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區中,只要有一方林蔭,總是能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一前一後緩步走在林蔭處處的中正公園,杜澄真稍停下腳步仰頭眺望天空,她閉了閉眼,感覺那風吹過臉頰肌膚的微涼觸感。
「好涼呢!」杜澄真臉露驚奇的凝望著正轉過頭來看她的季如帆。
季如帆微微一笑,在他心中,會因為察覺到風涼而面露驚奇的杜澄真,才是真正叫他禁不住靶動的。
「你之前沒來過中正公園嗎?」
「嗯……」轉頭看看四周的景色,杜澄真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下頭。「之前是曾坐車從前面經過幾趟,不過心想不就是公園嘛!所以一直沒想到要進來里頭走走。」
「曾有人說,住在當地的居民,反而比較不會想到當地的風景區走走逛逛,我想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有所根據的。」
「嗯……」杜澄真透亮的大眼轉了圈,然後突然望向季如帆。「季老師指的是我呀?」
「哈哈哈……」季如帆朗聲大笑。「不錯嘛!至少還听得出我的言下之意。」
杜澄真佯怒的瞪了季如帆一眼。「我又不是笨蛋,當然听得出老師在意指些什麼!」
「對了,听老師這麼說,老師不是我們台南人呀?」
「嗯……」季如帆點點頭。「我住斑雄……有听過嗎?高雄左營。」
「有點印象。」在年紀尚輕的杜澄真心目中,世界最多就是一整個台南市罷了!驟然听到有個從外縣市來的人,感覺還真是新鮮。
「高雄跟台南有什麼不同嗎?」走在微風輕吹的林蔭小道上,杜澄真禁不住好奇的探問。
「有什麼不一樣呀?」季如帆蹙眉沉吟道。「路寬了點,車多了點,人也多了點……不過,台南有幾項是贏過高雄的。」
「哪幾項?」
「一,台南的古跡保存要比高雄好太多了……」在台南,隨手一指都有可能是清明時代留下來的歷史文物。「而且台南人的步調沒高雄人那麼快速,感覺人也和氣多了。」
「嗯,」杜澄真一知半解的點點頭,「那……季老師是喜歡住台南還是喜歡住斑雄?」
听著杜澄真好奇的問題,季如帆突然面露神秘的笑了。
「你說呢?」
「我又不是老師,怎麼可能會知道老師心里在想什麼!」
是呀!你又不是我,怎麼會知道我現在心里正在想些什麼呢……
季如帆只是定定的看了杜澄真幾步,然後沒回答,轉身,再度成邁步往前走。
兩人行經一處架著溜滑梯與蕩秋遷的小游樂場,杜澄真的視線,不禁被場子里那無邪的嬉笑聲給誘得緩下腳步。
「坐著休息一下吧。」季如帆休貼的指著旁邊一座長凳,杜澄真朝他點點頭,依言落坐。
突然,杜澄真轉頭對著季如帆笑言。
「我很喜歡小孩子……尤其像他們這種年紀的小孩,」杜澄真伸手指著滿場奔跑的小小身影。「因為這時候的孩子都好可愛、好天真……」
「你不嫌這種年紀的小孩會太吵人?」
「還好啦……」一雙水眸輕輕溜過孩童們童稚的笑顏,然後轉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將視線落在季如帆身後不遠的地方。
她這小小的舉動,季如帆留意到了。
「忍受小孩的吵鬧,要比承受大人們莫名的斥責或者是冷淡對待,要來的好多了!至少前者只是出自于一種無心。」
季如帆了解杜澄真話里的含意,他只是定定的看著她清麗的容顏,然後突如其來說了一句。
「有一件事很可怪。」
「嗯?」杜澄真不解的瞟了季如帆一眼,然後又迅速將視線移開。
「我發覺你在跟我講話的時候,好像不太喜歡看著我的眼楮。」
「呃……」她驚訝的視線再度回到季如帆臉上,而後者給了她一個「你看吧」的注視,經季如帆一看,杜澄真才驀然想起自己真的是這個樣子的!
臉一紅,杜澄真不禁害羞的垂下了頭。
「為什麼跟我說話的時候不喜歡看著我?」季如帆伸手扯扯杜澄真垂在頰旁的短發,緊迫盯人的追問。
「因……因為……」因為她會害羞嘛!
杜澄真支支吾吾的,怎樣就是無法把心頭的回答給清楚的說出口,時間拖得越久,她臉上的紅暈,就禁不住越紅。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季如帆笑笑的拍拍她的肩,突然伸手拿過杜澄真抓在兩手中間的紙袋。
他打開紙袋,探頭朝里頭看了眼,然後抽出一本空白琴譜,再拿起夾在口袋的原子筆,自顧自的寫了起來。
不一會,他又將琴譜放回紙袋,封好,送回杜澄真的手上。
「你在里頭寫了什麼?」臉紅紅的杜澄真好奇的問。
「你等會再看就知道了。」季如帆抬起頭看看天色,然後低下頭對著她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是該早點回去了。」
「嗯……」
杜澄真乖順的跟在季如帆身後站起,只是想到兩人即將分別,她心中不禁浮現一抹淡淡的舍不得。
才剛揮別季如帆,迫不及待的,杜澄真就趕忙拿出紙袋中的空白琴譜,焦急的手指翻閱到方才季如帆所寫的紙頁上,瞬間,一串端正的字跡躍入眼簾。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神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小真,這是一首席慕蓉的詩,叫一棵開花的樹。我覺得,它相當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
手指頭撫模那端整的筆跡,杜澄真的心頭,霎時怦怦狂跳起來。不知該怎麼形容那感受,杜澄真只能手捧著像是要躍出胸口的心髒,一邊回望季如帆才和她揮別的地點。
本以為他早已走遠,但,就在她抬眼注視的同時,卻發覺季如帆一直一直,都站在原地遠遠的睇望著她。
剎那間,杜澄真還以為自己能夠就這樣,一輩子一輩子,永遠永遠的和他對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