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姑娘,我頭痛、腳痛、手痛,連牙都在痛,哎呀,疼死我了,你說我這病有沒有得治?」
來人露出一臉涎色,明明腦滿陽肥,臉色紅潤泛油光,卻裝作一副病懨懨的虛弱樣子,那樣子足以讓人倒盡胃口。
「李尚書,你沒生病,只是心火旺盛,戒酒戒色戒肉,我保證不出三天即可痊愈。」
京夢然一邊挑著藥草,一邊打哈哈似的敷衍著,這位好歹也是三品高官的禮部尚書。
「你可要瞧仔細,我這病可能病到骨子里了,前些日子那位福娘子也說,我撐不過一年半載,京大夫,行行好,救救我吧。」
為了博取京夢然的同情,李尚書連福娘子的名號都抬出來了,為求逼真,他說起話來有氣無力,可憐兮兮。
「是嗎?」京夢然不客氣輕嗤。「那我恐怕幫不上忙。」
若那句話真是福娘子親口說出來的,那他只有找棺材鋪的份了,趕緊辦妥身後事,吃再多的藥都是枉然。
「京大夫,這怎麼成?我這一條命全靠你了,宮里那些膿包大夫,沒一個像樣的,你放心,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咳咳——」
李尚書豪邁地往胸口一拍,一時用力過猛,險些岔了氣,他立即趁這個機會,用力多咳了幾下。
「唉。」老掉牙了。京夢然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些貪生怕死的狗官,為求活命,啥鬼話都扯得出來,若條件真由她開,她要的他們未必給得起。
京夢然轉頭瞧了瞧外頭大排長龍,一堆急著看病的小老百姓,全讓李尚書的護衛給擋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而她也只能白白地將大把光陰,浪費在這個急色鬼身上。
她開始不過是為了榨取他的銀兩,才破例替朝廷狗官看病,治好他纏身多年的頭痛,也狠狠削了他好幾萬兩的藥錢,沒想到,她自此陷入被糾纏的噩夢。
若非怕殺了他,會引起朝廷注意,她早在神不知鬼不覺中,一針了結他,哪容得他在解心居放肆。
「京大夫,如果你能住在尚書府里,仔細照料我的病況,我保證你這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向皇上引薦。」
「皇上?」
難得李尚書總算吐出個讓她有興趣的話題。
「是啊,皇上這一兩年來怪病纏身,每天都處在昏睡中,這才將朝政交給柴宰相全權處理,不過我想以京大夫的能力,應該能治好皇上的怪病才是,只要有我的引薦,想見到皇上也絕對不是難題,到那時候,嘿嘿——榮華富貴還少得了你一份嗎?」
李尚書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權勢,料定京夢然無法抗拒。雖然他還得听從柴仲侖的吩咐,可他好歹也是個六部尚書,還是有一堆人等著巴結他。
「哦,皇上身染怪病?這事我確實沒听說過。」
「當然,這等機密的消息哪能隨意泄漏,萬一傳了出去,可是會出大亂子的,先別說皇上了,我的病要緊,怎樣,京大夫願不願搬來尚書府?」
京夢然擰起兩道秀麗的眉,耐心已然用盡。「李尚書,抱歉,除了解心居,我京夢然哪里都不去。」
為了壯大「神醫」的稱號,她還得靠這些狗官的幫忙,怎麼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撕破臉。
又被潑了盆冷水,久等不耐,色心大發的李尚書,伸出狼爪就要往京夢然縴細的手臂抓去。「京大夫,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時遲,那時快,一抹身影陡地自廳堂後頭竄了出來,一個擒拿手,飛快擒住他的賊手。
來人有力的抓握,深入他的肌理,疼得他哭爹喊娘。「哎哎哎——痛死人了,快放手。」
「李尚書,別來無恙?」龐澈咧出個迷人的淺笑,眼眸透出濃烈殺意。
「龐澈?」
突如其來出現的身影,也嚇了京夢然一跳。她轉過身避開他的視線,將右手臂藏在身後,小心夾住藏匿在兩指間,原本要給李尚書一點苦頭吃的銀針。
「龐、龐、龐大人?」李尚書瞬間結巴起來,顯然比誰都還要吃驚見到龐澈本人。
「李尚書,今日前來解心居叨擾京大夫,莫非身體也有病痛?」
「我……我……」
斗大的汗珠不停滑落,李尚書油光滿面的大臉青白交錯,身體不由自主打起哆嗦,肥肉一顫一抖的,狼狽至極。
「李尚書,你千萬保重,若相爺交代的工作過于繁重,身體吃不消,我可代為轉達,請求相爺減輕你的負擔,不知李尚書意下如何?」
「不不不……不敢勞煩龐大人,其實下官身體也沒什麼不適,只是和京大夫開個小玩笑,哈哈哈。」
李尚書抹去滿頭冷汗,干笑幾聲。
「玩笑是嗎?可我看來,好像不是如此,如果我沒听錯的話,李尚書好像要求京大夫到尚書府作客……」
「龐大人,你真的誤會下官了,絕對沒有這一回事,真的只是一個小玩笑,下官尚有要事在身,不方便久留,就此告辭。」
李尚書二話不說,轉身落跑。
「呼!朝廷里都是些敗類,無怪國家日漸衰亡。」
龐澈嫌惡擦拭掌心上的油膩感。「他沒弄疼你吧?」
唉一抬頭,他立即瞥見她的唇角勾起嘲弄的冷笑,以及挾著敵意的眸光。
耙情他會錯意了,他才是她的敵人?而李尚書是她的客人?
