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有仇不報非君子,四方翟雖算不上是個君子,但卻絕對是個有仇必報的人。連著兩次在仙仙手里吃了暗虧,四方翟滿肚子悶氣無處可發,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尤其是那天被狠澆了一大桶冷水,引來所有人圍觀,更教他面子掃地、顏面無光。
小辮子幾人見主子連著幾天郁悶不樂,連句話也不敢多問,只得乖乖晾在一旁罰站,陪著主子愁眉苦臉。
正當四方翟苦思退敵之計,突然間,看到一條土黃色的影子自眼前跑過去,眼楮一亮,靈光也跟著閃進他的腦海。
雖說雲仙仙這女人看似火爆粗魯,嘴里吐不出半句好話,其實心地柔軟善良得很,這罩門就是給他報一箭之仇的最好機會。
洋洋得意著自己的聰明,緊擰了好幾天的眉頭總算是松了些。
所以說,他始終秉持著人不能太善良的金科玉律,尤其是現下時局混亂,太善良只會被人抓住把柄,唯有獨善其身才能長命百歲。
嘴邊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四方翟好整以暇的起身,也把身旁一干打瞌睡的打瞌睡、恍神的恍神、做白日夢的做白日夢的奴才給驚醒。
「公子,您──您要去哪?」
一干奴才惶惑問道,腳下卻一刻也不敢耽擱的緊跟著主子的腳步。
「去吃香肉大餐。」前頭昂首闊步的身影滿面春風。
「吃香肉大餐?」幾名奴才狐疑面面相覷。
「沒錯。」幾名奴才弄不懂主子笑容下是打著什麼如意算盤,直到看到前頭那只悠哉晃蕩的狗──
「公子,您該不會是想要──」一伙奴才將目光調回主子身上,不約而同倒抽了口冷氣。
「餓了吧?」四方翟盯著前頭的阿福,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公──公子,那可──可──可是仙仙姑娘的狗哪!」狗子率先結巴開口。
「那又如何?」四方翟不以為意地冷哼。
「仙仙姑娘要知道了,不會輕易饒過咱們的。」想起火爆姑娘的悍勁,小辮子雙腿便不听使喚的發起抖來。
「放心,我會先替她把刀磨好。」十足挑釁的意味,十足勢在必行的決心,一伙奴才知道,他們肯定逃不了成為共犯的命運了。
最哀戚的莫過于狗子,前人常說「忠義不能兩全」,為了對主子盡忠,他今天恐怕是得犧牲對狗類同伴的義氣了。
有悲壯、有心驚膽跳,各懷心思的一伙奴才,就這麼無奈地跟著四方翟一路追著阿福而去。
***
「阿福──阿福?吃飯了,你在哪兒?快出來?」
一整天,仙仙都沒見著阿福影子,到了傍晚,仙仙實在按捺不住,憂心得開始認真的滿屋子找起狗來。
仙仙自前院越過前廳、飯廳,一直到後院,終于在後院發現四方翟,正跟一群奴才在院里吃喝著。
她狐疑地四下打量,突然發現院里散落了一地土黃色毛皮,地上的鍋子里還有吃剩了一大半的肉、湯,一旁吃飽喝足的幾人正拍著肚皮打飽嗝,還有人正拿著竹簽剔牙──一見到這番景況,仙仙猛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頓時,一口氣突然哽在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瞪著眼前個個心滿意足、拿著牙簽剔著牙縫里的狗肉,看得仙仙是憤怒、悲痛不已。
這些禽獸不如的家伙竟然──雙腿一軟,她頹然跪坐在地,發出慘烈的大哭。
「阿福!」她放聲號哭。「阿福──你死得好慘啊!」她哭得肝腸寸斷的一路爬到鍋邊,對著里頭香味四溢的肉塊哭喊,但是阿福成了鍋中肉、盤中飧,再也回不來了。
目光從鍋里轉到鍋邊幾個劊子手丑惡的臉孔,仙仙痛徹心扉的哽咽大罵︰
「你們這些劊子手,它只是一只狗,你們──你們怎麼下得了毒手──把它煮來吃──你們太狠毒了!」
看著她哭天搶地、痛不欲生的模樣,四方翟幾乎快笑翻了,總算有種狠狠出了口氣的痛快,卻還是強裝平靜。
「你不老是追著那只狗,說要宰了它炖香肉?」四方翟一臉無辜的瞠大眼。「喔,還是你氣的是我沒早些叫你來享用?別氣,我特地幫你留了一份,快來一起吃吧。那只狗看似不起眼,肉質倒是又軟又女敕、入口即化──」他熱切的替她裝了滿滿一大碗,肉塊多得堆到碗邊幾乎快掉出來。
「離我遠一點!」仙仙捂著嘴,惡心欲嘔的別過頭去。
「怎麼?嫌太少?」四方翟惡意曲解她。「阿三,快拿個大碗公來──」
「夠了!」仙仙臉色死白,憤恨瞪著四方翟哭喊。「有什麼不滿你盡避沖著我來──為什麼要這樣對阿福!為什麼──」兩道淚倏然滑下臉龐。
看著她臉上兩道晶瑩的淚,四方翟突然震住了。
他只是想作弄她,讓她氣得暴跳如雷,可從沒想過要把她給弄哭啊!
