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凜冽狂風猛地卷起,才讓寒意凍僵了所有人反應。草原上,關口前,人人屏息以待。渴弋迅雷元帥藤方域投奔西驪,能否過關?
「我不答應!」奚斯韓雙手緊摟藤方域,直視西驪多羅王。「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雖然西驪王是文人,可是利刃在手,要取人命絕非難事!
「韓……」從他雙臂傳來的保護決心,迷蒙了藤方域雙眼。
她不值得他棄守一切啊!他是如此愛她,而她竟曾懷疑他心意,記他如今得受制西驪王。現在甚至還要他為了她負上拋家棄國、背信忘義的罪名嗎?
「那麼你是要忤逆我羅?」多羅王眯起雙眼,露出危險光芒。「左翼提督奚斯韓?你可明白你在和誰說話?」即使兩人是一同長大的玩伴,面對家園存亡之際,多羅王也不能留情。
向來重承諾的奚斯韓,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掏出腰間金鎖兵符,青綠眼眸燃燒起熊熊火焰。域兒能為他拋下渴戈,而權勢于他又有何拋不得?
「既然王上要如此作,那麼提督之位,我願奉還!怎麼了?域——」
察覺身旁的藤方域突兀地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向西驪王擲出兵符、繼而冷不防她拉下他頸項,對他送上一個火熱深吻,他心里雖知這不合時宜,可是遲疑只在一瞬間,他仍臣服于她的甜美可人中,隨即——「域兒!你……」
「叛徒,有我一個就夠了!我不願累你被西驪終生放逐!」
利用他一時疏忽.她出其不意點住奚斯韓穴道,令其動彈不得後,藤方域只是掙月兌出他懷抱,往前走了數步;緩緩側身回頭,露出她前所未見的絕美笑容,美得驚心動魄,卻也美得淒涼入骨。「韓……我愛你,至死不渝!」
「域兒你快回來!」憎恨此時他那一身絕頂武藝形同廢物,奚斯韓一面急急運氣,企圖化解身上束縛,一面聲嘶力竭的激動大喊︰「我從穆沖雲手中奪回你.不是為了親眼看你送死!你給我回來!」
听到他失了平常冷靜、卻是一聲聲氣急敗壞,藤方域只是淡然苦笑,不讓眼中淚水流下,卻是毫無懼色的直往前走、同時頭也不回的厲聲告訴他︰
「即使此刻服下解藥,十四天後解藥用罄,我仍必死無疑——早晚都得死,至少在死前,我要讓所有人心服口服,承認我藤方域是你奚斯韓的妻子!」
她張開雙目,凜然面對手持彎刀的西驪王道;「多羅王!別忘了你應允我們的承諾,我若活命,你迎我進西儷!三刀就三刀,我不怕!只要能和奚斯韓相守,管它百刀千刃!你盡避動手!我藤方域不逃不躲!」
「好氣魄!不愧是渴弋迅雷元帥!」多羅王高舉彎刀,氣勢凌人的火速沖向前。「君無戲言!但——你沒命可活!」
「不行!」幾乎就在同時,奚斯韓總算化解藤方域所下的定身術,連忙縱身躍起,就要往前救她!
「攔住奚斯韓!」多羅公主沒有絲毫預警就率領大批人馬突然從旁竄出,蜂擁而上的人潮排山倒海而來,硬是擋下奚斯韓!
面對擁戴著自己的部將與士兵們,奚斯韓遲疑了那麼一刻。
瞬間,他腦中回蕩著她一度離去之前在那場爭執中所說的話——
「你根本做不到!今天你能為她舍下我,改日你仍會棄我不顧!要說我自私也罷,可是,你對我的愛,倘若不完全,我寧可不要!你愛我,就得全心全意!」他怎麼會駑鈍的到現在才想通她話中用意?
就因為他過于顧念人情,無法正面對好友西驪王動手,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她為他送死!他為何早不明白?還說要守護她,結果只是個天大笑話!
完全分不清周遭將他團團圍住的,究竟是尊貴的多羅公主、或是親近的家人隨從,他眼中獨獨映照著僅在三十步之外的藤方域!
