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漪波才一轉身,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攬進懷里。
「小傻瓜,我開個玩笑,妳這樣就生氣啦?」他帶有幾分討好意味的將她攬進懷里,在她耳邊說道。
強自鎮定陡然加快的心跳,她故作埋怨的說道︰「我花了一個下午做菜,但你卻--」
「看我的表情,妳還需要懷疑嗎?」
他的大掌驀地收緊,讓她端盤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
他的胸膛好寬好暖,她幾乎快忘了依靠在上面的感覺--藍漪波有些恍忽,意識像是全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低頭嗅著她發上的茉莉花香,那是深烙在他記憶中,屬于她甜美馨香的氣息,他再次深深為之震悸。
一股強烈的悸動同時震懾了兩人,這一刻,兩人都同時感受到那股不尋常的感覺,只是,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破。
她沖動得幾乎想轉身投入他的懷抱,不管他愛不愛自己,因為他們之間只是一個約定,一種基于朋友間相助的義氣,那不是愛情--她痛苦的提醒自己。
岩日閉起眼,深深將她的氣息納入胸臆間,好想將她緊緊擁入懷里吻個夠,但是他不能,畢竟他只是負責來縫補她破碎的心,她的無助、她的依賴,是因為她的心因為另一個男人而受傷,而那顆心,他沒有權利擁有。
「我來洗碗!」
他緩緩松開手,伸手接過她手里的盤子,轉身走進廚房。
這間廚房一直以來總是保持干淨如新的狀態,但自從她來了之後,多了飯菜香味,而從不渴望過家庭的他,竟然愛上了這種家的感覺。
有他,有心愛的女人為他張羅簡單三餐,讓孤單冷清的房子里多了溫暖--那是在遇見她之前,從未有過的念頭。
而她,會是那個女人嗎?岩日猛地一驚,手里的碗差點滑出掌間,趕緊斂起心神,甩去腦子里那個荒謬念頭專心洗碗。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洗碗槽前,專心的清洗每個碗盤,一如他行事小心謹慎的精神。
看著那堵寬闊的背,她的心口一緊,沖動的沖上前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她發現,對他的感覺已經超出了友情,渴望得到的呵護與關愛,卻通通在他身上找到了,比起顏立維,他給她一種更接近愛情的感覺。
她曾經以為自己的心碎了,但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沉澱,她發現自己不曾真正為顏立維的離去心碎,有的頂多只是挫敗與懊惱,畢竟那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約會。
將臉靠上他的背,一種奇異的溫暖透進皮膚里,平穩的心跳在胸腔里有力的震動,讓她感動得心悸。
岩日渾身僵硬,強忍住想轉身去擁抱她的沖動。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都被這種需要依靠跟撫慰的感覺給蒙蔽了理智,他們不該讓這種曖昧的情緒繼續肆無忌憚的蔓延下去。
自背後透來的溫暖卻擰痛了他的心口,他明白他什麼也不能做,他沒有擁抱她的權利,更不該趁虛而入,她需要的只是撫慰,而不是他。
兩人就維持這樣的姿勢,誰也沒有移動、更沒有人開口,彼此都在等對方作出響應。
靶覺到他僵硬的身軀作出無聲的抗拒,藍漪波的眼眶突然熱得發疼。
「我先回去了!」藍漪波絕望得近乎心痛,她咬牙遽然抽身,快步朝門外走。
背著她的身影用盡所有的意志,才能阻止自己挽留她。
他跟她之間,原本就是兩條不該有交集的並行線,就算在陰錯陽差之下他們有了交集,但他清楚,在線的末端還有個結--
那是一個關于愛與不愛的死結。
接下來的日子,藍漪波跟岩日陷入了一種相敬如賓的怪異關系中。
她依舊是個稱職的管家婆,而他也還是過著雖忙碌,卻還是堅持趕回來吃晚飯的上班生活。
看似相處平和融洽的兩人,關系卻一直停在原點,沒有絲毫進展。
或許是感受到彼此的保留與觀望態度,藍漪波始終想著該做些什麼來突破這種僵局。
趁著下午的空閑時間,她特地將上回大肆采購,卻只用了那麼幾次的化妝品全搬出來,對著鏡子開始打扮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在岩日面前的自己不夠好、也不夠動人,她猜想,這一定是岩日對她無動于衷的原因。
雖然岩日一再說過,他不喜歡她把自己弄得過分人工,但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喜歡賞心悅目的女人?
