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大……」
這是好幾個班一起上的英文視听課,也只有這堂課,黑日和白締會在同一間教室里上課。
黑日听而不聞,直到肩上被拍了一下,才回過神。
「干什麼?」他不悅地皺起眉。
眉心的那道疤,令他看起來更顯凶惡。
「沒……沒有啦!我是說我們今晚要去pub……」阿清結結巴巴的。
「不去!」簡單明了的回答後,他的視線又回到白締身上。
「阿清,你別想拉黑老大去幫你打架!」隔壁的齊洛名嘻嘻一笑,「你不早點擺月兌那個什麼虎頭幫,遲早會出事的!」
「呸呸呸!」阿清一拳打向齊洛名。
信班的男生都叫黑日「老大」,也不知是誰先起頭的,只是大家都很自然的這麼叫他,大概是因為他看起來就像個老大吧!
他頸間那大紅色的太陽刺青,加上眉心的刀疤,怎麼看都像個老大,最主要的是他眼中散發出那又狠又冷的精光,教人不寒而栗。
「喂!老大……」
黑日不耐煩的回頭,臉色比剛才更臭,還惡狠狠地瞪了阿清—眼。
阿清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趕緊說︰「這次真的是大事!我听虎頭幫里的兄弟說,白締昨晚出現在‘水派’和‘流天黨’的械斗地點……」
黑日猛然一震。
「我可沒亂講,幫里的兄弟說她一出現,大家就不由自主的停止械斗,然後她就開始幫兩邊的人包扎止血,還叫大家去醫院。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場的人好像變成小綿羊似的,全都乖乖的听她的話……這件事一定很快就會傳開來……」
見黑日像尊石像般動也不動,阿清越說越小聲,還不時偷覷著另一頭的白締。
完了!早知道就不跟老大說這樁怪事了,要不是那幾個兄弟信誓旦旦的告訴他,打死他也不相信!
那個白締看起來明明就是個乖乖牌,怎麼會和他們這種人有所牽扯嘛!
「呃……老大?」
黑日忽然斂起面容,冷靜的說︰「干得好!繼續幫我注意她的動向,有什麼動靜隨時跟我報告。」
嗄?阿清本來還以為老大會沖過去把白締揪到門外,好好的「盤問」一番,沒想到老大的反應竟然這麼冷靜。
不過……
阿清看了一眼坐在教室的另一端的白締。
雖然他沒有和白締面對面的說過話,但听兄弟們說得繪聲繪影的,一臉……非常幸福的憧憬神情,他就忍不住要多看她幾眼。
看她全神貫注地听著前面那個老頭的講解,眼神清澈,神情非常溫柔……
咦?他怎麼越看她,越覺得心曠神怡?看見她旁邊的女同學不知附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引得她輕笑,阿清的嘴角也跟著上揚。
「阿清!」
忽然被齊洛名用手肘一頂,阿清轉過頭來,發現自己正對著一張怒氣騰騰的臉。
哎呀!
他差點叫出聲,老大的雙眼正閃動著熊熊的怒火,臉上的肌肉也繃得緊緊的。
「你在看什麼?」黑日的聲音冷得足以將空氣凍結成冰。
「在看白締……」哇!他怎麼說出來了?嗚……他還不想死啊!
阿清縮在椅子上,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明知道老大對白締有興趣,他竟然還承認自己在偷看白締,簡直是自尋死路!
「你剛才在笑什麼?」黑日的眼楮眨也不眨的直盯著他。
「我、我……」阿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我也不知道,因為她剛才笑了,所以我也……」
完蛋了!他死定啦!
有那麼一瞬間,阿清幾乎要以為黑日會把自己拖出去海扁一頓,但是,奇跡發生了。
黑日忽然把眼光轉向白締,而阿清也隨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白締正望著黑日,然後,她給了黑日一個微笑。
在接觸到白締的目光的同時,黑日眼中的寒芒瞬間消逝無蹤,有如冰雪在春陽下融化。
阿清驚異地看著黑日的轉變……
天啊!老大也會有這麼……溫柔的神情?
