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疑地走下樓,昨晚杉嵐一言不發地躺在她身旁,害得她久久不能入眠,他還在為昨天早上的事生氣嗎?她嘟起嘴不悅地想,他的笑臉多令人懷念,他笑起來和生氣有很大的差別,他一笑世界彷佛都明亮了……糟!她一不注意腳一踩空,整個人快速地向樓下滾去,她恐懼地閉上眼。
完了!
杉嵐正走出書房,一瞬不瞬地盯著手中的資料,呼!好不容易整理好了,今天就可以歸檔了,那……天哪,她在搞什麼,他拋下手中的資料,沖到梯底,剛好抱住她,他恐懼地吸口氣。還好,接住了,謝天謝地!
「妳就這麼不愛惜自己?這麼一小段樓梯妳都走不好,還嫌我時時刻刻擔心妳。」
「對……不起!」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妳一定想什麼入神了。」
「嗯!」她低著頭不敢移動,要騙他是不可能的。
他煩惱地注視散了一地的文件,看來又要從頭來一次了。實在煩人,這些天來的辛苦都白費了,他沮喪地發現自己甚至連去拾起來都不願意,重來一次更別想了。想來想去除非他找到菊亞,否則……「乖乖坐下吃早飯吧,可千萬別再嚇我,我打一下電話。」他才正想拿起話筒,一抬頭正好看見她差點被椅子絆倒,他倒抽口冷氣。
她一臉歉意朝他笑笑︰「沒事……」話還沒說完又踫到椅子,人也跟著坐下去,今天是怎麼搞的,昨天的委屈加上今天的笨拙,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急急趕到她身邊擔心地問︰「是不是腳又扭傷了?還是那里受傷了?」他低著頭尋找傷口,沒有注意到她淚流滿面,等他發現她在哭泣時,他心疼地擁住她,拍拍她的背哄著。
「別哭,小薔,我沒怪妳的意思,我只是擔心妳把自己弄傷而已,妳知道我是擔心妳受傷,別哭好嗎?妳昨天一定沒睡好。」
「你還生……我的氣?」她抽噎地問著。
「生妳的氣?小薔,妳在說什麼啊?」
「昨天早上你甩上門走了,晚上又不理我,不是生我的氣?」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壓根兒就沒生她的氣。早上他氣自己,不能完整地解開她的心結,晚上他氣那份該死的資料彷佛永遠整理不好似的亂成一團,該怎麼對她解釋?
「是嗎?」
「不是的,我是在生氣,但不是對妳,哦,也許有一點氣妳的頑固吧,小薔,不要亂想,有時候事情並不是像妳表面上所看到的一樣。」
「那我去吃飯了。」她站起身,離開杉嵐的懷抱。
「等一下,我打完電話後妳再走,真怕妳又出什麼事。」他拉她坐在身旁便趕快打電話。
蕭薔無可奈何地坐在他身旁听他講電話。
「喂,陳秘書是不?……對,嗯……知道了……好,交給你辦,對了,麻煩你請菊亞馬上過來一趟,是P二七四六的企畫案,對對,好,我等她。」噓!好險找到她了。他拍拍小薔的頭,笑著說︰「來吧,守在妳身邊就放心多了。」
她抗議著躲開︰「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好討厭!」
他附和︰「妳當然不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能結婚,妳卻嫁給了我。」他故意凶巴巴地質問︰「誰說妳是小孩的?那人該和寶貝、賓哥睡在一起。」
她笑起來搔他的癢︰「狗蚤會布滿他全身,吸掉他紅色的血液,直到他變成白色的骷髏。」
「好可怕,救命啊!」他裝模作樣地忍著笑。
「寶貝、賓哥,上!就是他。」她指著一臉無辜的杉嵐,兩只狗听話地在他腳下穿來穿去,用小小的爪子去抓他的褲管,他忍不住地放聲大笑。
「小薔,別這樣!」
「停止攻擊。」兩只狗兒乖乖蹲坐在她兩側。
杉嵐假裝憤怒地蹲下,揮舞著手指︰「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想想是誰把你們帶回來的,我才是你們的主人!」他指著寶貝,沒料到寶貝卻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他驚訝地用力抽回手。
「天啊,這是什麼世界?」
她笑著看他的表情,嬌嗔了一聲︰「活該!」
「妳別誤會我的意思,我是說這年頭真新鮮,人仗狗勢的。」
她生氣地跑進飯廳,他真討厭。菊亞?這名字好熟……啊,那天打電話來的女人?對了,就是她,袁菊亞,那天她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她是誰?和杉嵐有什麼關系?她好奇地想知道卻又不敢問。反正等一會兒就明白了。
「又在想什麼壞點子?」
「沒有──有,可是你會生氣,算了。」她低頭端起稀飯。
「我寧願生──」他話還沒說完,門鈴便響了起來,他無奈地推開椅子站起身。
「玲姨呢?」她奇怪地問著,玲姨不在嗎?
