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麼又在窗邊吹風了!」香香才進房間就叫了起來。
「哦,我想事情想人神了,沒有注意到。」柳顏回過神,淡笑道。
「你如果又染上風寒,少爺一定會剝了我的皮!」香香連忙關緊窗戶。
三月天,料峭春寒,若是她病了就糟了。
「想生病也不是那麼容易呢。」柳顏苦笑。
「好端端的生病做什麼!」
「可是至少他會來看我啊。」她喃喃的說。
香香看著柳顏,忍不住地說︰「小姐,如果你真不想嫁人,就和少爺說啊,讓他不要逼你嫁了。」
柳顏只是笑了笑,「大哥呢?他在書房嗎?」
「少爺應該是到柳織堂了。」
「他出門了啊。」有些失望,但她隨即振作起精神,「香香,我們出去走走。」
「啊?出去走走?可是你的身體……」
「沒事,我的身子很好,成天悶在屋子里也煩了,我想到外頭逛逛。」柳顏率先走出房間,由著香香追來。
「那奴婢去備車。」
「不用了,我想用走的。」
「啊!小姐,你不能一個人走啊,我馬上找人保護小姐。」香香對上回小姐發生意外的事仍心有餘悸,怎麼也不肯讓她在沒有男了保護之下外出。
柳顏無奈的看著她,嘆了口氣道︰「我只是到街上走走,能出什麼事?」
「小姐,少爺交代你出門一定要有男丁隨行,我不敢違抗啊;況且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有準備總是讓人比較放心。」香香哀求道。
不忍侍女擔心,柳顏只有讓步。「好吧,找兩個人陪我們出門就好了,我先到大門等你。」
「是,奴婢立刻出找人。」香香聞言立即飛奔離去。
柳顏慢慢地走過庭園、曲廊,來到大廳,又過了主院,守門的僕人看見她要出門皆是一愣;在她的要求下,不敢不從地開了大門,看著她走出大門,眼楮同時注意著她。
柳顏站在石階上看著天邊壓低的雲朵,忽地,一陣冷風吹過她的頸項,白皙的肌膚上爬滿雞皮疙瘩。
她向右輕移眸,對街牆下站著一個幾近透明的模糊人影,即使對方五官模糊不清,但她知道那人影正瞪著自己不放,可是卻沒有任何的行動。
「小姐!我們來了。」香香帶著兩名家丁,氣喘吁吁的跑近,一見她盯著前方發呆,忍不住瞥了過去。「小姐,你在看誰啊?有人嗎?」
「沒人,我們走吧。」柳顏移開眼,淡笑道。
「是。」香香縱然心中懷疑,也不敢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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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巷子,轉入大街,霎時人群如潮般涌來,久未出門,過多的人影在眼前晃動,晃得柳顏有片刻的暈眩,好不容易壓下那股暈眩感,她緩步走入人群中,只是身邊那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始終跟著自己。
她沒有理會那個「人」,與香香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那人影見柳顏不理,不但不離開,反而更加接近她,幾乎是貼著香香的背。
香香忽然打了個冷顫,模模自己的手臂道︰「小姐,今兒個天氣怪冷的,你會不會冷?」
「我不冷,但累了,我們上茶館坐一下吧。」柳顏輕瞥在香香背後的人影,伸手輕拍她的背。
那人影倏地退開老遠。
「是。」香香應道,忙攙著她走進對街的茶館。
在進入茶館不久,柳顏就發現那人影沒有跟著進來,心中正好奇時,就見莫允飛由樓上偕同一名中年人下樓,這才明白那人不敢進來的原因。
「顏兒?你怎麼出門了?」莫允飛一看到她,先是一愣,繼之皺眉地走近她,朝香香射去一道怒光。「香香,你怎麼讓小姐出門?」