「喂,你──別這樣!」四方翟不自然的開口道。
「別怎樣?」仙仙恨恨望向他。
「我替你解決一個心頭大患,你應該高興才對,干嘛哭成這個樣子?!」四方翟故作蠻不在乎的笑著。
「阿福從不是什麼心頭大患──雖然它又壞、又貪吃,但養了它那麼久也早有感情了──」說著,仙仙的眼淚掉得更凶了,但自始至終卻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無聲的淚竟讓四方翟有些心疼──
心疼?
這個陡然自腦子里冒出來的字眼,讓他猛然一驚,這才發現他對這女人的感覺早已復雜到連自己也無法厘清。
「公子──」一伙共犯不知所措的望向主子。
他們早準備好承受仙仙姑娘的破口大罵,誰知她誰也沒罵,反倒是──哭了!
「去去去,那邊涼快去,別在這喳呼惹我心煩!」四方翟把一肚子悶氣全發作在倒楣的奴才身上。
一伙人模著鼻子,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立刻閃得遠遠的好避風頭。
「拜托你別再哭了,明天我就去找只狗回來賠你,這總可以了吧?」四方翟將目光拉回仙仙身上,粗聲說道。
「你不懂,你這種人不會懂的──」哭喊丟下一句,仙仙遽然轉身飛奔而去。
設計這場惡作劇,四方翟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但這一刻他卻後悔了,懊惱著自己惡劣的舉動。
「雲仙仙!」連想也不想的,邁著大步追了上去,滿腦子里都是她的淚──
在房門前,四方翟終于抓住了她。「你到底在哭什麼?」他惱怒地問,生的卻是自己的氣。
「你不會懂──有些感情是無可取代的!」她依然哭得不可開交。
無可取代的感情?四方翟蹙起眉,他是不懂,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感情,他只知道要獨善其身、及時行樂。
「我真是搞不懂你!」四方翟挫敗的在她身旁走來走去,宛如一只坐困愁城的猛獸。
「又沒人逼你懂。」她沒好氣的回了句。
四方翟拿出男人風度忍著不再回嘴,但她卻依舊繼續哭著,大有哭到地老天荒之勢,讓他實在忍無可忍。
「別哭了!」他粗著嗓子道。
但仙仙卻听若未聞,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逕的掉淚。
他不習慣,實在很不習慣,眼前這個火爆不馴的悍丫頭竟不罵人、不回嘴,卻只是哭。這女人壓根是標準的不哭則已,一哭起來卻是一發不可收拾。
瞧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又紅又腫的雙眼、臉蛋上縱橫的涕淚,那模樣說有多丑就有多丑,但卻莫名勾起四方翟的一絲憐惜。
「我說別哭了!」四方翟又提高了嗓門。
「要你管,我就是要哭!」仙仙恨恨丟來一句,又繼續抹著淚哭。
「你──」這女人就算是哭成這樣,還是有本事惹他發火。
但看著眼前這個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他卻莫名的讓步了。
「你要哭就哭吧!」四方翟僵硬卻又帶著幾分無奈的張臂將她抱進懷里。
大概是太傷心了,懷里的小人兒沒有半分掙扎,乖乖伏在他的胸前繼續哭,宛如一只收起爪子的小貓。
看著懷里的小東西,四方翟的心像是突然被什麼給狠狠揪了一下。
像是為了抗拒這股異樣的情愫,他忍不住開口坦誠道︰「呃──其實,我們剛剛吃的不是阿福。」
聞言,懷里的小人兒身子一僵,抬起一張淚痕斑斑的小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神色驟變。
「阿福只是被我藏起來,剛剛我們吃的不是它!」這下,她應該可以停止用穿腦魔音折磨他的耳朵了吧?!
