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A和紅心A被其他牌給阻擋了,要由這卜象掙月兌出,兩張牌得以成雙只怕不易吧?賀懷嫣秀眉微蹙,又往下翻了一張牌。
外頭風吹得大,她站起來欲把窗子關上,在窗子闔上前,又來了一陣強風,吹亂了桌上的牌。
「真是……」她視線落在被吹亂的牌上,卻又因門口站著的高大身影給吸引地望了過去。
楚?他何時進來的?
「你忙嗎?」他一步步地向她走過來。
她搖了搖頭,「找我有事?」這段日子她習慣有他相伴,卻也習慣在他面前偽裝冷漠。
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不想自己深陷了。雖然他說,今生他再也給不起愛,不過,他對那位叫葛蘭的小姐若是真喜歡,假以時日,他會撤去心防學會去愛人的。
屆時,她希望心中不會有太大的包袱,能真心地祝福他和葛蘭。
為了那天的到來,她不能深陷、不能表現出她的在乎,在他面前,她要扮演好他們熱悉的角色——一個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女人。
「在這里,你顯然已經被葛宏居的眼線盯上了,我想你需要再換一個地方安頓,那個地方密警別館那些人進不去,可……以你的性子是不會乖乖地待在里頭吧。」
「這回又打算把我往哪兒塞?」
「冥王門。」
「假使我不去呢?」
「我說的話算數,由不得你。」
「你以為你是我的誰?有什麼資格這樣命令我?咱們之間有的只是合作計劃,待你替我解決了葛宏居,咱們……就不再有交集了。」賀懷嫣最末一句話中透著不自覺的傷沉。
「听著!」楚把她別開的臉轉向他,「不管咱們之間是什麼關系,一旦你上了我的床,成了我的女人,你就是我的。我支使著我的女人,你沒有反抗的余地。」
「你的女人?不!咱們只有合作關系。」
「在‘合作’關系中你是我的妻子,咱們是夫婦不是?在你還是我妻子的這段時間,你得無條件地全听命于我。」他太了解賀懷嫣,命令式的相處方式令她想反抗;放任式的,那更是不智之舉。後者在多年前他試驗失敗了,他只有別無選擇的選前者。
「到目前為止,咱們還不是夫妻。」她提醒他。
「你在提醒我該給你一張證書嗎?那也容易,隔幾天咱們就去公證。」
他是玩真的?!原以為他說要娶她為妻只是開玩笑,怎知……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要娶我?你之前說的理由太牽強,我無法接受。」為了使葛蘭死心?要使她死心的方法太多,沒必要這麼做。「你這輩子欠我的東西太多,成了我的妻子之後我會要你慢慢償還的,這樣答案,你可滿意?」
「你是為了想折磨我才娶我?」這才是真正原因嗎?
「是又如何?」楚臉上沒有笑意,瞅著審視她臉上的表情,只見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垂下頭沒多說話。「怎麼,你怕了嗎?怕的話現在後悔仍未得及。」
「來得及嗎?」她冷笑,「這麼想報復我,就算今天我真後悔了,你還是不會放過我的。」
「挺了解我的。」他諷刺的一笑,正要再說些什麼時,門口傳來了叩門聲。「門沒鎖,進來。」
「楚。」來者是葛蘭,她說話的對象是楚,眼楮仍往賀懷嫣身上飄去。
好一個冰山美人!這冷得不近人情卻又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風華的女子就是令楚魂牽夢縈的女子嗎?
「葛蘭,你怎麼來了?」他看了下表,「咱們約定的時間不是還沒到嗎?」
「是不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我弄了一些法式餅干,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它好吃,這才送了一些過來。」她對著賀懷嫣一頷首,「對不起,打擾了,你們繼續聊吧。」
梆蘭正轉身離開時,楚叫住了她。
「葛蘭,謝謝。」
她搖著頭一笑,「兩個小時後見,我想把地點改在‘老地方’好了。」
「就依你。」
梆蘭走之後,賀懷嫣說︰「很甜美的女子,她就是葛蘭?」由他們的對話听來,他們該是很親密的。一句「老地方」仿佛把她這外人摒除在他們世界之外了。
說不嫉妒是騙人的,可……她有什麼資格嫉妒?是她仍深愛著楚,抑或楚曾深愛過她?什麼時候她也變得如此可笑狼狽了?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話,因為他不知道她問這些話的用意是什麼?
