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奏鳴,鑼鼓喧天,一群侍從舉著大紅喜旗,太監宮女分列兩旁,簇擁著一頂裝飾華麗的喜轎上路往九阿哥永琦在宮外的府邸「暢心園」去。
不同于應當在宮內舉行的婚典,九阿哥執意選擇在宮外的行宮暢心園舉行,干隆皇雖面有難色,不過只要九阿哥永琦順了意,願意成親,他老人家也不怎麼計較了。
頭一次見到皇室阿哥娶親,百姓們個個夾道歡迎,爭先目睹新娘子風采,坐在喜轎上的女子,正是即將過門的新嫁娘結依格格。
燙金的雙喜字,喜房里貼滿了喜字,窗框外都漆上了朱紅色,窗的四角也繪上象征「福」字的蝙蝠圖樣。
門框上貼上了喜聯,一切淨是喜氣洋洋。
屋內龍鳳花燭燃著,桌上擺著幾碟花生、桂圓、紅棗等象征早生貴子的吉祥食品。
白日的喧鬧,經由夜幕的低垂,轉為寧靜。
自拜過堂後,結依便在宮女的攙扶下帶進了喜房里等著,她身上還穿著鳳冠霞帔,額前的紅巾正等著新郎倌取下。
結依稍稍移動有些坐麻的臀部,拍拍發酸的腰桿子,等了好幾個時辰,仍是不見她的夫君永琦進房,結依心頭產生一陣不安。
「燕兒!」
結依不安地喚著跟著她嫁到這兒來的奴婢。現下整個大園子里,也只有燕兒跟她最熟。
「格格!怎麼了嗎?」
「外頭有人朝這兒來嗎?」結依緊張地扭緊手上的手絹。
「格格!大院那里好像散了,只有幾個嬤嬤丫環忙著,就是沒瞧見爺。要不燕兒替您問問去!」
「不……不用了,你在外頭候著吧!」
「是!」
結依打斷燕兒的好意,直到听到她開門出去的聲音,結依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為什麼還不進屋來?結依滿肚子的疑問卻無從問起。
在嫁給九阿哥永琦時,結依早听聞一些有關于永琦的傳聞。
什麼流連花叢,放蕩不羈,淨是負面的評價,而那人現在卻成了她的夫君。
「阿瑪……額娘……」
壓抑許久的淚水,緩緩滑下結依的臉龐。
結依知道整個忽侖家都對這場大婚相當期待。
諷刺的是早已家道中落,門可羅雀的忽侖家,卻在攀上這門婚事時,又開始有人跡出現。這一切都成了結依的壓力所在。
結依模著平坦的小骯,想起阿瑪臨行前的殷切交代︰不管你過得是怎樣日子,你都不能讓九阿哥休離你,一定要生下他的子嗣,為忽侖家盡一點心力。
忽侖家早年因老爺子貪瀆官銀,而被削去了官職,成了戴罪之身,乾隆皇念在忽侖府歷代祖先對大清有功,這才讓忽侖王爺保留了其爵位。
而幾年前忽侖府斷了惟一的香火,整個忽侖氏僅存一位雲英未嫁的結依,乾隆皇有所不忍,這才破例讓結依的名兒擱在小銀缽里,卻意外地指給了九阿哥。
乾隆皇雖對結果有些不滿,應該有更好、更合適的人選,不過看在九阿哥永琦著實讓他煩惱不已,乾隆皇再三思索下,索性就此拍板定案,完了事。
結依的腦海里思緒百轉,她現在所能做的只有盡力懷上永琦的孩子,穩住忽侖氏逐漸傾頹的家勢,這是她活在今世惟一的使命。
「寄雲居」是名滿京城的花魁盼無雙的居所。
有別于其他花樓勾欄院,「寄雲居」內僅住了盼無雙一人。
布置華麗精致的房內,傳來女子的調笑聲。
「九爺!您這不是折煞新嫁娘嗎!哪有人在新婚之夜舍得把新婚妻子落在新房里不聞不問,而到青樓尋歡的。」
盼無雙僅著一件單薄的褻衣,姿態嫵媚地倚在永琦的懷中。
「我讓她進了門,已經算給她面子了。」
永琦冷哼著,眉宇間淨是桀騖不馴的傲氣,刀刻斧鑿的深刻五官,濃眉低斂,黑黝的眼眸帶著輕忽,而兩片薄唇總是嘲諷似的往上勾。
「唉呀!不知道無雙有沒有這等好福氣,同人門的格格熱絡熱絡,順道跟她提提咱們九爺的性子,好讓她明白九爺是個什麼樣的人;講明白了,九爺也不用受她的冤枉氣。」
「別多事,我可不準你們兩人打照面!不過,這或許可以破例……」
