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整——
何盼情戴著墨鏡,從家門走出,拖著簡單的行李箱,一出門外,助理小櫻的車已等在她家門口。
小櫻懂得察言觀色,一見何盼情上車時神情憔悴、精神不濟,劈頭就問︰「我的大小姐,你是怎麼了?看起來不太好哦!」
「是不太好,你最好想辦法幫忙。」何盼情拿下墨鏡。
助理訝然大叫。「哎呀!大小姐,你的眼楮是怎麼搞的,腫成這樣晚上怎麼上合?」
「小聲點啦!耳膜都給你震破了。」何盼情懶洋洋地戴上墨鏡,遮住腫腫的眼皮,放低椅背躺不說︰「我好累,我想睡,待會兒到機場再叫我。」
「好好,你休息,我不吵你,我沿路先到藥房買眼用的冰敷袋給你,你上飛機可要一路敷著才行。」助理很盡責地說,把車開下山,沿路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房,把車停在路邊就下車去買了冰敷袋了。
同一時間,寒嘯天的座車正從同一條路經過,司機按照他交付的地址開上山路,經過一幢幢美麗的房子,駛向。座世外桃園般的別墅社區,往十號那幢房開去。
寒嘯天的心冷了半截,這里的路並沒有變,他猶記得這些寧靜的街道,他三年前正是住餅這里,那幢十三號別墅的外觀依舊……
「寒先生,到目的地了。」司機停車,回過頭來說。
寒嘯天調過視線,看向車窗外十號別墅的門牌,眉峰蹙緊了。
「您要下車嗎?」司機又問。
寒嘯天不知要不要下車了,他的思緒從沒像現在這樣一團糟,無法相信何盼情就住號迫里……
要是她住這里,那麼當年那丫頭跟她是什麼關系?妹妹,還是親戚?還是這幢房子曾經易主,她是後來才搬進來的?
他遲疑地開車門下了車,正好一名歐巴桑從里頭走出來,手上提著菜籃,見到他問了一句——
「先生,你找誰?」
「我想請問,何盼情住這里嗎?」寒嘯天艱難地開口問。
「是啊!你是小姐的影迷還是……公司的人?」
「公司的人。」其實是公司的客戶,但他不讓歐巴桑有多余的揣想。
「小姐她一早就出發去上海了。」
她已經出發了!「她一直是住這里嗎?」這是他最想弄明白的。
「是啊,我在這里幫佣十幾年了,何家一直是住這里的啊!」
「何家有幾個女兒?」他心里的最後一道防線就要潰堤。
「就小姐一個,獨一無二,她的外公外婆都很疼她。」
這麼說來,他中獎了!她正是當年那個小丫頭……
「先生,你要進來坐坐,還是改天再來?」歐巴桑問。
寒嘯天沒有回答,他已經……呆掉了。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這從頭到尾都是她的計謀嗎?從開始偷看他、偷听他,她就已經計劃好有朝一日要他上鉤?
不!不……這樣毫無理智的指控對她並不公平,她從三年前在路上相遇後就沒再招惹過他,是他見到舞台上的她,被她吸引,沒人強迫他選上她,一切都是他自願的,他臣服于她的美麗,想把她佔為已有,她對他而言是極大的誘惑,像一把鎖打開了他封閉而孤冷的心,重燃起他的熱情。
但問題是,她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他,她就是當年那個丫頭?他三十歲前就長這副模樣,也沒去整型,她一定認得他的。
最教他在意的是,她為什麼紅著眼楮說恨他?這層層疊疊的疑惑,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先生……你要是不進來,那我要去買菜了……」歐巴桑看他
突然動也不動,提醒了他一句。
「謝謝你,你忙吧!我走了。」寒嘯天倏然轉身,上車回飯店,內心的困惑沒有人可以解答,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何盼情,當面問她。
寒嘯天取出手機,傳了一通簡訊給她,無論她此刻人在哪里,他都必須告訴她,他會等著見她一面。
何盼情在登機前听到包包里的手機一直傳來簡訊音,通關後拿出手機瞧,竟然是寒嘯天傳來的!
她取下墨鏡,睜大腫脹的眼看仔細,他簡潔地寫著——
等你回台灣,請見我一面。
她重復地看,心碎的淚一直浮在眼眶中,他竟然客氣地邀「請」她見面,她無法得知他想干麼?但他至少給了她一點點的安慰,沒有從此斷了音訊。
唉!人家並沒說要道歉,說不定找她是為了要付她錢呢!她受了一次污辱不夠,還要再來一次嗎?為什麼就改不了過于浪漫的想法,過分樂觀地對他還存在著一份幢憬?
但心底很清楚,她其實還抱著一絲希望,難忘他抱她、吻她的時候,眼神里流露的情意,要是沒有出現那些鈔票,她會以為他愛上自己了,她並不相信那只是一個錯覺,她是真實地從他眼中看到過……
「我的好小姐,是誰讓你這麼感動呢?」助理小櫻雞婆地問,湊過頭來想分著看她的手機簡訊。
何盼情很快把手機丟進包包里,不給她看,也立刻戴回墨鏡,遮住心事重重的雙眼。
小櫻聳聳肩,理性地提醒道︰「小情,我跟了你那麼長的時間,還沒見過你這麼沒精神……你要是有感情困擾的話,最好別讓華哥知道,你的合約有提到工作期間不能談戀愛,他怕影響了你的工作,你也得顧及影迷的感受啊!」
「我知道。」何盼情明白助理說得沒錯,她是得打起精神來,讓眾人看見她光鮮亮麗的一面,可不能傻得把她曖昧下明的愛情攤在眾人面前。「我什麼時候能回台灣?」
小櫻幫她看了行程。「明天你還得到內地拍半個月的戲,順利的話是月底吧!
