵了半天,徐水蓮嗓子都啞了,她改轉頭睨著殷槐笙問。
「你不要借故威脅槐笙。槐笙,有叔叔在,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甭理會她。」殷尚文擺明力挺殷槐笙,不使徐水蓮有機會拔除他的勢力。
「依我說,叔叔與德勝堂哥為了鋪子兢兢業業,這樣的苦心我全看在眼里,感動得無以復加,不如殷夫人退一步,與叔叔及德勝堂哥和睦共處吧。」桃花眼中笑意閃爍,等著看徐水蓮不滿發難。
殷槐笙的決定引起兩極反應,殷尚文這邊的人馬皆笑開懷,徐水蓮那邊則是臉色難看至極,不滿到極點。
「不行!我絕不讓步。」徐水蓮堅守立場,不動搖半分。
「大嫂,要槐笙說話的人是你,怎地槐笙作出了決定,不滿的人也是你?大嫂,你這樣不是太過蠻橫了嗎?」殷尚文放大音量,要大伙兒知道徐水蓮的難以取悅。
「蠻橫又如何?這間鋪子屬于我,其他人休想覬覦。」說她蠻橫也好、霸道也罷,總而言之,她就是不退讓。
「大嫂,你這話就不對了,怎能說這間鋪子是你的?大哥死了、殷槐笙是大哥留下的唯一子嗣,鋪子理所當然屬于槐笙,這點無庸置疑,槐笙怎麼說,咱們怎麼做便是。」
「瞧你槐笙長、槐笙短說個不停,好似你是真心為他著想,說穿了你不過是想利用他來達成目的,當年若非你太不成材,公公也不會把所有鋪子都交由尚義掌管,說來說去全是你活該,你最好安守本分,別再做無謂的痴心妄想。」惱火的徐水蓮一不做二不休,大揭殷尚文瘡疤。
「你、你、你這個胡說八道的潑婦!」殷尚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急敗壞沖向徐水蓮要狠狠教訓她。
殷槐笙冷笑看著他們又鬧成一團,他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他們就又陷入一片混亂,看來要鬧騰一會兒了。
忽地,趙平一名手下神色匆匆奔進來,趙平見到手下臉色不對勁,身軀倏地繃緊。
殷槐笙察覺趙平與手下的緊張氣氛,猛地感到忐忑不安,臉色一沉,坐直了身,不再嘻皮笑臉。
「出了什麼事?」趙平低聲問留在殷府的手下。
「曉兔姑娘不見了。」手硬著頭皮如實稟報。
聞言,殷槐笙眉挑了下,臉色陰沉駭人,語調森冷,睨著對方問︰「什麼叫不見了?」
「婢女端著茶點送到珍珠亭給曉兔姑娘,不見她的蹤影,地上卻有曉兔姑娘不小心掉落的筆,這種情形不曾發生過,婢女左等右等仍不見曉兔姑娘的蹤影,于是跑來向我稟報,屬下率領其他人在府里各個院落尋找,始終找不到曉兔姑娘……」
「守大門的家丁可有看見曉兔出府?」殷槐笙暗地希望曉兔是因為在府里感到煩悶,所以出門走走。
「沒有。」
「所以曉兔若不是待在府里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就是被人帶走了。」殷槐笙非常了解曉兔不會故意躲起來嚇唬府里下人,定是出事了。
懊死!究竟是誰膽大包天,帶走他心愛的人兒?!