「我絕不會舍下你!」可當奚斯韓狠心出了重手,一掌擊飛圍堵人群再次沖出想救回域兒,卻為時已晚。
他只能震驚望著近在眼前的銀色光芒飛舞,觸手可及噴飛血花——
第一刀,自她胸前心口處斜斜劃下,第二刀,由右而左將她縴弱腰際橫斬而過,甚至重挫她左腕,第三刀……
「不——」電光火石一瞬間,奚斯韓沖了過去,伸手攬住連受兩刀強烈沖擊,幾乎陷入暈厥即將倒下的藤方域,緊緊摟住她傷重嬌軀一旋身——擋在她面前,以身相護,代她承受多羅王無情的致命第三刀!
被多羅王猛然重創背部而負傷的他,始終沒放開她,卻是兩人相偕半跪落地,光連站著也沒那份力氣,染紅衣袍、渾身浴血的他們只能緊密相擁著……
完全感受不到身上同樣血流如注劇痛的奚斯韓,卻是心碎地懷抱此刻氣息紊亂且微弱的藤方域,痛不欲生的跪倒在地上。
「王上,你該知道,微臣即便離開西驪遠走他鄉……至死也不會危害自己故鄉……」
匆忙為懷中的她點下止血穴道,奚斯韓無視自己背後傷勢,只是對著曾經與他情同手足的多羅王放聲道︰「再者,域兒早被渴弋放逐,若是我們願意接納她,她的才智將為我國所有……這對西驪只有利無害啊!」
奚斯韓早顧不得其他,咬緊牙關強忍眼角盈淚,背上慘烈刀傷,一心為她忙亂止血。「沒事的,域兒……」他告訴自己絕不能倒下,一定要救她!
「愚蠢……韓……」意識朦朧,隱約知道他做了什麼的藤方域又氣又痛,淚流滿面,本想破口罵他不該為她莽撞行事,喉頭卻被哽住、無力出聲……
「王上!西驪不留下她,我也不留在西驪!」他的態度突然轉為前所未見的強硬。既然多羅王無論如何都不給他們一條路走,他也有他的對策!
靠著意志力,奚斯韓抱起藤方域已無反應的癱軟身子,一步、兩步,踏著蹣跚步伐,轉身背對西驪離去,只留下堅決心意。「我與域兒,同生共死!」
「你這是在逼本王嗎?」拋下利刃,多羅王連忙招來左右護衛下令︰「來人!快攔下奚斯提督,替他療傷!」奚斯韓可是現今護衛西驪唯一的支柱啊!
「別過來!」奚斯韓堅決不讓任何人分開他們,強勁掌風突的掃過,一票衛兵應聲倒地。「不救她,就別救我!」
淌血走向最近的一匹馬,他強韌地帶著心愛的域兒一躍而起。
暈眩感襲來,打潰著他的執著,勉強登上馬背已是最後極限,就連韁繩也無力牽引,奚斯韓知道,他將撐不了多久……為了要陪著域兒,直到最後!
生不能結合,死也要相守!
「奚斯韓!別做蠢事!快停下!快回頭!讓大夫治你傷勢!」多羅王只能急急勸他回心轉意。「這女人沒那價值!你犯得著為了一個瀕死的女人賠上你錦繡前程嗎?」
同時多羅王再次揮手示意,幾名軍醫連忙涌上前,卻因害怕奚斯韓再次拒絕援助,可能掃倒他們而不敢靠近他。
「我愛她!她就值得我傾所有來換!微臣希望王上明白……藤方域是微臣所愛,微臣若連她一人也無法守護,又如何守護這國家成千上萬人命?她若不在,臣的心也將跟著她去!如此一來要微臣盡心保護西儷,絕不可能!」
再清楚不過的宣言用盡他最後一分氣力,明白讓人知道,無須勸他。「王上,微臣——就此拜別!」可他卻連揮鞭策馬的力氣也施不出了……
「奚斯韓你——來人!替他們兩人療傷!」多羅王除了苦澀長嘆,再也無話可說。「為換出兵,你已願為西驪效命、接受左提督一職;現今本王既已揮出三刀……也罷,我放過她!你快停下,我讓人救她!」
對多羅王而言,能籠絡得力臣子為他盡忠保護西驪,這才是當務之急。
「臣……謝過王上!」草草謝恩,失去意識前,奚斯韓仍頑固的不許任何大夫先醫治他,只是不斷重復著︰「別管我的傷!快救域兒!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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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著堅強心志,奚斯韓才剛讓人包扎好身上傷勢沒多久,就自昏迷中蘇醒過來,執意帶她回到奚斯府,慌忙派人自丹房取來藥丹、溶于水酒中,顧不得窒息危險,奚斯韓硬是趕在毒發時刻前為藤方域灌下藥酒。
