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土地位于陽明山的仰德大道旁,離熱鬧的市區有一段距離,附近只有幾戶零星的住家,環境相當幽靜宜人。
丁雨茹就站在這塊土地上環顧四周,為即將動筆的設計圖構思。
「覺得這個地方如何?還喜歡嗎?」此刻齊少晏就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她的反應。
「這個地方很好,離市中心不會太遠,環境又清幽。」她點點頭表示贊許。
「而且地形完整方正,在設計上不會有太多的問題。」
「那就好。」他高興地咧開嘴。「我還怕你不喜歡呢!」
「我……」她擰起眉。「我喜不喜歡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施總喜歡就好。」
對于他沒事又扯上自己,她著實感到不悅。
「她喜歡干嘛?我這個房子又沒打算分租給她!」他笑道。
他又在說瘋話了!哪有人把房子分租給自己老婆的?
丁雨茹瞪了他一眼。「對了,你今天怎麼不通知施總一起來?她應該還沒看過這塊地才對。」
「她來干嘛?」他還是同一個說辭。「這個房子是你跟我要住的,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就算有,那也只是你是她新都會建築事務所的建築師而已。」
可惡,這家伙競遺想騙她取樂?
「你——」她咬了咬牙。「你該听說過台北盆地位在地震帶上吧?」
「當然。」
「希望你在花了那麼多錢買地蓋屋以俊,不會出現什麼七級以上的大地震,要不然我會替你感到十分惋惜。」她展開詛咒式的反擊。
聞言,他眼眸中的笑意更濃。「就算房子震垮了也無所謂,我們兩個就做一對同命鴛鴦好了。」
「誰跟你是……」她氣得快翻白眼。
「是什麼?」他故意逗弄她。
她當然不會上他的當,傻傻地把那四個字念出來。
她氣鼓鼓地轉移話題。「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房子?」
兩天前她到他的辦公室里,除了听他說一堆氣死人的鬼話外,只得到一疊上地資料以及他對游泳池的要求,此外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于房子的具體想法。
「我那天不是說了,我都可以。」這個房子他全權委托她設計。「只要是你設計的我都喜歡。」
什麼叫我都可以?
她最討厭這種客戶,事前都說得十分好听,凡事都可以;事後卻挑三揀四,什麼都不行。
「你想要什麼樣風格的房子?」她忍住氣,為了日後向施總有個交代。「歐式、日式……至少你也給我一個方向好嗎?」
「都好,只要你喜歡。」他還是這麼說。
「齊董事長,讓我在這里提醒你一句。」她一個字一個字道︰「房、子、是、你、要、住、的。」
「也是你要住的。」他立時回應。
「誰要跟你住在這里?」她的音調開始拉高。
「你啊!」他嘻嘻一笑。
他這番嘻皮笑臉的模樣讓她氣得說不出話。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習慣和自己公司的女員工都這麼調笑,但是我很確定施總若听到這些話會非常不高興。」被他氣得沒辦法,她決定把施麗茵拾出來壓制他。
「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他突然認真了起來,「我從不跟公司的女員工調笑,而且你們施總也絕對不會不高興。」
「何以見得?」她冷笑。
「因為我敢肯定她不會知道我跟你說過這些話。」他信心滿滿。
施麗茵的確不會知道,因為丁雨茹絕對不敢說出去。
這個事情一旦讓施麗茵知曉,她不敢想像會引發什麼樣的軒然大波,現在她只想趕快結束這個Case、趕快遠離這個男人、趕快回復平靜的生活,她不想節外生枝。
「對,我是不會那麼無聊去對她說這些。」丁雨茹的語氣有著無助與憤怒。
「所以你就藉機捉弄我、欺負我。」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就不會覺得我是在捉弄你、欺負你。」和平時的冷漠全然不同,齊少晏的眼神顯得溫柔無比。「我記得你一直想住在自己親手設計的房子里對不對?」
她怔忡,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這件事。
「如果說我買下這塊地是為了幫助你完成夢想,你相信嗎?」他定定地看著她,眼中除了熱情和誠摯,教人看不出其他的情緒。
是嗎?是因為這樣他才把房子交給她設計,然後她會跟他在這個房子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像這種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話世界,哪有可能搬到現實人生中上演,更不可能教她丁雨茹踫上!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是童話故事里的公主,得到王子的百般疼愛和寵溺,不料最後卻發現她並不是公主,最多只是王子排憂解悶、尋歡作樂的對象。
在現實人生中,施麗茵才是真正的公主,也會是這棟新房的女主人,而她只是為他人作嫁,傻瓜才會將齊少晏的話當真。
況且……
「請你說謊也打一下草稿。」她帶著淡然的不屑。「是施總將這個Case交給我的,並不是你,所以你買下這塊地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皺了皺眉,跟著了然一笑。