「她和你其實……很相配的,你何需壓抑著自己的情感?與其報復我,何不放手去愛一個值得你愛的女人?」她說這些話時的心情是沉重的,然而卻真摯。
愛情不能勉強,而她也不想勉強,她只希望楚活得快樂,其他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她是如此想,可听在楚耳中可就不舒服至極了,這更令她不愛他的事實多了樣鐵證。
試想,她若真愛他,會鼓勵他去愛別的女人?
楚冷鷙的眯起了眼,聲調仿佛來自黑夜般陰沉。「我喜歡誰都與你無關,你只要記得你即將成為我的新娘,為你曾經的殘忍無情付出代價就行了。」他冷冷的一笑,「在擔心別人之前先擔心你自己吧!」他冷然地轉身離去。
賀懷嫣又火又氣,在他身後大吼,「滿腦子都只有仇恨!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你這白痴。」
「後悔?」他回身冷笑,「我這一輩子從來不知道這兩字如何書寫,惟一令我嘗到個中滋味的就只有愛上了你。」
從他口中透露出的感情太濃太烈,賀懷嫣心中不由得一震——
這就是他的後悔?為什麼語氣中沒有後悔該有的悲絕、恨絕?
那執著不悔的深情是她感覺錯誤了嗎?目送著楚離去,賀懷嫣的心亂了起來……
???
結婚之後,就得搬到冥王門去了。
距離婚期只剩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結婚是許多女人的憧憬,而她竟一點也無法憧憬啥幸福的未來。
住在別館的這段時間,她接受了外出時有密警伴隨的建議,不想再給楚惹麻煩了。
繁華熱鬧的街並不是她所向往的,可這比在密警刖館一個人胡思亂想要好得多了。
坐在二樓咖啡廳里靠落地窗的位子,這位子很適合將外頭的景致淨收眼里。在天煞門時她就有發呆的習慣,到了密警別館之後更為嚴重,看著窗外的景物,她又陷入了冥思。
「小姐?!真的是小姐!」一名女侍忽然走到她面前,一連叫了兩次小姐,見她仍兀自發著呆,這才又喚了一次,「小姐,我是香菊,你忘了嗎?」
「香菊?」她抬起頭來,訝異地看著跟在女乃媽身邊幫忙的天煞門佣人。「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女乃媽……她……她好嗎?」她十分擔心女乃媽,女乃媽為了救她,不知被葛宏居怎麼對付?
「我已經離開天煞門了,女乃媽……她……她還好,在我要離開天煞門之前,她要我一定要我到小姐,並且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只要女乃媽還好就好了,其他不重要了。
「女乃媽說……門主還活著,只是被葛宏居控制著罷了。」香菊說這些話時根本不敢看賀懷嫣,而賀懷嫣在極度驚喜中也未曾多注意。
「爸爸他還活著?」她隨即又一搖頭,「不可能,爸爸的車是被葛宏居逼下山崖,我親眼看到尸體的,那尸體焦黑不可辨……」焦黑不可辨?她忽地明白地瞪大了眼。
莫非,這之間又是葛宏居故弄玄虛?
「香菊,女乃媽她曾親眼看到我爸爸仍活著嗎?」
「應該是吧,否則女乃媽怎麼會托我告訴你這件事?你……知道的,女乃媽這人做事最謹慎了。」
「嗯。」在驚喜中,她甚至沒多想她和香菊的相遇太巧合了,巧合到仿佛有人安排好了。
看她想著事情,香菊說︰「沒事的話,我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還活著!爸爸他還活著。她將臉埋進手中,落下了歡喜的淚。
只是,要從葛宏居手上救出爸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他以爸爸來威脅她,她該如何是好?