「奴婢攔不住小姐啊。」香香縮了縮肩,害怕地躲到柳顏背後。
「大哥,不怪香香,是我覺得悶,才說要出門散心的。」能夠遇見他,除了詫異外,更多是驚喜。
「但你的臉色那麼白,快上車回去……」他皺著眉頭,銳利的眸子向門外掃去,卻不見車子,臉色更難看。「車子呢?你該不會拖著病體一路走過來吧?」
香香和兩名家了听到他冷怒的聲音,不禁脖子一縮,頭皮發麻。
「我的病早好了,而且走路也能活動一下,你不用擔心我。」
「怎麼能不擔心?」雖然避不見她,但還是掛心她啊。
他拉著她的手轉身要往二樓走,忽然看到站在一旁的朋友,才想起他不是一個人來,不禁尷尬。
「這位想必是秦兄弟的義妹柳姑娘了?」中年男子笑道。
「嗯。」莫允飛輕咳一聲道︰「顏兒,這位是為兄的朋友林子建大哥。」
「柳顏見過林大哥。」柳顏盈盈一拜。
「柳姑娘不用多禮。」林子建仔細打量她,忽然迸出一句︰「柳姑娘神色不佳,最近凡事小心為上。」
莫允飛神情一凜,「林大哥何出此言?」
「林某知秦兄弟不信鬼神,但有些事還是不能不信啊。」林子建笑道。
「我沒有不信。」他反駁道,若是不曾遇過土地公或見過柳顏的情況的話,他是不會相信,但偏偏他什麼都經歷過,不能不信。「我知道大哥精通面相易卦,更諳五行奇術,你看出顏兒該注意什麼嗎?」
「這……」林子建看了看四下許多人好奇的豎耳傾听,不由得一笑。「我們上樓說吧。」
「大哥不是有事?」他是路過此地,特來看自己,接著又要往北而去。
「能在此相見也是緣分,而我既已開口,自然要說個清楚分明,才能放心離開啊。」林子建笑道。
听他這麼說,莫允飛也不再多言,讓香香與家丁在樓下休息,隨即與柳顏跟著林子建上樓。
一在樓上安靜的角落坐定,莫允飛立即問︰「大哥剛才說顏兒神色不佳,是指哪一方面?」
「看柳姑娘的面相,該是通靈體質吧?」林子建沉吟一會兒,開口問。
莫允飛一愣,不知該不該否認,就听柳顏柔聲承認。
「是,我可以看見別人不能見的東西。」
「其實依柳姑娘的面相來看,你不該還活著,早在幾年前就該魂歸西天了。」林子建一見她,第一個疑惑就在此,明明該死的人怎能存活至今?
莫允飛聞言臉色一白,他知林子建鑽研命理,卻不知他功力如此深厚。
「不瞞大哥,顏兒在九歲那年是曾生一場大病,我們都以為她活不了,但她卻奇跡的復元。」
「這不是奇跡,而要歸功秦兄弟啊。」林子建搖頭笑道。
「我?小弟不明白大哥的意思。」
「我看過你的命盤,你正是陽年陽月陽日生的陽火之人,有你陪在柳姑娘的身邊,她即使招來陰魂圍繞,也不致傷身,因為你的陽火能夠在她的身邊形成一道護咒保護她。我想當年她重病之時,兄弟也曾陪著她吧?」
莫允飛听他說的與當年土地公所言一致,更加驚詫。
九年前的清明前,他甫十五歲,正努力學習一切,當時他與柳織堂的執事至鄰鎮巡查分鋪,卻傳來她突然重病的消息。
他幾乎是一接到消息就連夜趕回,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上個人徹夜趕車,回到家就直奔她的房間,當義母含淚將她抱給他時,她的氣息微弱得幾不可聞,全身冷似冰塊,直到那時,他才明白土地公說她活不過清明的意思。
看著她蒼白、沒有生命力的小臉,他生平首次明白何謂心如刀割,只想用自己的體溫熨熱她冰冷的身子。在他幾乎被絕望打倒時,原本陷入昏迷的她竟奇跡似蘇醒過來,見著他仍是強撐痛楚綻唇一笑。
在那一刻,她的笑臉映入他的眼、烙進他的心,從此不變。
他分心的想著那一段恐懼的回憶,一邊听著她柔聲道——
「還有些印象。」
「幸好柳姑娘遇到秦兄弟,否則你不可能活過九歲。」
「這麼說來,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她偏頭望向莫允飛。
「沒錯,若想保你一生平安,除非有另一個陽年陽月陽日出生的男子出現,否則你最好不要遠離秦兄弟。」林子建直言。
