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法的感覺沒錯,雪芹的確起了變化。身體不會騙人,當雪芹發現自己老是會想起那個吻,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接連幾天老是在想穆法,當然工作時候不想,她公私分明,可身邊只要一沒人,思緒就全然不受她控制了。
尤其今早又發生那種事一一
大概清晨三點吧,睡得極熟的雪芹不知怎麼搞的突然醒來,坐起一看時鐘她也莫名其妙,搞不懂怎麼會在這種微妙時間醒來。躺在床上翻了幾回確認毫無睡意,她決定放棄。
穿上室內拖鞋,她賊似地躡手躡腳來到客廳,穆法在地鋪上睡得很熟。她已經在他家寄住兩個月,換句話說,他也在客廳地板上睡了兩個月,妙的是她竟然一直沒想過要搬回家。
江安治帶給她的震撼,她現還要努力回想才勉強記得起來,既然不是怕遇上江安治,那為什麼她會一直賴在穆法家不走?
這個問題令雪芹思索良久。站得腿酸,她索性一坐在穆法頭邊。小夜燈拉出他睫毛暗影,她忍不住伸手觸踫,穆法動了下眼皮,但沒醒來。
「我真的怪怪的……」她當時就在想這件事,一邊打量他的嘴。最近幾次排練,她得要很努力提醒不可以吻得太過火,可上回那個吻是那麼銷魂難忘,害她最近嘴一貼上他,就會有股沖動,想把手啊身體啊全部黏到他身上去。
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個時候,清晨三點鐘蹲在他身旁,就光看著他的嘴,她就快按捺不住想湊上前吻個痛快;還有姚姚,她最近只要看見姚姚出現在穆法面前,百般討好跟他說話,她就滿肚子火,急匆匆找理由把他帶開,她就是不想看他倆單獨相處一一察覺到這些奇怪反應,她猜想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啊?
她當時還以為自己鐵定會愁煩到天亮,怎知當她再有意識.卻發現她竟睡在穆法懷里一一她什麼時候睡著,又什麼時候滾進他懷里,她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之後她連滾帶爬鑽回穆法房間,停了片刻探頭瞄,確定他還沒醒,她才大松了口氣。
她也搞不懂,明明躺在床上左翻右翻硬是睡不著,怎麼一坐到穆法身邊,不一會兒她就睡得跟死豬一樣?沒道理啊!地鋪怎麼可能會比彈簧床好睡?
像這會兒,忙了一整天回到公司,剛在位子上坐定,她腦子馬上轉出穆法身影,同時又興起一股雜亂無章的情緒,甜甜酸酸苦苦——她到底是怎麼了她!雪芹將額抵在冰涼桌面,連連申吟。
「遠遠就听你在那邊哀哀叫,」海姊走來看她。「怎麼,身體不舒服?」
「沒有啦。」她身體好得很,就是因為頭好好的才特別教她心煩。若她頭痛腳痛至少還可以拿來當借口,推說是因為身體不對勁,她才會對穆法產生那麼多奇怪反應。
「沒事趕快去大會議室一一」海姊一把拉起她往電梯方向走。很巧,電梯門一開剛好看見穆法在里邊。
與他眼楮對上,沒想到,她竟然覺得臉燙。
她她她一一有毛病了她!穆法還沒發現雪芹異狀,他低頭在她耳邊低問︰「晚餐,吃了嗎?」
「啊!」他這一問她才想到,剛顧著胡思亂想,竟然忘了訂便當。
「拿去。」穆法將手里提袋塞進她手。她發現里邊只有一個餐盒。
「那你呢?」
「我怎麼忍心讓我的羅密歐肚子餓?」他眼一眨在她耳邊低語︰「安心吃吧,我不餓。」
雪芹心一顫,驀地想起前幾天看的電影一一茱莉蝶兒與伊森霍克,螢幕上的他倆看起來如此相配、相愛,但下了戲,他倆卻什麼關系也沒有,連情人也不是。
他跟她也是一樣?雪芹低頭看著手里提袋,先前感覺過的那股寂寞感再度涌上。原來他這些日子的寵溺舉動,那些擁抱跟親吻,全只是因為演戲的關系?
那戲演完之後,他倆是不是又得回到之前樣子,繼續當好朋友哥兒們,她卻再也找不到理由借口偎他懷里,跟他親親,喊他親愛的了?這件事很正常,事情就該這樣子回歸從前,但為什麼她會感覺這麼不舒服?
一個大問號鉛錘般往雪芹心頭一掛,壓得她腦子根本沒余力思索其他一一即使她好努力集中精神念劇本,但她還是沒辦法融入劇情,將穆法看成是她所深愛的「茱麗葉」。
她腦中不斷出現一個聲音一一他現在的眼神,嘴里喊的親愛的,只是戲,只是戲!
「好了夠了。」導演突然中斷練習,他大步走到雪芹面前看著她。「你今天怎麼了?不入戲就算了,明明台詞都背這麼熟了,你也能說得這麼坑坑疤疤?!」
「對不起導演一一」
「你今天不用參與練習,你到旁邊小會議室去,穆法跟姚姚,從你們兩個對話那邊接下去。」
「去轉換一下心情也好。」穆法拍拍雪芹,之後他望向姚姚,照導演指示繼續對戲。
雪芹拖著沉重腳步離開圓圈中心,臨出門前她回頭張望其他人,听見姚姚用著甜膩無比的聲音喚穆法「我的妻子」,她心頭一把無名火起,只差那麼一點就要沖上去將他倆拉開。
不準、不許你用這種眼神看我的穆法!她心頭那股護意如此抗議,只是她本人一發現她在想些什麼,整個人凍住似的愣在原地。
她怎麼會覺得穆法是「她的」?就算是演戲,她也不應該對他產生這麼強烈的佔有欲一一難不成,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最後這個揣測有如冰水澆頭,雪芹一震,難掩震驚再瞟姚姚與穆法一眼一一突然她拉開大會議室門,一臉見鬼似沖了出去。當天晚上,穆法拚命打她手機,卻一直聯絡不上她。
翌日,正前往公司途中的海姊接到雪芹來電。
海姊一接起電話隨即大叫︰「你這丫頭,你昨晚到底跑去哪啦?你知不知道我跟穆法找了你一夜?你手機也沒開一一」
「對不起海姊,我是打電話請你幫我跟公司請假,我要下午才會進去。」海姊這才發現她聲音不對。「你現在人在哪?還有你聲音,怎麼會這麼沙啞,你生病了?」
「我在飯店,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雪芹只回了這兩句,然後再一句「對不起」,電話就掛了。
海姊一愣。這丫頭吃錯藥啦?
