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聲音打住了程曜東的腳步,也帶給沈昕亞希望。
兩人的視線一起往樓下集中,就看見沈明義站在大廳里,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倆。
「爸爸,救命!快來救救我啊!」救星突然駕到,沈昕亞本能地張嘴呼救。
「再不救我,你女兒就要被人個給打死啦!嗚嗚……」
這個男人殺氣騰騰的,待會兒動起手來鐵定不會心慈手軟,打死兩個字並非虛言恫嚇;若是讓他抬進了房間,她就算大難不死,大概也會去掉半條小命。
瞪著岳父大人,程曜東依舊扛著自己的老婆,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
「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滿以為父是在聞訊後特地趕來為女兒求情,他悶哼道︰「昕亞已經是我程家的人,要怎麼管訓妻子是我的權利,就請你不要插手我們之間的事。」
「爸爸,救我啦……」眼見丈夫不買老爸的帳,沈昕亞又急又怕,只得加大哀號的聲音,免得老爸當真撒手不管,就這樣把她丟給自己的丈夫管訓。
「你放心,我不是來干涉你行使丈夫的權利。」沈明義微笑,「我只是來對昕亞說幾句話,確保她日後不會再出狀況而已。」
臉上閃過一絲愕然,程曜東愣了數秒,驀地放下自己的妻子。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會搞定她的。」這回他未再出手阻止,只是任由妻子逃向岳父身邊。
「本來我也希望什麼都不必說,可是昕亞這個樣子我怎能不說呢?」沈明義拉著飛奔至身後躲藏的女兒來到沙發上坐下,心疼地揉著她被捏青的手腕。
老爸到底想跟她說些什麼?
懊不會是要對她說些三從四德、出嫁從復的大道理吧?
「爸爸,我、我們只是吵吵嘴而已,沒什麼啦……」如果老爸是說教的話那大可不必,這些日子她任由程曜東操縱擺布,難道還不夠順從嗎?
「只是單純的吵吵嘴,妳會打算逃離曜東的身邊?」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女兒,他怎會不了解她的脾氣?「如果我猜得沒錯,妳並非心甘情願地嫁給曜東的,對不對?」
「我……」欸,這下糟了!
自己逃家的舉動已被老爸看出端倪,現在他大概準備和程曜東攤牌;依老爸的個性是絕對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待會兒若是一言不合打起來的話……
啐,有什麼好怕的?頂多是和老爸一起死在這里,也好過被這個男人欺負一生一世吧!
思及此,她不由得壯起膽子,含淚的雙眸狠狠瞪視跨步走來的丈夫。
「你真的什麼都不必說,我和昕亞之間的事,我會想辦法處理。」程曜東來到兩人對面的沙發坐下,強勢的語氣中隱隱透這疲憊和沮喪。
沈明義不禁嘆了口氣。「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昕亞嗎?用強迫的手段只會讓她想逃開你,唯一能夠解決問題的就只有真相了。」
真相?什麼真相?她父親不是來攤牌的嗎?
「爸爸,你到底想說什麼?」听得滿頭霧水,沈昕亞疑惑地看著父親。
「妳之所以不願嫁給曜東,全都是因為淑婉的關系,對吧?」沈明義模模女兒的頭。「其實曜東並沒有騙妳,他娶淑婉當真是不得已的。」
什麼跟什麼嘛,這就是老爸口中所謂的真相?
唉!看來她又想錯了,老爸原來不是來找程曜東攤牌的,而是來替程曜東說服自己,相信他那套似是而非的謊話。
「爸爸,你怎麼能夠相信他的片面之詞?」沈昕亞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他連受誰所托都交代不清,分明是在說謊。」
「那是因為……」沈明義嘆了口氣。「拜托他娶淑婉的人就是我,我是淑婉的親生父親。」
嘩,李淑婉是……爸爸的女兒?也就是說,爸爸在外頭金屋藏嬌,還有了個私生女?