柳顏水眸移向兀自發愣的莫允飛,淡笑道︰「若是林大哥所言屬實,那我可能活不長了。」
她輕輕柔柔的聲音鑽進莫允飛的耳朵,听她一句活不長,心若針刺,轉頭皺眉瞪著她,輕斥︰「什麼活不長,你不要胡思亂想!」
「是活不長啊,因為你執意要我嫁人,一離開你,我還有命活嗎?」她好像事不關己的說著。
「出嫁?」林子建眉宇一擰,嚴肅的說︰「秦兄弟,听為兄一句勸,若你不能為柳姑娘找到能保護她的陽火之人,那出嫁之事最好從長計議。」
「真有這麼嚴重?」莫允飛听得膽戰心驚。柳顏真的這麼危險?
「柳姑娘若出嫁,仗恃著你的陽火之氣,可保她三年無事,但身子斷然不會太好,而且三年後,每到清明與七月就是她生命的劫數,不能說不嚴重。」林子建正色說。
柳顏听說自己生命堪慮,非但不緊張,反而暗自竊喜自己體質特異,更高興今兒個出門,才會遇到林子建,讓莫允飛明白這場婚事可能為她帶來的危險。
莫允飛臉色凝重,他要她得到幸福,但若為了幸福而斷送她的性命,他斷不可能做。「難道她永生不能嫁人?一輩子只能在柳府度過?」
林子建看著他好一會兒,笑道︰「也許她的姻緣不在他處,就在這里。」
莫允飛一震,看著他帶著深意的眼神,不禁有些窘迫,故意忽略他話中涵義。
「沒有陽火之人又何妨,她還是可以定期回家小住避過危險,我一定會想法子讓她擁有幸福的婚姻與保有生命安全。」
柳顏听他執意要將她嫁人,臉色不禁一黯,垂首盯著放在膝上的素手不語。
林子建嘆了口氣,「違抗命運也許是徒勞無功。」
「我不是違抗命運,只是要她得到最好的照顧。」
林子建笑了笑,轉回正題。「不過現下柳姑娘的危機是在身邊,而不是在幾年之後。」
「什麼樣的危機?」
「這……說不清,似是嚴重到足以致命,但又不太像;說實話,我知她有難,但很難斷定難自何來。」林子建眉頭緊皺,為自己竟看不出禍由何來而惱。
莫允飛明白他命理功力精深,可一听到連他也說不準禍由何來,心微沉,臉色一凜。「是有人會對她不利?」
「也許,總之這幾日要小心,盡量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我明白了,多謝大哥提醒。」他一定會將柳顏保護得滴水不漏。
「那我不多留了,秦兄弟、柳姑娘,我們後會有期。」林子建起身道。
「祝大哥一路順風。」
莫允飛起身想送他下樓,卻在他的阻止下止步,看著林子建仙風道骨的背影,眉心依舊緊蹙不放,絲毫未覺柳顏的目光一直痴痴地追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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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建的一番話,真的是嚇到莫允飛了,柳顏一回到家,立刻發現自己的身邊被安實更多的人。
在他那麼緊張、小心翼翼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時候,她不好說出那個「人」跟著她回來了,身影一直模糊,看不出形貌,但她直覺認為跟來的人是女人。
她沒有任何不利自己的舉動,只是站在一定距離外看著自己,而在莫允飛來時退得更遠,抖瑟著身子仍不肯離開。
看著窗外的枝葉被風輕拂搖曳,柳顏突地起身往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散步。」
「可是天快暗了……」
「沒關系,你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回來。」她受不了再待在屋內,一定要到外頭透透氣。
她屏退想跟著她的侍衛,畢竟在自己的家里,她會發生什麼事呢?