他邊走邊說︰「我放她三天假,從昨晚開始。」
昨晚?奇怪,今早的稀飯是誰煮的?她好笑地想,該不是我吧,接著她馬上駁回自己的想法,她不會煮飯,洗衣服更免談,那就是……杉嵐?不可能的,他會煮飯?除非三月刮台風,可是除了他就沒別的人了,奇怪。
「小薔,幫我把桌上的鑰匙拿來。」他在客廳喊著。
她找來找去就是沒看到,突然想起來他自己放在電視機上的,真是的。她對著客廳喊道,「在電視上面。」然後繼續吃飯,吃完後,她端走自己的碗筷到廚房洗滌,洗過後的碗顯得格外潔白美麗,她看得出神,沒注意有人走到她身後。
「很漂亮。」
蕭薔一驚,手一松,整個碗跌得粉碎,她愣愣地看著那些碎片,好脆弱啊,不到一公尺的高度竟將它摔得粉碎。
「對不起,害妳嚇一跳。」
她支支吾吾地回答︰「沒關系,妳是?」好漂亮的女孩,高佻勻稱的身材,健康的膚色,整個人顯得亮麗動人,格外嬌艷。
「袁菊亞,妳一定是杉嵐的小新娘──小薔了。」她笑著伸出手。
蕭薔漲紅了臉,遲疑地伸出手,袁菊亞好象一個人……是誰?她撇開這些疑慮︰「杉嵐呢?」
「不知道,也許在樓上,也許在樓下書房。」
「妳很熟悉這里?」她迷惑地問道。
她神秘地笑了起來︰「當然,我住在這兩年過,我喜歡室內裝橫,所以妳住的房間也是我設計的,喜歡嗎?」
「喜歡,很漂亮。妳在這兒住餅兩年?」她好奇的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相信?其實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啊,真的喲,我和他同居了兩年,我們的關系比較特殊,所以相處得比較久。」她泰然自若地說著,隱隱透露著得意。
「妳為什麼不和他結婚呢?你們很相配的。」她認真地說著。
不料袁菊亞卻大笑出聲,指著一臉不解的蕭薔說︰「妳是那門子的妻子啊?不嫉妒就很糟糕了,妳還說這種話,我真服了妳,我以為妳多少會臉色蒼白,彷佛遭到電殛般的才是,呆子,妳沒問題吧?」
「我很好啊!」她不懂袁菊亞在說什麼。
「很好?嗯,我想妳等一下也許會告訴我妳不愛杉嵐,是不是?」
「這是事實啊,不過我不否認我喜歡他。」
「妳是個幸運的女孩,嫁給他會幸福一輩子的,我真高興,你們兩個都好可愛,需不需要我幫妳什麼忙?」她若有所指的盯著一地的碎片。
「那個不用了,妳能不能幫我買──」她正要說車票,不巧看到杉嵐在袁菊亞的身後,她馬上改口︰「化妝品?」杉嵐的眼楮瞇起來了!那表示他不相信蕭薔的話,她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這簡單,嗯……星期天我幫妳帶過來。」她直爽地應允。
「她不需要那些的,菊亞不要麻煩了。」他開口越過袁菊亞。
「杉嵐,你懂什麼,女孩子就是需要,你別管嘛!」
他盯著蕭薔不置可否的應道︰「哦,是這樣嗎?」
「本來就是造樣,呆子,我走啦,星期天等我,」她轉向杉嵐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一吻︰「再見了,資料我幫你拿去公司歸檔,好好照顧你的小呆子,她很可愛哪!」她笑著走出了廚房。
