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三點的台北街頭,毛毛細雨浸入紅磚道里,染得整片紅磚道濃艷得一如盛開的紅色山茶花。
空氣中漾著雨水的濕氣,說它只是水氣嘛,可又偏帶著一股春天的氣息。淡淡的花味、淡淡的青草香、淡淡的塵土味……
這雨不像都市的雨,倒像是從遙遠大地飄來的一陣回憶之雨。
羅予曦抱著一本書,站在榕樹下躲雨,舉起縴指拂去頰邊一顆不請自來的雨珠。
只是,她的娉裊身影引來的又何止是雨珠一顆。
雨絲氤氳之間,她的細致輪廓蒙上了一層嬌弱。一雙剪水秋眸、一肩絲綢烏絲、一襲淺紫薄羊毛長衫,那縴縴裊裊的飄然姿態,怎能不惹得路人頻頻回首呢?
專心呼吸著雨中氣息的羅予曦,對于旁人的側目像是習以為常,更像是恍若未覺。
只是,她的寧靜沒能維持太久。
一對母女檔朝著她竊竊私語了一陣之後,終于決定朝她走過來。
「請問你是羅予曦嗎?」女兒活潑地開口問道。
羅予曦聞言一楞,手足無措了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雪白的臉頰已經先泛上了一層櫻花般的淡紅。她不是那麼習慣和陌生人攀談哪……
「我在雜志上看到你的專訪,我覺得你做的那些首飾好美。」女兒急忙忙地要表達自己對羅予曦的喜歡,年輕的眼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瞧。「你長得好美哦!」
羅予曦的手指揪住自己的衣襟,紅著臉,點了點頭。
「我覺得你長得和我去雲南時看到的……」站在女兒身邊的媽媽突然冒出一句話,眼楮死盯著羅予曦的臉。
羅予曦被盯得不自在了起來,她絞著手指,柔聲地說道︰「對不起,我有事要先離開,對不起……」
她唇邊噙著一個淡淡的歉意微笑,轉身步入了雨間。
半大不小的梅雨落在她的發上、肩上,淋得她一身濕答答的。
她打了個冷顫,加快了走路腳步。
不該答應經紀人接受雜志專訪的。自從接受了那一次專訪之後,她就不得安寧了。
她知道經紀人是開心的,因為她的作品在一夕之間打響了名氣,可是,這樣的名氣卻也讓她不知所措了起來。
陌生人讓她感到不安,而硬要她對著自己的設計說出一套大道理,也讓她備感壓力;下個月還得去參加一場「亞洲古董首飾展覽會」,好累人哪!
她不否認自己確實頗想去觀賞那場展覽,可是一想到會有那麼多人圍著她問東問西,她就覺得怯步。
雨勢落得更大了,羅予曦將懷里那本日本出版的《雲南少數民族服飾》的精裝書抱得更緊了。好不容易才拜托書店買到的書,可不能弄濕啊!
羅予曦跑得氣息微亂,好不容易才跑到那間她常去的咖啡廳。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她坐好了位子,點了一壺燻衣草茶。
燻衣草茶還沒送來,服務生已經送來了一條干毛巾,和一杯熱水。
「謝謝。」羅予曦揚起水漾的眸,感動地說道。
「不客氣,老板交代的。」服務生和她說話時,也是情不自禁要放柔聲音的。
羅予曦聞言,抬頭望向櫃台,給了老板一個淺淺的笑。
老板紅了瞼,胡亂地搖頭又點頭。
羅予曦拿起毛巾小心翼翼地拭去了書本上的水氣,然後才擦干了自己身上的水珠。
她捧著熱開水小口小口地喝著,身子暖和了,意識卻開始渙散了起來。
她托著腮幫子,望著窗外的雨絲蒙蒙。
她昨天沒睡好。
因為又做了同樣的夢了!
她又夢見「他」了!