柳顏一路走到蓮湖,瞅著含苞蓮花,別有一番風情。
緩緩地,她抬頭看向賞蓮小樓外的模糊人影,不由得好奇她執著跟著自己的理由,略微一想,即走向小樓外。
那人影沒想到她會接近,在她走近時忽地退了開去。
「你是誰?跟著我有什麼事嗎?」
人影沒有回答,或者是回答了她卻听不到。
這人影和她以前看見的都不一樣,以往每一個「人」不論凶狠、和藹,臉孔都十分清晰,不似她這般的模糊。
「你……是姑娘吧?」
她看著她的身形忽遠忽近,最終固定在離她三尺外的地方。
人影輕微的點了點頭,似乎是想要和她溝通了。
「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
這一次人影點頭的幅度更大了。
「什麼事?」
人影猶豫了一會兒,指了指她,細微的語音幽渺地鑽進柳顏的耳中。
我要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柳顏嚇了一跳,不自覺後退幾步。「這個忙我可能幫不上,我現在還想活下去。」
只要一陣子就好,我只想見一個人,見了他我就會離開。
柳顏知道有人可以讓神鬼上身,但她只是看得到,不表示也能讓鬼上身;若是一個不小心自己的魂回不了身,那大哥怎麼辦?
一想到莫允飛,她拒絕的意念更強。
「對不起,這個忙我幫不上,我不想讓我的親人擔心。」
幫我!
人影淒聲大叫,身形突地變得更加巨大,彷佛想要吞噬她。
柳顏冷靜的看著她不停地變幻大小,卻不敢踫觸自己,忍不住嘆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見誰,但是我有陽火保護,你上不了我的身的。」
能的!只要你答應,我就能夠上你的身……我只想要和他說話,你是我唯一的機會。
「你想見的人是……」
是我愛的男人,可是他忘了我,我只想要他記得我……
人影嚶嚶的哭聲,讓柳顏聞之不禁鼻酸。
「我很想幫你,但就算你上了我的身,容貌身形還是我,他見了我也想不起你啊。」
只要我和他說話,他自然會相信我的存在,我不想他忘了我,求求你
柳顏看著那團人影,心有所感的長嘆口氣,若是她死了,也希望莫允飛能記得她吧。女人都想確認在心上人的心中有一個角落屬于自己,她也不例外。
「如果你只是想要和他說話,我可以代為傳達,但要借你身子,抱歉,我做不到。」她雖同情她,但還是無法答應。
我知道你要避嫌是對的,可是我只想親自和他說話啊。
「抱歉……」
人影的影像更加模糊淡化,不一會兒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柳顏怔怔的看著空無一人的樹下,長嘆一聲,走到湖邊看著正等待時節到來即可怒放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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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允飛遠遠的就看到柳顏站在湖旁,她靠得那麼近,近得他的心陡地一跳,加快腳步走向她。
正想開口喚她時,忽然一陣風卷沙而起,當那一陣狂起的風平息,他再看向湖邊時,卻見柳顏向前跌入冰冷的湖水中。
「顏兒!」
莫允飛親眼看到她跌落湖中,心陡地一縮,下意識大叫,拔腿奔向湖邊,毫不猶豫的跳入湖中。
柳顏在湖中不停的掙扎,腳卻如鉛般的沉重,她朝自己的腳下望去,驚駭的看見先前的人影正拉著她的腳,模糊的五官赫然變得扭曲,但只一眼,缺乏空氣讓她的胸口幾近爆炸;在神智逐漸渙散前,她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如果她死了,大哥會記得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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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顏墜湖雖然被莫允飛及時救起,也急召大夫前來看診,而且大夫說她沒事,可是過了一天,她還是昏迷不醒。
