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少妍自殺未遂,在關家掀起軒然大波。關少衡在她以生命相脅下,面對殷殷詢問的父母,只能選擇沉默。關景禾和唐念汾都認為兒子不可能不知道實情,對他一再推說不知的態度非常不滿。但在這個節骨眼,家里一點小小的爭執或許都會刺激到關少妍,他們也只好忍耐。
一夕之間,關家變得最憔悴的就是唐念汾了。她不曉得關家子女究竟受了什麼詛咒,少威死于非命,少衡放蕩不羈,而從小被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少妍也莫名其妙地尋短。老天到底還要怎樣折磨她一個弱女子?
「媽,我不想留在台灣了。」關少妍將喝了兩口的補品擱在床邊的小桌上,氣悶地靠回床頭櫃上。家里的人為了怕她想不開,一天二十四小時輪班守著,幾乎快把她悶死。
「等你身體好一點,想去哪兒,媽都依你。」唐念汾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臉頰,不敢在這個時候拂逆她的任何意見。雖然她很想弄清楚女兒自殺的原因,但她怎麼敢在少妍面前提起?少衡的口風又那麼緊,不說就是不說。她為兒女們懸著的一顆心,幾時才能放下啊?
「我上次提過的那間表演學校下禮拜就注冊了,我本來已經打消這個念頭,想要乖乖待在家里,可是……」說著,她靜靜地垂下淚來,眼里帶著無盡的哀傷。「我真的在台灣待不下去了。」
這是什麼話哪?關家在台灣有錢有勢,關景禾政商關系良好,在金融界舉足輕重,他女兒居然說在台灣待不下去?!唐念汾心痛地攢緊了眉,是不是她這個母親當得太失敗了?
「那……你還會回來吧?」她氣弱地問著心意堅決的女兒。
「媽,」關少妍難過地摟住她,心慌地抹去她的淚痕。「我當然會回來,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而已,你別為我擔心啦!」
唐念汾發現自己的失態,難堪地撇開頭,悄悄拭去臉上的淚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你別嫌媽凡事都要哩唆的,我是怕你年輕不懂事,一不小心走錯了路,將來後悔莫及。」她暗暗嘆了口氣,狠下心來作了決定,「到了美國就當去度假,混不下去就回來讓爸媽養,千萬別逞強。」
必少妍的心被這一連串的嘮叨徹底擊潰了。為什麼她一直沒發覺媽媽是這麼疼她?
她激動地埋首在她的肩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媽,原諒女兒不孝,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傷心,真的不是故意的!
必少妍的臥室出現了久違的人氣,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哭成一團,才又互相嘲笑對方的哭相很丑。唐念汾貪心地想多抱女兒一會兒,惆悵地憶起孩子們都還小的時候。不論兒女在天涯或海角,只要在就好,她哪敢指望他們承歡膝下。瞬間閃過心頭的感傷急遽抽痛了她的心房,誰憐天下父母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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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敏!」關少衡叫住正準備下班的遲敏,朝她招招手。
「有事嗎,副總?」遲敏怔怔地朝他走去,心想副總大概是要她加班吧!
「我妹後天出國,」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她的反應。哼,還在裝傻?沒問題,他會全程奉陪。「我想買件外套迭她,可以陪我去嗎?」
遲敏對這出人意料的請求感到受寵若驚。副總一向瞧不起她的打扮,今天怎麼會找她一起去挑衣服?他可以找汪小姐啊!