堅定了這個信念,她繼續往臉上涂涂抹抹,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美,特地去美容教室學的化妝技術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看似粗枝大葉的她,對這方面倒意外的有點天分,才學了幾回,她就能熟練上手打扮自己了。
不一會兒功夫,鏡子里的她多了幾分甜美,她甜甜的朝自己一笑,想象著等會兒岩日下班回來,臉上驚艷的表情。
為了不破壞臉上的妝,她沒有煮晚餐,穿上一襲帶來的裙裝,藍漪波緊張的坐在客廳等他回來。
為了得到最佳催化效果,她還特地預定了一家浪漫的餐廳,準備跟岩日兩人一起享受浪漫的氣氛,說不定,他會就此開竅也說不定。
七點鐘一到,岩日準時進門。
一進門,他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她,以及她臉上的妝。
「妳的臉是怎麼一回事?」他臉色不善的瞪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臉上的妝讓他想起顏立維,想起她曾經瘋狂追逐他的往事,而這種像是嫉妒的感覺,實在很不、很不好。
「你不喜歡嗎?」藍漪波著實一愣。
一言不發,他沉著臉大步朝她走來,抓著她把她拖向浴室,拿起洗面皂不客氣的對著她的臉用力抹了起來。
「救--救命啊!謀殺呀--」藍漪波氣得邊喊叫邊奮力掙扎。
他像是失去理智似的,絲毫不心軟的繼續在她臉上抹,直到那堆白色的泡沫變成五顏六色的顏料。
「把自己沖干淨。」他終于松手,站到一邊。
藍漪波又氣又傷心,她的一番心血如今只剩一堆泡沫,她打賭自己現在一定丑得不能見人。
她又惱又氣,只好趕緊把臉上糊成一團的「顏料」洗掉,好不容易恢復一張素淨臉龐,她鼓著臉氣呼呼的轉身跑出浴室,連理都不理他。
按理說,岩日根本不會去在乎旁人的情緒,他也從不是那種會放段求和的人,但偏偏他卻像是鬼迷了心竅似的,一雙長腿不听使喚的緊跟而去。
「妳要去哪里?」
他叫住了已經沖到門邊的她。
「我要走了!」他不喜歡她作怪惹他生氣,那她走總可以了吧?!
她只是很單純的想要討好他,他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擺出那張臭臉,實在叫人咽不下這口氣。
「不準!」突然間,一只大手將她用力拉回,近乎霸道的將她困在懷里。
「你--你簡直是獨裁!」藍漪波倔脾氣一來,情緒也激動起來。「你--你是希特勒、法西斯、毛澤東、卡斯特羅--嗯--」
突然俯下的霸道雙唇牢牢封住她的小口。
藍漪波瞠大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英俊臉孔,整個人愣住了,好半天不知如何反應。
雖然她跟岩日已經有過最親密的接觸,但是那夜事情發生的經過她根本迷迷糊糊,如今真實的感受他的雙唇、奪人呼吸的氣息,才發覺他有多危險。
但入侵者顯然不給她思萼的機會,趁機挑開她的牙關,大膽長驅直人,索取她口中的甜美與芳香。
這個吻像是他們都已等待許久,兩片火熱的唇一接觸,隨即激烈的糾纏,簡直難分難舍。
兩個人都被這個吻撩得大動,要不是一通煞風景的電話,兩人恐怕現在已經是果裎相見了。
「哪位?」接起電話,岩日粗嗄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火氣。
「岩日,田欣有沒有在你那里?」電話那頭傳來易桀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不好打來,偏偏挑--」
他氣惱又挫敗的看了眼身旁一張臉紅潑水女敕得像水蜜桃的藍漪波,忍不住低咒一聲。「她不在我這里!」他沒好氣的回道。
正要痛快摔上電話,突然間,他發覺了一絲不對勁。
重新撈回電話,他狐疑的問道︰「你怎麼會認識田欣?」這家伙跟田欣那種乖乖女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他找她干嘛?
