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句話說得果然沒錯。
昨晚的破冰和袁暨高臨走前的「kissbye」讓陳苡真一夜好眠,她一反常態地在午時前十分鐘醒了過來,上午十點五十耶,以往在沒有要趕稿的時間,不到下午兩點她是不會離開被窩的。
啊!這世界多麼美好,空氣多麼清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當下決定不再繼續賴床,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既然這樣,今天就自己做午餐吃吧!
盥洗完畢,陳苡真套上輕便的T恤和短褲,一邊哼著小曲踏著愉悅的腳步漫步至廚房里。
打開冰箱拿出材料的同時,門外有人按響門鈴。
陳苡真把洋蔥放回冰箱,興匆匆地跑去開門,不知道是不是袁暨高?如果是他,剛好可以一起吃午飯。
「是哪位啊?」陳苡真下意識地就認為門外的人就是袁暨高,開門一看,竟是一個她從沒想過會在這里看到的人︰「老爸?你怎麼會來?」
陳苡真驚訝了一下,外頭那位西裝筆挺的人不是袁暨高,而是她親愛的老爸。
「不讓我進去坐坐?」陳萬霖的國字臉不怒而威,他的口氣即使再平靜,听起來還是像在生氣。
「請進。」她低著頭不敢看他。
替他倒了杯水後,陳苡真不禁猜想起老爸來台北的舉動為何。浚霖的高雄總公司算是由大哥接手了,台北方面的業務都是交給三哥處理,而公關部的二姊苡涓比較辛苦,需要常常北高兩地奔波。
她不懂,老爸為何要來。
「老爸今天怎麼會來台北?」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陳苡真就這麼開門見山地問出口。
陳萬霖沒頭沒尾地回了一句︰「你覺得新堯怎麼樣?」
「啊?新堯?你是說徐新堯喔?」那個人自從那天吃完飯之後就沒有再聯絡了,陳苡真連他的長相都忘了七八分。
「嗯,就是他。」
「還好,沒什麼特別感覺。爸,你不會是想……來個商業聯姻吧?」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啊!老爸今天會來,該不會已經收了徐家什麼聘金聘禮的了吧?
「我是有這麼想過,新堯也跟我說過他覺得你們之間可以再觀察觀察。」
「還要再觀察觀察?老爸,我想這沒有觀察的必要,徐新堯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又喜歡什麼樣的類型?」陳萬霖問她。
「呃,這個嘛……」她心里面現在只有一個人選。
「該不會是那個姓袁的小律師吧?」陳萬霖的口氣里充滿輕蔑,早在來台北之前他就已經調查到有個姓袁的小子在動她寶貝女兒的歪腦筋。
「爸!原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知道有用嗎?你還不是不滿意我挑的女婿人選,什麼人不好挑,偏偏挑了個只會耍嘴皮子的律師。」
「爸!你又沒見過他,怎麼可以這樣說他!」
「沒見過又怎麼樣?我總得為我寶貝女兒的將來著想吧?他只不過是個小律師,而你是我陳萬霖的女兒;要不是因為你背後浚霖集團這樣響亮的名號有助于提高他的社會地位,否則,依他在職場上那麼活躍,身邊應該不缺女伴,又怎麼會選上你?」
「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有人真的愛你女兒。」
老爸怎麼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陳苡真不禁思考起自己真的有這麼糟嗎?否則為何連老爸都不相信他是真的愛她?
「我是不相信,壞人又不會在臉上寫上‘壞人’兩個字,你沒看現在社會新聞天天報,還有那討厭的什麼幾周刊的也是不停地寫。」
「不是每個人都把財富看做是最重要的。」
新聞新聞……都是新聞害的啦!一天到晚報導一些有的沒有的新聞,讓她這個有錢老爸對任何人都心存懷疑。
「但你又怎麼知道他不是這種人?乖女兒,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這是防患于未然啊!」
「我相信他。」
「拿出讓我相信的證據,否則我不會讓你跟他在一起的。」
「爸!你不要太過份了。」陳苡真氣鼓著臉。
「苡真,你是爸的寶貝女兒,我當然要為了你往後的幸福著想,你不能預知他結婚後是不是真的愛的是你,而不是愛你名字背後所代表的財富?那個姓袁的小子有可能是真的愛你才想跟你在一起,但他也有可能是對浚霖有著非份之想的壞蛋,這也說不定的呀!」
老爸這麼說也沒錯,她是很相信袁暨高,但是根據呢?對啊,她是因為什麼才相信他的呢?陳苡真迷惘了。
「相信爸,爸知道怎麼樣對你才是最好的,至于那個姓袁的小子,就看他能不能通過老爸的試驗。」
「試驗?老爸,你又想干嘛了?你可別亂來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就等著看結果吧,但是這幾天不準你跟他聯絡,也不準你偷偷告訴他我的計畫。」
「爸……」
「好了,不多聊了,我還有事先走,記住啊!不準去通風報訊!」
陳萬霖走了之後,陳苡真拿起手機想偷偷提醒一下袁暨高,但……心里面另一個聲音卻叫她不要這麼做。
她不是不相信他,但是,在她心中那座名為「信任」的高塔,卻在今天老爸來訪後,開始龜裂、開始崩壞,這是為什麼?