之後,連同她身上幾處嚴重刀傷,她雖能勉強外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卻昏迷一天一夜後,仍未清醒。
他派人守護她,不管自己失血負傷的虛弱,立刻開始在她鄰房一面研究醫書、加緊煉藥,一面三不五時來到她房里觀望,無言地凝視她身上紗布層層包扎;如此來來回回,竟讓向來瀟灑悠閑的他,陰沉詭譎的像是另外一個人。
這就是藤方域緩緩醒來後,一見到他憔悴模樣,就泣不成聲的緣由。
「兩天了,你總算醒了……」他坐在她身邊,愛憐輕撫她額間劉海.遲疑著不知該如何告訴她,她左手傷及筋脈,縱使傷愈也永遠不能再持劍……「域兒,對不起……我竟對你失信,無法守住你,原諒我,域兒……」
想伸手確認他仍好端端的在她身邊,她努力的想抬起手.但……「我的雙手……怎麼都好疼……」話才出口,注意到他眼神更為暗黝,霎時,她看穿一切。
「是這樣嗎?連左手……也毀了嗎?」
「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左手……它雖無力使劍,可有我保護你……」
看他痛心自責,她更心碎啊!輕搖了搖頭,她苦笑起來。
「失去左手,終其一生我不能恢復,這樣,對西驪、對渴弋,總該沒有任何威脅了吧?與其失去你,我寧可放棄迅雷元帥的身分!用一只左手,換你一世相守,值得。再說,我這一生,也只剩十來天而已……」
她的威風驕傲,早已為他消失無蹤,化為柔情片片。星眸盈淚,她難堪問道︰「……你呢?一個殘缺又短命的妻子,你還要嗎?」
「你既知我愛你,卻仍這麼問我,不覺得對我太殘忍了嗎?」他低頭輕靠在她額上,雙手小心翼翼地拉起她柔荑合起,深情與她十指交握,「我要你。不論你變成何種模樣,我都要你……」
藤方域會不知道嗎?當奚斯韓以自己當籌碼逼迫西驪王認同她時,她就決定,縱使命喪西驪,她也不願再離開他。他們比誰都相愛,毋庸世疑。
敲門聲輕輕響起,侍女們魚貫而入。「提督,東西已備齊。
他在她頰上輕柔一吻。「乖乖的忍耐一下,讓她們幫你更衣。」
「她們……」柔弱無骨的她,接受侍女們攙扶起床時,疑惑的喚住正要離去的他。「……要做什麼?我的身子出不了遠門啊?」
「我早已命人準備下去,只等你一醒,我要以行動證明,我有多愛你。」他笑著留給她一個似是而非的怪答案。「然後,再沒人能拆散我們。」
不消片刻,當藤方域換上一身紅艷喜服時,她驀然懂了他的心思。
她閉起雙眼,任由侍女為她描上粉色面靨,以絳紅染唇,直到紅色珠中覆上她發際,她才睜開眼,羞怯莫名卻感動萬分的隔著面紗,含淚笑看不知自何時起,早已站在房門口深情睇凝著她妝扮的他。」
身著西儷新郎飄逸的紅色長袍、戴著紅色冠帽的奚斯韓,英挺逼人更甚他們初相識時的光芒萬丈,教她心醉不已;或者,她為他迷亂的是他對她的真心誠意?總之,她是深陷在他撤下的漫天情網之中,不能、也不願掙月兌
「不許哭,今夜,我們將成真正的夫妻,永遠屬于彼此……大喜之日,你不該哭的。」他讓侍女們離去,來到桌前點燃早已備好的龍鳳花燭,再走到她身邊,將她橫抱至桌前,讓她坐在他腿上,一手摟著她,小心的支撐她坐著。
「你自己也受了傷.放我下來……」他那炙熱目光,幾乎叫她招架不住。
這場寂靜婚禮,僅有他們兩人最濃烈的愛意,卻足以勝過鑼鼓喧天的熱鬧慶儀或任何人的祝福…只要他們如此相愛,何需其他?