「沒--沒事!」說著,電話那頭像是心虛似的匆匆掛上了電話。
盯著電話沉思半晌,他老覺得易桀這家伙最近不太對勁。
「岩日,誰打來的?」正納悶之際,身旁的聲音倏然拉回他的思緒。
「易桀!」他迅速回神掛上電話,順手將她撈進懷里。
藍漪波想有骨氣的掙出他的懷抱,可偏偏她就是不爭氣的眷戀人家的胸膛,只要他一挺出那堵寬闊厚實的胸膛,她只能毫無抵抗能力的乖乖投降。
他的胸膛又大又寬,躺起來格外舒服,她懶洋洋的窩在他的懷里,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喜歡上這種依賴的感覺。
這一刻,她突然頓悟了一件事--她愛上了岩日!
原來,過去岩日一直在她心目中佔有很重要、特殊的地位,不是因為她把他當成哥兒們,而是因為--她喜歡上他了!
早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偷偷對這個沉默內斂、特立獨行,但卻溫柔細膩、總是能懂她的男人深有好感。
她一直以為那種互相幫忙照顧的感覺,是無私的哥兒們之情,但如今她總算明白,那是愛,一股始終被忽略,被彼此以友誼之名所粉飾的感情。
如今,她每天跟他朝夕相處,那種越來越強烈的感情再也無法壓抑,被深藏在心底的愛意,也試著想找到宣泄的出口。
隨著每多跟他相處一天,對他的依戀就越深,她無法想象,當某一天他尋到幸福,她不得離開他的時候,是否承受得了……
她多希望那一天永遠也不要到來,她願意永遠這樣陪在他身邊,即使只是當普通的朋友。
「如果--如果到了必須分手那一天--我們還會是朋友嗎?」她小心翼翼問道,聲音里有著幾乎察覺不出的哽咽。
分手那一天?她雙臂中的偉岸身軀陡地僵硬起來。
「當然,而且我會大方把妳送進那個男人懷里。」他故作輕松的說道。
她不要任何人,她只想在他身邊啊--但藍漪波怯懦起來,甚至不敢開口。
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倚靠的這片胸膛,必須讓給另一個女人,她是否有風度大方成全他們?!
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眼前她只想好好珍惜,這種在他身邊安心踏實的感覺。
兩人的身軀緊緊相依,卻感覺心距離彼此那麼遙遠。
抱著懷里柔軟馨香的身子,岩日嚴肅的嘴角不自覺的松開了。
不知怎地,他愛上了擁抱她的感覺,像是吸毒者一旦上了癮,就不可自拔。
低頭嗅著她淡淡的發香,他突然有種莫名滿足感,那是熱愛工作的他,在職場多年卻始終不曾有過的感覺。
突然間,藍漪波開口打破了彌漫在兩人之間的靜謐。
「你干嘛洗掉我的妝?這可是人家努力一下午的精心成果耶!」她咬著唇,一臉委屈。
「我說過,我不喜歡妳化妝。」他平靜說道。
「我是想變換一下自己嘛,難道你不希望我變得漂亮些嗎?」
「我就喜歡看妳原來干淨自然的樣子,這些人工顏料不適合加在妳臉上。」他答得肯定。
岩日的話讓她頓時心跳加速,他說喜歡看她原來干淨自然的樣子,那是不是表示,他也有一點喜歡自己?
「那是不是表示--你喜歡我?」她鼓起勇氣問道,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我--」一時之間,他語塞了。
喜歡她?岩日很認真思索起這個問題。
他確定自己喜歡看到她、喜歡抱著她、喜歡吃她做的家常小菜那種簡單卻幸福的感覺--這會是喜歡嗎?
不!心里有個聲音肯定的否定道。
他隱約感覺得到,對她並不只有喜歡這麼單純的感覺而已,因為她,他歷經過嫉妒、心疼與不舍,他清楚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會有這麼多復雜而深刻的情緒。
那麼,那種感覺若不是喜歡,又是什麼?
突然間,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舒服蜷縮在他懷里,活像只貪暖小貓的藍漪波,終于不得不承認,那就是他逃避多時,始終不肯承認的事實--他愛上了藍漪波。
發誓絕不跟女人有任何牽扯,不走入婚姻的他,竟然會愛上一個男人婆似的女人。
或許在外人看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愛她的直率、愛她的粗聲粗氣,也愛她的不修邊幅--即使這一切看來幾乎毫無道理可循。
但,他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愛她。
就是因為她用這種自然率直、毫不矯飾的姿態,他才會失去戒心,不知不覺習慣了她、讓他在毫無防備之下--愛上了她!