梆宏居那惡魔一旦掌握住爸爸,那麼我……賀懷嫣輕嘆了口氣,屆時,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直到要回密警別館的路上,她仍是心事重重的想著香菊的話,以及葛宏居會做出的種種卑劣行逕。車子平穩的行進著,來到密警別館門口時,前方距離二十公尺左右停了一部加長型的凱迪拉克,由車子步下了一個西裝革履,卻一臉煞味的戴墨鏡的男子。
「葛宏居?」坐在車子里的賀懷嫣瞪大了眼。他……他給天借了膽?這密警別館他也敢來,是不是惡人當慣了,膽子也就增大了?
看來者是葛宏居,車內同行的密警都提高警覺,正打算打電話上報時,赫然發現跟在後頭的車子正是楚的座車。
楚步下了車,摘下了墨鏡,看著葛宏居的臉上竟有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混得不錯嘛,兄弟。」以前葛宏居是和他兄弟相稱的,如今見了面雖已無兄弟情分,他仍叫得順口。
「沒你好就是。」他淡淡的說,「今天到這里來,有事?」這笑面虎攻于心計,對于真本事他自然不怕葛宏居,至于花樣他也能洞悉,怕的就是葛宏居緊捉著他的弱點不肯松手,逼得他游戲尚未開始就得認輸。
他的弱點是懷嫣,這男人一向清楚。
「沒事就不能來敘敘舊嗎?」葛宏居哈哈一笑,「兄弟,咱們一別數載,好久沒談談了呢!」
「話不投機半句多。」楚擺明不吃他那一套。
「你好無情啊。」
「我一向不是個多情者。」倚著跑車,他好整以暇的從容態度惹惱了葛宏居。
梆宏居冷笑,「不是多情者,卻是深情者,是嗎?嘖嘖,像懷嫣這樣的女人也的確是叫人無法忘懷,我都忘不了了,更何況是你?」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他們的對話,坐在車內的賀懷嫣听得一清二楚,葛宏居的話令她不由得望向楚。
他不是該恨她的嗎?而且,這段時日他所表現出來的,也真的好像恨她入骨的樣子。怎地?
由楚冷漠的表情中根本無從知道葛宏居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他壓低眼瞼看著地面,「你今天來這里作啥?」沒耐心和他多耗時間,楚想听重點。
梆宏居沒回楚的話,一雙邪目看向端坐在車內的賀懷嫣,「懷嫣,一段時日不見,你愈發地嬌艷動人了。」
「不是前幾天才見面?」那天他不才想擄走她?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他笑容可掬地看著她,然後說︰「後天就是我正式上任門主的日子,你會來參加,是不?」
「不!」她沒商量余地的拒絕。
再踏入天煞門,她有機會再走出來嗎?上一回有女乃媽幫她,這回,她不認為還有那麼幸運可以逃出他手中。
「不?!」他不怒反笑,然後勝券在握的說︰「聰明如你,相信我上任的日子你一定會來,不但會來,還是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出席。」他篤定的語氣,不禁令楚看了一眼賀懷嫣。
「我不——」她所害怕的事實發生了!原本白皙的臉在此刻蒼白得叫人害怕。
「懷嫣,你是個聰明人,是不是?」說著,葛宏居又好像怕她忘了什麼似的提醒她,「人的生命只有一條,禁不住作錯誤的判斷的。」
「你真是卑鄙!」她咬著牙,不想為此而屈服,可是……她沒選擇了啊!
誰來救她?楚?這個時候又怕他也幫不上忙。
「我卑鄙?若卑鄙的人老是當勝利者,那麼就算卑鄙又如何?」葛宏居完全沒有愧疚之意的笑著,「後天就是黃道吉日了,我想,你已經沒有時間考慮了。」他張開雙臂,「來吧,懷嫣,我今天就是為此來帶你回天煞門的。」
賀懷嫣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她看了一眼楚冷沉而無波動心緒的表情,在心中幽幽一嘆。
在這時候他是冷眼旁觀的,可見他……真的已經不愛她了。
多愚蠢啊。她竟為了葛宏居的一番話而燃起了希望,期待楚仍是愛他的!
