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無比的黑,無比的沉,加上冰寒的空氣,走在冷清的街巷之中,喘息的聲音也就特別的急促。
在這樣的夜風里。他的額角、前胸、背脊還是布滿了冷汗……
不小心跑進贈的林東棋連忙煞住腳,恐懼迅速爬竄全身,即踉蹌地回頭、張大眼防備地面對那些惡魔們。
林東棋喘息的聲音越來越大了。他警戒地沿著牆退後一步。
「你……你夠了吧!好歹我……我也是一幫之主,你……到底想干什麼?」強自鎮定的模樣。在開口叫囂的抖音中穿幫了。
「干什麼?」為首的撒旦陰沉地笑起來,那笑聲讓冷冷的空汽,更加的冰寒。「東哥,你來我邢幫的地盤上做生意,我們沒盡地立之誼,打個招呼,怎麼行呢?」
懊死!到底是打哪來的錯誤情報,說什麼縱橫台灣四五十年的邢幫,近兩年已漸漸淡出龍頭的地位,不再管事早就形同一盤散沙了。
害他打起如意算盤,認為憑他虎幫數千名的猛將,一定可以強霸幾個據點,增加勢力。
甚至夠幸運的話,搞不好還可一以將邢幫夷為平地,大大地提升阿虎幫在黑道上的排名。
若再好運一點、說不定還有可能躍上龍頭的地位。
然而,事實卻讓他這個虎幫幫主膽顫心驚不已。
他才剛派人在邢幫的地盤上大搖大擺地賣起毒品,沒想到就立刻被掃蕩得一于二淨,連一向忠心耿耿的保鏢也逃得無影無蹤,虎幫就這麼瞬間瓦解。
他後悔了,當了十幾年的幫主,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恐懼,他深深的感覺到死神就在他的身邊,一待眼前的撒旦作出了判決,必定毫不留情地勾走他的靈魂。
「你……你放了我?」林東棋的話語充滿求饒的意味。
霎時,整個暗巷似乎寂靜了下來,風開始顯得有點狂亂,將不遠處的招牌吹得鏗鏘作響,街頭的流浪狗,更在這時發出低鳴的聲音,使巷內更增添了幾分詭譎。
終于,撒旦作出反應,他冷冷地勾起唇角說道︰「只要是在道上混的,都知道邢幫從不沾毒品、更忌諱販賣毒品,而你竟還派人來挑釁,真不知道要說你有勇氣抑或愚蠢?」
聞言,林東棋臉色一陣慘綠,緊靠著牆壁不敢妄動,生怕惹來惡魔們的殺機,他支支吾吾地再次哀求︰「對……對不起,放了我,下一次我……」
話還沒說完,林東棋的眼前就閃過一道黑影,他根本來不及意會,脖子就噴灑出一片溫熱液體……
林東棋緩緩地合上嘴巴,但雙眼卻是圓睜睜地瞪著前方,下一秒,他的身體直直往前僕倒。
撒旦森冷地掛上一抹讓人驚駭的微笑,轉身對著屬下交代︰「把垃圾處理掉。」
邁出死巷,他走向已經在旁等候的黑色轎車。
須臾——
「辦得如何?」語氣依舊森冷,不含任何感情。
「邢奕處理的干淨利落,從今天起,虎幫已經成為歷史名詞。」邢忍恭敬的地回答。
「很好,你們兄弟倆從未讓我失望過。」
「多謝少主夸獎。」
少主?沒錯,林東棋眼中的撒旦,就是邢幫第三代繼承人——邢野。
「把消息傳出去,我不希望再發生這種事,這會讓漂白計劃受到阻礙,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沒問題,我會處理。」
引擎聲再度劃破寂靜的街道,當車身就快隱沒于黑夜之時,刑野再度開口︰「到‘藍星’去。」
「是。」一個回轉,邢忍快速地駛向上司所交代的地方。
***
大台北的深夜,除了美輪美奐的霓虹燈之外,就屬PUB里的人聲最沸騰了。
一條像是專為PUB而設立的街道上,整整一排,兩步一小家、三步一大家的,個個都播放著驚天動地的搖賓音樂,且擠滿了暢飲狂歡的人潮。
凌晨一點時分,四、五個大漢從PUB跑了出來,左右張望著街道,幾秒之後,他們便開始分散開來,四處的搜尋──
邢野站在這條街唯一的便利商店門口,手拎著半打啤酒,悠閑地點燃一根香煙,一雙黑瞳將那些大漢的行為冷冷地看入眼底,他不在意地吐出白煙,緩緩舉步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罷剛在「藍星」與邢忍、邢奕討論虎幫的行動,經過多方的推論,虎幫很有可能是被人所慫恿。
他心寒地交代左右手在細初查,務必要找出幕後主謀,懷著極糟的心情,獨自踱出了由邢幫所經營的PUB。