怔了怔,小人兒像是震驚又像是不信,盯著他許久,才終于顫抖吐出一句。「你是說真的?」
「不信的話等會兒到柴房去看,那只狗肯定舒舒服服躺在里頭睡大覺呢!」
「太好了──」咬著唇,失而復得又逼出了她的眼淚,但嘴邊卻不自覺綻出如釋重負的笑。
看著她嘴邊那抹如雨後初綻陽光的笑,四方翟竟看痴了,胸口像是有一股既洶涌卻又奇妙的波濤,一波接一波的席卷著他。
方才還陶醉著,突然間,陽光消失了,烏雲罩上他的頭頂。
「你這混蛋,你怎麼可以騙我,你怎麼可以──你簡直可惡透頂──可惡、可惡──」小人兒冷不防沖了過來,掄起小拳頭就往他身上一陣亂打。
兩坨小拳頭軟得跟饅頭似的,壓根對四方翟起不了任何威脅,他比較擔心的是她鼻子下面掛著的兩條鼻涕,隨著激烈的動作左甩右蕩,讓人看得好不心驚膽跳。
「拜托你小心一點,別把鼻涕甩到我身上來了。」四方翟戰戰兢兢的提醒道。
「你──」仙仙簡直快氣炸了。
這男人剛剛一腳把她踢進地獄里又撈起來,卻不是為自己的惡行懺悔,而是在意她的鼻涕會不會弄髒他的衣衫。
只是,一想起方才他溫柔的擁抱,她竟莫名其妙的臉紅、心跳加速。
這男人簡直莫名其妙,怎麼能在惡劣的戲弄她之後,又那麼溫柔的環抱她,好似他們之間的關系有多親密似的?
渾身發熱、心口發燙,這一刻仙仙終于意識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對四方翟有了不尋常的感覺,甚至已經──
鎮定、鎮定──仙仙用力甩去那股異樣的情緒,重新堆起那道堅固的心防。
眼前的人可是惡名昭彰的四方翟,她怎麼會明知他是個什麼樣的壞胚子,還傻得陷入他的溫柔圈套里?
他的溫柔關懷、溫言軟語全是有目的的,她可沒蠢到以為他是個溫良醇厚的好人,對她是出自真心真意。
「你怎麼了?臉紅成這樣?」看著她紅通通的臉蛋,四方翟不由擔心的問。
退後兩步,仙仙心慌閃過他探來的長指。
「要你管!」又羞又氣丟下一句,仙仙遽然轉身飛奔而去。
她可千萬不能愛上四方翟這男人,絕不能!
因為這場賭注牽涉廣大,她可不能輸,也輸不起啊!
***
如果感覺不出來雲仙仙正竭盡所能的躲著他,那他肯定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蛋!
四方翟知道這場惡作劇肯定會惹惱雲仙仙,氣得她三天、五天都不跟他說一句話,但他顯然太低估了她,眼看著十天、半個月都快過去,她還是一句話也不說、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雖然不論輸贏他都會是贏家,可以贏得她的所有權,可輸這個字畢竟不光彩,多少會損及他四方翟的尊嚴。沒面子可是四方翟的忌諱,萬萬不能讓這事發生。
「公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小辮子小心翼翼的問,感覺得出來公子已是黔驢技窮了。
「是啊,公子,現下要想什麼詭計──不,計謀才好?!」遭到主子的一記白眼,狗子趕緊改口道。
「要想得出來我用得著在這發愁?」四方翟沒好氣的啐道,忍不住埋怨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踫上擺平不了的女人,有時看她好像有些動情,有時卻又一副恨我入骨的樣子,讓人實在模不透那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說不定──仙仙姑娘真的不喜歡公子──」
「你這笨蛋在說些什麼啊?!」阿三話還沒講完,腦袋就被小辮子狠狠賞了一記燒餅,瞅了眼臉色更沉的主子一眼,小辮子亡羊補牢的急忙說道︰「公子一表人才、聰明絕頂,女人除非是傻子跟瞎子才看不上公子──」
「睜眼說瞎話!」還不等小辮子說完,四方翟不客氣的狠敲了他腦袋瓜一記。
雲仙仙既不傻也不瞎,還不是視他為無物,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弄清楚那女人的心意?」他郁悶得喃喃自語。
「患難見真情啊!」突然,順子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什麼意思?」四方翟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公子,您也知道仙仙姑娘的個性,若非性命交關,她恐怕是一輩子都不會說出真心話──」沒錯,這女人是這個倔脾氣沒錯──四方翟不住的點頭。
「那我該怎麼做才能逼她說出真心話?」他心急的追問。