賀懷嫣下了車,心情沉重得無以復加,看著葛宏居刺眼的笑容,她恨聲說︰「我跟你回去,你放了我爸爸。」
「等我們結了婚之後,還怕我不放了他嗎?他可是我的岳父大人哩。」他笑著看著地,然後又看了一眼楚,「為了表示你是心甘情願地當我未婚妻心甘情願地隨我回天煞門,沒有半點違反心意,我要你吻我,算是給我一點表示。」
「葛宏居,你……」
「怎麼,要我的未婚妻吻我有啥不對?這表示你是真心愛我的,不是嗎?」葛宏居要讓楚知道,這輩子也許他什麼都不如楚,可是想要的東西,沒一樣可從他手中跑掉的,權位是如此,女人也不例外。
「你別太過份!」賀懷嫣咬著牙。
見她仍一動不動,葛宏居說︰「女乃媽很想你呢,你不會想回天煞門時已見不到她了吧?」他暗示著她不在楚面前吻他會有啥後果。
賀懷嫣激動得直想落淚。
老天,在深愛的男人面前吻著一個不愛反而恨得入骨的男人,多麼……多麼絕望的感覺!
別無選擇的,她只得照他的話做。踮起腳尖正要送上吻時,一只有力的手臂將她往身上帶。
「楚……楚?」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下一步,她被他推入原來的轎車中,然後對司機說︰「賀小姐累了,送她回別館。」
車子駛進密警別館後,楚也上了自己的車。
「你以為你這樣就贏了?」葛宏居怒眼中布滿了紅色血絲,「我要的女人誰也逃不了。」
「是嗎?」楚傲然地看了他一眼,「記得多年前你不也惡狠狠地詛咒過我,說你想要誰死,誰都沒法子活下來?怎麼,我這不活得好好的。」
「不要以為好運會一直跟著你。」
「夜路走多了從來沒遇過鬼,我很期待呢!」給了葛宏居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放心,我保證很快會遇到的。」葛宏居恨透了楚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不明白這男人何以在情況明明不利己,卻仍能一身從容。相形之下,他就顯得十分狼狽,縱使像在目前這種他明明勝券在握的情況。「這回,我保證懷嫣一定是我的。」
「縱使她根本不愛你,你也要娶她?」這是什麼心態?算了!他沒資格那麼說,他自己不也如此?「想得到她除了她本身吸引我之外,最重要的是,她是你楚鐘情的女人,就憑著這點我就非得到她不可。我要證明你想要的東西要不到,而我卻要得到。」像他那種天之驕子是不會知道活在老是贏不了人的窘境中的人的心情。
「也就是說你娶她的目的不是因為真愛她,只是滿足你那可笑又可悲的心態而已嘍?」
梆宏居突然笑了,「那又如何?得到她和毀掉你其實是同樣的道理,楚你是天之驕子,完美到幾乎零缺點,可是偏偏你有一個永遠掙月兌不了的弱點。本來嘛!英雄難過美人關,毀在懷嫣那樣絕色手中,也許你還能歡喜地面對‘牡丹花下死’呢!」
「如果我告訴你,我已不愛她了呢?」
梆宏居斂住了笑容,正色的說︰「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嗎?有那麼一日的話,可能吧。」他狂笑,「可是,可能嗎?」
楚發動了引擎,踩下了油門,把他的笑聲拋諸腦後。
???
