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遇刺的風波終于漸漸平息了下來。
李世民來瀟湘別館的次數漸漸減少,因為李建成已經產生了懷疑,他似乎正在暗地里徹查李玄霸的事。
我不知道李玄霸究竟在想什麼,自從那次他被李淵射傷之後,更為沉默了。他的傷勢雖在漸漸好轉,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和他之間竟突然陌生了起來。他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我,我不禁疑惑不解。
在我決定要敞開心扉的時候,這家伙怎麼反倒退縮了?
我始終沒有機會跟他說出自己的心聲。
顏清還是三天兩頭往外跑,原本我一直以為他每天都是出去尋花問柳,漸漸地,我瞧出了端倪。
他每次出去都是為李世民辦正經事。
李氏三兄弟的爭斗越來越厲害了,即使是身為外人的我,也感到了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涌。
李玄霸雖然置身事外,但他漸漸顯露出來的才華,卻讓李世民越來越倚重他。
我開始不安起來,那夜李玄霸闖唐王府,已經被李建成看到了相貌,李建成肯定不會輕易就此罷休!現在的歷史已經與我所知道的歷史出現了一些差異,我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著我和李玄霸的會是什麼?
我知道,歷史一直在默默地遵循著它的規則。
617年的歲末就在我的忐忑不安中度過了,轉眼,迎來了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那天,我一個人坐在庭院里,打開音樂吊墜,一個人靜靜听著那首《Departure》。
李玄霸這個家伙最近變得越來越古怪,他對我時而冷漠,時而溫柔,在見到我時,那雙始終帶著落寞之色的琉璃眼眸,總是微微低垂著,從不正眼看我。
他的刻意回避,讓我也倍感失落,就像顏清所說的,感情的事,往往是無法控制的。你不想它發生,它偏偏就在你心底悄悄地生根發芽。
在我心底的深處,我是喜歡李玄霸的。這麼多年的相處,而且我們又一起歷經了生死,一起歷經了患難。這份情感就是不容忽視的。
只是我自己一直在逃避。
而對于李世民,我從來都不敢有所奢望。
即使他是我所向往的夢中情人,即使他是我的偶像,但唐太宗李世民,卻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夢想。
我只是瞻仰它,而不能實現它。
況且,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實現。
「該死的李玄霸,大過年的,就讓我心情這樣不爽。」
我越想越心煩,猛地將吊墜合起,收了起來。如果他不是這樣刻意躲著我,我也不會想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站起身,伸了個小小的懶腰,我做了幾操,打算舒活舒活筋骨,門外忽地響起了一道熟悉而悅耳的輕喚︰「瀟瀟——」
門外,站著一名藍袍錦帶的男子,劍眉朗目,風采逼人,竟是李世民。與第一次看到他時不同,李世民也從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漸漸轉變成了一個翩翩偉男子。
如今的他是京兆尹,是秦公,舉手投足之間,都隱隱帶著王者之風。
「啊,二哥。」我暗暗吐舌,也不知道我剛才做體操的樣子有沒有被看到啊?
「快進來吧!」我連忙跑過去,請他進來。
李世民含笑看著我,「你剛才跳的是什麼舞?很特別。」
啊?還是給他看見了?
我暗自申吟。
「二哥,那不是什麼舞蹈啦?是體操。」
「體操?」李世民不解地微蹙起眉心,這樣新鮮的名,他還是第一次听見。
「呵呵——」我干笑,「這是我們家鄉獨創的,獨創的。」
李世民雖還是不太明白,卻是體貼一笑,也不再追問下去,「送你的。」
我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定楮一看。
那是一枚上好的玉墜子,玉質冰寒。我雙目陡然亮了起來。
「我知道你一向對美玉情有獨鐘。」李世民溫柔地輕笑。
我開心地抬起頭,沒想到李世民竟然如此了解我,連我喜歡美玉都被他知道了。
「真是太謝謝二哥了。」我興奮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對了,三弟呢?今天大年初一,我特地過來,想帶你們出去好好游玩一番。」
「啊,好啊!」我雙眼再度亮了幾分。
讓李世民當導游還陪我游玩,我可是做夢都會笑啊!
「二哥。」這時李玄霸已從屋內走了出來,他依舊是一身白袍,一身的空靈清冷。
「玄霸,一起去街上走走吧!」李世民盛情邀約,「我剛才經過東街口,很熱鬧。」
「啊,那還等什麼,快去!」我已經要被悶得發霉了,巴不得能出去玩一下。
李玄霸卻是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不去了。你們去吧!」
真是掃興的家伙!