蕭薔生氣地朝自己喊︰「她叫我呆子!」盯著一地的碎片,她直接蹲去撿。
「妳不是呆子是什麼?」他咆哮著將她拉起身,仍然遲了一步,碎片劃破了她的手指,他用力按住傷口邊緣擠出一些髒血。
「你干什麼?好痛,放開我,杉嵐,你听到沒有?」
「妳給我閉嘴!站好!」
她不語地咬著牙,心中雖有千百個不願意卻也不敢再開口,杉嵐好象真的很生氣的樣子,怒氣來得快去得也急,留下的只是一片迷惘。
「該死!站在這兒不要動,我去拿OK繃,如果妳再不听話,我會讓妳後悔。」他不容置疑的說著。
她忍不住月兌口而出︰「你干脆畫個圈把我關起來好了。」話剛說完她又後悔了。
他冷冷地答︰「這主意不錯,但是只有白痴才會相信妳會乖乖待在那個圈子里,我會把妳關起來,我可以告訴妳,妳可別指望那是個小圈圈。」
直到她回過神時,她才想到自己真是如袁菊亞所說的那樣──呆子!豈止呆,簡直笨到家了,為什麼不找拖掃帚掃一掃,而愚蠢地用手去撿,笨死了,笨死了,相信袁菊亞一定不會用手去撿,她才不會打破碗哩,相形之下自己顯得笨拙極了。
咦,為什麼要跟她比?她不明白怎會有這種念頭,也許是虛榮心在作祟吧,她正想得出神時被杉嵐的聲音拉回現實。
「我告訴過妳,她不在,菊亞帶她出去透透氣,曬曬太陽了!」
「我不相信你會讓她離開你身邊。」
是姊姊,不曉得為什麼她沒走出去,反而立在原地傾听他們的對話。
「不相信也得相信,我再說一次,小薔不在,如果妳堅持不信,老王可以到處看一看。」
蕭薔听到「哼」的一聲接著便是沉默,大概姊姊在等老王吧,為什麼杉嵐說我不在?奇怪,我明明在這里啊,要出去嗎?听听他們談些什麼吧。
「大小姐,沒有人。」是老王的聲音。
「沒想到她挺自由的嘛,你可真會坐享齊人之福,又有太太又有那麼漂亮的情婦,真是好福氣啊!」
「是嗎?如果妳還記得的話,妳曾經對我說過︰『娶我,杉嵐,蕭家的財產都是你的,只要你娶我。別管小薔了,求你,像我如此有福氣,怎麼可能……』」
蕭薔只覺腦中轟然一聲,耳朵嗡嗡作響,差點暈倒,怎麼可能?姊姊明明說杉嵐娶我只為財產,那為什麼姊姊要送他財產,求他娶她?這是什麼道理?她強迫自己繼續听下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
「妳錯了,這回妳的計謀無法得逞,我們正在度人生最快樂的蜜月,嫉妒嗎?她是個又可愛,又熱情的新娘,出乎妳意料之外吧?」
「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很顯然妳無法影響到她了,親愛的大姊,還有什麼事嗎?」
「我就知道她和她母親一樣,有其母必有其女,不要……」
「啪!」一記火辣的耳光,印上蕭薇的臉頰。
「妳呢?至少她們有一顆善良的心。妳有富裕的家庭,不愁吃、穿,更不必為生活而勞苦奔波,妳是高貴的公主。不錯,謝映紅是娼妓,但她卻有顆最高尚最純潔的心,令人崇敬,而妳令人惡心。」
他們在說什麼?謝映紅是誰?我和姊姊的母親不一樣嗎?她為何說,「她和她母親一樣,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個她是指我,那母親便是……謝映紅?謝映紅?