再來你就有一星期的假期了。」
何盼情不確定是否該再和寒嘯天見面,說不定半個月後,他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淨了。
登機後助理把冰敷袋拿給她,她把冰敷袋罩在眼楮上,紛亂的心一直沒有平靜下來……
漫長的半個月好不容易熬過了,何盼情在忙碌的工作後,身心疲憊地回到台灣。
一下飛機,就有大批娛樂媒體擁上前來采訪,經紀人葉國華也在等著她,她勉強振作自己回答記者問題後,由葉國華接走她。
「盼情,你可回來了,有個人一直在等你呢!」上車後,葉國華朋開眼笑地跟她說。
何盼情心緒起了陣阼波動,強烈地起伏著,她想那人是寒嘯天
「你明天起就有假期了,要不要跟他吃飯,他約你一起到澳門旅游呢!」經紀人探詢她的意思。
寒嘯天又要吃飯,還找她出游……不會吧1「你說的人是準?」何盼情問。
「鴻源企業的小開,張立成。」
不是寒嘯天!何盼情心情蕩到谷底,至于張立成是誰,她听部沒听過。「華哥,他並不是我們的廠商,我沒有義務做這樣的公關。」
葉國華難得露出尷尬的笑臉。「呵呵!他是我老婆的堂弟啦!張立成知道你在我公司,就一直要我老婆替他介紹,我也是受人之托,雖然我不贊成你現在就談戀愛,但你可以私底下交往看看,鴻源企業是股票上市公司,資產很龐大,要是你將來退休了,當少女乃女乃也不錯。」
「我不想當什麼少女乃女乃,我要找一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男人跟他過一輩子。」何盼情心底真的這麼想,也不懂華哥是怎麼了,突然替她的未來著想?
「盼情,你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愛情又不能當飯吃,張家的家族企業基礎很穩固,立成是不錯的長期飯票,現實是很殘酷的,現在你有名氣還可以挑人,將來過氣了,狀況可就不一樣了。」
何盼情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他總是以利益為出發點,她已見怪不怪。
葉國華見她不答腔,敏感地問︰「還是……你已經有對象了?」
「沒有。」她答得干脆,才不把心事告訴他。
「別忘了你的身份,現在不是你談戀愛的時候。」葉國華突然又改口。
「不是可以私下交往看看嗎?」何盼情拿他說過的話反諷他,當利益沖突之時,葉國華就會端出經紀人的本色,不是他老婆的堂弟就不能交往了,他才趄殘酷現實的最佳代表人物。
葉國華拿她沒轍,搖搖頭,並不同意,途中他先行下車上夜店玩樂去了,由他的助理送何盼情回家。
到家門口,她提下行李,揮別司機,低頭在包包里找鑰匙,拿了出來,打開門。
「你可回來了。」
黑暗里傳來低沉的嗓音,嚇了她一跳.她轉過頭往下坡的路段瞧.寒嘯天正從紅磚道上踱步而來,路燈映出他碩長的身影。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她很意外地看著他愈走愈近,一時無法反應。
「我去找神父聊天,很久沒見到他,他老人家身體還挺硬朗的。」寒嘯天說。
「他還記得你?」她啪地一聲,手緊捂住嘴,競不知不覺地順著他的話就問了,這等于告訴他,她知道他住餅這里。
「是啊!他老人家記性還不錯。」寒嘯天站定在她眼前,邪佞地嘲笑她︰「比你好很多,別捂著嘴了,丫頭!」
何盼情瞪大眼楮,他已經知道她就是丫頭,還是在試探她?
「真想不到,我們曾是老鄰居。」他點明地說。
她松開手,他既然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再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你怎麼不說話?」寒嘯天雙手插在褲子後的口袋,身體微微傾上前瞥著她。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她頭昏昏的,心跳得急切,他的逼近讓她不由得想起那日跟他果裎相擁的過程。
「我問過葉國華你回國的時間,很早就來了,順道就去教會走走。」
「你是怎麼知道我住這里?」她恍神地又問。
「我跟葉國華要你的電話,他把地址也傳給我了。」
她無話可說,深幽地吐了一口氣。「知道我就是那個干扁四季豆有什麼感想?」
他嗤笑,盯著她失神的小臉說︰「你變了很多。」
「是變了多少?」她問得自己臉都紅了。
「可以讓我的目光跟著你打轉。」他火燙的目光離不開她。
「你找我做什麼?」她被他放電的雙眼看得雙腿快發軟,直到此刻她才確定自己能吸引他……
「為什麼不在簽合約的那天就告訴我你是誰?」他們在同一時間問對方,重疊的聲音急切,都透露了心底某種迫不及待的情緒。
他們四目交接,心已被對方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