「好……好啊!」遲敏覺得自己很壞,明明心里有一大堆疑團,偏要先答應了再問。
「我……你不是常說我的穿著很糟嗎?」她羞愧地低下頭。
嘿,一出手就忽略了她是個心細如發的女子。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愣了幾秒就爽朗地笑了起來。「所以才找你啊!我妹的品味和你差不多。」這麼說真是侮辱了少妍,但她們兩個搞上同一個男人倒是不爭的事實。
遲敏得了個合理的交代,雖說是被奚落了一番,但她仍欣然地跟在關少衡身後離去。
氨總真是個好哥哥,盡避不欣賞妹妹的穿著,他還是會挑妹妹喜歡的衣服送,不像君頡,老愛挑她毛病。副總一定很疼他妹妹。
必少衡帶遲敏到東區的一家精品店,一進門就優閑地往沙發椅坐下,把挑衣服這件事交給她全權作主。
百貨公司還在進行換季大拍賣的當口兒,這家追逐流行的精品店早換上了當季的冬裝,每一件的價格都貴得令人咋舌。關少衡從來不曾在工作上用心,但對股票、期貨等金融商品的投資卻付出了不少心血。不肯向家里拿錢的他,總得另闢財源來支付生活上的開銷。
遲敏沉吟的打量每一件架上的外套,不時跑到關少衡身邊問些問題。
「副總,你妹妹比我高嗎?」她穿了高跟鞋也只到副總的耳垂,他妹妹說不定也很高。
「嗯,她是標準的模特兒身材,應該有一百七吧。」關少衡看遲敏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的蠢樣子,暗暗覺得好笑。笨女人,一步步掉入陷阱還不自知!
最後,遲敏挑了件褐色的及膝駝毛大衣,不敢肯定關少衡會不會嫌她挑的衣服太丑。
必少衡接過衣服,給了她一個贊許的微笑,之後他把遲敏試穿過小一號的同款式大衣從架上取下,吩咐售貨小姐分開包裝,她看得一頭霧水。
「遲敏,這件送你,台北的冬天有時也挺冷的。」關少衡調閱過遲敏的資料。她自幼生長在香港,十五歲到美國念書,今年取得碩士學位後第一次踏上台灣這塊土地。
遲敏吃驚地抬起頭,他自然流露的關心感動得無以復加。「謝謝,我很怕冷。」
你很好騙!必少衡漾開一抹在遲敏眼里看來很溫柔的笑容,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
「喂,晚上請你吃飯。」
「那怎麼好意思?」遲敏不曉得副總怎麼突然對她那麼好,他熾熱的眼神和親密的踫觸都教她難以承受,一顆心不受控制地鼓動著慌亂的旋律。「……我請你好了。」說到底,她就是很厚臉皮地想和關少衡吃頓飯。
「我食量很大喔!」他一副恐嚇小女生的口氣,忍耐著應付遲敏欲拒還迎的伎倆。
「我有帶信用卡。」遲敏笑得好靦腆。副總這麼和和氣氣地逗她,讓她一瞬間有談戀愛的錯覺。她知道是自己異想天開,可是心中那股淡淡的幸福感受卻硬是排遣不掉。
因為遲敏對台北市還很陌生,所以出關少衡作主挑了家美式餐館。這家餐館熱帶風情的明亮裝演不搭調地流晃著清新的海水味道,讓過慣簡單生活的遲敏覺得新奇有趣,一進門就頻頻東張西望。
穿著藍白條紋制服的服務生很快送上開水和菜單。遲敏一翻開手上的菜單,又被感動了一次。傳聞副總是個花錢很大手筆的人,尤其是和女伴約會時,可是這家餐館的食物很平價,副總一定是很樂意讓她請頓飯又怕她破費。他的體貼溫暖了習慣獨來獨往的她,真不曉得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批評他無情無義。
用餐的時候,關少衡叫了瓶葡萄酒,不著痕跡地鼓吹遲敏多試幾杯。
「我以前認為酒都是苦的,所以從來不喝。沒想到葡萄酒甜甜的,比葡萄汁還好喝。」
加了冰塊的葡萄酒比美食還誘人,甜甜酸酸的味道讓遲敏一點也沒有喝酒的感覺。
是甜甜的沒錯,可是酒精濃度至少在百分之十五以上,這種酒才是最容易醉人的。
必少衡對遲敏的無知不予置評,淡笑地飲著高腳杯里的暗紅色液體。