「你說她沒事,為什麼到現在她還沒有醒?」莫允飛冷怒的銳眼瞪得大夫渾身發顫。
他步步逼近大夫,語氣陰森得令人不寒而栗,而屋內每一個人的眼光都像要將大夫凌遲似的,嚇得大夫冷汗直流。
「莫少爺……你不要沖動,這事老夫也不解啊,照理說她胸月復沒有任何積水,落水的時間又短,應該只是驚嚇過度才昏迷,休息一會兒就該醒了……」
「驚嚇過度會昏迷一天一夜?」
「我……」
大夫還想申辯時,床上的人兒逸出申吟,霎時,大夫只想跪地感謝老天,因為莫允飛那兩道如劍似火的利眼轉移目標了。
莫允飛急轉回床邊,握住柳顏的手,急切的喚著她的名︰「顏兒。」
微顫的眼睫輕輕地掀開,當床上的人兒迷惘的看著床板,眼光逐漸聚焦移向床邊的莫允飛,眼眶忽然紅了起來,輕咬唇道︰「大哥。」
她還以為自己會死,沒想到卻活了下來。
「顏姐,你怎麼會這麼傻,跳水自盡能解決事情嗎?你不能因為大哥固執就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莫晴兒知道她落水時,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柳顏愣了一愣,她自殺?
她看向圍在床邊的眾人,由他們的表情中知道誤會大了。
「對、對不起。」她低垂頭,順著情勢道歉,有意隱瞞事實真相。扯謊教她的心兒怦怦亂跳,唯恐會被人發現。
「莫少爺,小姐既然清醒了,老夫就先告退了。」大夫清清嗓子,為防又有問題發生,趕緊走人。
「香香,迭大夫出去。」
「是,大夫請。」
「顏姐是為大哥跳湖,該由大哥負主貝勸她。」莫晴兒丟下話就找了借口讓兩人獨處。
見眾人相繼離開,柳顏看著始終沉著一張臉的莫允飛,怯怯地問︰「大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莫允飛苦笑道︰「我的確生氣,但不是氣你,而是氣我自己,是我的專斷、獨裁逼得你想尋死來解月兌。」
他的自責,讓柳顏為自己的謊言不安。「大哥,不是你的錯,其實我……」
「顏兒,你放心,就算違背了義父、義母的遺願,只要你不答應,我再也不會逼你嫁人。」此話一出,莫允飛覺得一直壓在胸口上的巨石,突然間被移開了。他再無法欺騙自己,他根本不想讓她嫁給別人。
柳顏聞言一怔,「是真的嗎?你真的不會再逼我嫁人?」
「嗯,除非你同意,否則我不會再逼你嫁。」
「對不起,大哥,我知道自己太任性了,也知道取消婚事會讓你被批評……」
「我不在乎別人的評論,我一直想讓你幸福,沒想到我才是傷你最深的人。」莫允飛撇唇苦笑。
「大哥,你不要這麼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你不喜歡我也不能怪你。」
「我沒有不喜歡你。」他直覺的反駁她的話。
柳顏望著他苦笑,「我知道,你的喜歡只是兄妹間的喜歡。」
他握緊拳頭想駁斥她的說法,但話堵在喉間,什麼也說不出口。
之前她拋開矜持向自己表白,是他用最冷酷的方式拒絕她,此時他還有什麼資格否認當初的話。
就算他承認對她的感情,無法否認的是他對義父、義母仍有著深切的愧疚,所以他會用生命照顧她,卻不會讓她知道他的心意,就這樣以兄妹之名相處到彼此離世為止。
他自責的表情讓柳顏心疼,咬唇思忖半晌,決定說實話。
「大哥,如果我說我不是自己跳湖,而是被人推下去的,你還會讓我留在家里嗎?」
莫允飛一怔,搖頭道︰「顏兒,你不要為了安慰我就說這種話,當時你身邊沒有別的人在。」
