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陌生的英俊男子下了車,對于包圍車旁的眾人視若無睹,逕自打開後車廂。
蕭遙硬是被推到最前端,儼然成了個領導者,而背後的眾「兵團」們,在一陣目瞪口呆之後,陸續傳出心得交流。
尤其是女生,個個是如痴如醉。
「Oh,MyGod!簡直是帥斃了,他是誰啊?有人認識他嗎?該不會就是芝瑪的朋友吧?」
「難怪我們不認識了,這種多金的美男子,極品欽,芝瑪當然要窩藏起來!」
「哼。」男生也有話要說︰「極品?太夸張了吧?樣子是長得稍微好看一點點啦,可是要說多金喔?誰知道呢?看外表是不準的啦!」
「是啊是啊,這人連招呼都不打,看起來還真是有點拽。我在想,搞不好車子根本不是他的,他只是想從遙遙這里大大敲一筆呢。」
大伙你一言我一語的,唯有蕭遙不吭聲。
當她乍見這名男子的時候,就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但是就在她努力回想的時候,他卻背過身去。
站在男子的背後,她愣對那頭迎風飛揚的濃密黑發,然後開始「繞境」接近男子。蕭遙急著想看清楚他。
她相信只要再多看兩眼,自己就能想起來……她確定自己一定見過這個男人。
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她看清楚了!
男人有著一身古銅色的膚色,刀鑿般輪廓立體的臉龐,一對濃眉顯得格外英氣蓬勃。他低著頭,媲美女性的長卷睫毛傲歙,挺直的鼻梁下,緊抿的嘴唇泛著潤澤,讓人無法抗拒去想像某種柔軟;嘴唇周遭淡淡的髭須,在俊俏之外,散發著更強烈的陽剛氣息。
屏氣凝神的蕭遙,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繼承老爸那顆故障的心髒?否則她怎麼覺得心窩怦怦作響……
倏地,男人一個轉身,同時遞過來一只皮箱。
蕭遙本能地往後退,腳步還沒站穩,皮箱的重量已經擱在她的手里。
「小心!」背後排排站的眾人,支撐住差點絆倒的蕭遙。
男人只是望了服,依然大步跨去。
這……眾人目光在皮箱和男人之間流連一番,不滿的詢問朝著男子的方向轟去。
「喂!你是誰啊?」
「芝瑪叫你來的嗎?」
「那你就要好好跟我們配合喔。」
「對啊,搞砸的話,你就領不到錢了。」
這招果然奏效!男子的腳步停了下來。
此時,蕭遙也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往前推進。
她身後的口徑一致︰「去啦,去說明白,不然到時候你被敲詐了,別怪我們沒提醒你喔!」
這倒是,攸關民生大事,還是小心為妙。蕭遙決定問明白,若是加上租車費,會超過老哥給付的籌備款,她還是「退貨」較妥。
她吸了口氣,走上前,向著那道高大的背影說話︰「呃,我想請問你一件事——」霎時,男人忽然掉頭。
呼!要命!話還沒說完的蕭遙,當場瞠目結舌。
驚心動魄!這是她唯一能拿來形容男人出奇深沉目光的詞!
聿擎終于正視眼前的女孩,倏地,他的心頭一震。
對上她晶亮的眸子,他整個人被那種熟悉的感覺給緊緊攫住。
「你問。」按捺暗潮洶涌的心頭,他沉聲開口,深具磁性的嗓音,再度攝去現場所有女生的心魂。
「是、是關于車子……」蕭遙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說故障就故障呢?
旁邊的人插嘴幫忙說明︰「就是要問一下,你是不是會收租車的錢?太貴的話,她會付不起的。」
「對啊,我們都只是拿個意思意思,每個人車馬費才五百塊而已喔。」
「五百塊?」聿擎皺眉。他原本以為這些人是整理庭園的臨時雇員,現在看起來……事情大有蹊蹺。
其中一名男孩對著他申張不二價︰「就是五百塊!你要不要?要就跟遙拿;不要的話,那、那就算了。」
「遙?」聿擎調了角度,再度正視被喚作「遙」的女孩,眸光隱隱閃爍。
遙?是她?熟悉的名字令他有了聯想。
名字的主人毫無反應。
「遙?」他專注凝望著那張娟秀的臉龐,企圖印證自己的揣測。
「呃?」蕭遙終于合攏的嘴巴,吐出這麼一句聲息。
某種沖擊讓蕭遙整個人變得遲鈍。
就那一句「遙」,竟讓她硬是有種異樣的感覺!頭皮一陣麻,渾身冒疙瘩……這是否是感冒前兆?