吃完飯,關少衡向遲敏問了地址,很禮貌地要開車送她。一路上,遲敏好心情地搖下車窗,讓夜風撲過她被酒氣燻熱的臉頰。她決定將關少衡今晚待她的好收藏在心底,不管他是有心或無意,都在她心上烙下印子了。
遲敏不認得路,關少衡很確定這一點。
「遲敏,有個朋友剛回國,送了包咖啡豆給我,你要不要嘗嘗看?」他胸有成竹地把車開往自己的屋子,迂回地拐騙毫無戒心的遲敏。
「呃,好啊!」遲敏回眸一笑,難得的開朗燃燒了她原本蒼白的容顏。
必少衡有點意外,她還滿清醒的痳!說不定她酒量過人,還故意騙說不會喝酒。遲敏在他心中已無誠信可言。
不過,沒醉更好,他要讓她輸得沒有台階可下。
車子轉過一個紅綠燈,關少衡很自然地指向前頭的一棟高樓。「我就住那里,要不要上去坐坐?」
遲敏不放心地看了手表一眼,「會不會太晚了?」
「你有門禁啊?」關少衡放慢了車速,話里一絲強人所難的成分都沒有,像是對多年好友的平常邀約。
「沒有,我怕打擾到你。」
「怎麼會?你知道嗎?咖啡豆愈新鮮,煮出來的咖啡愈好喝。而且那是我最喜歡的牌子。」
必少衡大方地想和她分享好東西的語氣,消弭了她對時間的顧慮。「那……我坐一會兒就好。」
計謀得逞的關少衡順利帶遲敏進到他位于大廈頂樓的屋子。這個地方他已買了很久,直到少妍決定出國後,他才搬了進來。少了少妍,他名義上的「家」已經沒有讓他留戀的東西。
必少衡招待遲敏在客廳的沙發坐下,自己到廚房煮咖啡。過了好一會兒,他端兩杯香醇的咖啡出來,不動聲色地坐到她身邊。他的聲音、他的味道近在咫尺地撩撥著遲敏,讓她緊張得亂了呼吸。除了項君頡,她實在缺乏和異性單獨相處的經驗。
恍惚間,她喝完了咖啡,杯子被他接過,連同他的擱在桌上。她轉過頭想道個謝並告辭時,猛然望進他凝視著她的眼神,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停擺的時光中,他欺身吻住了她,很輕、很輕,卻完全沒有結束的跡象。
「眼楮閉起來!」他著迷地加深了吻,手掌輕拂過她眨動的眼皮。
遲敏吻起來的感覺不算差。他著她青澀的身軀,悲哀地發現沒什麼身材的女人還是可以引起他的反應。
「副總!」遲敏焦急地伸手撐開兩人的距離,突如其來的親熱奪走了她素來的冷靜沉著。
「叫我名字!」他深情地注視著她,曲起指節來回摩挲她嫣紅的臉頰。
她根本叫不出口!分心想執行他的命令,徒然讓她的思緒更加混亂。
「要我遞張名片給你嗎?」不想浪費時間理會她的掙扎,關少衡拉近她,性感的薄唇再度膠著上她的,纏綿的擁吻預告了他勢在必行的佔有。
你和項君頡帶給少妍和我的夢魘,我會加倍奉還。在他褪下遲敏的貼身衣物時,包里在關少衡火熱軀體下的,卻是一顆極度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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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好黑了!
遲敏拉緊了薄被,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事。從小媽媽就告誡她要潔身自愛,千萬不能隨便和男人發生關系,她全忘得一乾二淨。也許是被酒精迷醉,也許是被副總低沉的嗓音催眠,直到身體傳來劇痛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已沒有機會回頭。
今晚的事好荒謬,副總八成是「就地取材」。唉,也只能怪剛剛的氣氛太好了。他一定覺得這種事沒什麼,當然,她也不會要他負責,畢竟副總又沒有強迫她。而且他沒有在她累得動彈不得時趕她走,她已經很感激了。
她一個勁地胡思亂想,冷不防被關少衡側身摟住,溫熱的觸感讓她很難為情。她還以為他睡了呢!