汽車的引擎聲將她拉回了現實,杉嵐一言不發地走進廚房,拉過她的手,仔細用OK繃在傷口上貼好。
「你是故意的?」她相信他明白她在問什麼。
「沒錯。」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著。
「因為妳們是──」他探深注視著蕭薔,頓了頓才又開口︰「同父異母的姊妹,而她恨妳。」他的話猶如青天霹靂,蕭薔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同父異母?恨我?不可能的,雖然她極力掃除他的話所造成的震撼,但內心仍明白他的話是真的。
「小薔,冷靜點,听我說,妳媽……」
「我媽叫江華,蕭江華。」她大聲打斷他的話。
他嚴厲地反駁︰「不是,她不是妳媽,謝映紅才是妳的親生母親。」
所有的反抗都在她的臉上呈現,她強硬而冰冷地說︰「我的媽媽是江華,蕭江華,永遠都是,我不知道誰是謝映紅。」她突然顯得虛弱無比。「杉嵐,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告訴我她是誰,我不要知道,不要!」
他執起她握成拳頭的小手,做最後的努力。「小薔,不要這樣,至少在妳明了真相以前,不要拒絕她的存在,我知道妳很痛苦,但……」
「杉嵐,我求你!」她哭著倒進他的懷里。
「好吧!」他長長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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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薔,多加一件衣服,晚上比較冷,一不注意都冬天了。」玲姨邊做飯邊說。
「是啊,玲姨,我出去一趟好不好?」她撒嬌地問著。
「好,才怪,上回被妳害慘了,杉嵐氣死了,說怎麼可以讓妳下床,說什麼妳的腿還上著石膏,弄不好會成跛腳的,害我自責了好多天,我不會再答應妳了。」
看玲姨說得那麼堅決,蕭薔只好作罷,難得杉嵐出差三天,卻被玲姨看得緊緊的,這有什麼差別呢?算了,反正還有明天一天,杉嵐說要去三天的,那明天才會回來,想起他臨行前那不放心的神色,她就覺得好好玩。
「玲姨,幫我看好她。」他嚴肅地緊繃著臉說。
蕭薔忍不住學他緊繃著臉,嚴肅地看著隨行的陳秘書吩咐︰「倫宇,幫我好好看著他!」話一說完便笑得合不攏嘴,當她瞥見杉嵐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之後馬上溜上樓。
「那我在院子里走走可以吧?」
「加件衣服。」玲姨仍不忘叮嚀。
「是的,玲大將軍!」
看著寶貝和賓哥白得出奇的毛,她有股沖動想把它揉亂,雖然前天她好希望杉嵐快點走,當他走了之後,她卻又希望自己曾答應他和他一起去高雄,隨著日子的增長,那股欲念愈來愈強。
雖然只經過一個晚上,但是今天早上一醒來,沒看見身旁的杉嵐時,那股沮喪深深地攫住她,可恨!不該想念他的!
「寶貝,賓哥,想他嗎?」
兩只狗兒蹲坐在她面前無辜地搖著尾巴。
「笨蛋!」
當天晚上躺在床上時,她突然興起了一個念頭,撥電話給他,趁勇氣還沒有消失前,她趕快打,只听見那頭傳來「嘟──嘟」聲,她緊張地握緊話筒。
「喂?」
她怔在那兒,是袁菊亞,她瞪著話筒。
「喂,找那位?」
蕭薔用力摔下話筒,傷心地拿起磁女圭女圭朝地下摔,那張可愛的臉頓時成為千萬碎片!
「菊亞,是誰?」杉嵐扯著頸上的領帶。
「不知道啊,我喂了兩聲,對方也不答話,問他找那位也不說,反而用力摔上話筒,神經病!」
他繼續解鈕扣︰「累死人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該不會是蕭薔吧?台北的公司,他吩咐過八點過後不要打擾他,高雄的分公司也一樣。至于朋友,他並沒有告知旅館的電話號碼,除了小薔以外,會是她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小薔,怎麼回事?」玲姨看著傷心哭泣的蕭薔,和地上的碎女圭女圭。
見小薔不答話,玲姨著急的拍拍她的背︰「小薔,告訴玲姨,別哭嘛,乖──」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玲姨順手拿起話筒,一邊擔心的注視著蕭薔。
「喂?」
「玲姨,小薔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有啊,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杉嵐,早點回來,別讓──」話筒突然被蕭薔奪走,看來和杉嵐有關,她搖著頭走出蕭薔的房間。
「玲姨?」
「她走了,」吸吸鼻子,控制自己的聲音道︰「我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看來我錯了,哼,我恨你!我不要住在這里,我要離開。」
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一會兒才咆哮道︰「妳敢!不準妳離開!」
她像個任性的孩子似地大吼︰「我偏要,偏要,你沒有辦法阻止我的,高雄和台北的距離並不短,等你回來時我早不見了。」
「妳敢,如果妳走了就小心點別讓我找到妳。」他低聲威脅。
「我要回娘家,你不敢、也不能對我怎麼樣。還有,杉嵐,我要離婚!」
停了好久,他才回答︰「該死!妳居然如此對侍我,如果我在妳身邊,妳就沒有勇氣說這些話了!」
「也許吧,衫嵐,我想──」
「想不到妳這麼懦弱,我盡量使妳適應一切的環境,妳體會不到嗎?為什麼突然要走?我做得不夠好?剛才的電話是妳打的嗎?」不等她回答,他又說︰「不管是不是妳,我都要說清楚,菊亞是在我房里,剛才的電話是她接的。小薔,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們不是情侶,她是我妹妹,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急忙否認︰「這和她沒有關系,杉嵐,我想你說對了,我還沒長大,我們之間……唉,我的確是怕你。」
「不對!」他溫柔的糾正道︰「妳怕妳自己,小薔,留下來,等我回來,逃避不是辦法,我不會同意離婚的,永遠都不,听清楚了嗎?」
她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心中亂成一團,走了就必須永遠不再見到他,他剛才說得那麼堅決。
但是能不走嗎?再不走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對杉嵐愈來愈強的依賴感使她恐懼,萬一失去他的時候怎麼辦?他那麼帥,姊姊曾說男人永遠無法忠于一個女人,他們有永遠填不滿的,而且當錯誤發生時,合理的借口便傾筐而出,說謊簡直是他們的天賦,就像剛才他說菊亞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鬼才相信!