陷入狂怒的殷槐笙眼眸瞥向猶在爭吵叫囂的殷尚文與徐水蓮,殷尚文父子討好奉承他都來不及了,不可能會蠢到去動曉兔,也沒那個必要,反倒是徐水蓮最有嫌疑,他們倆素來不對盤,徐水蓮不喜歡曉兔,一直有意將徐書意嫁他為妻,卻被他拒絕了,想讓他娶徐書意最好的方法即是除掉曉兔。
瞬間怒焰灼燒上心頭,殷槐笙倏地自椅中躍起身,一個箭步沖至徐水蓮面前,大掌凶猛擒住徐水蓮的手腕。
「好痛!你在做什麼?」徐水蓮吃痛瞪著突然沖過來的殷槐笙。
在場除了趙平以外,其他人皆不懂殷槐笙為何突然發難,皆是愣住,不知該如何反應,唯有殷尚文父子在心里暗笑,不管殷槐笙發火的原因為何,獲利的人是他們,他們樂得靜觀其變。
「你派人把曉兔抓到哪兒去了?」不再美麗的桃花眼蓄滿風暴,隨時都會瘋狂掃向在聲所有人。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徐水蓮被顯露在他眸底的暴怒駭著,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他,嚇得不敢直視,心底直發毛,一股寒氣自腳底竄起。
「你是真的不知情抑或是假的不知情?」殷槐笙加重力道,就要硬生生將她的手腕折斷。
「啊!我的手好痛,你們別淨是站著看,快點來救我!」徐水蓮痛到掉淚,左手反倒拍打他的右手,試圖掙月兌。
「趙平,不許任何人上前一步。」非要問出個結果的殷槐笙低喝。
「是。」趙平與手下出手攔下徐水蓮的人馬,不許他們靠近半步。
殷尚文父子見狀加入阻攔的行列,徐水蓮吃癟,使他們極了,雀躍的心滿滿皆是他們即將大權在握的喜悅。
「你最好老實招來,否則我不僅會折斷你的手腕,連同你的手指也會一根根被我折斷!你若以為我不敢,可以試試。」曉兔的失蹤,使心急如焚的他快要發瘋。
他的小兔兒究竟怎麼了?是否有遭受傷害?是不是正驚恐的等他去救她?
曉兔、曉兔、曉兔,她絕對不能有事!
徐水蓮嚇壞了,雙腿發軟跌坐在地,可遭到擒抓的手腕所承受的痛楚不斷加劇,她哭花了臉,直發抖。「曉兔發生什麼事真的與我無關,嗚……求你不要折斷我的手,不要……」
殷槐笙蹲下來,加重力道,逼視徐水蓮。「一直以來你很討厭她,也很討厭我,想要掌控我的你,怎會不對她下手,你說是嗎?」
所有人見識到殷槐笙陰狠冷絕的模樣,噤若寒蟬,驚駭的面面相覷,就怕下一個遭殃的人會是自己。
「嗚……沒、沒錯,我是想過要對付她,可是我還沒付諸行動,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手快斷了,痛到不住哀泣懇求,希冀宛如自地獄爬出的惡鬼能放她一馬。
她真的怕了,以前怎麼會覺得殷槐笙好對付?甚至還多次出言侮辱,她該慶幸從前的殷槐笙不曾跟她認真計較過,不然她焉有命可活?
啦一聲,殷槐笙手下留情地僅將徐水蓮的手弄到月兌臼。
發際盡是冷汗的徐水蓮吃痛尖叫,臉色死白地倒在地上,哀號痛哭不敢抬眼看他。
殷槐笙冷然站起身,輕拍身上看不見的灰塵,輕蔑睥睨道︰「這些年對于你耍的猴戲,我已經看膩了,接下來該怎麼做,你自個兒想清楚,還有,最好別讓我發現你在說謊,否則我會讓你後悔曾經活在這世上。」
「我真的沒有說謊騙你,你一定要相信我。」趴在地上的徐水蓮始終不敢抬頭,嗚嗚咽咽哭著,懇求他的信任。
殷槐笙冷哼了聲,改看向殷尚文父子,殷尚文被他那股狠勁嚇著,試圖擠出笑容,抖顫著聲道︰「槐笙,我是對你最好的叔叔,也是最贊成你和曉兔姑娘在一塊兒的人,你不會以為是叔叔做的吧?」
「叔叔自然是不會,不過我對叔叔與殷夫人的爭權奪利已經感到厭煩,要嘛你就乖乖閉嘴,要麼就和殷夫人到外頭大打一架,不要吵得我的耳根子不得清閑。」殷槐笙已失去與殷尚文談笑的興致。
「好,叔叔一定改,一定會改。」怕極了惡人的殷尚文忙不迭地點頭承諾。
殷槐笙掃視在場所有人給予無聲警告,凡是與他對上眼的人,皆閉上嘴低垂著頭不敢造次,經過今天的事,每個人對他有了新的認識,明確知道他這個當家耍起狠來,絕對會讓人永生難忘,聰明的最好別招惹他。
「我們走。」殷槐笙急著趕回府里找尋有關曉兔蛛絲馬跡,心里不斷乞求她能平安無事,興許當他一回到家,就會看見她淘氣的對他吐舌頭,最好是這樣,最好!
趙平與手下緊跟在殷槐笙身後離開,趙平心下清楚,倘若找不回曉兔,所有人都將會遭受殷槐笙如狂濤烈焰般的怒火沖擊,他衷心祈禱她能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