「你沒和男人做過這種事?」以往他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些男人偏好和處女,什麼都不會的女人不是很乏味嗎?遲敏讓他懂了。她明明怕得要死,一雙無辜的眸子卻默許他在她身上為所欲為,無關容貌、身材,那種獻祭般的虔誠,簡直是所有男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包括他在內。
「嗯。」遲敏若有似無地哼了一聲,覺得好尷尬。她是不是讓副總感到為難?
「你好乖。」他獎勵小動物似地模了模她的頭。項君頡沒踫過她,顯然對她比對少妍多了一份尊重。姓項的要是知道原本以為穩穩到手、不急著佔有的女人,竟然這麼隨便就把第一次給了別的男人,鐵定會嘔死!
「搬來跟我住!」他非得把她從項君頡身邊搶過來,由身到心,徹徹底底地佔有。
「嗄?」遲敏驚詫地睜開眼,瞥見他繞在自己身上的結實手臂,馬上紅了臉。事實上,她整個人都靠在他懷里。
「你家人會說話?」他曉得遲敏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姊妹。既然她不喜歡干脆地答應,他就陪她玩玩拉鋸戰。
「我……我只有一個人。」
「那你有什麼顧忌?」他的手不安分地輕揉著她圓潤的肩頭,好整以暇地進行游說的工作。只要他關少衡想要,從來沒有女人能拒絕!
沒有顧忌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住在一起嗎?關少衡搞得她快沒有辦法思考了。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搶別人的男朋友啊!
那你還跟我上床?關少衡打從心底瞧不起遲敏的做作,她一定是這樣故作猶豫地逼項君頡和少妍做個了斷吧!
「你說書翎啊!我曉得我名聲很差,但是絕不會腳踏兩條船。」
「你要為了我跟地分手?」遲敏心急地翻過身子,痛得差點叫出聲來。
善體人意的小綿羊一副萬萬不可的神情,現在心里可得意了吧!必少妍、汪書翎,每一個都比她漂亮百倍,偏偏全讓她橫刀奪愛。
「你放心。我和她都是好聚好散的人,她也不只我一個男朋友,我們之間沒有誰辜負誰的問題。」
「為什麼?我不漂亮,身材不好,又不愛玩。」雖然她很喜歡關少衡,但他突如其來的恩寵卻教她很不安。
完全切中要害!漂亮、身材好、放得開是他歷任女友的共同特征,遲敏倒還有點自知之明!
「我覺得你好溫柔,想要照顧你,也想被你照顧,這個理由充分嗎?」他從來不會也不需要費心去編派一些甜言蜜語,因為他的舉手投足已夠讓女人們心蕩神馳。遲敏讓他破了例。
他描繪的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哪!那種與心愛的人互屬的美好感覺,現在似乎只要她點個頭就能擁有。但是她一直認定這樣的幸福必須以「婚姻」為前提,關少衡的話挑戰了她二十三年來牢不可破的道德觀。
明明知道是錯,偏還去做,你一輩子就毀了。媽媽生前老是這麼幽幽地說著。
愛上一個男人前,千萬要想想將來的痛。如果可以,最好只愛自己。媽媽常掛在嘴邊的叮嚀殷殷地回蕩在耳畔,可是她真的很喜歡副總啊!
媽,你說得那麼無奈,是不是早料到我也會難逃情關呢?和副總在一起,是不是像飛蛾撲火一樣的傻?誰能給她一個答案啊?
「我不會公開我們的關系,你仍舊可以安心工作。我的意思也不是要你幫我洗衣、燒飯,只是像今天這樣,下班後一起吃頓飯,然後煮杯咖啡、聊聊天,不好嗎?」哼,不公開關系是為了順利折磨她。除了遲敏,沒有人會笨得相信他是真心的。
他愈說她愈心動。以後每天都像今天這樣,那不是很像一對恩愛的小夫妻嗎?