為什麼要嫁給他?她猛然一楞,她找不到一絲的記憶能夠提醒她如何認識他及婚禮的過程,她緊緊握緊話筒,所有的事情都記起來了,為何這麼重要的事卻想不起來?
杉嵐撥開額前的頭發,不耐地等著蕭薔開口,現在他確定剛才打電話的一定是小薔,而她不相信他的解釋,甚至打算離開!他生氣地把嘴抿成一條線,他做得還不夠好?還不夠有耐心?還不夠溫柔?還不夠體貼?沒想到他的牲犧所換得的仍是離婚!
當陳倫宇開門進來時,他用手捂住听筒,朝倫宇說︰「去幫我準備車子,我馬上回台北,這里的事先交給你。」
「我想如果……嗯,我是說……哎,我不知道。」她再次感到沮喪。
他朝陳倫宇使個眼色,才放開手︰「小薔,我只要求妳等我,妳該知道,我從沒──求過人,任何人都沒有,不要背叛我。」
她急急地反駁︰「這才不是背叛,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只是想離開。」
「不是背叛?那是什麼?我走之前妳答應我不溜的,現在我只要求妳等我一個晚上,明早再走也不遲,這段時間我們兩個都好好想一想,好嗎?」
她猶豫不決地跪在床上,的確是答應過他,如果走了就如他所說的背叛,想想自己真笨,干嘛告訴他,笨死了!自責之余又發現,杉嵐不可能在晚上趕回來的,一來他從不在夜晚上高速公路,二來高雄分公司的事他不會假手于人的,暫且答應他又何妨?反正明天天一亮就走,他也攔不住,那時就不算是背叛了。
「好,可是只有一晚哦,那我就不算背叛你了。」她喃喃自語。
他忍不住笑答︰「那當然。」
蕭薔突然驚覺到這通電話談得好久,哇,電話費有得瞧了,玲姨正巧端著牛女乃進來,她忙把電話筒塞給玲姨,不管他們談些什麼,她跑到樓下的客廳看電視。
「小薔,把牛女乃喝了。」玲姨走下來將牛女乃放在蕭薔手上。
「嗯,謝謝。」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玲姨試探性地問︰「妳把那個瓷女圭女圭打破了?」
蕭薔的臉有絲不安閃過,現在氣消了,不禁為自己的幼稚感到好笑,把它砸爛了也于事無補啊,她盯著手中白色的液體,過一會兒才答︰「嗯,那女圭女圭很漂亮是不是?可是我還是把它打破了,而且是故意的。」
「心情不好嗎?」
「嗯。」
「我想和杉嵐有關?是不是?」
蕭薔蹙起了眉頭︰「多少有點關系,反正我明天就不在這兒了,再也不會受他的影響,玲姨,我都快不是自己了。」
「哦?」玲姨仔細傾听著,這女孩心中到底有什麼疑惑,令她如此畏于接受杉嵐?