世俗一切于他們,真的,不過爾爾……
「知道嗎?你真的很美,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這世上獨一無二。」美得讓我無法不迷戀你。不由自主就是只想要你……永遠也不夠……」
他逕自掀起她紗巾,伸手托住她絕美臉龐、在閃耀珠玉襯托下,更顯她嬌艷動人,教人打心底憐愛。「你終成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域兒」
「你好傻,娶這樣一個廢人……」思及她僅存不多的生命,此刻,她心酸的無法再承受他的痴情。她撇開頭,不願看他,珠淚悄然弄花了她臉上妝飾。
「不顧性命,願受王上三刀的你,豈不更傻?看著我,域兒。」
她猶豫一會兒,一轉頭就見他用另一只手在斟水酒。
舉杯對天潑出,他開口道︰「第一杯,告祭天地,」接著再次斟酒、舉杯往地面揮灑,他繼續念了︰「第二杯,稟明先祖。從今往後,咱們是夫妻。」
看著他斟第三杯之時她只能硬咽告訴他︰「你怎麼少拿一個杯子?是因為我雙手全使不出力嗎?我們……竟連交杯酒也喝不成……怎成夫妻?」
「誰說的?」他輕揚劍眉,舉起酒杯一口飲盡。
「光你自己喝怎麼成?人家沒喝——」嬌嗔未完,注意到沉默的他竟邪魅沖她一笑,而後就緩緩湊上前,以吻封住她瀲灩唇瓣……紅檀輕啟,隨著唇舌纏綿交歡,她一點一點地灌進那帶點苦辣的蜜酒後,再也無法克制自己滿腔愛意,丁香舌尖糾纏著他火熱深吻,貪婪地啜飲他口中比醉酒更醉人的津液。
此後再也不需言語,他將盈滿喜氣的糕點,一樣樣放入自己口中,再與她一同分享,就如同蜜糖一般,甜膩地教他們誰也不願先停下品嘗彼此美好滋味,卻是不夠、怎樣也不夠…••他們都還要更多、更多、更多……
當他厚實手掌輕觸她腰間朱紅絲帶時,她隱忍著當他一踫就一波波自她身上傳開的痛楚,同時眼前閃過陣陣銀光,神智開始昏眩……可她依舊沒阻止他動作,反而更加貪戀的吸吮他溫熱舌瓣,害怕她這一放開,就是最後
「別急,域兒,我知道你倦了,先好好睡吧。我們將來有的是時間……」他力圖停下自己急促喘息,克制自身早已燃燒挺立的,將她攔腰抱起,送回床上,為她蓋上被單不讓她著涼……
「不要……」眼皮已疲累合上,她卻是固執抓緊他。「我不要你走……」
「我哪兒也不去。」他伸手解開她嫁裳前襟,看著她身上隱約染紅的紗布,他低頭吻下她胸口。「以血立誓,我允諾你,今後,我們再不分離。」
「可我活不了幾天了啊……」
「放心,我們再不分離,相信我……」像是咒語般在她耳邊廝磨回蕩,他柔情地不停重復說著︰「再不分離……再不分離……」
她悲愁深鎖的眉頭逐漸舒緩,笑顏逐開,同時淚水無聲地佔據了她臉龐,淒涼卻絕美至極,教人不得不信,世間最美疑是花雨散落時……
「……就這剩下的十二天,請你只想著我,只看著我……其他的,我什麼也不求了……」嬌美聲音漸弱,她逐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發出虛弱但仍輕緩平穩的呼吸時,奚斯韓才緩緩扳開她緊握他不放的縴縴玉手。他不放心留下她。可是……一咬牙,他面無表情喚來女侍。「好好照顧夫人,我在鄰房煉藥,若發現夫人醒來,立刻喚我!」
「都尉!您已經整整兩天沒休息了,您身上還帶傷
「時間不夠了!」冷漠打斷隨從們的勸告,他再度將自己封進丹房。「只剩十二天,我必須煉出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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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總是趁她睡去後,溜到鄰房去研究解毒的方法,在她醒來時,又趕回來陪伴著她;可是,再這樣下去。先倒下的人會是他!