適時,耳畔傳來同伴「銀貨兩訖」的建言,拉回蕭遙的神志。
「遙,你還是先跟他結算比較好。」
「對啊,先把錢給他。」
「喔好。」順應民情的蕭遙,把男人的行李放下,準備掏錢的她,一把抓起肩包——兩秒鐘的速度,她重新放下肩包,緊緊貼回腰側。
哇勒!米奇小內褲……快速抬眼的她,撞上男人詭異的眸光。
他、他看見了?他一定是瞧見了!
蕭遙萬分的確定。
蕭遙忍不住一陣燥熱,眼珠子東飄西蕩,就是不敢去迎接男人的目光。
幾近忙亂的動作,她努力從貼緊腰側的皮包里掏出鈔票,然後遞向男人。
只是他並沒有接手,甚至還對她搖了頭。
不夠嗎?蕭遙直接說了︰「這……我知道你還開車過來,五百塊是真的少了點,那你說說到底要多少——」
「不用錢。」他逗留在她臉上的目光,有繼續往下移的趨勢,最後有了駐點。
他看見她胸前所掛的心型墜子了。
是她!果然是她!聿擎的胸口一陣收縮。
「不用?你不要拿錢?呃……雖然我很感激你的熱心贊助,不過我不想讓你白忙,這錢只是一點小意思,大家都拿了,你也一樣啊。」
「不一樣。」他平穩的嗓音,開始微微走調。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啊!你這個傻女孩……
前些天他回到昔日巷道,試圖找尋她,卻一無所獲,沒想到竟會在自家和她重逢。
雖然昔日梳著辮子的小女孩,已是亭亭玉立,然而,模樣的改變卻無損她存在的意義——她,象征他某段歲月的記憶。
而那條項鏈,曾經是一種「信物」的代表。
它代表著曾經失落的過去,如今,就掛在她的脖子上,而其間所串聯的,又何止是思念兩字能了得?
蕭遙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是覺得他表情有點古怪,待捕捉他的目光之後,她即刻花容失色。
她終于也發現「不一樣」的地方了!
玄機就在這男人的眼光!他居然盯著她的胸口瞧?蕭遙還來不及發作,忽然傳來另道急迫的聲音——
有人在嚷嚷︰「大事不好了!芝瑪打電話回來說,車子壞在半路,最糟的是,她媽媽說,主人已經回國了,說不定等一下就會回來這里了……」
現場立刻陷入一陣失控的混亂。
最後眾人決議由蕭遙向哥哥報備狀況,取消行動,然後立刻撤退!
只是……怎麼走?有人發現情況最不妙的地方——
「車子呢?沒車子怎麼走?」
「還有這輛啊,大家擠擠,應該可以吧!」當那輛豪華跑車成了當下唯一希望的時候,大伙人也自然的掉頭望向男人。
「去啦,你去跟他說啦。」
「不要,我會怕。還是叫遙去好啦,她是事主耶。」
一番推擠之後,榮膺民意代表的蕭遙,上場,「欽,你、你可不可以幫忙載我們走——」
「不可以。」三個字。
啁?眾人的訴求,化為聲聲驚嘆o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小氣?」
「對啊,反正也是順路嘛……」霎時怨聲載道。
只有蕭遙顯得異常安靜,紅咚咚的兩頰像在燃燒一般。
「遙,你也幫忙說句公道話啊!」
是該說句話……用力地、大口地,吸氣之後,蕭遙不吐不快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
「你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被了!當蕭遙發現他的目光還粘在自個兒胸口的時候,她真的受不了!
