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嵐疾,原來你就躲在這里。」
上官翼長臂一揚,將他獵下來的大鷹尸體,扔在納嵐疾跟前。
「可惡,原來是你下的毒手。」納嵐疾望著相處多年的愛鷹,就這麼死了,憤怒地捏緊拳心,上官翼亦是他怨恨多時的滅國仇人,怒火遂跟著越燒越旺。
「我正好奇遙安城里,怎麼突然多了只大鷹,原來是老天爺在暗示我,你這只大漠孤鷹就藏在這里。」瞪視與他勢均力敵的敵手,上官翼冷笑著。
「安、安兒,他……他究竟是誰?」一旁的吉祥要不是求安攙著,只怕一雙腿早軟了。
她以為他不過是小妹隨便撿回來的傷患,怎知,今天上官翼帶著一隊兵馬沖了進來,開口就說謀刺朝臣的凶手就躲在她這兒,嚇得她差點暈厥過去。
「納嵐疾就是背叛皇朝,碎葉小柄的太子──」
「夠了,上官翼,碎葉毀在你的手上,是我們運氣不好,若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決計不會如此容易就敗給你,我一點也不心服。」
納嵐疾一邊咬牙咆哮,一邊用眼角余光,來回搜尋招喜的身影,她不在,遠比上官翼的存在,更讓他驚心。她究竟上哪去了?
納嵐疾實在不願將上官翼的出現,和招喜的失蹤聯想在一起,他確信,她不可能出賣他,因為她是如此信誓旦旦,一定會保密到底,就算眼前的情況對她不利,他也會選擇相信她。「招喜在哪里?」不管如何,他都要見上她一面。
「說到招喜,我還真要感謝她,派人盯住她果然是正確的,我早在猜,如果沒人幫你,你是不可能平安躲在遙安城里,而不讓人發覺,招喜正是掩護你的人。」
上官翼一字字說的仔細,不止納嵐疾臉色驟變,連吉祥她們臉上也寫滿驚愕。
「小四?天啊!她竟然隱瞞我這麼嚴重的事。」吉祥大叫。
「天殺的混蛋,我家小妹都讓你給帶壞了,你這個卑鄙的惡徒,利用招喜的天真,掩護你的陰謀,虧她還這麼護著你,你竟然如此利用她,你這麼做,對得起她嗎?」下意識的,吉祥認定單純的招喜,是不可能藏著這樣的心思。
「哼,舌頭是你的,怎麼說在你,我管不著。」納嵐疾知步吉祥對他有偏見,他也懶得和她口舌爭辯,現在當務之急,該是思考如何月兌身。
「該死的家伙,你敢欺負小四,我、我步吉祥絕對不饒你……」吉祥見狀,拿起一旁的矮凳,就要往納嵐疾的頭上砸去,卻被一雙縴細的小手給攔了下來。
「大姊,凳子是用來看戲的,可別拿來砸人,會出人命的。」納福接下凳子,坐了下來,手上還捧著剛沖好的熱茶。
「納福?你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麼出來了?快回去休息!」
「不礙事的,再睡下去就要錯過好戲了。」納福微微淺笑。
「納嵐疾,你不用做困獸之斗,乖乖束手就擒,我敬重你是個可佩的敵手,會保留你的尊嚴,希望你別為難我,跟我上朝廷一趟。」
上官翼一生征戰無數,能與他勢均力敵的,也只有他──納嵐疾。
「虎落平陽被犬欺,要抓我行,只要讓我見招喜。」他要確定,她是否安好。
「你還敢見她?你害她害的不夠嗎?你分明是故意離間我們姊妹的感情。」吉祥厲聲質問。她千不該萬不該,答應招喜留下這禍害。
「哼。」納嵐疾輕哼,撇開頭,不願與吉祥一般見識。「上官翼,沒跟你分出勝負,我真不甘心,比拳腳、論刀劍,我樣樣都不會輸你。」
「若你非納嵐太子,我倒想跟你比試比試,只可惜我們這輩子,只能是永遠的敵人,來人──」
納福即時阻止上官翼。「等等!上官翼,你應該沒忘,你還欠我們步家最後一個條件吧?」
「二姊!你怎麼……」求安驚呼出聲。
納福輕聲安撫吃驚的姊妹們。「你別急,先听我說。」
她轉過身,看著上官翼。「我記得上回求安告訴我,她用玉佩向你要求了兩件事,因此還剩下一個機會,是嗎?」
「沒錯,你們步家有任何要求,但說無妨,我上官翼絕無第二句話。」
「話別說的太早,這件事你未必肯看在步家的面子……」
納福狀似無害的淺笑,讓上官翼心底直發毛。「說吧,我听就是了。」
「很好,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希望你和納嵐疾,公平來場對決,由勝者決定一切,敗者不得有異議,怎樣?」
「這……」上官翼果然如納福所料,陷入深思。
納嵐疾驚訝地望了納福一眼,懷疑她是來幫他的,只是,她又是為什麼?