永琦吻著盼無雙香甜的身子,揉捏著她的身子,態度粗蠻,無絲毫憐惜。
「無雙可不敢多事,九爺……」
盼無雙嚶嚀一聲,軟化在永琦激烈的攻勢中。
永琦看著身下的女發出嬌喘吟哦,黑沉的眼神只有發泄的暢快,嘴角則是若有似無地勾起一抹笑痕。
天剛破曉,金芒的光線透進了屋內,暖和了凍了一夜的結依。
結依緩緩掀開額前的紅巾,看了明亮的窗外幾眼,這才明白她竟坐著睡了一晚,而她的夫君到現在還見不著人影。
結依看了燃盡的龍鳳花燭,嘆了一口氣。
在外頭候著的燕兒听到屋里有了聲響,連忙進到屋里。「格格!你醒了嗎?爺……」
燕兒瞧見了一床整齊的棉被,心頭也了解了大半。
「燕兒!我不要緊,爺可能有事忙。」
結依輕聲安慰燕兒也安慰自己,除了此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解釋她的夫君在拜完堂後便不見蹤影?
「格格!若真覺得委屈,我們可以……」
「不可胡說!」結依輕斥。
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不管如何,她都會做好該做的事。
「格格!燕兒幫您沖杯熱茶去。」
「嗯!」
待燕兒離開,結依開始褪上的大紅喜服、紅綢襖褲。也拿掉頭上銀制的鳳冠,一一摺疊妥當,再換上輕便的衣裳。
結依瞧見了壓在床墊上純潔無瑕的白巾,心頭涌起了一股莫名酸澀。
額娘曾告訴過她,過了昨夜,這塊巾上應該會有印記。且一大早就會有嬤嬤來收驗。如今卻一片空白,這該如何是好?
結依捏緊手上的白巾,怔怔地瞧出神,心頭滿是惶恐不安,懸在眼角的淚水再也承受不了而頻頻滑落。
忽爾,房門被咿呀的打開,驚醒了發愣的結依。「燕兒嗎?」結依轉過頭看向來人。
「你的夫君!」
永琦挾著一抹邪笑,步進喜房。沉幽的眼眸停留在那張凝淚的小臉上。
「永琦?」
結依失焦的眼眸突如其來撞進一張冷峻邪肆的臉龐,結依瞬時慘白了臉,連忙擦干眼角的淚水。
「不然你還期待誰?」
永琦噙滿笑意盯著眼前慌亂的人兒。
「我不是這個意思。」
結依斂下眼睫,心頭滿是驚愕,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永琦。
她的臉上還遺留著斑駁的淚痕,卻掩蓋不了她那清靈的氣質。
隱約泛著水氣的澄澈大眼,小巧秀麗的鼻尖,柳眉淡掃,出水芙蓉般的細致臉蛋,上著淡妝,反而更增添本身的靈秀。
「別人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我的福晉反倒是回眸一淚百媚生。大喜之日新娘落淚,可是會觸楣頭,這點規矩沒人告訴你嗎?」
永琦的語調很輕,卻隱含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懼。
「對不起!」
永琦看著結依緊捏著手上的白巾,咬著泛出血痕的唇瓣,頓時明白眼前可人兒落淚的原因,遂一把搶過結依手上的白巾,笑著問道︰
「你是在煩惱這個無法交差嗎?」
「嗯!」結依不敢望向永琦,只能低著螓首應著。
「我還以為你是因我徹夜未歸而傷心落淚,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結依听到永琦這番話,大驚失色,連忙解釋。「不是這樣的,我不敢貿然踏出喜房,也不敢跟丫環們打听你的事,所以……」
「啊……」結依瞠大雙眼,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只見永琦咬破指尖,讓血痕沾在白巾上。「你應該還是處子吧,不然我這個謊可扯大了。」
永琦笑得極為詭異。
永琦早听聞忽侖王爺狡詐的行徑,而他的女兒,很有可能跟她的父親一樣會使詐。他可要當心點!