只是這樣的低咆,卻讓所有人愣住了。
難得恢復的片刻安靜中,一記低笑特別明顯。
蕭遙再度傻眼。他居然還笑得出來?噢,不,他不僅笑得很開
心,而且還是該死的迷人。「你在笑什麼?」
「你為什麼不把頭發留長?」
「沒法子,我怕熱又懶得綁——」卡!余話卡在蕭遙的喉間,他的影像也卡在她瞠直的瞳中。怎地?這會兒,他是跟她扯到哪兒去啦?
有听沒有懂的旁觀者,不耐的鼓噪再起︰「喂,你們在瞎扯什麼?這個節骨眼了還在聊發型?還是想辦法快逃吧,等主人回來的話就糟了!」
聿擎掉頭,拉回定在蕭遙身上的注意力,開始瀏覽周遭。
但見滿溢泥污的大理石花台、只剩殘枝斷梗的玫瑰花叢……看來是有點糟。重新拉回視線,他面對眾人,接口說︰「看來你們暫時是不能走了。」
「有沒有搞錯?不走要等主人回來逮個正著嗎?」抱著花束的大牛嗤聲道。
「已經逮著了。」聿擎搖頭失笑。
「已經……」什麼意思?
「我就是主人。」淡淡的一句話。
晴天霹靂!一張張臉譜像被雷擊中一般,呈現一片炭色,頂上還有煙火齊升。
聿擎開口,召回諸多游離魂魄︰「有人願意幫忙,把花園整理好嗎?」
「我去。」
「我也去。」
爭先恐後的每個人都想逃離現場,只是,不是所有人皆能如願。
「你。」聿擎指著呆若木雞的蕭遙,「跟我進來。」
完了!阿彌陀佛!路上好走……
望著蕭遙機械式的腳步隨著男人進屋去,眾人的哀悼聲開始回響在花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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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沒有退路了1蕭遙一邊走一邊想,思路卻在某個關鍵打了結——到底是哪個美國總統砍斷櫻桃樹的?不管啦,供詞她已經草擬好了,實話實說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她亦步亦趨地跟著男人,緊盯著他的後腦勺。
聿擎放下行李,轉頭,正好對上她的眼楮。「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因為……」她支吾著。
「是不是覺得我很面熟?」
「是啊,你怎麼知道?」她驚異的眨眨眼。這男人會讀心術?
「因為我也一樣覺得你很面熟,說不定……我們是認識的。」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臉龐上。
「認識?會嗎?」她也想從他臉上找尋蛛絲馬跡,只是才對上他的眼,她的心頭又是一震。
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好漂亮!蕭遙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形容他那般熠熠生輝的溫柔眼神。
只是這樣的眼神,卻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刻意回避他的眼,她訥訥的接口︰「不可能吧,我們怎麼會認識呢?我記得芝瑪說這家的主人姓高,可是我沒有姓高的朋友,那你說你是這兒的主人……你應該也姓高吧?」
這個問題真好。聿擎扯動嘴皮,沉沉應了句︰「應該算是。」
什麼叫「應該算是」?蕭遙不知道怎麼搭腔。
「高聿擎這個名字對你來說,應該是陌生的。」他忽然又說。
「高聿擎?」這是他的名字嗎?蕭遙愣了愣,然後腦中一束激光乍現,她想到了!
數日前,老媽曾經指著一則電視新聞驚嘆連連,說什麼舉世無雙的美男子等等;而那號人物的名字就是高聿擎!
蕭遙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興奮,「我知道你是誰了!」
「真的?」聿擎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失律。
「原來你就是那天在電視上被記者包圍的那個……那個什麼威集團的總裁……」
「華威集團。」他幫她補上,但眸光已在瞬間黯淡。「你只說對一半。」
她還是沒想起來。或者說,她根本早巳經忘了?可是她胸前卻還掛著那串項鏈……
「一半?」還在為他的話傷腦筋,蕭遙卻驀地發現他的眼楮又盯住自己胸前,兩行秀眉立即蹙起。
又來了!這人的眼楮還真是有夠不安分!