龐澈怔愣了半晌,雖然滿肚子疑惑,卻也不敢在這個敏感時刻提問,就怕一個不小心又「中毒」了。
「呃……既然你在忙,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先回房去,」
龐澈才剛轉身,還沒走出廳堂,旋即感覺到耳後有一道疾風,疾馳而來,他身手不差,迅速做了反應,壓低身軀下腰,伸手夾住兩枚銀針。
「呼!」他站起身,吐了一口氣,冷汗凝在背心。
再遲些時候,這些不長眼的銀針就扎進他的身體里了,然而另一個發現更令他心驚,剛剛那兩枚針,不是馬虎亂射,而是挾著一股內力,以近乎置地于死地的力道逼近他。
「你會武功?」龐澈轉過身,訝異地瞪著京夢然。
若他沒及時運起內力,銀針壓根兒接不住,她就這麼恨他?
「原來你的身手也不錯,我低估你了。」京夢然握緊拳心,有些不甘心。
她想殺他!
她眸中散發出的濃烈殺意,讓龐澈渾身發寒。
「京大夫,我、我認為我們應該有些誤會,過去我們應該素不相識,怎麼也不可能先成了仇家啊。」
龐澈陪著笑臉,不敢稍有大意。
「呵,龐公子,或許我該把話說個清楚,免得你死的不明不白。」京夢然咬牙切齒吐出這句話。
語落,不等他有所反應,京夢然突地欺身向前,自袖里抽出三枚銀針,往龐澈的胸口飛刺而去。
「京大夫,有話慢慢說,針不能亂玩,會出人命的。」
龐澈眼明手快避過第一針,京夢然步法飄渺無蹤,出手迅速、分毫不差。
「你放心好了,這幾針不會要你的小命!」京夢然冷笑。
「那可難說。」龐澈依舊死命逃,兩人就在廳堂里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戲。
「可惡!」久追不到人,京夢然忍不住低咒出聲。
他的反應出乎她意料的靈敏,不僅連連躲過她從未失手的銀針攻勢,還有余力與她過招,她不是瞎子,知道在動手動腳間,他總是不經意讓了她幾分。
「你先別動氣,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雖然早已耳聞過你的大名,可還沒和你打過照面,你八成認錯人了。」
被追得氣喘吁吁的龐澈,上氣不接下氣地解釋,試圖消弭京夢然對他的敵意。
「龐澈,就算你化成灰,我也不可能認錯。」
京夢然隨手拿起抓上的茶壺與茶杯,一股腦兒往他的身上扔去。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廳里這麼吵?」
紅棗嬌小的身子無預警地從簾後探了出來,眼看一只茶杯就要往她的腦袋瓜子招呼去了——杯子月兌手了,京夢然才發現來人,為時已晚,只來得及出聲警告,「天啊!紅棗,當心!」
而龐澈的動作更快,一掌掃下茶杯,一手拉過紅棗嬌小的身子護在懷中,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茶杯摔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京夢然頓時嚇呆了,半晌過後,她才恍然回神。
「紅棗,你沒傷著吧?」這一刻,她仍然可以感覺到,方才她的心窩猛地緊縮的疼痛。
「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紅棗慘白著臉,尚未從驚嚇中恢復。
「沒什麼……」京夢然猛地閉嘴,心虛地垂下眼簾,避開紅棗關注的目光。
最擅長察言觀色的龐澈,隱約嗅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氛,猜想這一連串事情的關鍵應該都在她身上,而她應該瞞了單家母女不少事。
「紅棗,剛剛京大夫一時手滑,茶杯才會飛出去,沒什麼事。」龐澈陪著笑臉解釋。
聞言,京夢然驚愕地望著龐澈,盈滿敵意的水眸掠上疑惑。
「是這樣嗎?」紅棗皺起已經恢復血色的小臉。
「我明明听到廳堂里傳來爭吵聲,我還以為是小姐和龐公子在吵架,所以我才趕緊過來看看……」