他有沒有看錯啊?
發現自己又想望向白締,阿清連忙用課本擋住自己的臉。
那個白締簡直和老大一樣危險,不曉得有什麼神力,竟讓他不由自主地想一直看著她。
看來,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噦!
***
一下課,見白締走出教室,黑日立刻跟在她身後。
罷才她朝他露出的那抹淺笑,讓他心蕩神馳,恨不得能立刻來到她身邊。
「白締。」
她腳步沒停,「嗯?」
「昨晚‘水派’和‘流天黨’械斗時,你也在場?」天殺的!她沒事趟什麼渾水?
「嗯!」
他倍感挫折地咬咬牙。
「為什麼?」
「去阻止他們。」她說得理所當然。
「關你什麼事?沒受傷算你走運,而你居然還想阻止他們?!」
想到她可能會受傷,他心里就有滿滿的……恐懼,這是前所未有的。
「他們也是人,和你一樣。」她答道。
「你就不是人嗎?還是你刀槍不入?」他不禁嘲諷道。
「我當然也是人,不過,他們沒傷到我,不是嗎?」
這個女人怎麼一點也沒有自我保護的意識?
「你說你不喜歡見血的。」他說。
「嗯!」她點頭。
「但是,你總是出現在有血的地方。」他指出。
「不錯。」她靜靜的答道。
看著她白皙的小手,她的行事和她的外表極不相稱,而他怎麼也無法將她和械斗、死傷聯想在一起。
他不能否認,在擔心之余,他根本是妒火中燒!
她是否也踫觸了那些混混?他們是否也感覺到那種奇異的……幸福感?
「白締!」
「嗯?」
他們來到捷運站。
「下次如果你要去當白衣天使,我跟你去!」
「你為什麼要跟我去?」她反問。
她沒有馬上否決,讓他大喜過望。
「我想保護你的安全。」
「我不需要保鏢。」
「那也沒關系,我可以幫忙收拾殘局。」他不死心的說。
「你該不會想使用暴力,把事情越搞越大吧?」她眯著眼看他。他笑了,是那種豪放、純男性的笑聲。
「如果有必要,我當然不會客氣,但是我相信,只要你一出現,沒有擺不平的事。」
他晶亮的眼眸鎖住她的。
她平靜的面容閃過一絲迷惑的神情,細細地審視他。
「你的確是個很奇怪的男人。」
他的心重重一跳。在她眼中,他真的和其他男人有所不同嗎?自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清楚的知道她絕不平凡,同時也害怕自己在她眼中,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他絕對自我的人生,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不受牽絆。
可是她呢?她願意讓他牽絆嗎?
***
白締像平常一樣,在十點以前便做完功課,然後換上輕便的白衫和長褲。
來到客廳,她看見她的爸媽正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著消夜。
「締兒,今晚哪里會出事?」看到女兒,秦幼寧關心的問。
明知不會有真正的危險,但是,一個女孩子半夜在外頭晃蕩,還專去黑道火拼的地點,仍讓她不免感到擔心。
「媽,今晚火車站附近可能不太平靜,如果我太晚回來,你們就先去睡,別幫我等門了。」
在爸媽面前,白締感到十分自在,只有爸媽懂得她的使命,也支持她的做法。
「締兒,手機有沒有帶?」相較之下,白修極就顯得緊張多了。「如果事情鬧得太大,千萬要回避記得別和警方或新聞界正面打交道。」
「嗯!我知道。」白締乖巧地說。「我一定會小心的。」
出了家門,她考慮了好半晌,才從口袋中拿出黑日強塞給她的一張紙,上面抄有他的手機號碼。
手機才響了一聲,就被人接起來。
「白締?」手機那端傳來黑日的聲音。
她不禁微笑,他是一直拿著手機,等她打去嗎?而他又怎麼能確定是她打的?