我瞪了他一眼,「二哥,他不去,我們自己去。」
我開心地拉過李世民的手臂,就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李世民忽然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不是又跟玄霸吵架了吧?」
「才沒有啊!」我無奈地聳了聳肩,忽然發覺什麼好心情都沒有了,「那個家伙,反正都是這樣陰晴不定,我也習慣了。」
我嘴巴里雖在說笑,但心里其實是苦澀的。
李世民似看出了什麼,淡淡笑了笑,「瀟瀟,三弟個性就這樣,你要多擔待一些。」
「二哥啊,要是他有你一半的好脾氣就好了。」
「你這個丫頭。」李世民寵溺地輕刮了刮我的鼻子,那晶亮的黑眸就仿佛天上的繁星,能照亮人的靈魂。
這一刻,我又突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原本與李家毫不相關的我,竟然會穿越時空,跟唐太宗李世民稱兄道妹。也許這就是命運奇特的安排吧?
新年的長安城里到處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大街上很多人在踩高蹺,放鞭炮,還有很多雜耍班子,我幾乎看花了眼。
我興奮不已,拉著李世民到處竄來竄去,享受著這個充滿驚奇和樂趣的古代新年。
但我們都沒料到,就在熱鬧的人群之中,殺機已朝我們慢慢逼近……
「二哥,我們過去看看。」
變了無數小攤的我終于在一間比較角落的花燈小攤上,看見了一盞很漂亮的花燈,那是一個蝴蝶形的金黃色燈籠,那兩片蝴蝶羽翼是用紡紗制成。
我頓時眼前一亮。
「真是好漂亮。」我拿著那蝴蝶花燈,愛不釋手。
「姑娘真是好眼光,這花燈,全長安可是只有一個。」老板見我這麼喜歡,不禁又多吹噓了兩句。
「真的假的啊?」我自然是不信,不過,千金難買心頭好,我並不介意這到底是不是只有一個了。
而且剛才逛了這麼久,倒是只看上這個特別的花燈。
據說在古代元宵的時候有一個放燈的風俗,到時這花燈就可以用上了。
「老板——」
我正想問多少錢,李世民卻已經給了老板銀兩,「我送給你。」
「謝啦!」我毫不客氣地收了下來,拿著花燈,轉過身的時候,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一抹冰冷的刀光。
「二哥,小心。」
我情急之下,一把推開李世民,又將手中的花燈用力地丟了出去。
那名刺客被我當頭砸了個正著,見行刺敗露,竟將手中的短刀當飛刀一樣擲了出來,我嚇了一跳,想躲過那一刀,但最終慢了一步,鋒利的刀鋒從右小腿那里擦了過去。
我腿上一痛,已跌到了地上。
「瀟瀟——」李世民連忙將我扶了起來,神情焦慮。
「別管我,快抓住那個人——」等我回過神,那道人影已竄進了擁擠的人群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瀟瀟,你怎麼樣?」李世民竟也不管那刺客,而是扯下一塊衣襟,彎下腰先將我的傷口綁上,防止血再流出來。
「痛不痛?」他看著我血濕的小腿,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我沒事。」強忍著痛,我輕搖了搖頭,目光失望地看向那個已經砸得破爛的花燈,「真是可惜了。」據說是全長安只有一個啊!
「自己受傷了,竟還有空管花燈?」李世民輕輕嘆了口氣,忽然一把抱起我。
「二哥——」我一驚,原本想抗拒,但右小腿上太痛了,只好作罷。
「沒想到來逛一次集會都會遇到刺客——」我窩在李世民懷里,有些尷尬,只好胡亂地扯開話題,「二哥,下次你出來一定要帶隨身保鏢,看來太多人想要你的命了。」
李世民揚唇輕笑了笑,「我兩次都被你救了,你說我該怎樣報答你這個救命恩人?」
我忽然想起來,古書上都說李世民的箭術堪稱一絕,「二哥,听說你的箭術很好吧?」
「只會些皮毛而已。」
「你就別謙虛了,這樣吧,如果你真要報答我,就教我箭術好了——」一想起讓李世民當我師父,我又呵呵笑起來,可是隨即樂極生悲,皺起了一張臉,眼淚幾乎都要流出來了。
李世民瞧著我又哭又笑的模樣,輕搖了搖頭,「瀟瀟,你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子。受了傷,竟還能笑得出來。」
「我是很痛啊,所以我才必須靠說話來分散注意力嘛!」我死皺著眉,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此刻臉色肯定很難看,「二哥,你就跟我說些別的事吧,最好是有趣的事——」不知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眼前涌上陣陣睡意。
李世民微一沉吟,看了眼滿是倦意的我,「那就說些玄霸小時候的事吧!」
「好啊!」原本有些困倦的我頓時來了精神,「二哥,你快說——」
「其實玄霸小時候,很愛哭的——」李世民的眉宇間寫滿了對童年的回憶。
「他會哭?」我不以為然地挑挑眉,還真是很難想象那個傲慢的家伙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是啊,記得有一次……」
李世民在滔滔不絕地說著李玄霸小時候的故事,我听著听著,不知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陷入夢鄉的那一刻我還在想,一會兒見到李玄霸,我一定要問問,他小時候是怎麼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