「我還發現一件很可怕的事。」她悶悶不樂地宣布。
「能告訴玲姨嗎?」
見她不答話,玲姨耐心地等著,一會兒只見她頹喪地吐出那件可怕的事。
「我好象真的愛上他了,」她突然站起身到處踱著︰「天天和他在一起,我都不相信自己了,我以為自己不可能愛上他,我想我瘋了。」她朝樓上走去,口中仍喃喃念著︰「不能愛上他,嫁給他就夠糟了,如果再死心塌地的……」
玲姨笑著端起牛女乃︰「沒我的事啦。」
必上門她才想起忘了和玲姨說晚安,再走下去時玲姨早回房睡覺了,她坐在那兒想自己那些奇怪的情緒,他的影像和姊姊的完全混在一起,也許是因為從小一起生活長大的關系,她還是比較偏向姊姊而一直排斥杉嵐,相信自己的行為只是一時的沖動,是嗎?她懷疑。
又下雨了,最近幾天老是下雨,悶得人怪難受的,一想起杉嵐發怒的樣子,她不禁打個冷顫,寶貝和賓哥安穩地唾在沙發旁,多可愛的一對小兄妹。
躺上床的時候雨仍沒停,她抱著大獅子輕輕拍著,眼皮愈來愈重,窗外的而愈來愈模糊,雨聲愈來愈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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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車準備好了。」陳倫宇很奇怪杉嵐為何要連夜趕回台北?
「嗯,我馬上走,這兒的事你能解決的就解決,再不,和菊亞商量一下,不行的話再打電話給我。」他拎起外套打開門。
「董事……」
「下班時間喊我杉嵐,有什麼事嗎?」他不耐煩地問著。
「是夫人的問題吧?」
杉嵐愣了一下才恢復鎮定說︰「你真是過來人埃」
「女人是個矛盾的組合體,嚇她起不了作用的。」他語重心長的說著。
杉嵐有些憤怒地說︰「我對她夠溫柔的了,可是……」
「可是她不為所動是不是?」倫宇瞄一眼走廊才又開口︰「未必見得,她和菊亞很相似,奇怪得很,如果你仔細想想,軟硬兼施才是辦法。」
杉嵐笑了起來︰「你真是一等一的好秘書,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小薔和菊亞是有些相似。這兒交給你了。」他笑著關上門。
當他看見司機時不禁有些惱怒,但繼而一想,倫宇是出自一片好意,說實在的夜晚又加上下雨開車他的確不喜歡。
懊死,小薔一定是剛才打電話的人,而這些事情一定正好印證了蕭薇那篇鬼扯淡,小薔那個胡涂蛋又堅信蕭薇的鬼話。想離開?沒那麼簡單!他發誓一定要破除蕭薇在小薔身上所下的迷咒。
他直挺挺地坐著,縱然心中飛掠過千萬種思緒,他的外表依然平靜,當雨愈下愈大時,他有些擔心路況,好在小薔並不怕風雨,想起自己上回急著趕回去怕她受驚嚇從樓上摔下來的事就好笑,結果呢?她不但平安地下樓還端坐在椅子上呢!真是瞎操心。
「直接回台北沒問題嗎?」今晚不回去,事情就麻煩多了。
「沒問題,不過可能會比平常晚些。」司機專注地盯著前方。
「沒關系。」
到台北時,司機一臉歉意的看著他說︰「對不起,耽誤了那麼多的時間。」
杉嵐寬容的笑著︰「別擔心,你是位了不起的司機,下那麼大的雨只誤了二十分鐘,明早──呃,今早再回高雄,錢你拿著,我還有事。」不容對方答話他已冒著雨跑進蒙蒙的雨霧中。
進門時,他全身濕透了,匆匆地淋個浴,換上衣服,樓上成了他的最終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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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薔緊緊的夾住大獅子,在冬天那些長毛真令人感到溫暖,奇怪的是……大獅子怎麼一直往外跑?她不悅地將他往回拉,深恐牠又溜掉。
杉嵐徒勞無功地看著,蕭薔把獅子抱得更緊,他嫉妒地將獅子粗魯拉開,拋向床尾,沒想到蕭薔半閉著眼楮爬起床,四處模了一陣後倒在床尾擁著大獅子又睡著了,口中還喃喃自語著︰「討厭!」
他受傷似地坐在那里,該死!她總是寧願舍棄我。她願意跟那老巫婆在一起而拒絕我,現在則選擇那毛絨絨的大怪物,而拋棄坐在床沿的我!這是什麼道理?
「該死,妳讓我的自尊受傷了!」他憤恨地低聲咆哮,蕭薔不知情地說著夢話︰「活該!??恪??稹???