「他」身穿黑領褂衫,面容輪廓深邃,魁梧身材加上一身剽悍之氣,一望即知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夢境的一開始,「他」總是滿眼的溫柔,看得她心都快融化了。
夢境的終止,總是她一身華服站在「他」的家門前,又哭又嚷地喚「他」出來︰她抓破了指尖,鮮血印在木門紋路上。
終于,「他」推開了門,「他」冷然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然後,她就醒了。
她是哭醒的,滿眼滿臉的淚痕,哭得淒淒慘慘的那種心碎感,就連現在想起來,都要覺得心酸哪∼∼
她近來身體狀況良好,工作平順,也沒有什麼感情困擾,那她這半個月來,為什麼會頻頻做著相同的夢境呢?
夢中的一切,包括那男人的臉、她手上的那只白玉鐲以及她的心碎,全都真實得讓她感到害怕。
她甚至沒法子阻止自己不停地猜想著︰當「他」打開了門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陣心痛驀地刺上羅予曦的胸口,痛得她深吸了一口氣。
「您的燻衣草茶。」服務生將一壺飄著淡紫色花卉的茶,送到她手邊。
「謝謝。」
羅予曦柔聲說道,低頭呷了一口燻衣草的淡香,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又啜了一口茶,她側身從雜志架上拿起一份報紙,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
把報紙翻到生活藝文版,恰巧看見一大欄的本日星座運勢。她找著了自己的星座,仔細一瞧——
本日將會遇上你(你)前世今生的情人。
她揚起唇,本想一笑置之,可一思及夢境里的「他」,她的笑容便染上了哀愁。
如果真讓她遇見夢里的「他」,她一定一眼就能認出「他」的。
畢竟「他」的樣貌已經深烙在她的腦海中了啊!
羅予曦放下報紙,一雙迷蒙的眸子,無意識地看著窗外。
雨,下得不小哪!
行人手上黃的、藍的、黑的……各色雨傘全成了雨中的點綴。
咦,倒有個男人挺率性。那黑衣男人沒拿傘、沒穿雨衣,就這麼特異獨行地走在大雨中的斑馬線上呢!那挺直的背影,傲慢的像是不屑其他人遮擋雨勢的局促狀。
這男人好狂!
羅予曦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停駐在那個男人的高大背影上。
男人穿了件黑色T恤,或許那T恤原本不是那麼合身的,只是被雨淋濕了之後,竟貼合了身體,毫無遺漏地展現出他的身體線條。
他……好壯!
羅予曦莫名地紅了臉,對于自己腦中這種近乎綺想的念頭,感到羞澀。
性別對她而言,從來不需要區分的那麼明顯,可她現在卻很清楚感覺到那個男人,是個「男」的。
羅予曦的雪白耳廓染上一層淡粉,她掩飾地喝了口燻衣草茶,目光卻仍然不由自主地追逐著在條馬路之外的他。
男人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發現她在偷看他嗎?羅予曦心慌意亂地低下頭,十指溫度全降成了冰冷。
傻予曦,他剛才背對著你,怎麼可能知道你在看他呢?她長吐了一口氣,眨眨水眸,放心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羅予曦噙著笑,抬頭再度看向那男人。
男人正巧在此時轉過了身,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一張輪廓陽剛的臉龐,頓時躍入她的視線中。
羅予曦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她必須抓住桌子才有法子不讓自己昏倒。
他……他……他……
他是她夢中的男人!
羅予曦猛打了個冷顫,全身驟泛出了冷汗。
她的小手緊掐成拳,驚駭地緊盯著那個男人濃眉厲眼,及一身不妥協于城市的天然野性姿態。
他和夢中的「他」長得一模一樣哪!
男人黑色的身影在街角轉了個彎,消失了蹤影。
突然之間,羅予曦完全沒法子阻止自己的行動。
彼不得旁人驚詫的目光,她慌慌張張地沖出咖啡廳大門,狂奔至傾盆大雨之中。
大雨像利箭一樣地刺入她的骨骸里,讓她臉色青白,讓她瑟縮了子,讓她牙根開始打顫。
可她腳步未停,仍然執意走向他消失的那個街角。
雨開始愈落愈大,急落而下的雨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環著不停發抖的雙臂,硬是咬著牙逼自己前進,突然一陣暈眩襲來,她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太久了。
她的身體不好,從來就經不起什麼大折騰。
羅予曦扶著轉角的電線桿,孱弱的身子在滂沱大雨中危險地搖晃著。
他呢?他呢?