面對著五十坪大的個人書房,賀懷嫣第一次感到處于那麼大的空間仍覺得有壓迫感。
她一刻也靜不下來的在書房內跺著步。
「不行!我不能那麼自私,我要去救女乃媽。」她喃喃自語的說著話,然後往門口走去。
忽地大門被推開,楚鐵著臉走進來。
「你要去哪里?」
「找葛宏居,女乃媽和我爸爸都在他手中,我擔心葛宏居會對他們不利。」
「你還不屬于他,你老爸和女乃媽暫且不會有事。」走到沙發前,他坐了下來,「還有,關于你爸爸的生死問題,我覺得葛宏居的話不值得相信。」
「不!我爸爸一定還活著!」她相信……相信他還活著。「跟在女乃媽身邊的女佣香菊也這麼說,她要香菊把這消息傳達給我。」她把巧遇香菊的事說了。
「你太輕易相信別人了。」所謂關心則亂。直覺地,他並不認為事情就那麼簡單!「葛宏居想置你父親于死地,他可能不殺了你父親?他若真的要以你父親作餌,早該用這法子了,彼時不用,卻到現在才用,這根本就是針對你而編的謊言!」
「不管怎麼樣,我寧可相信我父親仍活著。」
「那家伙針對這一點看準了你。」偏偏有人就吃這一套,不是?
賀懷嫣沉默了下來,好一會才說︰「其實,方才你不必……不必如此的。」楚該知道她這句話的意思。
不管她,何需管他吻過誰?就算那不是她願意的,除非……正如葛宏居所說的,他仍愛她。
方才他那有力的將她往他懷中一帶……
她記得!一直忘不了那霎時的感覺,在他懷中短暫的數秒鐘她似乎……似乎可以感受他保護她的心情。
他……愛她嗎?仍愛她嗎?
在她二十多年來被父親控制得想愛而不能愛的心,竟背叛了她所有的理智,只想不顧一切地問他一句——還愛我嗎?並且告訴他——楚,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可是,這會不會落得自作多情的下場?
楚並沒有理會她的問話,只是一勁地看著地。
禁不住內心煎熬的等待,她開口,「告訴我,為什麼?」
楚嘆了口氣轉過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飄落在水中隨波流動的落花。
「你想知道什麼?」他一直都愛得小心翼翼,沒勇氣再像數年前一樣對愛情再豪賭一場。萬一輸了呢?上一回差些把命賠了,這回又要賠上什麼?
對懷嫣的愛是曾經、是惟一,卻也是致命,也是未知的可怕!
「你……愛不愛我?」她幾乎是頭著聲音在講話。
她脆弱的心總是掩飾在堅強、冷漠的面具之下,在遇到這些年,這麼多事之後,她真的已經脆弱到沒法子再端得住堅強面具的地步。
在楚面前她想卸下面具,可……
他會再願意當她的精神支柱嗎?
會嗎?
「你的記性一向不差,前些日子你不才問過同樣的話?」他的理智駕馭了感情。
她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利用他曾對她的深情再拼湊出一點點勇氣。「我……可不可以有不同的答案?」楚一直都背對著她,只要他肯轉過身來,他會驚覺她眼中的乞求,他會知道她對他的深情不亞于他、他會知道……
可他終究是以背拒絕了所有的了解。
楚淡淡地說︰「我……喜歡葛蘭。」
「也就是說……我再也……再也……」她偷偷地作了幾回深呼吸,可淚水仍不听使喚地在眼眶中打轉。「再也走不進你的世界了,是不?」
「你還是聰明的。」
賀懷嫣淒絕的臉上綻出了笑容,那笑容是苦絕的,由後頭,她用手環住了楚,將臉貼近于他,輕嗅著他身上慣有淡雅的古龍水味道。
「你……」楚對于她突來的溫柔舉動有些不解,那有力的擁抱……
他想轉過身瞧瞧她的臉。
「不……不要轉身,我想抱抱你……一下下就好,只要一下下……」她要求的不多,只想用心、用身體、用她的一切去感受他曾在她懷中的感覺。
她會記住這一切——在她再也無法這樣放縱、恣情地擁住他的時候。
「楚,我……我……」在心中幽幽一嘆,仍沒勇氣把後頭的「愛你」兩字說出口。
那對他而言,也只是一種負擔,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楚納悶,她在「我」之後,到底想說什麼?為什麼沒了下文?