在獲知穆沖雲詭計時,她早已看開一切;所以更不願他如此不人道的為她不眠不休,于是她總是努力保持清醒,將他留在她身邊,讓他也能好好養傷。
萬分珍惜的甜蜜日子,就在兩人相依偎的時刻中無情流逝……
而今夜她一醒來,她非但沒讓侍女們去喚他來,反而找借口將侍女們打發離開後,立刻拖著沉重的身子,努力將房門反鎖.再也不讓任何人進來!
眼下最後的解藥,至今已是第七天,照過去情形研判,至遲在月亮升上正中前,毒性就會發作……她掏出袖中短刀、凝望許久……還是怯懦了。
本想自盡,可卻貪圖活下去,想撐到最後一刻,也許仍能有希望……
害怕嗎?是害怕。害怕再見不著他,害怕自己的愛意從此不能付達給他。
心疼嗎?是心疼.心疼他孤單一人,心疼留下他悔恨落寞獨守一生。
她已為了愛他付出所有,再也無能為力,只能在心底為他祈願……早日忘了她,另覓幸福……而她,縱然成了一縷幽魂,也將永遠不變的愛他……
手中匕首落地,她背倚門扉,淚水無言奔流,靜待她的人生告終……
猛烈敲門聲陡然打斷她的平靜。「開門!域兒!我不許你放棄!」
「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她語帶哽咽。「今後,你總算可從我這大麻煩中解月兌……去休息吧,你身上的刀傷,再不好好調養會很麻煩的啊!」
「別任性,域兒!你開門!若你是在氣我不守承諾,沒留在你身邊陪你,你盡避打我罵我,就是別離開我!」如不是因為他過于疲累,早破門而入了。
「我…••不想讓自己這個模樣被你瞧見!請你惦記著,我最美的那個模樣,韓……」七竅流血,錯骨分筋,暴斃而亡,那死相光想就知道有多可怖……就是不願他瞧見、不願他瞧見哪!「成全我!我不要在你面前難看的死去!」
「即便是死,我也要陪你到底!我們約好的!」他再次氣憤的拍擊門扉。「你別想再一次逃離我!」
她相信他能為她不顧生死,但她又怎能讓他如此犧牲?「你說過……會完成我所有心願。那麼,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你開門,十件事我也答應!」
「我若死,請你另娶……我在你身邊,從來只有為你惹來禍事,可我希望你能安逸一生,就算是娶那個怪公主……她也愛你,快去求王上別讓公主和親遠行!去求王上將公主賜婚給你!」她艱澀說出自己最不願眼見的場面。
心極痛,可她無法自己再陪著他,只能盼望別人代替她給他幸福啊……
「你這家伙——」奚斯韓屢次失去理智,都是為了她。「就連到了這地步,你仍不相信我今生就愛你一人?竟然要我娶別的女人?好.你給我看清楚,你看我這樣能不能另娶他人!」
注意到他停下拍擊房門的沖動.她擔心的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擔憂的將門扉打開了個小縫,急急往外看去
奚斯韓退開房門,氣勢凜然的站在回廊中央。「我說過會永遠陪著你,上窮碧落下黃泉,絕不離開你!雖比不上南開奇毒.可我也煉有絕命陰毒!服下後蝕骨腐肉、尸骨無存!若你不願我陪你——我只好先走一步等你!」
他振臂一甩,自袖口飛出一只小巧紫金葫蘆落入他手中,就見他打開蘆上塞子,湊向唇邊,沒有半分遲疑,修地抬頭一仰——
「不行!」她猛然推開門,不顧疼痛.沖上前抓住他手腕,制止他服毒。「你為何這麼傻?方域從不是好妻子,渴弋出身,總想著如何取你性命……」