「是施麗茵這麼說的?」
「施總什麼都告訴我了。」
「你情願相信她,也不願相信我?」
「相信你?」她苦澀道︰「三年前我已經為此付出代價,你以為我還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看見她眼底的不信任,他只是暗暗嘆了一口氣,卻不再多說什麼。
齊少晏伸手輕撥她被風吹亂的秀發。「今天風大,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避開他大手的撫模。「我可以自己坐計程車。」
「這個地方有點偏僻,計程車不好找。」他勸道。
「我可以打計程車呼叫中心。」說著說著,她已將手機拿在手上。
「或者你只是想找其他人來接你?」齊少晏玩味的語氣帶著一股酸味。
她不解地瞅了他一眼。「你說什麼?」
「別以為我沒看見,剛才有個男人送你過來。」今天下午他本來打算親自去公司接她一道來此處,但是考慮到若被施麗茵撞見,她就會纏上來的可能性,才會和丁雨茹直接約在此處見面,避免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遭到破壞。
「那是我同事。」知道她下午打算出門,凌海威藉機獻殷勤,在聲稱順路的情況下,她不得不接受對方的好意。「人家可是個大忙人,哪有那個閑工夫來接我?」
既然對凌海威無意,她絕不會沒事隨便招惹。
「怎麼樣都好。」他冷冷地悶哼。「只要有我在,你就只能坐我的車。」
話一說完,他迅速地將她手上的手機奪過去放進自己的口袋。
雖然明知她這三年來都沒有任何交往對象,可是一見到有男人接近她,他就滿心不是滋味。
「喂,你怎麼這樣?」她先是一愣,跟著叫了起來。「拿出來!把手機還給我。」
「等回去以後,我再還給你。」他不理會她的要求。
「你、你這個強盜,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伸出手企圖從他口袋中搶回自己的手機,可是又不敢過分逼近他,生怕自己的身體和他的踫在一起。在百般顧忌下,她連他的口袋邊都踫不到。
「何必著急?我等會兒就會還你。」他壞壞一笑。「乖,跟我一起上車。」
「我不要。」她憤怒地拒絕。
「真的不要?」他笑得更壞。「那我只好抱著你走嘍!」
什麼?她駭然瞪著他。
「你別踫我!我不準你踫我,听見沒有?」
他攤了攤手,「那就跟我一起上車。」
這是他唯一的條件。
「你、你這個無賴……」她又急又氣,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為什麼兩個人相處時,她總是處于下風?三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吃虧的人永遠是她?
想著想著,她的眼眶不禁又泛紅了。
唉,這個愛哭精……
看來她這個愛哭的老毛病還是一點都沒變。
見她被自己逗得泫然欲泣,齊少晏連忙低聲安慰︰「好啦,我只是開玩笑的,你不想坐我的車就算了,我陪你去坐計程車好不好?」
「把手機還給我。」她忿忿地朝他伸出手。
「這不就還你嘍!」他把手機放進她柔軟的掌心中。
大概是上輩子欠她的吧!
齊少晏不由得感慨。
只有這個女人能教他低聲下氣地妥協,心里頭還甘之如飴、萬分甜蜜。
***bbs.***bbs.***bbs.***
連著幾天,丁雨茹都留在公司加班,就為了趕緊將齊少晏委托的建築設計圖完成。雖然他全然放手讓她發揮,不過她還是設計了三種不同風格的設計圖供他挑選,畢競這個Case是施麗茵親自交代的,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樂意,她還是竭盡所能地做到最好。
今晚也不例外,她照樣加班到十點左右才拎著皮包離開公司。
踩著疲憊的步伐,她走向捷運站,心里想著自己可愛的小窩,恨不得立刻飛回去倒在柔軟的床上,好好地放松一下緊繃了一天的身體。
叭叭——
一陣剌耳的喇叭聲在她身側響起,一輛黑色賓士大轎車停在她身旁,右後方的側門被人推開。
「茹茹,上車。」
這個聲音是……
「怎麼是你?」她瞪大眼楮,震驚地看著走下車的齊少晏。
今晚的他不再西裝筆挺,解開領帶、襯衫微敞的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瀟灑不羈。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下車後,他倚著車門,笑眯眯地看著她。
「誰教你突然冒出來!」她瞪了他一眼。「這麼晚了,你跑來干什麼?」
「來接你啊!」他一臉的理所當然。「都這麼晚了是不是?」
他笑著引用她剛才說過的話。
「我不用你接。」她板起臉。「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麻煩了。」
「話可不是這麼說。」他搖搖頭。「你為了我忙到這麼晚,送你回去也是應該的。」
他拍了拍車門,彎腰做了—個邀請的姿勢,「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她不為所動,「不用了,我搭捷運很方便。」
「是嗎?」他聳聳肩,並未因她的拒絕而放棄。「不過我想和你討論一下關于房子的事情,你還是上來吧!」
「可是我現在已經下班了,如果有必要,我們明天再討論。」她禮貌而客氣地婉拒。