「喂,小女生,」關少衡摟緊了她,在她光果的頸項上親昵地磨蹭。「你還是比較期待轟轟烈烈的愛情對不對?」
「沒有!」她好象否認得太快了。但是,她這樣的人似乎也和轟轟烈烈扯不上邊。
「那就好好睡一覺,我明天幫你把東西搬過來。」這是他的極限了,再溫言軟語的和她廝磨下去,他會精神分裂。
生理的滿足加上復仇的快感,關少衡已經好久沒睡得像今晚這麼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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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童兆頤拎了一袋熱食,不辭辛勞地來到關少衡的住處門口。這家伙,一個人住後,八成也懶得出外覓食。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施舍一些溫情給他好了。
必少衡應門後,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不屑地撇了撇唇角。「你是老媽子啊?我媽都不怕我餓死了。」
這個人有沒有一點良心啊?童兆頤還來不及搶白,就被一陣飯菜香奪走注意力。
「你會下廚?」他不敢置信地大呼小叫,鞋也沒月兌就闖了進去。一看到餐桌上豐富的菜色,登時瞪大了眼。「看不出我們關少爺那麼勤快,一個人干痳做那麼多菜?」看來他今天是來對了。伸指抓了一塊熱騰騰的糖醋排骨,滑女敕的口感更讓他確信自己是好心有好報。那袋食物就留在角落自卑好了。
「少衡,是誰呀?」待在廚房里熬湯的遲敏,試過味道後才熄了火,將最費事的那道湯盛在瓷碗里。她微笑地捧著湯走出廚房,在看到童兆頤的那一刻僵住了笑容。
童兆頤的驚詫絲毫不下于她,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該如何打招呼。
「阿敏,去幫他拿副碗筷。」關少衡接過她手上的湯,推了推呆若木雞的她。
「喔。」她終于有了點反應,听話地跑進廚房,從櫃子里拿出一副全新的碗筷。
「遲敏,你在辦公室做得還嫌不夠啊?!星期假日還到老板家里上工?」關少衡真懂得「物盡其用」的道理!但是他和遲敏熟稔的樣于,卻讓他隱隱覺得不對勁。
「我……」遲敏心虛地望了關少衡一眼。
「我們已經同居了,你有意見嗎?」童兆頤和他交情深厚,多來這里走動幾次,一定會知道他和遲敏的事,他倒不如大方招認,收買遲敏的心。
怎麼可能?童兆頤差點被口中的食物噎著。他和關少衡認識不是一、兩年的事,別說他個性孤僻了,遲敏根本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必少衡絕對別有居心!但看著遲敏在得到認同後,一臉嬌羞地甜甜笑著,他怎麼說得出口?
「遲敏啊,談了戀愛就要有失戀的準備,尤其是和關副總。」關少衡到底在發什麼神經,為什麼要招惹遲敏這麼清純的女孩子?
「嗯,我知道。」遲敏笑著點了點頭。
童兆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知道叫知道還笑得出?
「童兆頤,我們阿敏年幼無知,你別灌輸她一些亂七八糟的思想。」關少衡不馴的眼神滿不在乎地挑舋著他的見義勇為。
「就是因為她年幼無知,我才要警告她人心險惡啊!」關少衡那副有恃無恐的嘴臉,教他看了心都涼一半。
遲敏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單純的她自然听不出眼前兩個男人玩笑的口吻下,是為了她而掀起的一場角力。
「好可惜,我們浪漫的雙人晚餐被一個不速之客給打擾了。」關少衡刻意摟住遲敏的肩膀,明白宣示他們談的絕不是柏拉圖式的戀愛。
「放心,我不會留下來過夜。」童兆頤意有所指地拉長語調,連遲敏都听出他話里的曖昧,羞怯地掙開關少衡的摟抱。
「我幫你盛飯。」童兆頤碗底一空,遲敏忙不迭地獻著殷勤,試圖化解尷尬的氣氛。
「好溫柔喲!」他怪聲怪氣的贊美讓遲敏紅了臉。
「阿敏,你不用對他那麼好。」神經病!三個人就屬他吃得最津津有味。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混帳!