「你想說什麼?」今天的懷嫣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她似乎在壓抑什麼,也似乎利用這擁抱想傳達些什麼,抑或想記住些什麼。
收拾了所有的心情站直了身子,立即轉過身向門口走,不想讓楚看見她臉上的淚痕。
「你今天有些怪。」楚站在原地看著正拉開門要走出去的賀懷嫣。
「只怪這麼一次,以後……不會了。」她擠出了一抹笑容,然後帶上了門離去。
她今天是怎麼了?楚濃眉不由得鎖緊了。
不知為什麼,她的「反常」令他十分不安,一顆平靜的心跳得厲害。
???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葛宏居為自己倒了杯洋酒,透過杯緣看著坐在對面的賀懷嫣。
這女人真是國色天香!敝不得楚會對她如痴如狂、念念不忘。
「我想見我爸爸和女乃媽?」她這一次回來是認了命了。外頭沒有她留戀、追尋的東西,所以,沒有再逃出去的必要。更何況,葛宏居手中控制著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兩個人,她只有認命的份,誰也幫不了她。「我知道你會對我有所要求,我也不會吝于答應,可先決條件,我要先見到他們,若他們皆平安,什麼都好談。」
「是嗎?」葛宏居用手摩挲了下巴,笑了起來,「你現在已經在我手中了,姿態仍是擺得那麼高,我若堅持不讓你見他們,你又奈我何?在我的勢力範圍,你以為楚有法子救你?」他走到她面前,「你一向予人精明的感覺,怎麼想法那麼天真可笑?」
「我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我的生死與他何干?他為什麼要救我?」
「他愛你。」
「像你這麼精明狡詐得像狐狸的男人也有判斷錯誤的時候嗎?」一個人把生死拋諸度外,什麼事都變得不可怕了。「他愛我的話,可能讓我獨自回到這里?」
「他知道你要回這里?」
賀懷嫣沒打算回答,她冷冷的瞅著他,「你到底讓不讓我見我爸爸和女乃媽?」
「我先讓你見女乃媽,至于你爸爸嘛……嘿嘿,見到女乃媽之後,你也就見得到他了。」他的手輕佻地撫上她的臉,「你要我做的我可是樣樣替你辦到了,明天就是我的就任大典,屆時我想把我們的喜訊告知大家,在典禮上替你套上訂婚戒指,你,不會不答應吧。」
「我說過,只要他們兩位老人家平安,一切事情都好談。」這回她已豁出去了。
不能嫁給心愛的男人,嫁誰都一樣。
「希望你言而有信。」他一拍手,外頭走進來一屬下。「阿忠,帶大小姐去見女乃媽。」回頭又對賀懷嫣說︰「你許久沒見到女乃媽了,和她好好聊聊吧。」
阿忠領著賀懷嫣走在她既熟悉,又仿佛陌生的長廊,到了盡頭的一間房屋,阿忠停了下來。
「大小姐,女乃媽就住在里面。」他為賀懷嫣拉開了門。
里頭……怎麼這麼暗?四周圍的簾子都是拉上的。因光線的關系,有數秒鐘地根本看不到里頭的東西。尚未等眼楮適應,迎面就飛來一不明物,接著是一蒼老的咒罵聲。
「出去!姓葛的,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賀家這樣待你,你恩將仇報,報應近了!我詛咒你出去就被車子撞死,死無全尸……」
女乃媽?!是了!那是女乃媽的聲音,女乃媽……女乃媽仍安好健在,葛宏居沒騙她,此刻她內心的激動是不可言喻的。
「出去,我不想見你!」女乃媽以為來者是葛宏居,沒戴老花眼鏡的她,視力真拙得可以。
「女乃媽,是我,懷嫣。」她一步步地向女乃媽走了過去,距離漸漸地拉近到女乃媽看得清她的距離,她蹲跪了下來。
「懷嫣?!真的是你。」女乃媽一雙粗糙的手捧起她的臉仔仔細細地端詳一番。「真的是你。」女乃媽用力地將賀懷嫣擁進懷里。「女乃媽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你了!」熱淚忍不住地潸潸而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賀懷嫣用袖口為她拭淚,「女乃媽就別哭了。」
「我高興嘛。」年紀一大把了,激動之余仍是又哭又笑,待她較平靜之後,賀懷嫣幫她把窗簾拉開。
「外頭天氣好呢!怎麼不把簾子拉開?」把簾分兩邊勾妥,賀懷嫣轉過身去,視線由女乃媽臉上落在她蓋著毯子的腳上。
輪椅?!女乃媽怎會坐輪椅?她驚訝地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地問︰「女乃媽,你怎麼會坐在輪椅上?怎會……」女乃媽救她逃離這里時腳還好好的,怎麼?