但是他很清楚,這個對誰而言都有些沉重的愛,他只能苦澀的壓在心底深處,因為她心里愛的是另一個男人,她的心也全系著另一個男人。
如果世界上有一心換一心這種愛情規則,那麼他願意--為她交出自己!
但是,愛情游戲殘酷的地方,卻在你付出的真心,並不代表能得到同等回報,他知道自己這種奢想,簡直是天真得可笑。
靶受到身後出奇的沉默,藍漪波一顆雀躍的心霎時像個鉛球,筆直沉進了心海深處。
他不說話,就代表他否認,他對她沒有絲毫的感情,甚至連一丁點的喜歡都沒有。
笑容僵在臉上,藍漪波閉上眼,強忍著直泛酸的鼻頭,任由那陣揪心的痛楚緩緩掠過。
鎊自沉浸在心事中的兩人,面對眼前這種僵局,都始終缺乏勇氣坦承自己,只能大玩愛情捉迷藏的游戲。
兩人之間橫亙著的那個結,誰也沒有勇氣把它解開。
神情落寞的來到岩日的家門外,藍漪波拿出岩日給她的備份鑰匙,一如往常的開門。
今晚她去參加一場同學會,原本想帶岩日一起出席,孰料他卻以忙碌為由拒絕了,這也是讓她郁悶一整晚的原因。
近來,她看起來明顯憔悴了些,跟岩日之間沒有任何不快、任何爭吵,但她就是覺得心口壓著塊沉甸甸的大石,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一推開門,兩雙放在玄關的鞋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一雙是岩日的鞋她認得,另一雙,則明顯是價值不菲的名牌高跟鞋。
她轉頭往客廳一看,整個人陡然愣住了。
只見沙發上坐著一名漂亮甜美的女孩,渾身散發著上流社會的貴氣,純真無邪的氣質讓人聯想起洋女圭女圭,格外惹人憐愛。
而岩日正蹲在她的腳邊,親昵的舉動像是正在說著悄悄話,兩人站在一起,那畫面說多動人就有多動人,她的出現,反倒像個不識相的程咬金。
「岩日,你有客人啊?」她不自在的擠出笑容,卻顯得僵硬。
她甚至連開口問的勇氣都沒有。
「嗯,公司總裁的女兒。」他緩緩起身,輕描淡寫的解釋。
他完全沒有解釋,為何夜半這個女孩會坐在他的家里,也沒有一句安撫,告訴她一切只是她多想,甚至連掩飾都沒有。
「妳好,我叫田欣,妳一定是藍波吧,我听岩日提過妳。」那名漂亮得宛如塘瓷女圭女圭的女孩,和善的緊跟著開口道。
「是嗎?很高興認識妳,妳好漂亮喔!」她臉上掛著笑,心卻是苦的。
是的,她的美麗、她的優雅、她的典雅氣質跟她全然不同。
「謝謝!」田欣羞怯的笑笑。
站在客廳旁,她看著兩人,突然發覺自己成了電燈泡。
「你們聊,我不打擾了。」
她匆忙轉身要走,卻突然被他一把拉住。
從他掌心里傳來的溫度,讓她心口突然有種莫名的抽痛。
「還有事啊?」她故作不在意的笑問道。
「同學會還好玩吧?」他關心問道。
不好、一點都不好,沒有他,形單影只的她顯得格外孤獨,更突顯她是個乏人關愛的女人--她在心底瘋狂吶喊著。
「還不錯,大家又玩又鬧,都非常開心。」但她卻懦弱的只能掩飾她的傷,佯裝若無其事。
她甚至懷疑,明明心痛得像是快裂成兩半,自己怎麼能笑得出來?!
「是嗎?可是妳臉色看起來不太對勁。」一雙眼謹慎的觀察著她的表情。
「大概是玩太累了吧,你知道在那種場合我一向玩得很瘋。」她嘻嘻哈哈的敷衍道。
「是嗎?」
「嗯--」她僵硬的笑笑。
一直以來,都是這雙溫暖安全的大掌默默照顧、呵護著她,在她快樂時為她鼓掌喝采,在她傷心失意時給她慰藉,失戀的心碎也是這雙不離不棄的手陪她一路走過來……
而此刻,她怎麼會嫉妒起這雙大掌的主人,好不容易尋得的幸福呢?
「我還有點事,先走!」
岩日沒有挽留她,只是沉默的目送她走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