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鳥鳴聲?外頭的聲音好像愈來愈有感覺了……這種與外界仿佛再度有了接觸的感受是沉重的,是起碼對方允哲而言是如此。
他緩緩地、沉重地睜開眼——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猛地一甩頭,期待能將腦袋里那該死的暈眩感給甩去。環顧了一下四周環境,他赫然發覺自己身處于一個陌生的房間。
這里是哪里?他的意識至此刻已完全清醒,開始回想之前能搜索得出來的記憶。
記得……他好像和齊傲要同歸于盡,可是,定時引爆的火全給曲宓拆了,然後……對了!齊傲在最後好像拿了一個東西往他身上扎,一陣酥麻感之後他就失去意識了。
看來,他被送到這陌生的地方來,絕對和齊傲那家伙月兌離不了關系。只是……這里是哪里?齊傲把他送到這里做什麼?
下了床,他將一塊大窗簾拉開。陽光柔和的透了進來,然後……然後他看到外頭是一片雪世界及穿梭在馬路之間各種不同發色的人。
天!這里是哪里?這里絕對不是日本,也不是台灣……
「我到底在哪里?」他討厭這種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仿佛受控在人家手中的感覺。
「美國、紐約。」一個聲音傳了進來,隨後門被打開,走進來一約莫六十余歲的老人。他淡淡地看方允哲一眼。「不錯嘛,多補加了兩次藥劑,你竟然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醒來,可見你受過對藥物免疫的訓練。黑風組織的前任大梟雄對你還頗有心的。」
「你是誰?」方允哲警戒地看著他,對于自己的事情,他似乎十分了解。「你是風雲組織的人。」
「有些見識,不過……」他微微一笑,不帶有任何威脅氣勢。「我是早就退了休的‘老風雲’,早就不管組織里頭的事情了。」
「那好。」方允哲往外走。
「喂,你去哪里?」老人看他穿著睡衣還行色匆匆的模樣,不覺有些好笑。「若是要離開這里好歹也換套像樣的衣服,黑風組織的‘角頭’人物都習慣穿著睡衣見人嗎?還有啊,那套睡衣褲是我在找不到其他衣物的情況下,拿從前破舊的睡衣充數的。褲底曾破了個洞,我別出心裁拿了半面美國國旗補上……你確定要穿它上街?」
方允哲霎時紅了臉,回頭看了這套藍色條紋的睡褲,後頭果然有半面醒目而夸張的美國國旗。他低咒了聲,「該死!」伸手就要去換掉那件難登大雅的睡褲,才拉開褲子,他的手立即像被燙著了一般的蕩開,「你——」他一雙眼楮瞪得老大,一只手指指著老人,還略略發抖,臉上紅得如一度燙傷。
「你怎麼啦?中風了嗎?」老人強忍住笑意,忽地高唱︰「玫瑰、玫瑰,我愛你;玫瑰……」
「你……你這瘋子,神經病!」方允哲臉又紅了,他並不是一個容易臉紅的人,但這回卻被這瘋人院走出來的瘋老頭整得一張臉「長紅不褪」。
天啊!他不但被換上了一件可笑絕倫的睡褲,最恐怖的是……連內褲也被換掉了,那件有蕾絲的女性小內褲此刻正緊裹著他雄健有力的腿,小內褲的前頭印有一朵大玫瑰花的圖案……他簡直要吐血了!
「什麼叫瘋子、神經病?為了你,我可是拉下老臉逛遍了所有紐約情趣用品店才買到那件內褲的哩!」老人仍嘻皮笑臉。「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他把身子挨近方允哲,方允哲則瞪了他一眼,忙防賊般的閃開。「那件白色小內褲前頭印有一朵大紅玫瑰,後頭還有一句撩動人心的話……」他吊人胃口似的打住不說。
「什麼話?」
「Touchme。」
「你……」
「神經病,是不?」老人替他接了想說的話。
「你到底想怎樣?!」方允哲氣得差點吐血,這老頭花了這些狗尿心思一定想達到某個目的。
「Touchyou?oh,no!我沒這種嗜好。」老人有趣的看著這俊秀的年輕人。他眉宇間鎖了太多的滄桑,他需要一張新面目,一個新人生。「實際上,把你整成這樣只有一個目的,讓你在醒來的數個小時內不會離開這里。」他總算是說了一句正常一點的話了。
「理由呢?」方允哲不否認對他的動機十分好奇。
「有兩點。第一,我必須在這段時間說服你換張新臉;第二,我需要的藥物待一會兒就會送來,而這當中,我已經沒有鎮定劑了。在這兩天‘需要’未達成時,我不能讓你走掉。」頓了一下,他說,「防人逃走不是我的專長,因此,我必須想一個方法使對方不敢輕易地離開這里,在你身上,我印證了我的方法的正確性。」
「換新臉?!」這老頭腦袋有問題?