彷佛猜到他的疑惑,納福淺淺一笑。「納嵐公子,別猜疑,我不會偏袒任何一方,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論哪個妹妹,我都疼。」
她一番話,像極了暗示,不知言者是否有心,但听著確實有意了,納嵐疾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定不負步二姑娘所托。」
瞧納福與納嵐疾一來一往,吉祥看的一頭霧水。「福兒,你究竟在做什麼?」
「大姊,別急,好戲才剛開始呢。」納福拉著吉祥坐在她身旁。「上官翼,你考慮的如何?」
「怎麼?你害怕與我對陣嗎?」納嵐疾輕諷,只要激怒上官翼答應與他一戰,他未必會輸,這也是他唯一能取得勝利的機會。
「我上官翼心中沒有害怕這兩個字。」納福拿玉佩要求他,他無法拒絕,可如此一來,納嵐疾說不定有機會月兌困,但他絕不會讓他,再一次從他手中逃月兌。
「好,就這麼辦。」上官翼答應了。
「那就由我來當評判,要打到何種程度,你們自個兒決定,如果沒有問題,可以開始了。」
說罷,納福悠閑端著茶碗,喝了口茶湯潤喉。「大姊!什麼都別說了!來看戲吧!順便挑挑妹婿!如何?」
「妹婿?」有沒有搞錯啊,要她收納嵐疾那只潑猴當妹婿,還不如先勒死她。
場外看的興致盎然,場內打的精采熱鬧,任何拿得到手的兵器、刀劍,皆可當成武器,拳腳功夫亦不限。今日一戰,再次確定納嵐疾與上官翼,勢均力敵,湊巧兩人皆有傷在身,可說是一場再公平不過的較量。
但對單純公事公辦的上官翼而言,終究敵不過夾著強烈意志力,無論如何都要求勝的納嵐疾。
納嵐疾明白,只要他贏了,上官翼就無法為難他,說不定他還有月兌身的機會,或許還能帶著招喜一塊走,想到這兒,他更賣力了。
漸漸地,納嵐疾佔了上風,上官翼露出疲態,開始抵擋不了納嵐疾猛烈凌厲的攻勢,有敗下陣來的跡象,求安站在一旁,看得是頻頻吸氣,滿心的不安。
※※※
餅了一個時辰,兩人還沒分出高下,經過激戰,兩人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傷痕累累,不忍卒睹。擔憂至極的求安,再也無法忍受漫長的等待,甘冒上官翼的怒火,一心只想結束這殘忍的斯殺。
如火如茶的爭斗,讓上官翼和納嵐疾開始對彼此感到佩服,逐漸衍生出惺惺相惜的詭異情緒,由一開始必置對方于死地的心態,轉為試探對方能力深淺的較量。
「好樣的,不簡單。」上官翼真誠喝采。
「你也不是省油的燈,難怪我們碎葉贏不了你的飛騎營,據我所知,你的親人為柴賊所害,你又何必為他做事?」納嵐疾也開始對眼前的敵手,好奇起來。
「我上官翼不為名利做事,保衛邊疆安危,僅是我的本份。」
「果然,我沒看錯人。」
打著、打著,兩人竟然開始攀談起來。忽然之間,上官翼一個旋身,見到求安高舉起一張短凳,往納嵐疾後邊跑來,眼看就要砸上他的後腦杓了。
「慢著,別動手!」上官翼驚呼出聲,對象是求安。
「怎麼回事?」納嵐疾主動停下手來,以為他喊的是他。
「踫!」凳子敲斷的聲音。
「鏮!」接著是碟子碎裂的聲音。兩聲巨響傳來,還來不及弄清楚怎麼一回事,上官翼與納嵐疾不約而同,感覺到後腦杓受到重擊,兩人身體一僵,頓時失去知覺,當場昏倒在地。
回蕩在廳內的,不再是兵器交擊的聲音,而是兩名女子急促的喘息聲,兩人抬起頭,對望一眼,同時看見彼此眸里的驚愕與不敢置信。
「天啊!招喜,是你!」
「三姊?!」
求安與招喜對看好幾眼,再看看彼此手中殘余的凶器,確定動手把上官翼敲昏的,是招喜手中的雕花大青盤,將納嵐疾擊暈的,則是求安手中堅固的短凳。
她們姊妹,啥時有這麼好的默契了?
