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兒?」
歐陽無忌在睡夢間清醒,睜眼一瞧,偌大的榻邊就只有他一人。
他驚出一身冷汗,起身卷起衣裳胡亂一被,身子瞬時已疾沖至屋外。
太陽白花花地耀眼得緊,曬得四周景色明亮亮地好不真實。
「柔兒。」
足下輕功狂亂地踏過林間濕地,心急如焚地直奔溪邊。
他早該發覺她不對勁啊!
萬一她想不開……
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他才跨上溪邊碎石,便看見柳樹旁那個背對他沉思的縴縴人影。
心髒彷佛從沸水里被扔人冷水中,吱地一聲冒出白煙。
「為什麼一聲不響地離開?」歐陽無忌怒吼一聲,手背上的青筋暴凸。
她無語,他憤而上前一步。
炙熱驕陽下,地上的一道銀光炫刺了他的眼。
低眸一瞧,心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一柄染著血漬的匕首橫躺于地!
「妳對自己做了什麼?」
歐陽無忌飛奔上前,旋過她的身子。
一柄短刀卻在這一刻直刺向他的喉嚨。
他錯愕地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孔,手掌卻早一步地格開她的攻勢。
兩人的功力相差大懸殊,她幾次急攻,都被他化開。
他輕易地將她的手腕一扭,可她像是不覺得痛,仍執意要置他于死地。
「柔兒!」他在她的耳邊放聲大喊。
她眼神木然,像看著陌生人,縴縴十指仍然想盡方法要攻挖他的眼、刺他的喉。
「柔兒,撤手!」
他一掌揮向她頸後,劈昏了她。
只見她白眼一翻,如雪花般飄落至地面。
歐陽無忌接住她的身子,視線與她胸前那道刀割的口子對個正著。未干的血漬代表了她自戕並不久。而方才的一陣推拉之間,她的胸口又滲出新血。
雪白衣衫上的斑斑血色,煞是怵目驚心。
「妳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妳又怎麼會對我下手?
一感覺到旁人氣息的接近,歐陽無忌手臂一撐,帶起她的身子一躍而開。
劉明蝠站在不遠處,不懷好意地笑著。
歐陽無忌大掌翻攬過她衣不蔽體的身子,不許任何人瞧見。
「柔兒的武藝畢竟還是和你差了一大截。」劉明蝠忽左忽右地踱著步伐,倒三角的眼眸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們。
「你對她做了什麼?」歐陽無忌喝問。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可是阻止她自殺的大功臣。」劉明蝠挑眉說道。
「柔兒不會自殺。」
「她不會自殺,那胸口的刀痕是怎麼回事?」劉明蝠嘖嘖兩聲。「方才柔兒拿刀刺向自己胸口的狠勁,可是毫不留情啊。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無情無義的事?玷污了她的清白嗎?」
「我與她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批評。」懷里的她輕盈得像是隨時要消失。「你又對她下了什麼毒手!柔兒就算死了,也不會對我動手的。」
「我是好心好意,怕她再度自殘,所以才出手教訓她,讓她明白生命的可貴。」
「你對她做了什麼?」
歐陽無忌伸手欲拔劍,卻發現衣衫不整的自己根本忘了帶任何兵器。
「我就說嘛……情愛這事兒會讓人分神丟命的。」劉明蝠看著他緊張的神色,大笑出聲。
「沒有劍,我照樣能取你的性命。」歐陽無忌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該先把柔兒送到安全的地方。
「很好,我這就為你送上一把長劍,看看你是否真能狠心取走我的命?」劉明蝠從身後抽出一把劍,劍尖直往他的方向射去。「這出雲劍可也是耗了我不少、心神才得到的寶物。瞧瞧義父對你多好?」
歐陽無忌身子一個側轉,翻腕抓住長劍劍柄。
「你對她做了什麼?快說!」柔兒方才決裂的眼神讓他不寒而栗。
手里的長劍一抖,立刻刺向劉明蝠的臉面。
「當一個人心神耗弱之際,使用幻術控制她,本不是太難的事。」劉明蝠自在地避開了攻勢。
一個摟著心愛女子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個太高明的殺手!