她撥去眼瞼上的雨水,心急地睜著大眼尋覓著他。
「柯磊,車在這邊!」一聲大叫,劃破了雨聲。
羅予曦聞聲往馬路邊一望,一輛黑色吉普車正停在「他」身邊!
他叫「柯磊」嗎?
羅予曦張開唇,想喚他的名字,無奈的是身子已經沒有法子再支撐下去了。
柯磊……柯磊……羅予曦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感覺有一道液體滑過她的臉龐,可她分不清楚那是淚水還是雨水。
她還能再見到他嗎?羅予曦的身子一軟,雙膝緩緩地落在冰寒的紅磚道……
「想不到你自詡的獵人方向感也會有出錯的時候。」耿勝文從駕駛座探出車窗,笑著揶揄柯磊。
「少嗦!這一區我沒來過。」柯磊繞過吉普車車頭,打開車門坐上車,再重重地甩上。
「柯……磊……」
羅予曦在雨中輕喚出聲,閉上了眼……
黑色吉普車在同時往前駛動……
柯磊皺著眉,肌肉倏地一緊,被人窺視的感覺讓他的後背緊繃了起來。在腥風血雨的江湖中打滾那麼久,他的第六感很少失靈。
他回過頭,鷹隼般的視線掃向大街。
傾盆大雨中,除了一個背對他的婦人撐著一把紅色大傘走在人行道上之外,雨中再也別無他人了。
「怎麼了?」耿勝文見他的神態僵凝,口氣也隨之嚴肅了起來。「是陳火木那幫人?」
「應該不是,那幫人不會費事在雨中搞跟蹤這一套。」柯磊簡單地說道,黑黝深眸無意識地盯著車窗上的雨珠。
打從在雲南拿到那個白玉鐲之後,他就開始失眠,失眠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恐懼睡眠。
他不想再作夢了!他不想對一個和他完全無關的夢中女子心生內疚!
煩透了!柯磊抓著一頭亂發,剛毅的唇瓣抿得死緊。
如果他真的是見鬼了,至少那個鬼得出來現身,讓他心服口服一下啊!
柯磊不自覺地再度回頭看了一眼雨中的街道——仍然只有一名拿著紅傘的婦人正走過電線桿邊……
「下個月,那個英國的大買家查理會來參加『亞洲古董首飾展覽會』,順便到我們那里挑貨,我到時候會去機場接機,也會陪他到首飾會會場。至于他想了解的古董首飾部份,就交給你了。」而後,耿勝文諄諄告誡地說道︰「你記得穿正式服裝。」
「知道了。開車吧!」柯磊簡單地說道。
黑色吉普車駛過一池水漥,濺起一圈水花,而後消失在雨中。
「小姐……」街道的另一方,撐著大紅傘的婦人停住了腳步。「小姐?你沒事吧?」
有人在叫她嗎?羅予曦全身哆嗦著,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
「小姐,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婦人為她撐傘遮雨,擔心地站在她身邊。
「我……」羅予曦擠出一個感謝的微笑,好不容易才從青白的唇間吐出話來,「麻煩你……打電話給我哥哥羅仕杰……他的電話是……」
羅予曦說完了這幾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意識了。
之後,她被送到了醫院,她發高燒,大病了二個星期。
她病到再也沒力氣作夢,病到她差點以為自己在雨里見到的「夢中男人」只是一場夢,病到她差點沒有法子參加「亞洲古董首飾展覽會」。
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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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古董首飾展覽會」,與其說是展覽會,倒不如說是上流貴婦和各家珠寶公司的聯誼場所。
業者前來觀看有何新進名流並和舊客戶聯絡感情,貴婦們則是爭奇斗艷地展示著最出色華麗的珠寶。
在這樣的場合中,炫耀富貴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所以,當柯磊陪伴著英國客戶,看完了現場的所有作品之後,他找了個人最少的角落坐了下來。
他對古董首飾有興趣,卻對現場無聊的寒暄感到不耐煩。
柯磊從侍者手中拿過一杯香檳,表情卻更加難看了。