「沒事。」她苦笑,「我還活著,且咱們還見了面,不是嗎?」她拍拍賀懷嫣的手,「在有生之年仍能見到你,女乃媽很欣慰了。」
一張令人厭惡痛絕的笑臉浮現在腦海中,賀懷嫣咬著牙,「是葛宏居把你弄成這樣的,對不對?」由女乃媽沉默而黯然的眼神中她得到了答案。她倏地欲往外走,「我去找他算帳,那豬狗不如的東西!」
「懷嫣。」女乃媽及時拉住她,「不要這樣,事情過了就算了,就算要報仇也不是這個時候。」說這句話時,女乃媽才想到,「懷嫣,你這次怎麼會回來?楚少爺他……陪你回來的嗎?」
一提到楚,賀懷嫣激動的心沉了下來,她緩緩的搖著頭,「不要提他,我想我們賀家的事情自己解決就行了,不勞煩人家了。而且,他也幫不上忙。」強打起精神,她說︰「女乃媽,我爸爸呢?」
「你爸爸?」早死了,她不是知道嗎?女乃媽奇怪的看著她。
「你不是托香菊告訴我,我爸爸仍活著?而且葛宏居也告訴我,說看到你就可以看到我爸爸了。」
「香菊?」女乃媽了然于心的說︰「一定是葛宏居!香菊和她一家的生命全操控在他手中,他要她替他辦什麼事,她沒法子拒絕。」就像她,不也想一死了之,免得他拿她來威脅懷嫣,可是,那家伙卻拿她弟弟一家的性命威脅她。
「這麼說來……香菊她……她是騙我的嘍。」
死了!她世上惟一的親人早死了,她回到這里想見父親的希望……
梆宏居!他這卑鄙無恥的家伙,撒這漫天的謊!
「香菊她也是受制于人。」女乃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你這一趟根本不該回來的,這一回來只怕……唉!你怎麼會那麼傻?」
雖然見不到父親有受騙及深深的遺憾,不過,能見到女乃媽也算了卻一樁心願。「我回來這里怎算傻?這里是我的家,不回這里能到哪兒去?」
「除了這里,哪兒都好!你知不知回到這里多危險,葛宏居明天就是天煞門門主了,你一旦被他掌握在手中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微微苦笑,「我生死都看透了,不怕他。」
「胡說!賀家就剩你一人了,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叫我對你死去的娘怎麼交代?」女乃媽想起夫人死前的重托不由得悲從衷來。「懷嫣,听女乃媽的話,想辦法離開這里,去找楚少爺啊!怎麼,你沒能聯絡到他嗎?」
「我不想麻煩人家。」賀懷嫣搖頭,「女乃媽,不要再提他了,好嗎?」不自覺地,她眼中又蒙了層水霧。「楚他……他……人家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想……不想被誤會。」
「楚少爺變心了?」女乃媽無法不訝異。
怎麼可能?從前在天煞門時,雖然懷嫣待他既冷漠又無情,他仍是只守著對她的深情,這樣的情感竟在數年的時間逝去無存嗎?