「你用幻術指使柔兒來刺殺我?」將劉宛柔滑落的身子往上一提,飛劍如虹地再度疾射而出。
「這樣你才會知道她有多容易受到控制,而不敢像現在這樣對我這般放肆!」劉明蝠出聲一喝,身子不動如山。
歐陽無忌猛然收勢,劍尖發出嘶地一聲,正巧抵在他額間。
「柔兒都已經想自戕了,你以為你還能控制我們多久?」銳利的劍尖劃破劉明蝠的肌膚,破出一朵血花。
「控制多久?」劉明蝠鮮紅的唇,與額上鮮血相襯之下,詭魅異常。「柔兒想自戕,不過你卻舍不得她死,不是嗎?所以義父好心催眠柔兒,往後只要柔兒一有輕生念頭,便會先對你動殺意。」
「你!」劍身一晃,又往劉明蝠的額上沒人些許。
歐陽無忌瞪著他有恃無恐的雙眼,抓住劍柄的手不停顫抖著——
天知道他要花上多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別一劍斃了這魔頭的命!
「你該感謝義父才是,畢竟柔兒再也不會讓你提、心吊膽了。」劉明蝠伸手格開出雲劍,若無其事地看著臉色鐵青的他。
「感謝你什麼?感謝你讓我們生不如死嗎?」歐陽無忌咆哮著,手臂肌肉堅硬地僨起。
劉宛柔痛苦地低嚎一聲。
他立刻丟下長劍,盤腿坐于地面,以便她能安穩地靠在他的胸前。
不甘心哪,總有一天,他會將劉明蝠碎尸萬段的!
「小倆口看來甜蜜得緊嘛,哪來的生不如死?若當真生不如死,那就去死啊!義父會請來高僧為你們超度誦經的!」
劉明蝠長袖一甩,轉身離開。
「慢著。」歐陽無忌低喝一聲。「你要熊祥拿給我的請帖是怎麼回事?」
「你不提,我倒忘了這事。」劉明蝠的眼眸閃著陰謀亮光。「那張請帖是‘青龍’少當家發來的,廣邀幾位江湖上舉足輕重的人士,你去評估一下那些人的分量。另外,還有一事,武林大會即將召開,我要你拿下盟主一位。」
「難怪你又對柔兒施了幻術。」歐陽無忌冷笑著抱緊她。柔兒的命早在劉明蝠發現他的價值時,就不再屬于她自己。「先把柔兒未來數月的解藥交出來,我不想讓她多挨皮肉之痛。」
「柔兒總還要待在我身邊,解藥隨時可取。」
「你該知道盟主一位,不單只靠拳腳功夫——貫石幫的沉拓野實力雖與我在伯仲之間,然則即便我們兩人打成平手,投票定奪勝負的九位長老也定然不會把盟主之位交給‘滔天幫’。」歐陽無忌說道。
「關于九位長老一事,義父在此先告訴你一樁喜訊——我升官了。司農寺御史一職所能掌握的人脈、錢脈甚廣,義父我早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劉明蝠拊著長髯,神態愉悅。
「你還不夠有權勢嗎?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朝中幾位大官一如柔兒,同樣受了蠱毒之侵,為劉明蝠所控制。
「我要——天下。」他志得意滿地說道。
「痴人說夢。」
歐陽無忌臉色一變,萬萬沒想到劉明蝠竟野心「滔天」啊!
「義父今日心情大好,就不妨和你細說從前一番。你可听聞前朝煬帝背上有黑色羽翼一事?我自小夢中便常出現奢靡宮廷之境——我本是外族一巫師之子,又哪來那此一記憶?直到我听聞中原人傳說煬市生前藏寶一事,方知我的前世今生宿命。我費心打探消息,布局多年才取得藏寶圖及出雲劍,雖然寶藏數目未盡如人意,‘水中月’今日規模倒也全靠那幾箱黃金而起。」
「你不會成功的。數十年來,或偶有天災,然則政治清明、國威昌盛,百姓直稱天朝。無人願意放棄這樣的好日子,改朝換代。」歐陽無忌瞪著他。
「百姓之事與我何干?義父言盡于此,若你取得盟主一位,義父便撤去柔兒身上的幻術,並為你們辦上一場隆重的婚事。」
「不勞費心。」劉明蝠當他是三歲孩童那麼好哄騙嗎?
「不知感恩的孩子。」劉明蝠搖頭嘆息,興致極好地踏著月色離開。
他的大業已具雛形,「滔天幫」的聲勢驚人,「水中月」也屢獲大筆利益,「滔天酒肆」更是辦得有聲有色,加上任職司農寺御史之後,在谷物運輸所得到的權勢亦是驚人。
他,事事如意啊!