再說他可不想這麼早惹上這一樁麻煩,即使他答應皇阿瑪娶了她,未必就要承認她是自己的女人!
只要不踫她、冷落她,忽侖氏就沒本錢,同他裝熱絡,順道讓忽侖氏明白他可沒把他當成自己人!
癌下頎長的身軀,粗糙的大掌探上結依的襟口,解下她胸前一顆顆的盤扣。
手蜿蜒而入,揉捏著結依的渾圓,邪惡的指尖則是逗弄著逐漸鼓脹的蓓蕾;另一只手也沒閑著,沿著結依的腿際,匍匐前進,來到神秘的三角地帶,隔著白棉褲撫弄著尚未開發的禁地。
「永琦……這……我……」
結依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兩只小手只能消極地鉗制住永琦逐漸深入的手腕。
心頭除了恐慌之外,還明顯壓抑著另一種感受,是一種讓人興奮愉悅的暢快。
結依不明白她為何會產生如此矛盾的情緒,只能愣愣凝視著永琦狡黠的黑眸。
「你生澀的表現,似乎取信了我。」
永琦饒富興味地瞧著結依逐漸漲紅的小臉,就他尋遍花街柳巷的眼光看來,他的小妻子在容貌上確實不輸人。
捧著香茗進屋的燕兒,猛然撞見了永琦正在屋子里,她驚呼出聲。「啊……格……格……」燕兒一個拿不穩,嚇掉了手上的熱茶。
「燕兒……有沒有燙著?」
結依慌亂地攏緊敞開的衣衫,拿了手絹,趕緊擦拭潑撒在燕兒身上的熱茶。
「你是哪個沒規沒矩的丫頭,喜房可以讓你這樣闖嗎?」
永琦目光轉冷,卻瞪著顧著丫頭的結依。從來沒人敢打斷他,她可是頭一個。
「九爺……奴婢……不知道您在房里……」
「這等放肆的丫頭,我不想留在府里。你自個兒去找管事要幾兩銀,給我滾出暢心園。」
「永琦……求求你放過燕兒這一回,她以為只有我一人在房里。」
結依跟著燕兒跪在永琦面前。只有燕兒是從忽侖府跟著她來到這兒,說什麼她都不能讓燕兒被趕出去。
「你為她求情?」
「九爺,您別為難格格。是奴婢做錯事,奴婢甘願受罰,只要九爺對格格好,奴婢什麼都听您的。」
燕兒從小就伴在結依身邊,一直到她現在嫁人,相當清楚結依過的什麼樣的日子。
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月兌離惡劣的環境,她只求結依在九阿哥身邊能有好日子過。
「燕兒……」結依萬般不舍地抱著燕兒。
「夠了,別在我面前演戲。你可以留下來,不過我不準你待在結依身旁,去找胡管事派事給你。至于你家的格格,皇阿瑪可是從宮里撥了四個宮女給她,多得是人伺候她,你大可放心。」
永琦瞧出結依對燕兒的依賴,他可不允許屬于他的女人還藏著別的心思。孤立她、不踫她,讓忽侖王爺急得跳腳,卻無計可施,這會是一個多麼有趣的場面。
接下來他倒想看看孤立無援的她,還會有什麼有趣的反應。
「謝謝九爺,奴婢這就退下了。」
燕兒識趣的退下,喜房里又剩下結依與永琦兩人。
「永琦,謝謝你留下燕兒。」
「這份恩情我可會找你償,連同你剛剛欠我的,一共是兩份。你可要好好記牢了。」永琦毫無憐惜地勾起結依精致的下顎。
永琦傾身向前,湊在結依的耳旁,低聲說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你應該打听過我的事,就該知道我昨晚去哪兒。下次我沒回房,不用再為我掉眼淚。」
永琦嘲弄似的擦去結依眼眶旁的晶瑩淚水,隨即轉身大步離去。
直到看不見永琦的身影,結依僵直的身子瞬時癱軟,跌坐在地。胸口則是急促地起伏著。
她的夫君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結依看著手上沾著永琦血液的白巾,她的身子不禁地打了冷顫,然而讓他撫過的地方卻是一團火熱。
結依真的慌了。她完全捉模不到永琦的心思!