眼看八點檔的連續劇在家中上演,沈昕亞愕然地瞪大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見的一切。
「曜東不願意破壞我在妳心目中好爸爸的形象,所以不肯透露真相,也因此造成妳對他的誤解。」沈明義語重心長地解釋。「妳就別再懷疑曜東,這小子對妳是真心的,也就是如此,淑婉才會去找妳;因為她知道曜東愛的人是妳,可是她卻希望在臨死前能得到他更多的注意和關心,所以才會故意說那些話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為此她臨終前還特地交代我,如果有機會要我替她向妳道歉,請妳原諒她的自私。」
哇,怎麼會這樣?從頭到尾她全都想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程曜東亞沒有欺騙她,更沒有利用她,唯一的瑕疵就是隱瞞部分真相;而這分隱瞞卻是為了成全她和父親之間的圓滿,她卻一味地指責他別有用心。
心頭交織著驚喜和羞愧的情緒,突然間,她好想跳進程曜東的懷里,給他幾下熱烈的親吻和癱抱,不過在此之前……
「爸爸,你怎麼會有其他女兒呢?」是因為母親長期住在美國,爸爸太過寂寞,所以另組家庭?或者只是男人的一夜風流,才會……
想到父親居然背著母親和自己在外頭另謀發展,她滿心不是滋味,當然得問清楚事情的來能去脈。
「這個說來話長。」沈明義娓娓道出一段隱瞞多時的過去︰「我和妳母親剛結婚的時候時常爭吵,感情並不穩定,心情低落之餘,我和過去一位交往很久的女朋友私底下又偷偷來往,也因此有了淑婉。為免事情曝光,淑婉跟了母親的姓,而我也很少去探望她,更沒有盡餅做父親的責任,所以一直對她很愧疚。三年前得知她罹患絕癥後,為了彌這份虧欠,我才會對曜東提出那麼過分的要求,請他考慮和我那個見不得光的女兒結婚。」
他感激地看著程曜東。「即使對她並沒有任何感覺,曜東還是答應我的要求滿足淑婉最後的心願。這兩年來他為了顧及淑婉的感受,所以一直沒去美國找妳。當他處理好淑婉的後事準備去找妳的時候,卻傳來妳要結婚的消息,妳真該看看這小子當時的表情,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該用被踩到尾巴的狗,還是被火燙到的猴子來形容比較好!」
「拜托!」臉上泛著可疑的紅痕,程曜東無力地埋首大掌之中。
沈明義微笑著,「不用說,這小子第二天就立刻沖到美國去找妳,本來我打算一起去把真相告妳訴,讓你們和好如初,曜東卻一再阻止我,他自認能夠說服妳相信他對妳的感情。眼看他順利把妳帶回來結婚,我打從心里高興,還以為你們之間的問題都解決了;沒想到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所以我決定把真相說出來,只有這樣才能徹底化解你們之間的誤會。」
他溫柔地凝視自己的女兒。「至于妳要怎麼想我這個做父親的,我……無法選擇,不過我要妳明白,妳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女兒,也是我最心疼的寶貝,我不求什麼,只希望妳這輩子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爸爸……」沈昕亞突然抱住案親。「你永遠都是我最親愛的爸爸,要不然我還能怎麼想你?」
案親疼她寵她、處處為她著想,對她的關愛從未減少過一分,況且她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一個愛她的丈夫;和淑婉相比,她實在太幸福了,如果再苛求更多豈非太不知足?