「無忌大哥……」劉宛柔低吟一聲。
歐陽無忌攬緊她的肩膀,低頭看著她。
好一會兒後,她才睜開眼。
「傷口還痛嗎?」手掌覆在她心口上,那紅褐色的血漬看得他一陣心絞。
「我……我……」她說不出話,只是哽咽。
「妳怎麼忍心拋下我一人!」
歐陽無忌怒紅了臉,眼珠子似要爆出眼眶般瞪著她。「把自己給了我,然後就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妳是要讓我恨妳一輩子嗎?」
一看到她平安醒來,怒氣來得又凶又急。
攫住她的臂膀,他發現自己竟連呼吸都在顫抖。
他害怕自己的害怕,轉身躍人溪水之中,讓冰涼的溪水鎮定他的神志。
「大哥……無忌大哥……我知道錯了……」劉宛柔看著他的背影,聲聲呼喚卻始終得不到響應。
她慌了,撐著虛弱的身子朝溪水前進。
白細果足才踩入水中,整個人就猛打了一陣寒顫。
「別過來!」他回頭粗吼一聲,黑發上的水珠濕了臉面。
「你不理我……」她低喃著,又向前踩了一步,嘴唇凍成青紫。
「妳都能狠下心想離我而去,我何必再招惹妳,徒增傷心!」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無忌大哥……」溫熱淚珠滾落眼眶,為身子添了幾許溫暖。
方才他轉身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的心要碎了。那麼當他見到她自戕的那一刻,又是如何的焦急痛心啊。
他必然是因為氣惱不已,才會一掌打昏了她吧。
「大哥……柔兒知道錯了……」適逢蠱毒發作之日,原就虛弱的身子哪堪這番折騰,她雙膝一軟,整個人直挺挺地跌往溪里。
一雙大掌牢牢扶住她即將滑人溪中的嬌軀。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緊緊地勾住他的頸子。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別拋下我……」她抖栗著身子,小臉埋在他的頸間。
「我該拿妳如何是好?」
歐陽無忌低望著那瑟縮胸前的人兒,粗獷的面容憤怒無比卻又無奈萬分。
他不是沒動過離開的念頭,只是不知道一個人該如何無心而活?
「我不想你因為我而被劉明蝠利用,你應該有更好的人生。」她仰起淚漣漣的小臉看他。
他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對她鐵不下心。
「沒有妳的人生,絕對不會更好。」他粗聲說道。
驀地,劉宛柔揪住胸口,用力地喘著氣。
「怎麼了?傷口又痛了嗎?妳不該下水的!我們回去敷藥!」迭聲問句還沒落地,歐陽無忌就已打橫抱起她離開溪邊。
「我沒事的……」她撫模著他的臉頰。
「沒事會胸口痛?」他心知她是在安慰自己,腳下輕功未停。
林風如刀地刮在臉頰上,歐陽無忌一腳踹開房門,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榻上。劉宛柔凝視他,由著他卸去她一身濕衣,咬著唇忍受上藥時的抽疼,握著他的手怎麼也不肯放。
「我們還要過這樣的日子多久?」她將臉偎入他的掌間,尋求溫暖。「我也是人,我何嘗想踩在別人的血泊里!我怕听見刀子插人人體時的撕裂聲,我怕睡夢中那些總要向我索命的長舌鬼啊!」她止不住身子的顫抖,只得牢牢抱著他的手臂。
「我不要……不要……」
「沒事了、沒事了。」歐陽無忌把臉埋入她的發間。
「大哥一定覺得我傻氣。」她疲累地閉上眼,偎在他的胸前。
「我何嘗不怕呢。我只是不敢想啊……」他苦笑,拍撫著她的背。「我只能告訴自己那些人罪有應得,卻不敢去想那些被無辜連累的人。」
「我們離開,好不好?」劉宛柔突然坐起身,興奮地抓著他的衣衫。
「傻話,妳的蠱毒還沒解之前,我們哪里也不去。」歐陽無忌狠下心,敲碎她的美夢。
她臉色陡然一黯,澄亮的眼發出厲光,像極老虎負傷反噬的淒痛。
「哪里都不去!我難道要在這樣的水深火熱之中被折磨一輩子?」劉宛柔忽而狠狠推開他,狂亂嘶吼著。
「柔兒,听我說……」
他想抓住她的肩膀,她卻不讓他靠近,不久之前的繾綣而今竟遙遠地像場夢。
她摀住耳朵不听任何解釋。
「柔兒,妳該知道我只是不舍——」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要我這樣過一輩子……」她的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焚燒著,觸目所及的溫熱濕黏傷口,讓她憶起那些死在她手下的尸體,一陣惡心感乍然從胸臆間升起。「我寧願死!」
她陡然探手掘向自己的傷口,那不留情的力道看得歐陽無己心驚叫出聲。
「不!」
他牢牢扣住她的雙腕,黧黑臉色更甚于她的慘白。
劉宛柔腦子昏沉得緊,什麼也想不清楚。
「……我只是想求個解月兌。」她哭喊著,耳中鬧烘烘地響起好幾種聲音,逼得她整個人蹲到地上。
殺了歐陽無忌……殺了歐陽無忌……
劉宛柔驀然睜大眼,抬頭瞪向眼前的男人——
她眼中陡升的殺機讓歐陽無忌一陣心寒,他眉頭一凜,在她的指尖刺向他眼珠時,飛快甩了她一巴掌。
這一掌痛得她掉出眼淚。
劉宛柔搗著臉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妳醒了嗎?」他痛苦地問,那一巴掌讓他的五髒六腑都要碎了。
她真的要殺他!