「你的項鏈很漂亮。」
項鏈?蕭遙怔了半晌,終于恍悟過來。「原來你一直看的,是我的項鏈?」
「不然你說呢?」
她說?這麼糗的假想她才不說!低頭把玩項鏈墜子,蕭遙一陣訕笑。
「如果說我想買下它呢?」他忽然說;
「啊?」她迅速抬頭。「這不能賣人的!」
「如果價錢讓你很滿意呢?」
「錢再多也免談。」非常堅定的答案。
「為什麼?」
「因為這條項鏈不是我的啊。這是一個朋友寄放的,我當然有.義務幫忙保管好。」義正辭嚴、浩氣萬千。
「喔?什麼樣的朋友?」
「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朋友。」這樣的話題,教蕭遙勾起種種記憶。「這條項鏈我一直戴著,就是在等它的主人出現,我很想念他,可是…」
「可是什麼?」澄澈的眸中,漣漪微泛。
「可是……我也有點害怕再見到他。」
對蕭遙來說,這條項鏈也代表著某種遺憾。這麼多年來,她始終無法找到「三輪車阿姨」,未能完成「石頭」的托付,讓她一直覺得心中有愧。
「為什麼害怕見到他?」他問。
「那是因為——」蕭遙連忙閉嘴。他不覺得自己問得太多了嗎?
斑聿擎笑意未減,妥協似地攤了手,往沙發坐定。「那……就來談談,你們為什麼會跑來我家?誰讓你們進來的?」
頓時,蕭遙宛如加了千斤頂的頭顱,直直下沉。
她站在沙發旁,像是做錯事的小孩,正在接受審問。
「呃,我知道今天是我們不對,那都是因為我哥,他女朋友的爸爸說……」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從蕭遙的嘴里,全盤托出了。
一切進入判決階段,開始倒數計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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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蕭遙早做好壯烈成仁;慷慨赴義的準備;當然啦,如果自首能獲個從輕發落的話,她也不介意就是。
從半掀的眼皮覷著男人的表情,發現他只是眉峰微蹙,若有所思。
蕭遙可憋不住了。「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明白。」他拍拍沙發椅,示意她坐下,同時接口說︰「也就是說,你們不是私闖,而是管家擅自作主,給了你們鑰匙——」
「不是不是!」蕭遙才抵觸沙發的,像被燙著一般的火速彈起。
「不是這樣子的!湯媽媽完全不知道,還有外面的那些人,也是我拜托他們來幫忙的,所有的事我一個人承擔!我發誓,我會負責到底!」
一口氣「宣誓」完畢的蕭遙,杵在他面前和他干瞪眼;而他,雖然不語,表情卻逐漸生動。
這丫頭,還是一副忠肝義膽,只是傻勁不減,值得再「教育」。
聿擎舒了口氣,往椅背深深靠坐,慵懶中卻散發出教人懾服的氣勢,毫無笑容的臉上多了抹嚴肅。
「你知道自己今天最大的錯誤是什麼嗎?」
「嗯,我知道。就是沒經過主人同意,就跑到別人家里。」
「還有呢?」
還有?蕭遙愣住了。
這……花台上的「一步一腳印」、慘遭「辣手摧花」的花園,也算在內嗎?她心虛的說︰「如果造成什麼損失,我說過我會負責的====」
「不是這個。」打斷她的話,聿擎搖頭失笑,表情已趨和緩。「就從你哥的問題談起吧。你認為自己能幫忙他什麼?借用別墅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你以為這樣子的騙局能持續多久?」
「我……」蕭遙啞口無語。
他忽然起身,正對著她。「你這樣子是不誠實的。」
這句話讓蕭遙心頭猛地悸動。這情景、對話都好熟悉……
「只有靠自己真正的本事去爭取才算數。你還不懂嗎?」他又加了句。
「你、你怎麼——」怎麼說著和石頭相同的話?目瞪口呆的蕭遙,心窩處一陣鼓噪。
他的話,還有那種逮轉溫柔的凝眸,帶來某種訊息,在她大腦.急促穿梭,她頓時方寸大亂……
「小辮子……」
他的一句輕喚,直接刺向她大腦某個混沌的領域,也徹底撬開所有的記憶。
「石頭?你是石頭!?」蕭遙倒抽一口氣,不禁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