「阿敏,以後我可不可以來你們家搭伙?」他故意忽略關少衡的敵意,親親熱熱的喚著遲敏,像和她也成了好朋友。
「可以啊。」
「不可以。」
正反兩面的聲浪同時響起,關少衡霸氣地瞪了遲敏一眼,她立時嚇得噤聲不語。
「我只听到‘可以’。」童兆頤吊兒郎當地繼續吃飯,天曉得他的心情有多沉重。
遲敏善良得讓人心疼,關少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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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來和關少衡同居有一個多月了,遲敏還是有一種做壞事的罪惡感。好在,項君頡自從上次邀她共進晚餐後,就沒再和她聯絡。听說他從歐洲一位落拓的小提琴家那兒買了一把名琴,每天下班後都窩在房里練習,冷落了一票女友。
每個人心中都有最重要的事吧!對項君頡而言,音樂就等于他的生命。記得他們一起在美國念書時,有一次他在一家樂器行試彈了一架鋼琴,清亮的音色讓他「驚為天人」,明明沒錢也立刻向老板訂了下來,千叮萬囑地要老板絕對不能賣給別人。
雖然他貴為瑞開的少東,名下財產不少,但在他改讀音樂系後,幾乎全部遭到項澤明凍結。為了買琴,他開始籠絡遲敏,不斷慫恿她把兩個人的積蓄拿去炒作股票。
「喂,你會害我被項先生罵的。」任他好說歹說,遲敏就是不敢答應。她知道項澤明最恨項君頡一頭栽在音樂里。
「別擔心啦,他才舍不得凶你呢。」項君頡說這些話時心里很有把握。遲敏是老爸流落在外十多年的私生女,他對她一直有份很深的歉疚。也因此,他和遲敏雖然生疏,但他私底下曾不只一次地警告項君頡︰要是遲敏出了什麼差錯,你就提頭來見!
「如果我把錢輸光了呢?」
項君頡瞪了她一眼,「你別烏鴉嘴!」
拗不過項君頡的苦苦哀求,她只有勉為其難地答應。短短一個月,她就狠狠賺了一筆,讓他得償夙願。
後來,項澤明發現了項君頡的「造反」,連帶也把遲敏訓了一頓。他才說了她幾句,瞧見她無助地垂下頭,也跟著手足無措起來,項君頡才僥幸逃過一劫。
「在想什麼?」關少衡洗完澡出來,扔了條毛巾到遲敏身上,隨性地往床沿一坐。
「沒什麼。」遲敏拋開腦中的思緒,跪在床上幫他擦濕發。「少衡,你都不穿衣服,不冷嗎?」
必少衡在家時,通常都只穿件短褲,從不穿拖鞋。天氣漸漸涼了,他還是這麼穿,大概是他對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吧!不可否認的,他的線條的確堪稱完美,古銅色的肌膚永遠泛著一層光澤。
他低聲笑了起來。「穿了不是一樣要月兌嗎?」
遲敏尷尬得不知如何接話。關少衡似乎為了印證自己的話,迅速按住她忙碌的小手,一轉身就月兌下她的睡衣。
出乎意料地,他不覺得和遲敏親熱的感覺比和他那些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友差。遲敏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飄忽氣質,蠱惑他一次又一次地與她歡愛。她雖然不太懂得迎合,但至少很專心,不會在他欲火高張時問些愛不愛之類的問題,做完後也很安靜,乖乖地翻過身去睡,完全不需人哄。
如果她長得漂亮些、身材再好些,絕對是塊當情婦的上佳料子。
必少衡睡不著,索性拉起同樣汗水淋灕的遲敏,讓她靠坐在懷里。
「阿敏,你有什麼夢想嗎?」他只是隨口問問,可沒閑情逸致當她的阿拉丁神燈。
「我?小時候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學鋼琴……」遲敏將十指攤在膝上,輕柔的嗓音透著無限的遺憾。
必少衡抓起她的手指搓揉著,這才發現她有雙縴細修長的手。
「那為什麼不學?」突然,他想到項君頡很會彈鋼琴,不自覺地加重手上的力道。
听說他已經很久沒和他的紅粉知己們約會了,該不會是為了遲敏吧?