「不能怪他。」賀懷嫣咬著唇,猛烈地搖頭,「想當年是我開槍把他逼入絕境的,如今他大難不死,能不恨我嗎?異地而處,要是我也無法不恨!」
「為什麼不告訴他真正的情形?他今天能活命,其實該歸功于你。」當年的事情她最清楚不過了!
賀懷嫣從小就被當成「工具」一般的撫養著,她生得艷冠群芳,是賀天豪眼中控制男人的最佳工具。而她也不負期望地輕易地擁有了楚和葛宏居的青睞,尤其是楚,他會為賀天豪賣命,違背良心地做了不法勾當,除了報答賀天豪的養育之恩外,全都是為了討賀懷嫣開心。
當賀天豪察覺到女兒竟漸漸無法冷漠地一視同仁待他想控制的人,而且還情有獨鐘地愛上楚時,心里已經有些不甚滿意,畢竟他打的如意算盤是想以女兒的姿色去親近另一黑道大幫的幫主,和對方諦結盟的,藉以一步步完成他一統黑道的夢想。
原本他是打算把楚派到其他地方,不讓楚待在天煞門,使之老有機會親近女兒,如此一來,久而久之兩人的情感也就淡了。偏偏他在這時候發覺楚無心替他經營非法事業,甚至暗中破壞,新仇舊恨全上了心頭,在這種情況下,他容不得楚。
吃里扒外的人——該死!
當賀懷嫣得到了消息之後,並沒有前去乞求父親放了楚,她知道她愈表現在乎他,父親就會堅定他非死不可。于是,她只要賀天豪答應她,若楚真的非死不可,就由她下手。
賀天豪在訝異中答應了,不過,他有但書——若她沒法子下手,由他來。
在賀懷嫣下手的那天夜里,賀天豪派出了四十多名的天煞門菁英在懷嫣樓外等待,打算若女兒以殺楚為救他的借口,自己好做「補救」工作。
是容不得楚再活著了。
無論楚有通天本領,他根本沒機會活下來。賀懷嫣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得痛下殺手將楚逼下斷崖,與其一出曇園即被數十名菁英持槍掃射,摔下斷崖好歹多了些生還的機會。
將自己用情至深的人逼下斷崖,賀懷嫣當時的心擰得快出血,可……這是她惟一想到他千分之一生還的機會了。
結果,也許是天助,也許是楚命不該絕。賀懷嫣真的賭贏這千分之一的機率,楚真的沒死,不但沒死,還不可同日而語地成了國際密警的高級警官。
只是命運捉弄人,她們再度相遇時,楚將昔日的滿腔熱情幻化成恨火。
不怪他!真的不能怪他!
「女乃媽,楚他並沒有欠我什麼,他能活下來我替他高興,也削減了些父親生前的罪孽。」她若有所失的低垂眼簾,「他重生了,該有重生後的生活,天煞門的恩恩怨怨已經與他無關了,別去打擾他好不容易獲得的重生生活。」
「可是你那麼愛他,難道他一點也沒能感覺出來?」唉,想一想懷嫣也真可憐,從小被教得要將情感壓抑住,令她不能像一般人一樣把感情表現出來。其他感情都好說,偏偏連男女的感情仍如此。
真擔心有一天她會憋出病來。
賀懷嫣微微一搖頭,「他已經有心儀的對象就不該再三心二意。」她真的希望他放開心結去好好愛一場。
談一場真正的戀愛吧!把他們兩人此生不可能完成的情夢都實踐了,就算……就算夢中角色易人,她仍會祝福他。
「懷嫣。」女乃媽憐愛地撫著她柔美的臉蛋,「我可憐的孩子,你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難道真如俗話所說的,紅顏薄命?
苦?她早麻木了。打從出生在賀家,似乎就已經注定她一生的悲哀了。賀懷嫣深沉地想著。
幸福啊,你可曾為我駐足過?是你不曾來過,抑或我總在不經意中錯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