連過幾日,結依仍沒見到永琦的身影,或許他就像園子里的僕人所說,待在寄雲居,或者其他花街柳巷,就是不會在暢心園。
她才入門沒幾天,她的夫君已經厭煩她了,那未來的日子呢?
結依撇開腦海里令人心酸的想法,努力告訴自己這些她都只能學著去習慣、去適應。
趁著午後,她好不容易說服老跟著自己到處走的四個宮女留在房里,結依這才循著廊道,來到後園子的水塘邊。燕兒就是被分派到這兒撿拾池水里的落葉。
「格格!你來啦!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
燕兒一見到結依,連忙迎上前去。
「燕兒!這兒的工作辛苦嗎?」
「不會啊,可輕松了,撿撿落葉,喂喂池里的魚就可以了,挺好玩的。」
結依看著池子里悠游的魚群,一時童心大起,一臉的躍躍欲試。「可以讓我試試嗎?」
「好啊!榜格小心。」
「嗯。」結依新奇地接下魚飼料,抓了一點灑在池水里,看著飼養在水塘里的幾十條肥壯鯉魚爭食的壯觀場面。
「這魚還真好玩!呵呵!」
結依索性一邊繞著池子跑,一邊灑魚飼料,看著魚群追逐她的身影爭食,結依開懷暢笑。
「格格……」燕兒看著結依笑得開心,不禁紅了眼眶。
正當結依玩得開心之際,赫然瞥見一旁小卑門里的身影,結依迅速停下腳步,將人影瞧個仔細,發現那人正是永琦,而他的身旁倚著一名嬌艷的女子。
結依目光怔然,心頭滿是驚愕,雖然早听聞永琦流連花叢,可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將花樓女子帶進園來。
永琦揚起一抹別有深意的淺笑,帶著身旁的女伴走向結依。「結依!這位是盼無雙姑娘!」
盼無雙勾起一抹得意的媚笑。「結依福晉!我們既然都伺候著九爺,那麼以後就多多指教了。」「嗯!」
結依看著濃妝艷抹的盼無雙,她的確相當美艷,身段也極佳,論姿色自己確實差了盼無雙一大截。
「嗯!不打擾你跟盼姑娘的雅興了,我先回房了。」
似乎越來越有趣了!永琦有些訝異在結依臉上瞧見的表情不是委屈而是怒火。
原以為結依會苦著一張臉訴說她的委屈,好讓他可憐她,求他別冷落她。可是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她竟然給他臉色看?!
「九爺!皇上怎麼指給您這等姿色平庸的女人,唉!」
盼無雙沒意料到永琦願意帶她進園,更加得意地偎近永琦的胸膛。
永琦嫌惡地看了身旁的盼無雙,皺緊了眉心,冷言嘲諷著。「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就夠了,其余的不用你多言。」
永琦推開盼無雙,立即頭也不回的離開,徒留下一臉錯愕的盼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