「哈哈哈,這怎麼可能,紅棗你誤會了,你覺得京大夫是那種會找人吵架,來場潑婦罵街戲碼的人嗎?」
龐澈話才剛說完,馬上感覺到從背後傳來兩道凶狠的眸光,脖子一縮,冷汗又淌滿背部。
糟糕!他好像找錯形容詞了。「呃,我的意思是……」
「紅棗,我跟龐公子正在討論病情,紫靈草如果曬干了,就快收起來,捆成十葉一束,大葉蓮的蓮子用慢火熬爛,當歸、芝草,每兩錢分成一小包,還有……」
「啊,我突然想到還有一堆工作沒做,我先去忙了。」
不等京夢然交代完畢,紅棗一溜煙跑的飛快。
現在,廳堂里又只剩下她和他,再度陷入詭異的沉靜氣氛中,兩人誰都不願先開口,寧可伺機而動,等對方出招,再來個見招拆招。
龐澈偷偷抬起頭,以眼角余光偷覦她的一舉一動。她倒是比他更沉得住氣,見她又埋首于醫書中,這一看又不知道何年何月她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京、京大夫。」龐澈膽戰心驚地咽了口唾沫。
「我想我們之間恐怕有些誤會吧。」
存心不搭理他似的,她繼續看她的醫書,漠視他的存在。
龐澈猜想可能她對這個話題沒興趣,索性換個「剛發生」的新鮮話題。「其實我有點好奇,你究竟對紅棗隱瞞了什麼?是你的過去嗎?」
他直覺她的過去,恐怕和他們倆的誤會有極大的關聯。
丙然,不出他所料,京夢然抬起頭來,怒瞪了他一眼,她的瞳眸也同時掠過憤怒、惱火、不解……甚至是難過的情緒。
最後,她咬了咬唇,隱約在壓抑些什麼似地,她彎下腰,自擱在地上的一只竹籃里,拿出一碗熱氣蒸騰的熱粥。「龐澈,只要你把這碗保命粥喝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沖著她那句話,他二話不說吞了整碗粥,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嘗了,應該沒什麼要緊,粥的味道還算不錯。
「我喝了,你可以說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
龐澈話來不及說完,忽然感覺到一陣暈眩襲來,意識也逐漸模糊。「京夢然,你——」
「呵呵,很抱歉,我說了謊。」
京夢然冷眼旁觀,看他痛苦癱倒在地。方才的銀針,她原來是要用來教訓他的多管閑事,沒想到反而泄了自己的底,不過這樣也好,她已經沒有耐心等他地良心發現。
龐澈喘了一大口氣,再度陷入一片漆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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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算計人心的險惡。
龐澈瞠大的雙眼,瞪視著灰黑的天花板,頸部以下完全無法動彈,現在就算有一只蚊子賣力地吸他的血,他也無力反擊。
一醒來,他已經回到房間,窗外已然夜深,他的四肢再也無法使喚,全身虛軟沒力,只能像攤爛泥癱在床榻上。
用力喊了半天,連那時時來串門子的紅棗,也不見蹤影,原以為不過是噩夢一場,卻是真實的。
他真的針死在這榻上,一動也不能動,只剩下一張嘴還能開合。
本嚕、咕嚕……
從中午到現在,他滴水未進,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
「該死的,搞什麼鬼。」
自認磨練出好修養的龐澈,在餓昏頭的情況下,也忍不住咒罵出聲。就算跟他龐某人有過節,也不必用這種殘忍的餓死人手段。
陡地,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
耳力極佳的他,旋即辨別出那是屬于京夢然的輕盈步伐。
喀——
門被悄聲推開,銀白月光流泄一地,怕是吵著什麼人似的,她的一舉一動都極為小心翼翼。
腳步聲逐漸靠近他所在的床榻,龐澈趕緊閉上眼裝睡,此外他還听到絨布包摩擦衣料的聲音,猜測她的手上可能捧著什麼東西,準備用來整治地。