「咳。」納福站起身,以咳嗽聲打破沉滯的氣氛。「對戰雙方皆頭破血流,倒地不起,因此我評判,這場對決獲勝的一方是──步家姊妹。」
「納福?」吉祥瞠大眼,嘴張得老大。「我想問……這場戲,是你故意安排的嗎?」
看著吉祥大受打擊的疑呆模樣,納福笑咪咪地回答︰「是故意的,只是我沒想到,求安和招喜真來上這一招。」
「慘了……這次真的玩完了。」
吉祥翻了翻白眼,她真想就這麼一路裝死下去,可以預見是,待他們清醒後,情況將是無法想像的慘烈,說不定連她這間喜福客棧的屋頂,都會被掀了。
嗚……她還是先去收拾細軟,準備逃命要緊。
※※※
「疾,醒醒,快醒醒。」找個檢視納嵐疾傷處的藉口,招喜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將他拖回房間,她得趕在上官翼恢復意識前搖醒他,好叫他趕緊離開這里。
「唔……痛死我了,又是哪個混蛋家伙暗算我!」納嵐疾撫著後腦杓的傷處,痛的齜牙咧嘴。
見他滿身傷痕的醒了,招喜心疼萬分地撲進他的懷中,焦急的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浸濕了他的衣襟。「對不起……」
沒料到她會用這麼激烈的方式表達她的情緒,納嵐疾的心,還處在劇烈的震蕩中,久久無法平息。半晌,他才回神過來,眼前的人兒,臉黑了、衣衫髒了、頭發散了,臉蛋、手臂都有傷痕。
納嵐疾放松緊繃許久的心房,看見滿身狼狽的她,已大致明了她的狀況。
她一定是排除萬難,才能闖進被上官翼派兵包圍的這里。
「你總算來了。」有她在,他滿身的傷似不覺得疼了。
「這是什麼?」看到她懷中塞著一堆紙,他好奇地抽出其中一張,攤開一瞧,赫然發現是他懸賞萬兩的人頭畫像。
招喜拿出一疊厚厚的緝拿公告。「我下午幫你送信的時候,這些畫像已經貼滿遙安城的大街小巷,我以為全撕下來,你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嘖,看來上官翼下定決心,非讓我出名不可。」
「對不起,我來不及阻止他們……」她驚慌啜泣著,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乍見他與上官翼對陣斯殺,她緊張的幾乎快要崩潰,一口氣哽在喉中,讓她無法呼吸。
「沒關系,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我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對了,你將信送出了嗎?」
「這次我沒有迷路,拼了命趕回來,還爬牆、鑽狗洞,拚命想法子進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還好,她趕上了,還沒失去他。
「不要哭,這不像你。」趁著低頭的當下,納嵐疾不著痕跡吻去她的淚。
「你沒發脾氣,也不像你。」她大膽摟住他的頸子,偎近他傷痕累累的胸膛,卻听到他吃痛申吟出聲。
「我壓疼你了嗎?對、對不起……」招喜手忙腳亂撕下裙擺,小心翼翼幫他擦拭傷口。
「不礙事,見到你都不疼了,我想上官翼應該會比我還疼,你那碟子可扎實地砸在他頭頂上,腦袋不開花都難。」
「我那算什麼,三姊怎麼可以把凳子往你頭上敲,這會鬧出人命的,早知道我該拿根鐵條來拚命才是,便宜了上官翼那家伙。」她說的義憤填膺。
「鐵條?你去哪學到這麼狠的招數?上官翼好歹也是你三姊夫。」他促狹地問道,事實上,他看到上官翼被砸,可比誰都開心。
「我管他是誰,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傷害你。」直到現在,她依舊驚魂未定。「上官翼帶著重兵包圍客棧,他根本想置你于死地,我絕對不會讓他這麼做。」