「這──」順子尷尬搔搔腦袋。「我想不出來。」
「公子,我有法子。」一旁的小辮子出聲道。
「喔,快快說來!」四方翟興奮的催促。
小辮子附在主子耳邊悄聲進言道,隨著小辮子鉅細靡遺的道出計畫,四方翟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
四方翟興奮擊掌喊道︰「這法子妙極了,就這麼辦!」
***
深夜,雲家賭坊一片靜寂。
正當仙仙沉浸在夢鄉,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追打、喧嚷聲把她給吵醒了。
「你別跑──快把東西交出來,否則今晚你休想離開這里一步!」
「讓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門外爭執聲越吵越凶,一旁的盈盈依舊睡得不省人事,仙仙急忙穿起衣裳走出房外去一探究竟。
一出房外,只見四方翟正與幾名蒙面的黑衣人對峙著,亮晃晃的刀在月光下閃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簡直把仙仙嚇壞了。
突然間,她發現其中一名黑衣人手里還拿著她娘的錢袋,那可是她娘看得比老命還重要的東西。
原來這幫人是強盜──仙仙總算意會過來。
「把銀子還給我!」
她看見四方翟擋在幾名盜匪前頭,毫不畏怯的厲聲命令道。
「哈哈哈──既然落入老子手里就是老子的東西,哪有再還給你的道理?」幾名盜匪仰天大笑,氣焰囂張得很。
「你們這幫盜匪眼里可還有王法?夜半侵入民宅也就罷了,竟還搶走銀兩,今天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走!」
「那咱們就走著瞧!」
「四方翟,不要!」當仙仙意會過來發出警告大喊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自以為了不得的家伙,已經不自量力的跟幾名盜匪打了起來。
論體型,四方翟自然是遠遠佔了上風,但論身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怎麼可能比得上在刀口上舌忝血的亡命之徒?!
不一會兒勝負就已經見了分曉,幾名盜匪輕輕松松就把四方翟給擺平在地,拿著錢袋就要走人。
「不許走──把錢袋還來──」平時那個尊貴驕縱的公子哥,不知哪來的頑強毅力,竟然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名盜賊的腳。
說時遲那時快,盜賊舉起手上亮晃晃的刀,往四方翟身上砍去──
一剎那間,仙仙驚懼得心跳幾乎停擺。
「不──」她發出淒厲的呼喊,不顧一切沖上前去,不管自己是否會有危險。
這一刻,她才驚覺自己竟然會擔心四方翟、害怕他會死,原來,她並不是對他無動于衷、毫無感覺──她對他的在乎遠超過自己想像。
一聲痛呼,仙仙只看到一道血光乍現,然後就看到四方翟倒臥在地,一群黑衣盜賊拿著錢袋呼喝著揚長而去。
其中一名殺手臨走前太過匆忙還把刀掉在地上,另一名則是太緊張絆了一跤。
自眼角瞥見,躺在地上的四方翟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一聲︰這群該死的蠢材!
「四方翟,你有沒有怎樣?」仙仙沖了過去,扶起躺在地上申吟的四方翟。
看到鮮紅的血不斷從他手臂上的傷口冒出來,仙仙急得眼淚開始往下掉。
「你這笨蛋,看你平時也像是個聰明人,怎麼在這性命交關的節骨眼上卻做出這種傻事?現下世局這麼亂,這些盜賊流寇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你怎麼會跟他們硬拚?你以為自己有三頭六臂,還是銅筋鐵骨?」她氣急攻心忍不住大罵。
「我怎能──讓他們把你們辛苦存下的銀子搶走?」四方翟滿臉痛楚的說道。
「錢只是身外之物,誰要你拿命去拚來著?」雖然他是為了賭坊而負傷,但仙仙還是氣不過的罵。
這傻瓜、這笨蛋,這高傲得以為天底下所有人都該讓他三分的大少爺,沒見過世面、不知人間險惡,還不懂得自我量力,簡直教人生氣。
偷偷掀開一條眼縫,瞥見伏在他身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小人兒,突然有種于心不忍的感覺。
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他,怎麼會有一種良心不安的感覺?