回撥她手機,剛還在通電話,結果現在又變回「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般什麼鬼啊!海姊改撥給穆法,心想他說不定會知道雪芹人在哪里。
在家里的穆法,對著手機說︰「沒有,雪芹沒有打電話給我一一她跟你聯絡了嗎?她說什麼?」
海姊在手機那端復述雪芹說的話。「我真的覺得她怪怪的,她干麼一個人跑去住飯店?」
這點穆法也不明白。他倆認識這麼久了,她從沒這樣子過。
「我會再試著跟她聯絡,謝謝海姊,昨晚真的麻煩你很多。」
「不用客氣,只是你一有她消息,記得馬上告訴我。」
「一定。」結束通話,穆法望著空蕩蕩的臥房嘆氣。昨晚之前,這張床上明明還睡著小芹,枕頭棉被上還依稀聞得到她喜歡的沐浴乳香味,怎知昨晚他一跨出大會議室,她人就不見了。
他又撥了一次她手機,還是一樣一一「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他沮喪地躺在床上,大手捂著臉輕輕低問︰「小芹,你到底是怎麼了?」
城市另一端,雪芹跟穆法做著同樣動作,躺在床上,捂著臉喃喃問著自己︰「黎雪芹啊黎雪芹,你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模樣?」
床邊散落的,是她昨晚買來喝光的啤酒空瓶。「借酒澆愁愁更愁」,這話她時常說給因感情不和泡在酒精里的朋友听。喝醉解決不了事情,得打起精神面對問題一一場面話她說得比誰都動听,可一遇上感情問題,她還不是同樣走到7一ll買了一手啤酒,咕嚕咕嚕喝了精光。
棒天一早醒來頭痛欲裂,問題還是一樣沒解決。
笨蛋、蠢斃了!雪芹張開眼瞪著頂上天花板,直到翻騰不休的腦袋逐漸穩定,她才翻身挖出剛被她關掉的手機。
從她幾欲開機卻又下不了決心的動作,不難發現她對眼前情況多不熟悉一一任性女王黎雪芹此生最大危機,瞧她此刻還能幫自己想出這麼無厘頭的標語,真是有毛病了她!
真是教她跌破十副眼鏡也想不到,她竟然會笨到愛上自己的哥兒們一一
以往的信誓旦旦,什麼一輩子的好朋友,我們是家人,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男人,壓力通通回籠!她現一想到穆法很可能只當她是好朋友、好哥兒們,心就痛苦不已。
她才不想當什麼狗屁哥兒們!昨晚那幾瓶啤酒只讓她想通一點,她不可能滿足于只當穆法的朋友。她不只想當他戲里的情人,戲演完後,她還要繼續佔有他身旁那個位置,直到永遠。
「都怪你啦!」雪芹對著假想的穆法發脾氣。「你干麼沒事答應扮演什麼「茱麗葉」!吧麼沒事把嘴唇生得那麼可口!還有那個吻,氣死了!你吻起來滋味干麼那麼好,干麼那麼會吻啊?!」
但說來說去,始作俑者還不是她自己。雪芹倒頭一嘆。人家他只是配合她,陪她演戲陪她練習,就連接吻,也是她主動黏上去一一等等,想到這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就算穆法之所以配合她,全是因為他是她很要好的哥兒們,但也不該表現得那麼投入吧!
她記得很清楚,那個吻,可是唇齒交纏,他簡直像要將她整個魂都吸走似地熱切……
難不成……他也喜歡她?!她突然從床上坐起。
會嗎?有可能嗎?
她得搞清楚,她沒辦法繼續保持曖昧。這麼想的同時雪芹打開手機電源,不一會兒傳來源源不絕的簡訊聲響。三十七個未接來電,十三通語音留言,二十五封簡訊。她檢查確認多是何人打來,心頭一陣暖流竄過,燦如花的笑靨在她唇邊綻放。
這些訊息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一一穆法非常非常、非常在乎她。
萬一不是你想的那樣?萬一搞錯,那可連當哥兒們的機會也沒了!一個聲音在她腦中提醒。
她臉垮下。
但是如果不弄清楚,教她以後怎麼睡得著啊!
心煩意亂當頭,手機突然響起,嚇她一跳!她一瞄,是穆法。
老天爺擺明不讓她再逃避一一她呼口氣,打開接听。
「我是雪芹。」
「終于聯絡上你!」手機那頭傳來穆法如釋重負的低喃︰「我快嚇死了,昨天我找了你一晚上,你還好嗎?」
「我還好,」她抓抓頭。「只是頭有點痛……」外加心煩意亂罷了。
「你生病了?!」他聲音倏地變得緊繃。「你在哪?知道地址嗎?」
雪芹猶豫一會兒,才在他迭聲要求下報出飯店地址。「XXX路XXX號……515號房。」
「你先多喝開水然後休息,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