「那你三姊怎麼辦?傷了上官翼,可是會傷了她的心。』這小女人有進步呢,看來他越來越有希望,取代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這樣她就能義無反顧跟他走。
「我……」那時候情況危急,她壓根兒沒有想那麼多。「我……沒有多想,我只怕……會就此失去你……」她小小聲說出答案。
納嵐疾的心漏跳一拍,看著人兒漲的紼紅的臉蛋,心口一陣搔癢,大掌慢慢收攏,摟緊懷中的溫香,他的唇角勾起弧度,笑意逐漸加深。「真怪,我昏迷前,腦海中出現的,竟是一張女人的臉……」
「哪個女人的臉?」招喜斂住笑容,蹙起眉心,心頭忐忑不安。
是了,她從來沒問過他,是否早已娶妻,畢竟身為一國太子,可能早有婚配對象,說不定都有孩子了,她果然還是不夠認識他,一切都太遲了,她早已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思緒。
「噢,我想想……」納嵐疾嘴角噙著笑。「我記得她的眼是長這樣,鼻子是長這樣,連唇的形狀都是這個樣……」
他以指月復游走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真怪,她怎麼看起來這麼像你?」
霎時,她明白他是存心逗她,招喜禁不住紅了眼眶。「納嵐……」
話還未及說出口,她的唇舌先被納嵐疾的薄唇佔領,他靈活的舌尖,大膽地逗弄稚女敕的丁香,盡情啜取她口中的甜蜜滋味。
這是他第三次教她這門學問了,招喜慢慢閉上雙眼,雙手圈在他的腰際,享受他極富侵略性的深吻,隨著他越來越私密的纏吻,她燙紅了雙頰。
恍惚間,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成為他的一部份。
「快,納嵐疾就在小四的房里。」倏地,房外傳來吉祥黃鶯似的嗓音。
「糟了,大姊來了,你趕快離開這里。」她離開他的胸膛,著急地催促著。
「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這是我幫你準備的包袱,還有一些乾糧,一件御寒的衣物,你提著它,跟著我,我帶你從庭院牆邊的狗洞離開,那里可以避開上官翼和大姊,應該能安全月兌身。」
招喜二話不說拉著納嵐疾,推開窗躍出房間,直往後院跑。匆忙奔到後院,她迅速將包袱塞入他手上。「快從這里出去,我幫你擋人。」
發現納嵐疾僅是用一雙黑眸凝視著她,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招喜急了。「納嵐疾,你還楞在這里干嘛?快走啊,你以為我能幫你擋多久?快走啊。」不論她如何推他、打他,他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望著她。
他的視線,讓她覺得渾身發熱,一股灼熱從耳根子燙到面頰,她寧可那熱燙的感覺,是因為她在生氣,氣他不知好歹,而不是因為他看似深濃的眸光。
「快走啊,你為什麼不走?」別這樣看著她,她怕自己會舍不得他走,可他一定得走,不然就會沒命。
無預警地,納嵐疾突然一個施力,將人兒緊緊擁在懷中。「招喜,跟我走,我要你。」
招喜身子一僵,屏住了呼吸。「你……要我?可我不過是一個平民百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再說皇朝子民,應該都是你的敵人,你為何要我?」
