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進來干什麼?」正坐在馬桶上「解放」,艾倫睡眼惺忪的模進來,拿起牙刷和牙膏,「快出去!」他的臉漲紅了。
她清醒了一點點,望著他兩秒鐘,才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慌張的跌了一跤以後,她嬌聲的罵,「你為什麼不鎖門?」
他已經氣到不會響應了。
臭著臉走出浴室,決定馬上到實驗室去,省得在家里被氣死。正想對艾倫發場脾氣再走…她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
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臉上落下陰影,粉女敕的嘴唇有著飽滿的麗色,只有睡著了,才像是精靈般的美麗。他看得忘神,猛然搖搖頭,不行不行,這是紅粉骷髏…
只要一醒來,馬上變成愛跌倒的惡魔了!哼,我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沒錯!她是白骨精!按活不夠久,所以老是踢到自己的腳,才那麼會跌倒!
像是著火似的跑掉,大門的那一聲巨響,驚醒了艾倫。
我在哪里?她腦筋運轉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搬家了。偷偷地跑去敲了很久的浴室,確定硯耕不在里頭,這才捏把汗,進去刷牙洗臉。
這麼早起來干嘛?已經不用上班了。但是上班時的習慣殘存著,現在叫她再睡,實在也睡不著。
她決定專心畫畫。走進房間…搔搔頭。
其實,昨晚她真的試著整理過房間,不知道為什麼,房間還是像核彈廢墟一樣。最後她決定把所有的雜物往牆角一推,清出可以走路的地方,嗯,這樣就好了。把畫筆和畫板拿出來,開始畫畫。
采光充足的頂樓,冬陽和煦的照進斗室,她將生活費極少和不確定的未來先擺在一邊,沉浸在創作的喜悅當中。
當初進入頂點,的確為了漫畫的一點雄心未熄。然而幾年過去了,看遍了小池塘里的爭權奪利和漫畫家的短視近利,她覺得疲倦,渴望回到畫畫的最初。
每天在公司只是作著枯燥的雜務,許久不曾接近畫紙,剛開始畫的線條,實在抖得厲害。
畫著畫著,故事慢慢隨著漸漸熟悉的筆鋒浮現,蓬著大尾巴的狐狸,可愛的麥穗女圭女圭,和忘記回南過冬的野鴨,麥田里,他們相伴對話…
她不曾注意日光漸漸西斜,也忘記了該吃飯,精神盈滿的時候,的饑餓會變得微不足道。
當她沉浸在創作的喜悅當中時,硯耕卻在實驗室里發出慘叫聲。
「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殺了她∼放開我∼」硯耕紅了眼,一夜失眠讓他的眼楮充滿血絲,跑了三天的程序居然功敗垂成,只因為學妹的「好心」。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晰慧埋在同學的懷里哭起來,「人家看那台計算機開了三天,燒得好燙,才把它關起來的…」
「還我的實驗來!還我的畢業∼還我的青春∼」硯耕像是瘋牛似的,恨不得打她一頓,幾個同學都拉不住他。
「救命呀∼良良∼快來幫忙呀∼」正在隔壁實驗室的粱良,嘆了口氣,放下手里的試管。
她輕而易舉的把比她高五公分的硯耕抱離地面,轉個方向落地,拖著他,「走啦,跟那種娘兒們生什麼氣?來啦,我實驗室里還有兩罐啤酒,昨天農學院的學弟又送了我一些花生哩,走啦…」足不點地的把他拖走,嘴里還念著,「你們怕什麼?他又不會真的打女人。」
「他是不會打女人,但是會砸設備出氣呀…」同學們擦擦汗,噓口氣,慶幸搶救設備得宜。
「我真受不了這些笨蛋女人,真是蠢到家了!為什麼女人全是這種角色?我貼在電源上面的紙條看不懂嗎?每年都有這麼一個新進的笨蛋學妹,我的論文啊∼我的實驗啊∼」他滔滔不絕的罵女人,梁良只是自顧自的喝啤酒吃花生。
等他喘口氣喝啤酒的時候,「喂,哥兒們,我也是女生。」友善的拍拍他的肩膀。