淚水決堤、語不成句,藤方域雙臂摟緊夫婿靠在欄桿前,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
「我也並非好夫婿,從初見面起,只想著怎麼得到你這絕世美人,就是滿腦子不正經啊……」緊握她柔夷,將她攬進懷里。這次,他說什麼也不願意放開她……「身為西驪第一名醫,我卻救不了你,不陪你步入黃泉,你要我有何顏面苟活于世?既不能解除你身上苦楚,我只能罰我自己陪你痛啊!」
「這怎能怪你?要怪,只怪方域命薄,雖成了你的妻子,卻沒那福氣伴你一生……」她忍住身上疼痛,美眸中星光彌漫,絕色麗容卻突然綻開生平僅見妖艷魅笑,縴縴玉手攀上他頸頂,奉出她的摯愛深吻,嬌茬身子偎進他強健胸膛磨蹭起來。「韓……今生最後一次,讓我愛你……」
「域兒!都什麼時候了,你別胡來!萬一牽動你傷口——唔」他一面接受她靈活的火熱舌尖在他胸口紉啄,一面卻又努力提醒自已該趕快找方法救她;可當她柔微指尖竄入他褲頭、探索他腰際時,惱人折磨迅速在他全身蔓延開來,理智崩潰。「你身上毒性未解,別—一唔!」
「我不在乎!反正我馬上會死!別動的是你,你的傷可也沒愈合……別動!讓我愛你!」她吐氣如蘭,身上幽香隨著她不安分的雙手飄移,水蛇般靈巧嬌女敕身軀將他完全纏繞住。「我要你……永遠記得我!」看似冷靜挑逗他的同時.她激動淚水卻不听使喚的滴滴墜落。「別忘了我,我不想被你遺忘……」
「夠了!」他不讓她繼續挑起他渾身欲火,只是痛心的一把擁緊她,仿佛這麼用盡力氣將她抱在懷里,就能保住她性命一般。「我怎麼可能忘了你!」
靶受她突然渾身僵直,繼而四肢抽搐、哆嗦不停,見她咬牙壓抑的表情,他也痛不欲生。「不!撐下去,域兒!」
「為何……我們要相愛?不愛,是否現在就能不心痛——」她感到那五髒六腑又開始翻絞,這次比往常都來的厲害!好疼!疼得教她幾乎暈眩,可她只是努力對他擠出一抹微笑,不願他看見她如此痛苦!
最後,她已沒有力氣推開他。「你……快走!等會兒我變得那麼不堪入目的模樣……我不要讓你看到!」她勉強苦笑,卻即將撐不下去了……
「縱然再心痛,我仍感謝上蒼讓我們相遇!即便此身死,我也絕不後悔愛上你?」他除了一遍遍的以吻安撫她,別無他法。「域兒!我不會讓你久等……一會兒,我馬上去陪你……」
「韓,你還不能死……請你……遵守對王上的承諾……我欠西驪的……幫我償還西驪吧……」視線開始染上預料中的鮮紅,她真的無法再愛他了……
看不清他面容,她死命顫抖著伸出手試圖模索,卻驚覺灼燙的水珠不斷滴落在她手上……是她的淚,抑或是他的淚?分不清了……
「域兒你好狠心,竟要先我一步,殘忍的丟下我嗎
她想說抱歉,卻因肌膚上宛如萬針同時錐下的劇痛而渾身戰栗抖動。
如此劇痛還要多久?別讓他這麼生不如死!
失去焦距的清麗眼眸悲戚望著他︰殺了她!解除她的痛苦!
「域兒!」即使他抱緊她,她的痛苦他卻一點也無法為她分擔!見到她無言請求的一瞬,他先一愣,而後慘然笑了。天下間最了解她的莫過于他……「直到最後,你還想考驗我究竟有多愛你?你怎能出這樣難題?明知我辦不到啊……」他臉頰摩挲著她直冒冷汗的額間,任憑兩人淚水交織。
「可我會完成你任何心願,即使我不能做到!等我,域兒,馬上就結束了。」抬起頭,與她目光契合,他流淚低語︰「我愛你——所以我答應你!」
大門外突然起了騷動,但奚斯韓卻完全恍若未聞,帶著淒絕苦笑緩緩高舉起手……灌足全身之氣齊聚掌上,就朝她天靈蓋劈下——為了她,絕不遲疑!