驀然,邢野的腳步不著痕跡地頓了一下,深吸口煙,雙眼閃爍出犀利的光芒,直盯著躲在自己黑色跑車旁的女孩。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她擁有一頭烏黑亮麗秀發,細致的臉蛋,一雙慧黠靈活的大眼及紅潤嬌女敕的櫻唇,仿佛是仙女般,想必她就是那群人搜索的目標。
邢野不打算攬下這檔麻煩事,所以目光並未停留。
他若無其事地打開車門跨了進去,發動車子準備踩下油門,這時,他卻在後照鏡中與那女孩相視。
在那雙靈活大眼中,他看見了滿滿的驚恐與無助,遲疑了一會,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竟在那雙黑瞳下改變了初衷,低聲將自己狠狠的咒罵一頓,然後用力地打開車門。
「上車!」
冷淡簡短的兩個字,傳入女孩的耳里。
她先是雙眼閃爍著感激的光芒,後又躊躇了一會。才毅然地站了起來,但卻在舉步時,一股刺痛由腳踝竄出,使她無法站穩身子,而從地上跪了下去。
這一跪可不得了了,四肢硬生生地往柏油地面撞擊,痛得她五官全皺成一團,可她並沒有因此耽擱,而是趕快爬起並大步地跨上車。
邢野立即踩下油門沖出街道,迅速離開那群不安好心的大漢們。
須臾,車子已經在他的操控之下,穩穩地在四線道上疾駛──
「在哪里下車?」邢野只想盡快擺月兌麻煩,連看也不看女孩一眼。
女孩卻沉默不語。
邢野感到十分的不耐,同時心中竄起一把火,于是,他乾脆地踩下煞車,將車子就這麼停在路中間,準備趕人。
可他沒想到,才一轉身,所有的冷言冰語馬上便在喉中…
女孩端正地坐在副座,雙手規矩地擺在兩膝,但一張小臉卻蒼白的很。兩只眼楮直直流下一顆顆的水珠,可奇異的是,那張小嘴竟只是微開著,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邢野的火氣全被她的淚水給澆熄了,而衍生出來的是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憐疼,它深深地嵌入他的胸口中,讓他有些無措,只能愣愣地盯著那兩行淚水。
幾秒鐘過後,他緩緩嘆了口氣,一把將她摟進懷里,並伸出大掌輕柔且穩定地拍撫著她的背。
「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安全。」他將雙唇貼在她冰女敕的耳貝上,柔聲地開口。
一串串低沉有力的撫慰,穿過女孩一直處于驚恐不安的心。
倏地,她像是回了神般地發領著。眼眸漸漸地不再空洞。接著她那微張的小嘴便開始吸泣——
「哇……嗚……嗚……」
邢野頓時松了口氣,放下擔憂,手掌仍不斷地拍撫著。
「嗚……大笨蛋……嗚……王人蛋、臭雞蛋……鳴……壞人、爛人、不是人……欺負我……」
听到她低喃的內容。邢野唇角微微一勾,無聲地咧嘴一笑。
女孩像是宣泄般地哭到無法自己,最後乾脆把臉埋進他的肩窩,繼續哭個過癮,弄得他的上衣滿是淚水和鼻涕,不過這並沒有讓他心生不悅,反而一直靜靜地擁著她。
許久,哭聲漸漸小了,然後轉為細細的哽咽,然後再轉為……
小的鼻鼾聲!?
邢野低頭審視著女孩,她竟然睡著了?不但毫無防備之心,小手甚至還環抱著他呢!
一股陌生感覺瞬間充塞他的心,就像被電極一樣,他全身僵直著。
為什麼?
他的雙眼閃過一抹困惑,他竟然想一直抱著她不放,他為什麼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呢?
他們甚至沒有交談過.連名字都還不曉得?
搖頭甩掉那突生的荒景,看來自己今晚真的被虎幫給煩得失常了。
小心翼翼地將女孩抱回副座,並幫她蓋上自己的外套,然後翻開她的背包,將皮夾拿了出來……
「龍雅琴?」邢野攏起了眉梢,好熟的名字!不會這麼巧吧?
抽出皮夾內精巧的電話薄,果然,一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出現,邢野了然地再次盯住那張柔和細致的小臉,他開始慶幸起今晚日行一善的舉動了。
呵!這個世界果真是很小呀!
***
雅琴被刺眼的陽光及陣陣的咖啡香味給喚醒,她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一會又愛困的合上眼。
究竟是誰在煮咖啡?
是大哥回來了嗎?