陳苡真如此詢問著自己的內心,原來,她也會不安,她必須不斷地確認袁暨高的感覺來減少自己對這份感情的不安。
她,很自私。
放下手機,陳苡真決定不告訴袁暨高有關她爸所提出的試煉,她想,如果袁暨高真的愛她,就不必擔心會有什麼問題了,因為自己是愛他的,只要能知道他的心意就好。
對,她這樣的決定沒有錯……
真的……沒有錯嗎?
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的袁暨高,不停把玩著手里裝著戒指的盒子,他打開它,又關上它,又再次打開,他只是目不轉楮地盯著那枚戒指,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唉……這枚戒指什麼時候才有機會送到苡真手上呢?」
其實袁暨高老早就打算好了,要在帶她回家後向她求婚,可惜天不從人願,偏偏讓他在回家前夕就因為那個什麼小開的,跟苡真吵了一架,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吃起醋來,也是很不可理喻的。
雖然,他們和好了,但仔細想想還真劃不來,錯過那個時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呢?
看看那天的情況,明明沒有那麼糟,就是因為自己一時氣不過,才會釀成之後難以收拾的情形。袁暨高也知道,依陳苡真的個性,當時她應該也是非常不願意跟那個什麼小開的吃飯的吧?
既然已經喪失了這麼一個大好機會,不如由自己來制造另一個機會,就今晚吧!把苡真約出來,找個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然後……遞出戒指。
這個主意好像還不錯,袁暨高眉開眼笑地撥通她家里的電話,響了近一分鐘,陳苡真完全沒有接起來的意思;換撥她的手機,這個更狠,直接轉語音信箱,看來她根本就沒開機。
不知道為什麼,袁暨高心里面有種不舒服的感覺,打了電話,回應他的竟是冷冰冰的嘟嘟聲和語音信箱清一色的制式回答。他現在終于了解之前陳苡真為什麼老對他不開手機這件事有極大的不滿,瞧瞧他,現在不也被那些機械的聲音搞得心情低落。
這算不算惡有惡報呢?或許吧。
一陣敲門聲喚回了袁暨高的思緒。
左艾霓推門而進︰「暨高,有位陳先生要見你,他已經在會客室了。」
「好的,我馬上過去。」
「暨高……那個人好像是陳萬霖耶!你什麼時候跟他扯上關系的?」
左艾霓對這位大人物會造訪他們事務所感到疑惑,浚霖集團不是有專門的法律顧問團隊嗎?難不成他們想挖角?
「沒有,我跟他第一次見面。」
陳萬霖是吧?苡真的父親、浚霖集團的董事長,台灣十大首富之一,袁暨高老早就預想過總有一天他必須面對她的父親,但沒想過會這麼快。
打開會客室的大門,他看見一位神態威嚴的先生坐著,想必他就是陳萬霖了,身旁站著的應該是他的秘書吧?他手里提著一個皮箱,該不會是來洽公的吧?
「陳先生,您好。」袁暨高伸出手想與他握手。
「你就是袁暨高?」陳萬霖起身回握,他透著算計的眼光不停地盯著袁暨高。
「是的。」
「我想,我的身份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您是苡真的父親。」袁暨高點頭,他的身份並不會很難猜。
「那麼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這里是一千萬的現金,請你離開我女兒。」陳萬霖指示身旁的秘書把皮箱放到桌上,一打開,里頭全是捆綁整齊的藍色鈔票。
這不是肥皂劇里面的劇情嗎?真的發生在他身上,袁暨高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謝謝你。」
哼!還說不是為了錢,陳萬霖看著袁暨高的眼神又更輕蔑了一點。
「但是我不需要錢。」他這句話似乎沒有引起陳萬霖的興趣。
陳萬霖仿佛早就預想到了一般︰「你是覺得這數目不夠是嗎?那好,這里有張一千萬的支票,總共兩千萬,你拿了錢就滾離我女兒身邊,不要再來糾纏她了。」
「陳先生,我想您誤會了,我跟苡真在一起並不是為了錢,我尊重您是長輩,才忍受您對我的侮辱,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錢解決的。」他忍著即將爆發出來的怒氣,冷靜說。
「那麼你說,你要什麼?」他盯著袁暨高的眼楮看,他一直都相信眼楮是不會說謊的,只要袁暨高的眼神開始閃爍,陳萬霖就可以認定這姓袁的小伙子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我只要苡真!我愛她,不論貧富,我都想跟她一起生活。」他仿佛也看透了陳萬霖的伎倆,他的眼神中透露了堅定。
看他的樣子不像說謊,可是,明明那個人說……听到這里,陳萬霖的臉色開始有些古怪,他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我知道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但是我還是不會輕易答應你們的婚事,有些事情在我還沒有查證清楚以前,小子,你不要輕舉妄動。」說完這席話,陳萬霖和他的秘書就這麼離開。
袁暨高無力地攤坐在椅子上,不斷思考著苡真父親剛剛出現的情景。
這情形早已在自己的預料之中,說穿了,陳萬霖還是怕有人會為了陳家龐大的家產而對陳苡真有非份之想。
自己難道沒有嗎?或許吧,否則為什麼在知道她身份時他會心慌?考慮太多的後果,讓袁暨高無法放開心胸。
他在意她的目光,在意她家人的目光,他只是要好好地愛她而已,這樣有錯嗎?