在那短暫的一瞬間,她完全不記得他們之間的感情,這比什麼都讓他難受哪。
「我剛才……怎麼了?」她怔怔地問道,不解地看著他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妳想自殺……」他啞聲說道。
歐陽無忌仰頭看著弱不禁風的她,長久以來堅定的心念開始動搖了他們之間到底要怎麼走這段路?是不是應該如她所願,給她痛快的一刀給他們之間一個痛快而沒有明天的解月兌?
他陡地出拳擊向自己的大腿,每一拳的力道都不輕。
「不要這樣啊!」
劉宛柔從榻上半滾半爬而下,淚流滿面地想阻止他自虐的行為。
他又狠又重的力道落了幾拳在她身上,她雪白的肌膚即刻泛出烏紫的印痕。
「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待我們?」歐陽無忌搖著頭,披頭散發地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
「沒事了,沒事了……」她捧住他的臉,急切地向他保證。「我再不會做傻事了,相信我。」
他嚇著她了。一直以為他會永遠為她頂起一片天哪,可她忘了,他也只不過是個比常人堅強一些的「人」啊!
劉宛柔凝望著他的眼,像個母親般輕吻他的額。
「對不起,我讓大哥擔心了。」她說。
「我會找到解藥,帶妳離開這里的……」他抱著她,不停地重復這些話。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她笑著,只是笑著。
只有在這樣相擁的時刻里,她願意相信任何的不可能。
***
然則,就在她許下不再輕生的念頭之後,無忌大哥卻僅有一回與她同床共枕至天明。
都已經是他的人,她便不避諱地夜宿在他房里,可他卻總是催促她回房歇息。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只有在他懷里才能得到真正的安穩呢?
她知道他為了武林盟主之事而奔波,他臉上的疲憊愈來愈顯而易見。
可她知道,他在逃避她!
他厭煩了一再安撫她嗎?
他厭煩了她在夜里的惡夢連連嗎?
會不會有一天,他真的不顧一切地離她而去?
不!
劉宛柔的手握緊腰間的匕首,嬌容漾滿了驚恐與恨意——
她若早他一步離開人世,便是他心頭、水遠的烙印!
但他若棄她而走,便是將她當成一只敝屣!!
她無法忍受別的女人取代她的位置!
不許胡思亂想!劉宛柔在心里喝了自己一聲。
無忌大哥保證過要生死相隨的!
除非她先死,否則不許他負她!
一陣劇痛襲上腦門,她屈子咬牙忍痛。
每逢蠱毒發作之際,或被迫殺人之後,朦朦朧朧間,她似乎仍有過自戕的念頭,卻老是記不清接續發生的事。
她身上沒有傷,卻總是頭痛欲裂。
劉宛柔一咬牙,不留情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拚了命地想保持清醒。那結實的力道在臉上留下紅痕,燦艷的腓頰伴著眼眸的金光,竟是不顧一切的瘋狂神態。
近來總是這樣,身體的病痛加上他的推卻,讓她幾乎夜夜無法安眠。她知道自己的脾氣愈形暴戾,可唯有如此張狂地發怒,她才能稍熄胸口的火焰。
「……你也別太接近歐陽無忌,那家伙有斷袖之癖!」遠遠傳來「滔天幫」副幫主熊祥的大嗓門。
劉宛柔一愣,足尖一使勁,整個人便已躍到樹上。
「飯可以多吃,副幫主這話可不能亂說……」才入幫數月的周德,局促地左右張望著。
「我瞧過他盯著‘恭莊’管事江君的樣子——肯定有問題!」熊祥一口咬定。
江君是誰?