「上官翼是我的敵人,不是我的仇人,我跟他之間,應該在戰場上公平較量,而不是流于情緒性的私斗,這對碎葉國的百姓並無任何助益,皇朝子民,更不會是我的敵人,因此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這輩子我只要你,跟我走,招喜,只有我了解你。」
直到這一刻,納嵐疾才明白,為何他見到上官翼後,並沒有強烈想殺死他的,為被滅的碎葉國人復仇,因為上官翼出兵攻下碎葉,乃是基于保衛皇朝的安危為考量,並非出于侵略。
打從一開始,他就不贊成父皇與吐火羅聯手並吞西域小柄,反攻皇朝的舉動,皇朝就算國勢傾頹,仍有許多名將功臣輔佐,他們碎葉不過是一彈丸小柄,焉有能力與之抗衡,興兵求戰只是自取毀滅罷了。
丙然不出他所料,碎葉兵敗被滅,百姓流離失所,被戰火吞噬,這一切的災難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疾……」招喜落下淚,他的提議確實讓她心動。「抱歉,我不能跟你走,我的親人都在這里,何況我們步家還欠有一大筆的債務,我不能丟下姊姊們辛苦,一個人快活,所以……」
「小四,千萬別做傻事。」
遠遠地,就听見吉祥的呼聲,包括上官翼在內,步家三個姊妹都來了。
「大姊、三姊夫,小四求求你們了,放過他吧。」直覺地,招喜伸出雙臂,將納嵐疾護在身後。
「他不能走,納嵐疾是通緝欽犯,我必須抓他回去受審。」上官翼神情嚴肅。
「咦,若我沒記錯的話,剛剛那場對決,妹夫好像不是贏家。」納福暗示道。
聞言,上官翼斂緊眉心。「是,我輸了,納嵐疾也沒有勝利。」
「那最後的結果,當然就由招喜和求安決定,你們有異議嗎?」見兩人搖頭,納福將視線轉向姊妹兩人。「那你們兩個又怎麼說?」
無任何猶豫,招喜直接吼出聲︰「放他走,他不該死在皇朝的天牢里,要死也只能死在戰場上,為自己的國家死。」為他的性命著想,她寧可放棄自己的私心。
話說完,招喜還在顫抖,納嵐疾主動伸出大掌,與她十指交握。「感謝你,招喜,原來你也懂我,我太小看你了。」
兩人目光交會,眼神間流蕩著彼此才會解讀的秘密,旁人無從了解。
瞥見他眸中濃濃的眷戀,招喜笑了。「別把我當娃兒,我是個姑娘家了。」
納嵐疾與招喜旁若無人的親匿,令大夥震驚,吉祥嚇傻了,沒人知道他們是如何開始的,又是如何進展迅速,達到今天的地步。
「老天啊,誰來扶住我,我快要昏了。」受不了打擊的吉祥,翻著白眼,有暈厥之勢。
「安兒,你的答案?」納福輕聲催促。
「我……」看著小妹滿足的笑容,求安是過來人,深知那是陷入熱戀的象徵,恐怕妹妹早已深陷其中,無法月兌身。她嘆了一口氣。「讓他離開吧。」
小聲說完答案,她旋即低下頭,不忍看上官翼失望的表情。
「既然求安也這麼認為,那麼妹夫,就請你多擔待些吧。」
出乎意料之外,上官翼沒有動怒,反倒將求安摟進懷中。「納嵐疾,我給你一次機會,下次我定會在戰場上,正大光明打敗你,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我納嵐疾必定奉陪。」兩個男人擊掌為誓,頗有英雄惜英雄之勢。
「呼──」听到上官翼的答案,招喜松了一口氣。「三姊夫,謝謝你。」
※※※
西城門近郊約莫十五里遠──千狐亭
亭里站著四女二男,四女自然是步家姊妹,二男則是上官翼以及納嵐疾。
上官翼一聲喝令!壓下所有關于納嵐疾行蹤的消息!在他安排掩護下!納嵐疾順利自遙安城月兌身!來到千狐亭,和四死士會合。
「拜見太子。」四死士自藏身的樹頭躍下,在主子跟前屈膝行禮。
「你們能活著見到我,可要感謝上官將軍。」納嵐疾指了指站的老遠,表情還是有些不甘願的上官翼,心中更樂了。
「是。』四死士恭敬地走到上官翼跟前,單膝著地朝他磕了三個響頭,這是僅次于君臣禮的大禮。「多謝上官將軍,寒春等人這輩子沒齒難忘。」