沒有人能回答他,沒有人……
陳苡真找了時間打電話給袁暨高︰「暨高,是我啦!晚上過來吃飯好嗎?」
「……」剛剛為了應付陳萬霖讓他全身緊繃,他現在不想跟陳苡真說話。
「怎麼了,暨高?你怎麼不說話?」
「請你不要再戲弄我了。」他想了好久,只擠得出這句話。
「怎麼?我不過說幾句話你就真的害羞喔?跟平常的你真的不一樣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陳苡真在心里面偷偷笑著。
「苡真,我已經不知道你心里面是怎麼看待我的,如果我真的不是你理想中的人,你應該早點說出來,而不是一再地隱瞞,我愈來愈不懂你了。」這時候她竟然還在裝傻?!袁暨高心中的的怒氣節節升高。
「發生什麼事了?」陳苡真驚覺不對。暨高一定發生什麼事情了,不然他說話的口氣怎會變得如此陌生?
「你應該問問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袁暨高,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開始無理取鬧了?」人家都說巨蟹座不但溫柔、體貼,還善解人意的嗎?怎麼他這麼地情緒化?
前一秒還像沒事一樣,但是下一秒就大發雷霆,不管陳苡真怎麼問,他都不願意說,今天她終于領教到袁暨高的不可理喻了。
「我無理取鬧?很好,那就當做我無理取鬧吧!」袁暨高掛斷電話。
听見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袁暨高掛她電話!陳苡真不死心地重撥,只听見電訊公司所設定的制式回答︰「您撥的號碼無回應,將為您轉接語音信箱……」
「他竟然關機?!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
陳苡真先是打電話給她老爸的秘書打听老爸今天下午的行程,沒想到……老爸真的去了袁暨高的事務所,听秘書支支吾吾地說,他好像還做了很過份的事,這下真的慘了!
陳苡真連續撥了幾次袁暨高的手機號碼,他始終不開機,不死心的她回房間翻出袁暨高事務所的電話,就不信他還不接。
袁暨高接電話的口氣並不是很好,他走到門邊將門鎖上,隨後把面對外頭的百葉窗拉起,他不想讓太多人看見他失控的樣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倚在窗邊,燃起一根煙。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爸會直接到你事務所去,我以為他說笑的。」
「為什麼你們都不肯相信我呢?就因為我是坊間星座書寫的貪財的巨蟹座?就因為你家里有錢?就因為我家的環境不夠富裕?」
「我沒那個意思。」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星座書上形容的巨蟹座——
實話與謊言兩者之間,有時善意的謊言對巨蟹座的情人比較好。有些話永遠不必讓他知道的,就該閉緊嘴巴,一個字都不提,連欲言又止這種事都要避免。
是啊,她不就這這樣嗎?欲言又止,結果竟成了現在的局面。
「你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是你父親懷疑我的態度讓我覺得受到傷害︰你明不明白,當一個人是真心與對方交往、愛著對方,而這份愛卻遭致對方懷疑時,這有多傷人的心?不僅如此,若察覺不到對方任何舉動可以平息心底的這份不安,那麼你要我如何不動搖?」
「你難道不覺得我也是受害者嗎?我又沒有辦法改變我父親的決定。」
她是早就知曉沒錯,但心里面其實是放任父親這麼做的,陳苡真也想要知道,袁暨高到底是不是真的愛她。
「那就是默許了,其實你也是想趁機試探我,不是嗎?」
「那又怎麼樣?都已經試探了,我也替他道歉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被看穿的窘境讓陳苡真驕傲的自尊不知往哪擺。她其實心里面不是這樣想的,只是,更讓人傷心的話就這麼不經大腦地月兌口而出︰「大不了……我們分手好了!」
「你真的這麼想?」
「分手就分手,我又不是沒有你什麼都不能做!」她想嚇嚇他。
陳苡真的這番話狠狠地刺傷了袁暨高,他沉默了一下,答道︰「……也好,分開一陣子,讓彼此冷靜或許會更好。」
「你……你說什麼?」什麼?她不是有心要說分手的,听袁暨高的口氣,他像是答應了這項提議。
「我們分手吧!」
對陳苡真來說,這五個字的威力就像氫彈爆炸一般的強勁,炸得她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就連袁暨高何時掛上電話她也渾然不知。
分手,這兩個字讓袁暨高和陳苡真原本契合的世界產生了微妙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