「可是我想現在就討論。」他非常堅持。
「下班以後,我不想談論公事。」她的態度也很堅持。
「無所謂,那我們就來談談私事如何?」他見招拆招。
「我們之間沒什麼私事好談。」她惱怒地擰起眉。「齊董事長,你好像找錯人了吧?要談私事,請你去找施總,別來煩我。」
他咧嘴一笑,眼眸閃過一道詭光。「我勸你還是趕快上車的好。」
「對不起,我累了,要回家休息。」她不顧他的勸告。「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聯絡。」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去,不料她的雙腿驟然騰空而起。
「喂,你干什麼?」事出突然,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齊少晏已伸出大手將她嬌小的身軀攫進懷里。
「放開我!放手!」發現自己被他橫身抱起,她又羞又氣,卻怎麼也掙月兌不開他有力的懷抱。
「對于不听話的女人,行動比用說的有用是不是?」他舉重若輕,笑嘻嘻地將她塞進車子後座。
他關上車門,隨代前座的司機開車。
「你到底想做什麼?」眼看車子駛離路旁,丁雨茹全身上下充滿了警戒,像極了一頭遇上敵人的小刺蝟。
「我哪有想做什麼?」看她緊張兮兮的模樣,他一臉無辜地攤攤手。「我只是要送你回家而已。」
「我說過不用你送,你為什麼要強迫我?」她不懂這個男人為什麼要不斷糾纏她,害她想跟他劃清界線都如此困難。
「沒辦法,誰教你生得這麼可愛,這麼迷人,讓我情不自禁。」他油腔滑調地替自己的行為月兌罪。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免看見他令人生氣的俊顏,她干脆偏過頭直盯著窗外瞧。
齊少晏並沒有干涉她,始終帶著笑意凝視她的一舉一動。
車子沿著她熟悉的路線平穩地向前行進,待心情逐漸平復下來,丁雨茹開始覺得不對勁。
「車子要開到哪兒去?」雖然百般不願,她還是轉頭發問。
「當然是去你家嘍!」
「我家?」她驚詫不已。「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
現在她並沒有和父母同住在以前的老家,回國後她自己在外頭租了一問二十來坪的住所,從上車到現在齊少晏連問也沒問一聲,不可能知道她現在的住處才對。
「我當然知道。」她的事,他無所不知。
「你找人調查我?」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調查?」他撇撇嘴。「干嘛說得那麼難听?我只是關心你而已。」
「關心?」一陣難以言喻的感傷襲上心頭。「別說得那麼好听,你是不是真的關心我,你自己心里有數。」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她是如何孤獨地面對墮胎所帶來的痛苦,那時候的他在哪里?如果他心里存有一絲二毫對她的關心,就不會在那種關鍵時刻消失。
知道她又想起往事,他無言地嘆了口氣。
雖然一切的錯誤純屬無心和無奈,但是錯誤既然已經造成,那就是事實。
「原諒我好嗎?」斂起笑容,他的大掌悄悄地覆上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冀求她的諒解。
咬著唇,她低頭不語。沒有太多的躊躇,她很快抽回自己的手。
面對她的決絕,他的眼底盡是失望的痛楚。
車子里再度陷入沉默。
「丁小姐,少爺他是真的關心你。」
這時候,在前座開車的司機突然出聲打破車子里頭的沉默。
「阿泰,你別多事。」齊少晏立時出言警告。
「怎麼會是你?」直到此刻,丁雨茹才注意到開車的人竟是陳宏泰。
「丁小姐,好久不見了。」陳宏泰透過後照鏡向她打招呼。
「可是……」她驚訝的問︰「你為什麼還在做司機的工作?你不是到美國進修準備進公司做主管?」
當年兩人在美國偶遇時,他是這麼告訴她的。
「我的資質能做什麼主管?」他呵呵一笑。「其實我到美國去是為了就近照顧丁小姐,回來以後當然繼續開車嘍!」
對著後照鏡,他瞥了她愕然的臉一眼。
「其實是少爺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國,所以就叫我跟去照顧你。少爺他是真的很關心你,你別誤會他。」
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眼看丁雨茹對齊少晏百般不諒解,他這個旁觀者忍不住插嘴替自家少爺說句公道話,希望兩人能和好如初,即使拼著被責罰的可能也在所不惜。
聞言,丁雨茹愣住了。
陳宏泰去美國是為了照顧她?
可能嗎?
丁雨茹茫然不已。
不過在美國那兩年,他的確沒事就會出現在她身邊,有時載她到超市買菜、有時替她修理壞掉的水龍頭、有時幫她上藥局買藥……
本以為他鄉遇故知,陳宏泰才會對她多加照顧……難道說這一切真如他所言,全都是齊少晏的安排?
或者他只是听從齊少晏的指令,一起說謊哄哄她?
可是依陳宏泰老實的個性,看起來似乎又不像騙她,而且他目前的確還在從事司機的工作。
她的思緒陷入了紊亂之中。
如果陳宏泰說的都是真的……
思及此,她的心髒怦怦跳了起來。
雖然陳宏泰的一番話並不能確切地證明任何事,可是在她心頭那道不信任齊少晏的堤防已經開始有了裂縫,她再也無法百分之百地確定齊少晏是個負心薄情的愛情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