「我媽不讓我學。」
「家里窮?」遲敏一向很樸素,可是她怎麼看都不像出身貧寒。再說,她在父母雙亡後,到美國念的都是學費驚人的貴族名校,不太可能學不起鋼琴。不過,他和她聊天一向懶得花心思,隨便搭幾句話也就算了。
「也不是啦,其實我媽就是鋼琴老師。」
「她希望你專心念書?」
要跟他說嗎?遲敏猶豫了一會兒,決定輕描淡寫地說個大概。
「她因為彈得一手好琴才吸引了我爸……」遲敏想到媽媽坎坷的一生,不禁難過起來。
「結果婚姻不幸福?」
遲敏搖了搖頭。「都是我害的。我媽一生下我,我名義上的爸爸馬上知道我不是他親生女兒。他以為我媽想騙他的錢,立刻就提出離婚,這也正好稱了我媽的意。當初我媽之所以懷著我嫁人,無非是想給我一個正正當當的身分,而那個男人在香港挺有名望的,離婚後也不敢不認我,所以我就跟著他姓遲。我媽一直忘不了我爸,有時候很疼我,有時候又會罵我比較像爸爸。我常在想,如果沒有我的話,或許我媽能有機會認識別的男人,會過得很幸福……」
「她怎麼不叫你爸爸負責?」遲敏的故事倒還挺有趣的,就不知可信度有幾分。
「我爸有家室了。」
「那又怎樣?叫他離婚啊。」難怪!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樣的母親才會教出遲敏這樣的女兒。
遲敏轉頭對他投以感激的微笑。少衡的偏袒讓她覺得好窩心,她原本還怕他會非議媽媽的作為呢!
「我……我爸爸的太太是我媽的親姊姊。」這樣的故事听起來荒謬,她說著卻感到很心痛。阿姨早就發覺媽媽和爸爸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愫,姊妹間只維系著表面上的和平。
媽媽了心中對姊姊的一份愧疚,遠嫁香港後,一輩子沒回過台灣,兩姊妹更是到生死兩隔時都沒聯絡過。
老天,連姊姊的老公也搶,怪不得遲敏會以搶別人的男友為樂!
「那現在呢?有其它的夢想嗎?」
遲敏但笑不語。做人不能太貪心,現在的她幸福得像在夢境中。
「喂,你不會是想嫁給我吧?」關少衡將臉湊近她,驚呼地問著。
遲敏被說中了心思,著急地開口辯解,「每個人都可以有夢想的,不是嗎?我們現在這樣,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你不用為了成全我的夢想而娶我。」
廢話!誰會想娶你?關少衡看著她一臉認真,壓抑不住閉騙她的壞心眼。「男人都不喜歡太早結婚。等我三十歲,一定娶你。」
「你今年幾歲?」她稚氣地問。
「二十七。」哼,他關少衡即使到了四十歲也不會想結婚。游戲人間不是樂得輕松自在?
「那還要好久。」她一算,直覺地月兌口而出。
「你還不滿意啊,小姐?」關少衡夸張地嚷嚷,玩笑地掐住她的脖子搖晃。
遲敏嬌聲笑了起來。「才沒有呢!我……我只是很期待。」她愈說愈小聲,覺得自己真是愈來愈不要臉了。
「那我們算是約定好了,到時候你可不準變心。」
「我不會的。」她很鄭重地允諾,十分確定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就是他。
我也不會,因味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將來也不可能愛上你。關少衡訕笑著在心里回答,扳過遲敏的肩膀,索討著她該為他那一長串甜言蜜語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