「得了,要走快走,別替我惹麻煩。」上官翼不耐煩地揮手,將手中的馬匹韁繩交給寒春。
「下次再見面,我們可是敵人,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納嵐疾接過韁繩,躍上馬背,回頭望著站在亭中,那小小的身影,黑眸轉為沉郁、深濃。
靶覺到他炙熱的視線,招喜不敢貿然抬起頭,就怕懸在眼眶邊的淚水滑落。
「招喜,你有沒有話跟我說?」
招喜輕點了頭,走到馬邊,將一包東西遞給他。「這些是喜福客棧最出名的酸辣包子,你帶在身邊吃。」招喜強忍住淚水,濃濃的鼻音,淚濕的羽睫,還是無法隱藏她哭過的事實。
「嗯,我知道了。」趁著接過包袱時,納嵐疾握了握她發冷冰涼的小手,兩人的體溫在瞬間交遞。
「太子,時候不早了,該趕路了。」凍夏策馬來到他身邊。
納嵐疾咧出淺笑,模了模招喜白皙女敕紅的臉蛋。「你真不跟我走?」
「我不能走。」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第二次了,她還是只有這個答案,她放心不下姊姊們。
「好吧,保重。」納嵐疾眸光一黯,滿是失望,轉開視線,不敢再多瞧令他心疼的身影。「出發。」納嵐疾一夾馬月復,馬腳一蹬,黑亮的馬身如箭矢奔了出去,揚起一片塵沙。
不到一會兒,已經看不到納嵐疾的背影,強撐多時的招喜,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不舍,雙腿一軟,癱坐在地,痛哭失聲。
「不……」要走。這句話她含在口中,沒有勇氣說出,怕話一出口,她就會想跟他走,可惜,她並不能這麼離開。
「小四……」吉祥看了,好生心疼。
忽然一陣劇烈的馬蹄聲,朝他們逼近,招喜也听到了。
「小四,快起來,有馬沖過來了。」吉祥焦急大吼。
招喜止住淚,凝視由遠而近的身影,對于吉祥的警告,恍若未聞。
馬蹄聲越來越近,馬蹄踏出的塵沙乘著風勢,往她的臉上撲來,招喜不得不曲起手臂遮擋,最後馬蹄聲停在她面前,她還沒瞧清楚來人,她的身子已經攔腰被人抱起。
「天啊!」招喜發現自己坐在馬背上,驚呼出聲。
「駕!」來人馬鞭一揚,黑馬再次奔馳起來,嚇得初次騎馬的招喜頻頻顫抖。
「你明明就想跟我走,還嘴硬。」熟悉的嗓音,在招喜耳邊響起。
「納嵐疾……你……」她沒想到,他會回頭,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就算擄走你,我也在所不惜,這輩子,我不會放你走。」
招喜心口一熱,淚溢流而出,理智上,卻明白自己必須阻止他。
小手悄悄握住那雙緊握韁繩的大掌。「不行,你得送我回去,別讓我對不起姊姊們,否則這輩子我會恨你。」
她的話像一顆火藥,在納嵐疾的心中炸出個窟窿來,他緊急停下馬,心情不再像方才那般自若。「招喜,跟我走,我會讓你快樂。」想了許久,他發現自己早已不能沒有她,他希望她能陪在他身邊,永遠。
「不行,理由我解釋過了。」
「真的不行嗎?」
「嗯,送我回去吧,你了解我的。」她拿這句話堵他,他真的沒話說了。
「罷了。」納嵐疾這次真的死心了,掉轉馬頭往回走。
他生氣了呀!招喜無奈一笑。往回走的路上,他不再開口說話,招喜知道這回她真的惹怒他了,可她確實出于無奈。
千狐亭就在眼前了,耐不住性子的納嵐疾停住馬,開口道︰「你……是不是對我根本沒有感覺?」不然,為何三番兩次拒絕他?他沒有那麼好的肚量,可以容忍她的一再拒絕,這輩子,無論如何他都要定她了。
招喜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身子往後仰,靠上他的胸膛,他的溫暖霎時暖了她的。
「快回答,我沒有耐性了。」他自覺被她傷了,故作冷漠地哼了哼。