「我的耐性快被妳磨光了,妳為什麼不快些長大呢?該死的蕭薇,該死的大獅子,該死的小薔,一群大笨蛋。」
他自嘲地撇撇嘴︰「而我是最大的、最笨的超級大笨蛋!」
接著他馬上想到他的冷靜呢?他的自持呢?他的……頭腦?雨停時他完全沒有察覺到,眼皮早已重重合上,兩人方向相反地睡著了。
玲姨進門時真是啼笑皆非,一人睡一頭,杉嵐老是說,蕭薔孩子氣重,長不大,其實他自己也是如此。
玲姨又拿條被子,一人一件免得誰被悶死,她溫柔地拿開蕭薔懷中的大獅子,這是復原那天送她的禮物,看她如此珍愛,玲姨比任何人都高興。
「好啦,你別湊熱鬧了,真不曉得誰會先跌下床?」她猜測地抱著獅子關上門。
結果是蕭薔先跌下床。當鬧鐘嘶喊起來的時候,她伸手想按掉,結果撲了個空,整個人重心一不穩便跌下床去,她有些生氣地爬上床,終于找到鬧鐘,處理完畢後,她想將棉被往旁推,不期然看見一雙黑而明亮的眼楮,她一驚,反射性地用棉被將它蓋住,那雙熟悉的眼楮……一定是作夢!
杉嵐慢慢拉開蓋住頭上的棉被冷冷問︰「小新娘,妳想悶死我嗎?」
「天啊,真的是他!」
「妳的歡迎方式真怪。妳剛剛說什麼……『天啊,真的是他!』這是什麼意思?不是我妳還以為是誰?」他有些惱火。
「昨天我打去高雄的電話是你接的嗎?」她迷惑的問。
「從來沒有人懷疑我是假的葉杉嵐?」他嘲諷的冷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不是明──今天晚上才回來嗎?」一見到他話都會說錯。
「該決定的事都弄得差不多了,提早一天回來阻止傻瓜做蠢事。」他語調怪怪的說。
蕭薔氣得滿面通紅︰「什麼傻瓜?做什麼蠢事?」
杉嵐揚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妳真像卡通里的那個──小青蛙,奇怪,我又沒指名道姓,妳生什麼氣?」他拿起枕頭墊在背後。
「你明明在說我,還……」她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既然妳承認了,那我們就挑明了說。」
蕭薔不解地看著他︰「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嗎?」他將身體傾向前︰「昨天妳在電話里說的話,現在再說一遍,一字不漏再說給我听。」他的聲音溫柔得出奇。
蕭薔張大了眼楮,硬是說不出話來,杉嵐兩道凌厲的視線令她張了口卻擠不出一個字。
「沒話可說了嗎?」他伸手在她的唇緣來回畫著。
「我……我……」她惶恐地向後退。
「再說一遍啊!」他輕輕拉住她以防她又摔下床去。
她想甩開他的手,無奈他緊抓不放,根本掙月兌不開,蕭薔心虛地移開視線,現在和昨晚的情形又不一樣。
「不敢說?不想說?還是……忘了?」
「都不是,如果你走遠一點我相信我可以再說一次。」她松口氣,好不容易說了句完整的話了。
「走遠一點?是要我回到高雄再用長途電話談是嗎?」
蕭薔挫敗地垂下頭,輕輕開口︰「你是故意的,我好笨哦!」
「對極了!」他尖銳的聲音使蕭薔嚇一跳,他繼續說著︰「我是故意的,妳現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是不是?妳以為妳說走就能走?妳為一個小小的誤會就想離開我,妳休想,我知道妳和蕭薇從小一起長大的,妳相信她,她卻一直恨妳,妳就像鴕鳥一樣,埋住了頭,拒絕面對這個事實∣她恨妳!」他用力搖晃她,彷佛如此才能使她清醒。
「不,不,不,她愛我,她愛我!」她涕泗縱橫地大聲反駁,悲懼使她充滿了勇氣︰「她是我姊姊,她不會恨我的,你說謊!」
「顯然那天妳在廚房听得不夠清楚,我再告訴妳一遍。」
「不要!」她用手捂住耳朵,那天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可是她故意忘記它,現在更不願意再听一次。
杉嵐拉開她蓋住耳朵的手,一字一句用力說著︰「妳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姊妹,妳的母親是謝映虹,不是那個江華,蕭薇她恨妳,因為妳父親蕭敏蒼愛妳勝過她,妳有一雙健康而美麗的腿,她沒有,妳有我而她沒有,不管妳相不相信,她要求我娶她,因為她想藉此打擊妳,妳听清楚沒有,她恨妳!」
她兩眼空茫地瞪著一臉憤怒的杉嵐,腦中一再回響著︰「她恨妳!」除了這句話她什麼也沒听進去。
「小薔,妳听見了沒有?」
「她恨我。」她喃喃的自語。
「是的,蕭薇恨妳,但是妳必須知道一件事,江華並不恨妳,相反的,她愛妳,雖然妳不是她親生的,但也因為如此,蕭薇更恨妳,懂嗎?」他知道她根本不懂,上一代的是非牽扯到這一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懂的。
「你呢?愛我嗎?」
杉嵐對她平靜的語調有些擔心︰「我愛妳。」
「那我愛你嗎?」
問題繞了一圈又回到他們倆身上,他怎麼回答呢?