劉宛柔瞇起眼眸,貝齒全陷入紅唇間。
「那個江君不過是恭成人身邊的一個小避事,既無恭莊主的傾城之色,言行舉止也不特殊。咱們歐陽幫主一張冷顏俊容,也夠男子氣概的,加上身旁又有如花似玉的宛柔姑娘,怎麼想也沒法子把幫主和江君連成一道嘛。」周德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懂個屁!你沒瞧見你心目中的天仙宛柔姑娘,最近老是一個人從歐陽無忌的房間飄回自個兒屋里,這擺明了就是個棄婦嘛。」熊祥朝著周德又是擠眉又是弄眼的。
棄婦!劉宛柔的心被狠狠地掐住。
「他們可能是吵架了……」周德努力想找出理由。
「吵架個頭,不就是歐陽無忌另結新歡嗎?我不只一次听見歐陽無忌打探江君的消息,而且瞧他不動聲色地注視著江君那副德性,嘖嘖……老子哪種大風大浪沒經歷過,怎麼會看不出來他那對婬亂眼在想什麼!」熊祥朝著小蚌兒周德賊笑一番。
「你這小子細皮女敕肉的,小心你的,說不準哪天歐陽無忌便看上你——」
一把銀針漫天朝熊祥的臉面灑下——
「他女乃女乃的,哪個沒長眼楮的往自家人灑這‘銀雪紛飛’!」熊祥閃過了多數的銀針,卻還是被幾根銀針刺到齜牙咧嘴。「滾下來!」
劉宛柔一個旋身,立時從樹梢上飛竄到熊祥面前。
「宛柔姑娘。」周德吶吶地說道,有些局促不安。
「原來是宛柔妹子啊。」熊祥擺出一臉的笑容,可沒敢得罪她。「就算大伙兒都有‘銀雪紛飛’的解藥,妳也不能這麼鬧著玩——」
「我沒和你鬧著玩,我要你的命!」
說時遲那時快,一柄銀劍軟蛇似地從她的腰間飛射而出。
熊祥狼狽地閃開了那凌厲的一劍,即刻抽出自己背後的大刀來擋。
「宛柔姑娘息怒啊……」周德在一旁驚叫著。
「閃開!」劉宛柔嫌他礙路,一腳踹開他。
宛柔姑娘是怕他受池魚之殃啊!周德被踢倒在一旁,感動地看著她。
只見,由歐陽無忌一手教出來的劍術,靈巧地鑽入笨重大刀的空隙間,劍劍直刺向熊祥的嘴!
「冤有頭債有主,這歐陽無忌變心可不關我的事……」熊祥放聲大吼,滿臉通紅地閃避那險險削去他耳朵的一劍。
熊女乃女乃的,這死丫頭的劍術犀利得嚇人!
「廢話少說,納命來!」
劉宛柔看準熊祥在後退時,踩中一塊石子的顛簸時機,劍尖再度疾射而出——
「同門相戕,這是何必呢?」
隨著陰沉的聲音響起,一只圖型暗器擊向銀劍,硬是打偏了劍勢,只讓劍尖在熊祥頰上劃出一道血痕。
熊祥止不住滑勢,摔了個倒栽蔥,跌得七葷八素間,只看到劉明蝠一派逍遙地站在劉宛柔面前。
他彎身撿起圖型暗器,吹拂去上頭的塵土。
「柔兒啊,妳這是做什麼?」劉明蝠問道。
「他口出穢言,罪有應得!」
劉宛柔瞪著熊祥,瞪到他全身發毛地別開頭。
「妳這性子怎麼愈來愈暴烈?幸虧義父平素給了妳不少抒發之道,否則妳豈不早放火燒了我們這莊園。」劉明蝠一臉莫可奈何的老好人樣。
「總有一天,我會的。」她說。
周德倒抽一口氣——好烈的性子。
「在妳燒掉一壯園之前,義父倒是可以先給妳一個任務,以消除心頭烈火。」劉明蝠拊著胡子,慢條斯理地說道。
劉宛柔撫模著長劍,眼里殺氣不退反增。
她需要一些事來讓自己不胡思亂想。她要相信無忌大哥、她想相信無忌大哥、她只能相信無忌大哥!
「你要我殺誰?」她冷聲問道。
「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