「真的不怪我?」沈明義笑問。
「當然怪你。」她故意抱怨道︰「早點說出來不就沒事了?把人家當成傻瓜一樣耍得團團轉,害人家難過了那麼久!」
「唉,這都怪我太遲鈍了。」沈明義抱歉的說,「一直到淑婉告訴我,我才知道你們兩個人的事。兩年前我若察覺這一切,早就把真相告訴妳,說什麼都不會放妳離開。」
他拍拍女兒的背脊,笑看那個替自己背黑鍋的倒楣鬼。「其實在妳回香港探病的時候,我便已打定主意要撮合你們兩個,一旦曜東成為我真正的女婿,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將青幫交給他,不必再大費周章另作安排。想不到陰錯陽差出了狀況,讓事情繞了一大圈才又回到原點,不過既然是喜劇收場,那就不必太計較事情的過程了。」
「好了,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沈明義識相地起身,臉上有說不出的輕松。
「現在你可以繼續行使你丈夫的權利,我不會干涉的。」
他按著程曜東的肩頭,半開玩笑地說︰「下手可別太重,我還指望她幫我添個孫子。」
「你說錯了吧?」眼看守護多時的秘密被人揭開,程曜東有些不是滋味。「你該叫我盡量下手,否則你哪來的孫子?」
「是嗎?」沈明義呵呵一笑,「早知道這是你管訓妻子的方式,那我剛剛就不說那麼多了。」
「早叫你別說的不是嗎?」程曜東沒好氣地道。
「這是我自己的責任,沒道理教你們年輕人承擔。」沈明義加重手指的力道。
「昕亞……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沒有多餘的字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代表了承諾。
彼此交換了個盡在不言中的眼神,沈明義這才揮揮手踏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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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雖然沈昕亞很想撲過去擁抱親吻自己的丈夫,可是他陰沉的臉色教她不敢輕舉妄動,她只好偏著頭不時偷望。
「看什麼看?」她的舉動全然落入程曜東的眼里。
「看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她小心翼翼地試探。
「廢話!」這麼大的火氣哪能說散就散?
「我知道是我不對……」自己不但錯怪了他,而且還搞出這麼烏龍的事情,所以她放段,乖乖向他認錯。「我不該懷疑你,不該把你想得那麼壞,不該假裝失蹤,我真的很抱歉,你就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他咬牙切齒地道。「妳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妳?為了妳三天三夜不敢睡覺,妳倒好,自己躲在飯店里看電視、吃冰淇淋,妳妳妳……」
說到氣憤處,他一拳往桌子槌下。
啪啦!桌面的玻璃應聲而碎,發出可怕的巨響。
「你——」這一聲巨響嚇得她心怦咚亂跳,心下不禁又氣又怕。「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那麼生氣?要不是你隱瞞真相,我又怎麼會想要逃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痛苦?有多麼恨我自己?」
她泫然欲泣地指責他,「我恨自己明知道被你利用,心里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愛著你;你讓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好卑賤……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而你就只會怪我、罵我,難道所有的事情全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嗎?」
「昕亞。」這下子他再也沒法子生氣了。
「如果你非得打我一頓才能消氣的話,那你就動手吧!」滿月復的委屈頓時爆發出來,她痛哭失聲。「反正你是東太子,你有本事,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根本就不必管我的死活……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程曜東急忙把哭成一團的太座抱進懷里。「我不知道妳會這樣想,我跟妳道歉,妳就別哭了好嗎?」
一瞬間情勢逆轉,原本準備大振夫綱的丈夫突然像個小媳婦般地陪起了不是。
「我能不哭嗎?」將頭埋進他的胸膛,她啜泣道︰「你也不想想自己是怎麼欺負我的?動不動就逼迫我、威脅我,把人家當成玩偶耍弄……嗚……」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委屈,她抽抽噎噎地哭得更加起勁。
眼看她的淚水潰堤而出,程曜東不禁手忙腳亂。
「那個時候眼看妳就要嫁給帶眼鏡的小子,我心里又氣又急,才會用那麼差勁的方式逼妳回來。」
他低聲下氣地哀求道︰「不要怪我好嗎?我只是……不想失去妳。」
「才怪!」她抹著眼淚,開始和他算總帳。「人家只要稍微不如你的意,你就凶巴巴地嚇人家,難道這也是因為在乎我?你根本就是在傷害我嘛!」
「我……」他訕訕地道︰「那是因為妳怎麼都不肯相信我,我怕妳又偷偷溜走,所以才故意把話說得凶狠一點……」
他用力抱緊她。「說什麼我都不想再次失去妳,才會逼著妳結婚,想把妳定下來。或許一開始妳對我有所誤解,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妳會明白我對妳的感情。」
「哼!」滿月復的委屈逐漸化作喜悅,他的在意教她再也無法生氣,只是她不情願就這樣放過他。
「還生氣嗎?」他悄聲問道。
「廢話,我怎麼可能不生氣?」學著他剛才的語氣,她嘟高了嘴。
「那妳要怎樣才不生氣呢?」程曜東無奈地苦笑。「要不然我讓妳打一頓出氣好了!」
「誰要打你?」她撇撇嘴。「像你這種皮粗肉厚的家伙,我打了還嫌手痛,我才不要自己找罪受。」
她趾高其楊地說︰「我要你把青幫還給我。」
「還、還給妳?」這女人有沒有說錯?怎麼不是還給岳父大人?