「妳說呢?」
她的回答正如他所料得到的。「我不知道!」
「那就表示妳並不是不愛我,也不是愛我,既然如此,這個問題等妳知道了再告訴我,同時也告訴妳自己,好嗎?」他拿起紙巾擦干她的淚水。
「你不……生氣了!」
「如果妳忘了昨天的話,而且以後不再提起,那我就不生氣了。」他笑著說完。
「好,我忘了。」
「那很好,我想……」
「我想我該起床了,你先出去。」她邊說邊推他下床。
他有些喪氣,蕭薔根本沒听進謝映虹的事。唉!這是需要時間的,剛才她才像遭電殛似的愣在那,現在卻又急著趕他出去,似乎心情不壞,如果再說下去……杉嵐,你于心何忍啊?!
「我為什麼要出去?」
「除非你想當大?」她拉開門卻推他不動。
「嘿,這主意不壞,所謂秀色可餐不是嗎?我還沒吃早……」
「吃飯啦!」玲姨在樓下喊,電鈴同時響起。
「你敢,快走,有人來了,你快下去嘛!」
「小表,饒了妳,快點哦,十分鐘之內如果還沒見到妳,葉大將軍可要殺上樓來了,知道嗎?」
在關上門之前她生氣地喊︰「不要再對我說,『懂嗎?』『知道嗎?』,我自己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你懂嗎?」
他笑著走下樓,但沒走多遠他的笑聲便嘎然而止。
蕭薇幸災樂禍的看著站在樓梯間的杉嵐,哼!他高貴,純淨的謝映虹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剛才的爭吵她听見了,哈!這回看你怎麼保護你的寶貝小薔,她相信此刻的小薔受不了這個事實,她要看她親愛的小妹妹在她面前崩潰,看她痛苦,她活該!
他的臉像戴上面具一樣,走到蕭薇面前同時平靜地說︰「無恥!」
她一臉無辜地反問︰「無恥?她是小薔的母親,我帶她來讓她們母女相認也錯了嗎?」
他不理會她,直視謝映虹︰「妳答應我在小薔能接受妳以前不露面的。」
「我……我,她說小薔……生病了,我以為,我以為……杉嵐,相信我,我無意破壞我們之間的約定,讓我照顧她。」見杉嵐不答話,她垂下頭懇求他︰「至少讓我見她一面,求求你。」
哎!她受的苦夠多了,又何苦再如此折磨她?該死的蕭薇!
「小薔沒有生病,蕭薇騙妳的。」
「真的?」
「真的。」
「那……我走了。」她眷戀地朝梯口看了看才毅然決然地轉身。
「妳不等見了蕭薔再走?」可惡的蕭薇仍不死心。
「不……了。」
沒有人再說一句話,謝映虹再度回頭看了一眼,心中難過地想著,孩子,原諒我!她傷心的開門,多希望再見她一面,多希望……。
杉嵐無奈的看著她朝門外走去,他沮喪地想大喊幾聲,他的臉繃得死緊,小薔會不想見她的親生母親嗎?不想……蕭薇憤怒地看著一切,她所花的心血都白費了,蕭薔並沒下樓來,而這個女人又急著走,真是可惡。
「留下來!」
他們同時抬頭,驚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蕭薔。
酒乍醒,貝初明,
誰家小樓調玉箏?
指撥輕清,音律和平,
一字字訴衷情,
恰流鶯花底叮嚀。
又孤鴻雲外悲鳴,
酒碎金砌南,敲碎玉壺冰,
听,晝是斷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