「嗯!是我。」她回答。
「你在哪里?我馬上過去。」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听起來很性感。
「不急,我不確定什麼時候會開打,而且,我不能太早去。」
「為什麼?」
白締沉默了半晌。
她擁有包容和收服的能力,能以柔克剛,以和降暴,她帶給人如沐春風的幸福感,讓人打消傷人的念頭。雖然不能防範于未然,卻能中止血腥的殺戮。
這是她的使命,也是令她感到快樂的工作。
「我有預感,今晚火車站附近可能會有沖突發生,但是,我不能太早去,不然,不但無法阻止沖突發生,沖突的地點也可能會改變,讓我們白跑一趟。」她解釋。
她能感覺到他有千百個問題亟欲月兌口而出,令她忍不住微笑。
「那……我什麼時候去找你?」他終于問。
「我們十二點十五分在車站踫面,記得不要早到。」她叮嚀。
「嗯!我知道了。」
「就這樣吧!」她關上手機,有些怔忡地望著發熱的手心。
她緩緩地往車站的方向走去,途中見到一只大灰狗被困在車輛來往的馬路上,進退不得。
白締小心地穿過車潮,抱起大灰狗,吃力地跑回人行道上。
「白締!」這時,另一個人闖過紅燈,橫越馬路,惹來一連串的喇叭聲,直沖到她身前才止步。
她抬眼看著眼前高大的身影,發現是黑日。
他喘息地蹲下來。「你想嚇死我嗎?」
她只是笑著低頭輕撫著大灰狗。
「它看起來好像有皮膚病耶!你怎麼都不怕?」
「我就是在治療啊!」話一說出口,她才發現自己說溜了嘴。
她抬眼看他,發現他正牢牢地注視著她。
「原來那天我感覺疼痛消失,不是我自己的想像。」他低聲道。
「我並沒有完全治愈傷患的能力,只能做一些初步的治療。」她謹慎地說。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我本來以為你會在家,等時間差不多時才出門,誰知道你連一點時間也不肯浪費,又拯救天下蒼生去了。」
拯救天下蒼生!他的話讓她不由得一震,仿佛一道電流竄過她的身軀,她的心口涌上一波波熱流,耳朵嗡嗡作響……
「白締!」
忽然,一雙鐵臂緊緊地環抱住她,讓她恢復了神志。
「沒關系,我沒事……」
「可是,你剛才忽然……」
黑日說了一半便頓住,他怎能說……剛才她全身好像在發光?
但是,在那一瞬間,他確實看到她似乎變得有些……透明!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亂,只想緊緊地抓住她,深怕她會消失……
「我知道。」她溫柔地說。
這樣的情形以前也出現過,她甚至曾在鏡子前仔細觀察自己的變化。
「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聲音粗嗄地問。「這到底是……」
她抬手輕踫他的下顎,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我沒事,真的。」她微笑,可聲音卻有些不穩,「你先放開我。」
他密密實實的擁抱,帶給她一種非常……特別的悸動。
黑日這才不情願地松開手。
「你剛剛……為什麼會那樣?」他又問。
「在我頓悟的時候,也就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和體驗,或者是集中精神修練能力時,身體就會自然散發出能量。」
黑日握緊雙手,感覺到自己剛才踫觸到她的每一處,都還有些微的余熱,這真是……太奇妙了!
「白締……」
她稍稍斂眉,看著正舒服地磨蹭著她的腿的大灰狗。
「我想帶它到我認識的獸醫那里,你要不要一起去?」
黑日把剛才到口的話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當然要!」他看看表,「但……現在?」
「那位獸醫是我爸的朋友,就住在他開的動物診所的樓上,現在應該還沒睡。」
「那走吧!」
兩人就這樣並肩而行,身旁還跟著一只大灰狗,這畫面看起來竟有一股不尋常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