「相不相信易容術?」老人光是看方允哲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不相信。「很難相信是不?以為這是武俠小說里才有的事?沒關系,我有把握讓你相信我,因為——你將會是易容術下的一項產物。」于是老人跟他深談了老爹托付給自己的任務。「只要你點個頭,咱們就可以開動進行。」
方允哲愣了一下,換臉?!很大的震撼!
換張臉,重新開始一段新生活,這的確很吸引人,但是……他能夠一換上新臉就有新生活?黑風組織里的弟兄怎麼辦?恩人的情義就如此忘了嗎?不!這是多麼不負責任的行為。義氣為重的自己,竟就為了一己之私而去過自己的新生活嗎?
辦不到!他真的沒法子如此做。
毅然的,方允哲堅決地說︰「我不換臉!」
「在你黑風組織弟兄的心目中你已經死了,你知不知道?」
「什麼?」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方允哲有些胡涂了。
「在你到美國來的同時,你那棟四十層樓的大廈已經被曲宓炸毀了,有一個死刑犯穿著你的衣服死在里頭。」老人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這消息經媒體渲染一番後,你想……黑風組織的人員會不知道?搞不好連你們的總部此刻正擴大的舉行哀悼儀式呢!」
方允哲驚訝地看著老人。「是誰要他們如此做的?」他真的沒法子回黑風組織了,回去只會造成混亂,組織里頭一直有幾個前任首領的弟兄不服他,認為入道有先後,怎可由一毛頭小子繼位為首領?所以他要重回組織,談何容易?
「是你妹妹拜托齊傲相助的,黃娟期望有個煥然一新的哥哥,說句實話,以我的個性並不輕易出手幫人,要不是看在你挺有我的緣的份上,還有‘互相利用’,且禁不住老爹那死老頭請求的份上,老子還不屑替你動手術呢!」
「互相利用?」這是什麼意思?看著那老人笑得有些詭異的樣子……他,又想玩啥把戲?
「這件事慢慢再告訴你!」老人看方允哲似乎挺懷疑自己的樣子哩!「放心吧,這件事對彼此都有益處的,不會是要你三不五時穿著‘Touchme’娛樂大眾的。」他開玩笑的說。
「請再給我一些時間考慮吧!」他需要一段時間調適自己。「我知道你的提議很好,但是……」
「我了解,畢竟長得那麼帥並不容易!」老人把話說得輕松,不希望方允哲有太多壓力,畢竟那張臉跟了他三十年,一下子要他換掉的確需要勇氣。「放心吧,你現在的模樣是挺帥的,不過……我可以把你變得更帥!」
方允哲苦苦一笑。其實他雖然整起人來要人命,他不失是個可愛的老人。
「還是讓我考慮考慮吧!」
「也好。」
☆☆☆
又是一個下著雪的夜。
這夜的雪很柔,由它降落地面的速度就知道,幾乎是飄的。數以萬計的點點雪白從天而降,黑幕不再是清一色的黑。雪,賦予了黑夜生命一般的活絡了起來。
方允哲推開了窗戶,伸手去撈了數片雪花,感受它在手中的一瞬間冰冷、看著它在手中溶化成水……
「雪在手中化成水,它消失了吧?不!只是以另一種形態存在,比起雪花的短暫,水的生命似乎可靠多了。」
方允哲回過頭看到黃娟站在玄關處。她的話觸動了他太多的感觸。怔怔的,他看著神情依舊淡然的妹妹。
她的話是針對他而說的,他可以理解妹妹不同方式的關懷。
「你似乎也贊同我換一張臉?」
「你別無選擇了,不是嗎?」黃娟看著他,語氣有些軟了下來。「別讓我這趟白來,後天我要飛到日本去了,那里有任務等著我。真的很期待在我任務完成回來時,我能有一個不再讓自己憂心的親人。」打從她知道哥哥是黑風組織的首領時,她無一刻不為他憂心。
「對不起……」方允哲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我能夠有個你親口的承諾嗎?一句對不起不能讓我懸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地。」
彼此凝目對望了一會兒,方允哲淡淡一笑,「那麼……你的心可以落了地了。」
黃娟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快。此刻她內心的激動又豈是言語所能表達得出來的?她深吸了一口氣,眸子開始浸濕在喜悅的淚水中。她走向方允哲,一把緊抱住他。「哥哥……」
方允哲緊擁著她,嘴角有了抹滿足的笑容。終究,他終究是听到這句期待已久的稱謂了。
第一次感受到人活著原來是可以如此愉快的,一句「哥哥」,他的生命恍若被照亮了,渴望擁有的親情終于讓他等到了!
是的!他該有張新面目、新生活來迎接享有親情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