兩天前,雅琴趁著學校寒假輔導結束,她立即隨便帶了幾件衣服,買了火車票,毫無預警地北上來到大哥的住所,準備好好的賴著他,享受一個豪華的台北之旅。
可沒想到,她卻撲了個空。大哥去了香港,最後她只好一個人到處亂晃。
咖啡的香味越來越濃郁,她的肚子開始咕嚕地抗議,她只好認命地睜開雙眼,慵懶地坐起身,但四肢卻倏地傳來一陣痛楚。
霎時,腦海中浮現昨晚歷險的情節,委屈立即盈滿整個眼眶,她不顧四肢的疼痛,奮力地爬下床,忍著痛慢慢地踱向廚房,打算將所有的委屈向大哥傾訴。
邢野一大早就離開窩了一整晚的長沙發,他先探視一下還在床上不知睡到幾重天的小女孩,接著進浴室沖個冷水澡,然後,他心情愉快的為兩人準備早點。
雅琴好不容易走到廚房的玄關,氣都還來不及調勻。就驚訝地微張著嘴,瞪向那個男人的背影。
這個背影……不是大哥?他是誰?
「早安!」
早在雅琴爬下床時,敏銳的邢野就已經知道她睡醒了,並朝著廚房而來;所以在回身對上她時,他並沒有任何訝異。
「呃……早安!」是他!昨晚救她的男人。
雅琴知道自己應該提高警覺,但……好香喔!她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飄到香噴噴、熱騰騰的早餐,還真是豐富耶!有兩片火腿、兩顆荷包蛋,甚至還有青菜呢,看得她唾液不斷的增加。
「別光站著,那一份是你的,坐下來吃吧。」邢野拿著刀叉,邊切蛋邊對她示意。
听到他的邀請,雅琴便迫不及待地坐下,立即伸手拿起刀叉。
「嗯!好吃。」手藝真巧,這個荷包蛋煎的剛剛好,一點也不老。
「好吃,就多吃點。」見她如此的捧場,邢野開心地將自己的荷包蛋給了她。
「請問……你是誰呀?」雅琴緩緩地問出疑惑。顯然那藏在美秀發下的腦子,終于正常的運作。
邢野沒有馬上回答她,順手端起香濃的咖啡,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細細品嘗著——
「喂,我……我在問你,你……你听見了沒有?」四肢不斷傳來疼痛的訊息,讓她壓下起身逃跑的沖動,但兩手害怕地緊緊抓著刀叉,雙眸更是充滿戒慎,好像他隨時會無預警地撲過來傷害她似的。
他滿足的放下杯子,然後將目光落在她緊張沁汗的蒼白小臉,而那眼神含著戲謔,含著嘲弄,更含著一點點雅琴所不懂的憤怒在其中。
「呃……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喔?」她囁嚅地打破沉默。
她頓了頓,又假好心的建議道︰「這樣吧!你先出去走走,等心情不錯以後再回來;那……大門就在客廳再走過去一點,你就會看到了。」
這小妮子是嚇傻了,還是天生白痴呀?
忍著乍來的不快,邢野嘲諷地開口︰「現在才害怕,是不是晚了點?」
雅琴不好意思的垂下頭顱,驀然,腦海中浮現昨晚窩入他懷中的景象,尷尬地羞紅了小臉,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畢竟是自己先笨的不知警惕的。
見她不知所措的尷尬神情,邢野原本的怒氣竟奇異地消失,犀利難擔的目光,在他深邃的黑瞳中閃爍一下,快得讓人察覺不到。
「快吃,不然食物要冷掉了。」再次開口雖稱不上溫柔,但語氣中已明顯沒有怒意。
雅琴雖然很想听從他的建議,但她還是不放心的將視線再次警戒地拋向他。
「你……你還沒說你是誰,為……為什麼會、會在這里?」她再度鼓起勇氣,隱含不滿地低聲質問。
「哼!昨晚你要是有這個戒心,就不會弄得傷痕累累了。」邢野不客氣地開口糗她,然後在她張嘴想要為自己解釋時,揭開了答案,「我叫邢野。」
「邢野?」她訥訥地合上小嘴,好耳熟的名宇喔?
腦袋快速的搬出所有相關的人名,一會兒,她張大眼楮,恍然地叫道︰「啊!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我大哥的知心好友──邢野,那個黑道大少!」
「黑道大少?」他挑挑眉。
「對呀,你家不是黑道家族嗎?」
雅琴的恐懼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高興地對著他松口氣,手上的刀叉又開始廝殺盤中的食物。
「呃,不過你看起來,不像是混黑社會的呀?」嚼著火腿,她細細地端詳眼前生平第一次踫到的黑幫人物。
「哦?怎麼說?」邢野有趣地看著她。
「因為……因為你很……好心呀……救了我……又幫我……弄吃的。」她塞了滿嘴食物,口齒不清的回答。
「先吞下去再說,別噎著了。」
她沒法再開口,只好猛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