不過──他咬咬牙,忍不住暗暗詛咒了一聲。順子這蠢材竟把刀給砍偏了,砍破了他綁在手臂上的血袋,也砍破了他幾寸的皮肉,現下手臂疼得很。
「我去請大夫來!」急忙抹去臉上的淚,仙仙急忙起身。
「不,不要!」四方翟急忙起身大喊,察覺到她疑惑的眼光,他又虛弱得急忙躺回去。「我──我的意思是說,一點小傷不必勞師動眾了,我擦擦藥就成了。」
「那我去拿藥。」仙仙抽抽噎噎,眼淚還是不听使喚的掉著。
「仙仙──」突然間,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
呆了呆,仙仙看著被他握在大掌里的小手,不由得心跳加速,胸口好像有個大鼓正敲得怦怦作響。
「你擔心我對不?」幽深的凝視、喑啞呢喃低語,莫名形成一種曖昧的氛圍。
「我──」仙仙呼吸困難,覺得自己仿佛會在他深情的凝視下窒息。
「告訴我,只要能知道你的心意,我就算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他氣若游絲的吐出話。
「胡說,你不會死的!」她心急嚷道。
「原來你是在乎我的──」四方翟將她的小手又握緊了些。
被他的寬厚大掌包圍著,這雙看似嬌生慣養的手竟出奇的溫暖安全,好似只要有他在,就不必擔憂害怕任何事。
他的目光纏綿地凝望著她,她無處可逃,只能被他霸道濃烈的目光緊緊鎖住。
這一刻,在這種氣氛下,仙仙發現自己對他竟然──竟然已經──
「唉喲──」
就在兩情繾綣之際,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只見一個黑影從暗處摔了出來。
仙仙驚跳了起來,往暗處看去,只見幾名穿著黑衣的男子正七手八腳的試圖把摔倒在地的男子拉起來。
「狗子,快起來,咱們露餡啦──」一群人慌慌張張的喊。
仔細一看,仙仙這才發現他們竟就是方才搶錢殺人的盜賊,登時,仙仙立刻明白了一切。原來,這是一場陰謀!
她氣急敗壞地轉身,殺人般的憤怒火炬掃向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四方翟。
「仙仙──我,我可以解釋──」四方翟面露尷尬。
用力扯起他的衣袖,一眼就瞧見綁在他手臂上那個破掉的血袋,腥紅而刺眼。
「解釋什麼?」她狠狠甩下他的衣袖,語氣平靜得駭人。「解釋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計畫好的陰謀?好把我騙得團團轉?」
「仙仙,你听我說──」
「我不听、我不听!」仙仙怒喊著,知道他其實只是在演戲,她的眼淚卻掉得更凶了。
他只是想戲耍她,而她卻當真的為他擔心、為他掉淚,就怕他會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真是單純、愚蠢又傻得無可救藥!
「我──我真的受傷了!」四方翟試圖挽回最後一絲頹勢。
「活該!」毫不留情的丟下一句,仙仙遽然轉身跑走。
看著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四方翟忍不住哀嘆一聲──這一刀,他是白挨了!
轉頭看著那群不知所措的奴才,四方翟忍不住又恨恨詛咒一聲︰該死的蠢材!
在眼前一片模糊中沖回房間里,仙仙忿忿坐在床邊,看著盈盈酣甜的睡臉,怒氣怎麼也無法平息。
她為什麼要在乎?她為什麼要生氣?
當她看到四方翟挨了一刀,心髒幾乎停擺了那一剎那,她才終于清楚察覺到自己對他,在不知不覺中已動了真感情。
雖然嘴里老是對他罵、唱反調,但她心里清楚,那被他吸引的心早已管不住。
但這也證明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胚子,而她,則是個無可救藥的大傻瓜。
突然間,她發現頰邊熱熱的,不在意的伸手一撥,才發現手指是濕的。
她哭了──她竟然為了四方翟那該死的混蛋哭了?
仙仙驚駭的看著自己從未為男人流過任何一滴的眼淚,一股酸意又從鼻頭泛了開來。第一次傷心的眼淚,竟是為了一個不值得她掉淚的男人而流──
恨恨的抹干淚,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為那個混蛋掉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