「大哥!」無視于任何通報禮節,一身異族服裝、策馬沖進莫斯府的金發女子欣喜若狂的大喊著︰「我拿到解藥了——啊——不——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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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立三天三夜後,確定藤方域微弱氣息正逐漸平順時,奚斯韓竟一時站不住腳,整個人癱軟地跌坐在床沿。
「差點以為來不及了……」他愛憐的凝視昏睡中的妻子許久,才徐徐回過頭,望向他擅自出府的久違妹妹;模著頭上包裹的紗布,他劍眉逐漸深鎖。
現在回想那一幕,仍覺得心驚膽戰,激痛難平……喔!真的很痛……
「別怪我出手打傷你。」奚斯露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誰知道你竟想斷了嫂子性命,情急之下,我只好隨手拿花盆砸你嘛!」
「隨手連拿三個?你險些連域兒也砸了!」看在她有功的份上,奚斯韓也只能長嘆一聲。「唉,就當欠你的啊。對了,露兒你……怎麼將解藥弄到手的?延靈王出名的難纏,連穆沖雲都辦不到,而你又是如何說服他賜藥?」
向來率真的奚斯露,臉上竟然浮現兩朵紅雲,久久未散。她扭捏說道︰「那、那些你就別管了吧?反正我潛入南開,終是為大哥取回解藥救小嫂子了。」奚斯露滿懷歉意向哥哥欠身行禮。「這樣該可以彌補我多言的過失了吧?」
「還可補你砸了咱們夫妻倆的過失。」似笑非笑,奚斯韓恢復了以往悠然。隨即,他臉色一斂。「露兒,延靈王既不可能簡單賜藥,你究竟……」
「別問了.大哥。若是南開有人追來,你只說我早已離開奚斯家多時,這樣總該不會連累你們了吧?」她走向門口,拿起趁這幾日收拾好的行囊,苦笑數聲。「……我打算前往東方,隱居一陣子,繼續鑽研醫理……先告辭。」
「若你因此惹上什麼麻煩,大哥會幫你……」
「你先把嫂子顧好再說吧?那麻煩若要擺平……」她一咬牙,不願再多說。「我啊……就先這樣羅!不快動身的話,才真是麻煩大了呢!大嫂醒後,替我問候一聲!真的,別擔心我!」
「露兒!」依舊攔不下矯捷的妹妹,奚斯韓輕笑著搖搖頭,目送她迅速離去。擔心妹妹的異樣,他心中總有些奇妙的預感。
不久的將來,也許為了這次取藥,還會另起風波……也罷,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他的域兒還活著,其他的,他不想多作牽掛。
執起妻子仍有熱意的小手輕吻著,他略帶落寞,卻無須擔憂。「別讓我等太久……域兒,我想要你,想的快瘋了……快醒來,別讓我再等了,咱們之間。……你得負責到底……你知道的,獨獨對你,我並非那麼有耐性啊!」
「提督,王上使者來訪。」接到部下通報,奚斯韓雖留戀不舍,但靜坐好一會兒後她仍不醒,他總算放棄。他無奈的決定先到大堂議事,留下幾名侍女照顧她。不過,他走之前仍再三囑咐,域兒一醒,立刻喚他回來。
沒一會兒,發現藤方域正睜開美眸眨呀眨的、探頭探腦東張西望著,侍女們開心的尖叫起來︰「夫人醒了!誰快去通報提督!」
「慢著!沒我許可,誰也不準去通報!」藤方域突然大喝一聲,嚇得侍女們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其中一人輕聲問了︰「夫人怎麼了?」
「麻煩送點東西來,我餓了。」藤方域羞紅雙頰,絞扭著手中被單,拉起絲被蓋住自己火燙嬌顏。所以,她雖醒了好一段時間,但見他守在她旁邊,她卻始終不敢吭聲,就怕他又丟下正事不管,讓客人慢、慢、等……
藤方域櫻唇微噘,羞怯低喃︰「拜托,先讓我休息幾天吧!要不,沒被毒死也早晚累死!我不先養精蓄銳怎麼成?我才不想每次都討饒呢!而且討饒好像也沒啥用……可讓韓等太久……我一樣會很辛苦……啊……該怎麼辦呢?」
就不知道,最後藤方域到底做了怎樣的抉擇;但,可以確定的是,听說在大堂議事到一半的奚斯韓突然將客人遣了回去,而且自此之後一個月,王上使者頻頻來訪,也只得到一個相同的結果一一左翼提督拒絕會客中……
至于他要到何時才現身?這、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