一思及此處,龐澈的心早涼了半截,要不是礙于手腳無法動彈,他說什麼也要奮力一博,哪能容許她這般胡攪瞎搞,把他的一條小命玩掉。
龐澈想握緊拳心,努力了半天,卻依然使不出半點力。
可惡——
「夢然,你確定他不會中途醒過來嗎?」
突然出現的女聲,嚇了龐澈一跳。
他以為屋里只有京夢然一人,沒想到還有別人,更令他驚訝的是,他竟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足見她內力之深厚,絕對不容小覷。
「呵,你盡避放心,這回我用足了三人份的迷藥,就算他醒過來,也會因為軟筋散發揮作用無法動彈,他不會造成我們的威脅。」
京夢然過于輕快的語氣,听在龐澈耳中,頗不是滋味。慶幸要不是迷藥對他完全沒有作用,他才有機會听到她的把戲,不然怎麼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那就好,對了,這小子真的會乖乖按照我們的吩咐辦事嗎?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玉大哥入毒已深,不趕快找個替身幫他,他就死定了。」
「芊顏,你別急,我不會讓玉公子就這麼死了,該跟柴仲侖同歸于盡的是龐澈這道混蛋才是。」
柴仲侖?
听到柴仲侖的名字,積壓在龐澈心中多時的疑惑,霎時豁然開朗。呵呵,原來如此。
想殺柴仲侖的人多如牛毛,但利用他是柴仲侖心月復,借機毒害威脅他的,也已經不是第一樁了,他早該想到的。
只是,他真的沒有印象,柴仲侖和姓京的有什麼過節,再說,那位名喚芊顏的,肯定是當天在晚宴上毒害他的人,但她們口中的玉大哥又是誰?
放眼遙安城,姓玉的也只有……他了,他也算是柴仲侖相當倚重的人,難道他是這一切的主使者?!
「唉,夢然,你瞧瞧他,我剛剛發現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嘴角也動了幾下,他會不會早已醒了,故意裝睡騙我們的?」
拌芊顏握緊腰際的長劍,預備任何可能出現的狀況。
「不礙事,反正他全身不能動,不會妨礙我的工作。」京夢然唇角噙著冷笑,從絨布包里拿出一罐一個指頭高的瓷瓶。
「那就好,對了,夢然,你確定以他的狀況,可以承受這種盅蟲嗎?我是擔心他還來不及辦妥我們的吩咐,就讓這些盅蟲分食殆盡。」
逼蟲?
听到這,龐澈這回真的嚇出滿身冷汗。隱約猜出她們恐怕要將某種蠱蟲,放進他的體內,好借機控制他的行動,萬一他不听話,她們還可以利用蠱蟲殺了他,死的時候沒有外傷,干干淨淨,凶手根本不會懷疑到她們頭上。
這哪成?
他手上還握有龐家百余口的性命,無論如何都不能死。
龐澈心驚不已,拼命思索月兌身的辦法,悄悄使力,發現藥力似乎消退了,雖然還不甚靈活,他已經能稍微控制手指頭。
「這幾天,我已經幫他補了身體,應該沒問題了。」保命粥都喝好幾碗了,身體根本是健壯如牛。
走到床榻邊,京夢然拉起龐澈的袖子,仔細切脈,確定他的身體狀況,赫然發現他的脈象時強時弱,不甚平穩,一會兒像是中毒的樣子,一會兒又健康無礙。
「怪了,這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不對嗎?」歌芊顏連忙追問。
明知他的狀況有些不對勁,為避免芊顏擔心,京夢然只是搖頭淺笑。「別擔心,沒什麼。」
沒多余的時間去查看龐澈詭異的脈象所為何來,京夢然只得硬著頭皮上場。
動手前,她在他的耳邊低語道︰「龐澈,你別怨我,要怪就怪你的主子柴仲侖。」
京夢然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打開里面是一根根的銀針,銀針下埋了一支小鑷子,接著打開瓷瓶的木塞,拿起鑷子往瓶里一夾,旋即夾出一只通體黑亮的小蟲。
「芊顏,幫我拿著鑷子,我要劃開龐澈的皮膚。」
「喔、喔。」極害怕蟲子的歌芊顏,強忍著發顫,接過鑷子。「夢、夢然,這蟲你是打那兒抓來的?這麼嚇人。」