「沒有『人』在,並不表示沒有其它的東西在啊。」柳顏苦笑。
莫允飛背脊突地一冷,「你是說真的?是那種東西要害你?」
「她應該不是直一想殺我,只是想要上我的身。」
「上你的身?你和那種亡魂接觸過?什麼時候的事?」他氣惱的問。
「上一次出門後她就跟著我回來,今天……在我落湖前我們才說過話,我想應該是我拒絕她的要求,她才會推我下水……」她在他壓迫的目光下,只有全盤托出。
「有這種惡鬼跟著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莫允飛忍不住發怒。「你有我的陽火護身,她竟然還能接近你,就表示你暴露在危險中……」
「大哥,你不要緊張,我覺得那個女鬼不是惡鬼。」柳顏柔聲道。
「不是惡鬼會推你下水?會想霸佔你的身體?」
「她只是無計可施了吧。」她能理解那個女鬼的心理,其實並不太怪她。
「無計可施?我不接受這種理由,如果我沒有經過湖邊,你現在……現在早就已經……」他根本說不出「死」字。直到現在,只要一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就像有人掐著他的脖子,幾乎讓他停止呼吸。
「林大哥說得對,大哥是我的護身符,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該離開你的身邊。」她溫柔地笑。
「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會再讓你離開。」他黑沉的瞳眸情不自禁地流露柔情。
望著他眼底不自覺的溫柔,柳顏白皙的頰上浮上淡淡的紅。
她怎麼會這麼傻,直到今日才發現他偶爾會用這種深沉的眼神看她,一點也不像是看妹妹的眼神。
晴兒總是告訴她,他對她不是無意,可是他平常冷靜的面孔、黑沉無波的眼讓她無法模透他的真正想法,而她習慣溫馴順從他,不逼迫他表達對自己的感情,才會讓他有機會隱藏感情,教她不曾發現。
「大哥,我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說,但就算你覺得我大膽也好、厚臉皮也罷,可是我對大哥的感情不會改變。」她秋水般的眸子堅定的看著他。
莫允飛下音心識的移開眼光,改變話題。「那個推你的惡鬼在嗎?」
當務之急就是除去所有會危害她生命的威脅。
柳顏順著他轉開話題,看了看四周。「我現在看不到她。」
「她最好不要出現,否則我會不擇手段讓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投胎。」
「她也只是個可憐的女孩……」
「顏兒,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心太軟,才會讓那些亡魂纏著你不放。」
「我知道。」
「如果你見到那個惡鬼,」定要告訴我!不可以再和她單獨在一起。」
「好,如果她再出現,我一定會告訴大哥,只是……大哥不會再因為工作忙碌而無法來看我吧?」她故意嘆了口氣。
莫允飛凝視著她,伸手輕敲她的額道︰「放心,不管工作多忙,我每天都會來看你,倒是你要注意自己,不要再屏退侍衛,只要出房間一定要人陪你。」
「如果大哥不放心,那麼就由大哥陪我,我也能幫忙店里的工作,你就不會那麼忙了,好不好?」
「這……你的身體不好……」
「我的身體很好。」
莫允飛盯著她半晌,終于讓步,「既然你這麼說,想來就來吧。」
柳顏不禁露出甜蜜的笑靨。
那如陽光般的笑容撞擊著莫允飛的胸口。
好久不見她笑得如此快樂,難道只有自己才能引發她這種笑容嗎?
霎時,他想要當一輩子兄妹的決定動搖了,他真以為自己能堅硬得抵擋她毫不放棄的柔情攻勢嗎?
除了恐懼,他的心卻是無法抑制的狂跳,一小撮的火星開始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