硯耕瞟一眼身高一七五的同學,健美的身材和強健的體魄,他們三個實驗室的男生,情書加起來沒有她一個人多。「你確定?」
梁良有點不確定,泄氣似的,「我的身分證上是。」
「如果女人都跟你一樣認真用功,奮發向上,我保證也把女人當人看!」硯耕握緊拳頭。
梁良把花生扔進嘴里,不做聲。說真話,她還是滿喜歡那群吱吱喳喳的小鳥兒。拜她們所賜,她三餐都有愛心便當,家里有人打理,生活得舒舒服服的,能夠專心在研究領域里優游自在。而且她們爭風吃醋的小心眼兒,還真是可愛。
為什麼還沒變成拉子,她自己也有點不了。
她和硯耕攻讀碩士時就認識了,兩個人又直升博士班,雖然研究的領域不相同,到底情誼就比別人好些。本來碩士班的時候,兩個人的斐短流長就多得不得了,沒想到升了博士班,反而絕跡了--或許是那回吻學妹的時候被瞧見了,其實也只是想試試看接吻的滋味麼--大家傳說她是同性戀,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長到這麼大,連戀愛的滋味都不了解,她也覺得納罕。也不是沒人追…男的女的好幾籮筐…大約是老被追煩了,現在她的心還是澄澈的一如剛誕生的湖水。
戀愛太復雜了。老是看到學妹為了戀愛哭哭啼啼。她搔搔頭,研究對她來說比較有吸引力。
「會戀愛才是女人嘛,晰慧學妹喜歡你,才注意你的計算機嘛,」她抓了一把花生給硯耕,「她們還是滿可愛的,不要這麼討厭她們。實驗完了就算了,再做麼,順便把前面的數據確定一下,你又不確定做出來的結果是正確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吃啦,我用燒杯煮的鹽水花生,很不錯呢。」
硯耕懷疑的看了一下這些可疑的花生,真不知道梁良的胃是什麼做的。燒杯煮花生前裝得是啥?他不敢想。上回吃了她用燒杯煮的紅豆湯,拉了一整天肚子,她卻沒事人似的。
「算了,我才看不上她們。」他悶悶的,「我只求她們別來煩我就行了,我已經有了一個大麻煩…」他想到家里的那個「白骨精」,頭都痛起來了。
「哦?」梁良的眼楮出現興趣,「你戀愛了?」她最喜歡听人家的戀愛故事了。
「哪有可能跟那種少根筋的女人戀愛!?」他氣起來,看了看表,「不跟你扯了,我要去打工。」
「實驗呢?」她把花生殼和啤酒罐掃進垃圾桶。
「叫實驗去死吧。」
打工也不見得好過,站長真的煮了一大鍋紅豆湯,又被虧了一個晚上。
編了一肚子紅豆湯,晚餐也沒吃,他提著便當回家,覺得身心俱疲。
才開門,鞋子還沒月兌好,就听得艾倫的房門一響,歡呼,「便當!」
一把搶走他的便當,打開來就吃。
「那是我的便當!」看她吃得那麼香,想搶回來,又有點不忍,「干嘛吃得那麼急?你沒出去吃飯?」
「我…嚼嚼嚼…我沒發現天黑了…」她拼命吃,一面拿起養樂多猛灌。
「沒發現天黑?你在家里干嘛?」
她笑了起來,沾了飯粒的臉龐發出喜悅的光芒,「我拿給你看!」登登登跑進房間,又登登登跑出來。
「看!」他驚住了。
柔和的色彩里,可愛的女圭女圭牽著狐狸,眼神眺望著遠方。他恍惚了一下,怔怔的看著這幅散發著幸福的小畫。似乎可以听見麥穗在風中輕響的沙沙聲,那樣悠遠而綿長。
「骨架不正確。」回神回來,他搖搖頭。
「喂!還要修改嘛!」她把便當吃得朝天,「啊,半飽就好了。」
半飽?他突然心念一動,「你是不是沒有生活費?」
「生活費?有啊,我還有三千塊。你是不是擔心下個月房租交不出來?不要擔心啦,明天我就去找工作…還有我媽媽給我的金手鐲,應該還可以賣一點錢…」
三千塊?我的天…他突然想起自己饑寒交迫的時刻。負氣離家,身上什麼也沒有。
「去幫我買煙,樓下就有7-11。再買兩個國民便當回來,我還沒吃。」他掏出兩百塊。
「你要吃兩個便當?」艾倫突然有點歉意,沒想到他也這麼餓。
「笨蛋!一個是給你吃的!」他凶艾倫,「明天跟我去加油站,我逼站長給你工作。還楞著干什麼?趕快去呀!」
艾倫對他一笑,她那童真信賴的笑容,卻讓他的心猛然的一跳。我這是怎麼了?
她卻沒意識到硯耕的異樣,只覺得自己的運氣的確很好,到處都遇到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