三個結拜姐妹當中,就屬京夢然最平易近人,她除了報仇外,也立誓要以醫術救活千萬百姓,她和風絲可沒這等胸襟,可夢然表面上看起來無害,殺傷力卻是最強的,使毒功力無人能及。
「養出來的,我還幫它取了名字,就叫黑心蠱,專門啃蝕貪官污吏的血肉,一旦發作,絕對讓他們生不如死。」
「天啊,真可怕,當心,別讓那蟲鑽進你的身體。」
「我知道。」明白芋顏擔心自己,京夢然回以一笑。
她拿出一把小匕首,仔細瞧了瞧龐澈的手腕,確定何處是最佳下刀的地方。
假裝昏睡的龐澈,早已急出滿身冷汗,猶如待宰的俎上肉,惶然不知所措,只能暗暗運氣,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化解軟筋散的藥效。
使勁……握拳……聚氣……
龐澈不停重復這三個動作。漸漸地,已經能隨心所欲控制手指頭,手臂也開始恢復知覺,雙腳雖有些酸麻,也能夠伸展,就等他的氣力恢復。
「呼。」
京夢然吐了一口氣,彎下腰,在龐澈的手腕上,比畫了一下,鋒利的匕首對準他的血脈,輕輕劃了下去。
一陣刺痛傳來,龐澈下意識皺了皺眉。
糟糕!他絕對不能就這樣白白送死!
匕首劃出一道血痕,京夢然掐了掐傷口,確定有血流出來,才放下匕首,轉頭喊道︰「芊顏,幫我把黑心蠱拿來。」
「夢然,這樣真的不要緊嗎?這蟲看起來怪嚇人的。」
「這你就不要擔心了,只要我將這蠱蟲放進他的血中,就大功告成了,往後他只能乖乖听從我們的吩咐。」
正當京夢然接過鑷子,打算將黑心蠱蟲放在他的手腕上時,龐澈忽然睜開雙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甩了幾下,蠱蟲立即摔了出去。
動作靈敏的歌芊顏,也立即做出反應,她飛奔過去,試圖接住逼蟲,這一舉動卻徹底嚇壞了京夢然。
「芊顏,別接!」
等到京夢然警覺,吼出警告,已經太遲了。
拌芊顏接住了蠱蟲,蟲體一接觸皮膚,立即咬出個傷口,迅速鑽了進去。「啊——夢然,它鑽進去了!」她放聲尖喊,徹底嚇壞了。
「別慌,不然它會跑得更快。」
京夢然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握住拌芊顏的手腕,往她的血脈劃了一刀,將傷口湊在嘴邊,用力吸吮,再將吸出來的血吐在痰盂里。
反復處理過後,歌芊顏逐漸泛青的手臂,才又恢復血色,而偷溜進去的黑心益蟲,也被徹底碎尸萬段。
忙了好一會兒,京夢然抹去唇邊的腥血,總算放下心上的大石。「好了,沒事了。」
「天、天啊,這種蟲實在太可怕了。」歌芊顏依舊一臉慘白,驚魂未定。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石火間,歌芊顏壓根兒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若不是京夢然舍命相助,她恐怕已經去見閻王了。
「抱、抱歉,我並非有意這麼做。」好一會兒,龐澈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恐怕太遲了。」
京夢然惱火地瞪著他,忽爾一個揚手,三枚銀針飛袖而出。
龐澈伸出手,想接住銀針,無奈氣力尚未完全恢復,銀針掠過他的手掌,劃出三道血痕。「可惡!」
「哼,龐澈,老天爺不會永遠站在你那一邊。」
京夢然諷笑。
三枚銀針如她所願,準確命中龐澈身上的穴道,他全身僵直,倒回床榻,再度無法動彈。
「呼。」解決了龐澈,京夢然松了一口氣。
「夢然,我就說這小子詭詐得很,他根本沒有被迷昏,連軟筋散也沒對他發生作用,他只是詐睡探听我們的動靜,這下可好了,咱們底全泄了,往後該怎麼辦才好?」
拌芊顏懊惱地盯著自己身上相府專用的婢女服。
往後在相府里,她得更加小心了,以免被認出身份。
「你盡避放心,這次我會讓他有嘴也不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