「沒錯,我要做青幫的老大。」她點點頭。「這麼一來我們兩個就勢均力敵,從此你再也不能威脅我、欺負我了!」
「如果妳這麼怕吃虧的話……」他忍住了笑。「那麼,我可以把天日盟和青幫里權位最高的會母一職留給妳。」
「會母?」這是什麼職務?她怎麼從沒听說過?
「將來我們的兒子便是兩幫會龍頭老大的繼承人,身為他的母親,妳自然就是萬人崇仰的會母咯。」他正經八百地解釋。
「你捉弄我……」她其得一拳槌向他的胸膛。
「我哪有捉弄妳?」他順勢抓住她的小手,放在嘴邊親了親。「無論是現任老大還是下任老大,都得對會母言听計從才行,妳說會母是不是本幫會權位最高的職務呢?」
「你的意思是……」她眯起眼端詳他。「你會對我言听計從嘍?」
「沒錯。」他點點頭。
「那好。」她準備開始下令,試試會母一職的威權。「現在我就要你……」
「呵呵,現在還不行。」他的食指瞬間點住她的嘴。「得等妳正式成為會母才能對我發號施令。」
「你耍我啊!」她蹙起眉。「那要等到什麼是候?」
「國有國法,幫有幫規,這種事情當然是急不得。」他眨了眨眼。「不過我可以想辦法辦妳一把。」
「什麼辦法?」她警戒地瞪著他。
「就是幫妳盡快生個兒子嘍!」說著,他已經抱起她往樓上走去。
「你……」意識到這個男人的企圖,她紅著臉掙扎道︰「誰要你幫?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啦!」
「不要我幫?難道妳一個人生得出來?」他取笑道。
「你不是三天三夜沒睡覺了?」她質疑地瞪著他。
「見到妳我的精神又好起來了!」為免親愛的老婆東輒再逃開他,他已經下定決心,無論自己再怎麼累、再怎麼忙,都要盡快將她推上「會母」的位置。
既然強迫的手段不行,那他就來軟的,屆時有了一窩的小孩,任她再怎麼桀驁不馴,也無法拍拍說走就走,從此這個教他苦苦追捕的獵物便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乖,讓我親親妳!」他飛快帶著老婆回到兩人愛的小窩里。
「人家不想……」她氣咻咻地拒絕。
「那可不行!」他落下無數的熱吻。「妳足足欠了我三個熱情的夜晚,現在得把它們全數還給我!」
「可是人家現在不想……不想……不……嗯……」一如往昔,她像塊女乃油般又融化在他的挑逗里。
嗚嗚……她又拒絕不了他了啦!
以前拒絕不了,現在更拒絕不了。
她如何拒絕得了一個自己深愛又深愛自己的男人呢?
況且,「會母」這個位置似乎是個不錯的考量,不必出去跟人家打打殺殺,還能指使眼前這個可以呼風喚雨的男人。
「曜東……」她甜甜地嬌喊。
「昕亞……」他嘶啞地低喚。
兩人詭笑著,吻住了彼此。
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呵呵……有了愛,即使是輸家又何妨?
全書完
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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