「我不想當千古罪人,碎葉國的百姓正需要你,你至少會忙上一段時間,我不想嘗到被你冷落的滋味,因此,我想等你穩定了,步家的債務還清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去找你。」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完全沒有他否認的余地。
他嘆了一口氣。「我送你回去。」當黑馬再次出現在千狐亭,見到招喜好端端地坐在納嵐疾的懷里,吉祥當場氣的跳腳。「納嵐疾,你在搞什麼?」
沒空搭理吉祥,納嵐疾小心放下招喜,黑眸還是舍不得從人兒身上移開。「招喜……」
「對了,有一件事我想問你。」招喜淺笑吟吟,小臉不再有離別的愁苦。
「什麼?」順著她的暗示,他俯低碩長的身軀。
趁著納嵐疾低頭時,招喜顧不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膽摟住他的頸子,在他的薄唇上,深深烙下一吻,順便說了句︰「等我!」
瞥見他驚喜的表情,招喜笑的好不開心。「快走吧,別讓寒春他們等太久。」
「你也別讓我等太久,我可耐不住寂寞。」納嵐疾撂了句頗具威脅的暗示,薄唇勾起一記淡笑,轉身揚起馬鞭,駕著黑馬飛馳離去。
馬兒揚蹄,掀起一陣風,吹散了招喜的發絲,她始終維持同樣的姿勢,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她知道,這次他真的離去了,她的心一點也不疼,因為其中已經盈滿,屬于他氣息的溫暖……
尾聲
三個月後,喜福客棧──深夜時分
「納福,你根本沒算準,都過這麼久了,我們還沒致富,更別說哪里來的萬兩黃金。」
「是嗎?萬兩黃金來過了,我還在好奇,你為什麼眼睜睜看‘它’離開。」
「哪有可能?拜托!金子又沒長腳,它能走去哪?我一兩都沒看到……」
房里傳來吉祥與納福的爭執聲,坐在屋脊上的招喜,看著手上納嵐疾的畫像,抿著嘴偷偷笑著。
距離分別,已經三個多月了,當她想他,她就拿出這張人畫像緬懷一番,畫者筆工不錯,與納嵐疾有幾分神似,上頭確實標明──他值萬兩。
夜里,她還是習慣一人獨坐在屋脊上,觀月听風都好,還可以趁機想想他,只是她現在有些後悔,當初沒和他一道離開,她還真怕他會忘了自己。
若真失去他,她也怨不得誰,這結果是她自己造成的,至于何時能去找他,她也沒個底,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了。
喀喀──
寂靜的夜里,忽然傳來幾聲爬梯子的聲響,招喜戒備地盯著擺放梯子的方向,一顆心迸跳下已,照理說,這屋脊除了她和他以外,沒人會來,難道──
是他嗎?
招喜屏住呼吸,大氣喘都不敢喘,心里既期待又怕希望落空。
爬梯子的聲音停了,來人現了身,不是他,招喜好生失望,但來人的身份,還是讓她相當驚訝。「寒春?」
「微臣寒春見過太子妃。臣奉殿下之命,請太子妃即刻啟程前往碎葉國,殿下已完成太子妃的條件,在此奉上簡圖一份,冀盼太子妃能在一年後,準時出現迎喜宮,接受殿下親迎,微臣將隨行護送。」
「啊!迎喜宮?」招喜眨著水眸,不敢置信。
她不是在作夢吧?
她得花一年的時間,才能走到碎葉國,也未免太嚇人了。
不過,「太子妃」這個詞兒,她喜歡。
全書完
編注︰
*欲知上官翼與步求安的愛情故事,請看《花裙子》111──「求安將軍」。
*敬請期待羽媽最新力作──「吉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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