暴應什麼香檳嘛!又甜又膩的,一點都不合他的胃口。可他和那個英國客戶扯了一堆話之後,也真是渴了。
他一臉厭惡地將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只當自己喝了杯糖水。
賣弄什麼奢華場景嘛!他冷眼旁觀著滿屋子的珠光寶氣。
這些人知道古董中盤商和他談生意時,是什麼模樣嗎?他們經常挽起袖子,坐在路旁的海鮮餐廳吃吃喝喝;再不然,去酒家買醉飲歡之事,也是經常有之。
要不是近來他在倫敦分店的市場需求量頗大,他有意要提升整體形象,好撐持價格,他也犯不著來這種場合和這群不自然的人打交道。他對于這些所謂的「高級」份子,很感冒。
他現在只想坐在路邊的海產店喝生啤酒,或者再配上一盤海鮮碳烤。
柯磊的濃眉鎖成二道墨色小山,渾然不覺他特異獨行的身影已經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一身鐵黑色立領西裝的他,太高又太壯、氣勢太壓迫、樣子太男人、樣貌太狂野,現身在這樣陰柔的奢華布景中,很容易引起驚艷。
「柯磊,你躲在這里做什麼?」耿勝文沖到他身邊,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休息。」柯磊簡單地說道。
「這位先生,該喊累的人應該是我吧!」耿勝文眉毛一挑,嘴巴開始說個不停,「查理先生一下飛機之後,就由我全程招待至今;我忙了好幾天,才得了空休息一下,而你居然大言不慚地……」
「這筆交易如果談成了,你多抽一成,這樣行了吧?」柯磊煩躁地打斷他的話。「以後這種場合別叫我來了。」
柯磊的虎背熊腰置身紅色時尚沙發里,怎麼看都讓人覺得不對勁。
「你不來,那些古董知識我哪懂那麼多啊?」耿勝文哇哇大叫道。「我們說好的,古董介紹全靠你,我只負責招待娛樂大眾。知道嗎?」
「知道了。」柯磊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而耿勝文也只能對他的漫不經心,回應以一記莫可奈何的嘆氣。
如果鑒賞古董這事兒需要天分,柯磊顯然可以直接列為「天才兒童」等級。
當初柯磊因為對玉鐲感興趣,進而轉戰至古董首飾界時,可跌破一堆人的眼鏡。想想,一個曾在槍里來刀里去的黑道硬漢,左手拿著項鏈、別針,右手握戒指、耳環,這……這象話嗎?
偏偏這家伙一聲不吭,四處去挖掘古董進貨門道。幾年下來,柯磊識貨之精準,加上其掌握市場走向的高度敏銳能力,讓他在短時間內就竄起成為古董界的黑馬。
每每就問他是怎麼辨識的,他只淡淡地說︰「看多了就懂了。」,存心氣煞旁人也。
「對了,你知道羅予曦嗎?」柯磊突然月兌口問道,原本漠然的雙瞳,在瞬間冒出了狩獵的光芒。
「嘿,大黑臉先生,原來你還是對大美女心存不軌嘛。」耿勝文擠眉弄眼,興致高昂地說道。
「誰跟你討論女人?我問的是『羅予曦』這個人。」柯磊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他一來對良家婦女沒興趣,二來對會在這里出現的女人更是興趣缺缺。
「你看過羅予曦本人嗎?」耿勝文捧著胸口,一臉為她心折的表情。
「沒見過,不過我對她的作品有興趣。會場上展示的『水月』『葬花』系列,很精采,也很有古意。」他一直認為古董首飾的新創作,缺乏的經常是一股古意。而羅予曦在這方面的用心,細致得讓他目不轉楮。
「她的作品是從幾個月前開始出現在市場上的。不過,真正大紅大紫,是在她接受了一次專訪之後,她古典美人的模樣讓她的身價頓時水漲船高了起來。」耿勝文說得很是心醉,仿若羅予曦本人正站在他面前一樣。
「她的東西很有味道。有專人銷售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先去跟她談,她的作品我全收了。她的東西有國外市場,很適合放在倫敦那個點。」柯磊直截了當地說道,滿腦子都是對市場的盤算。
事實上,他認為此次來這場展覽會的最大收獲,就是看到羅予曦的作品。
「你不要一副唯利是圖的樣子,羅予曦本人比她的首飾還美上一百倍。還有啊,她長得跟雲南那個王妃……」
「我不想听到任何跟雲南有關的事。」柯磊臉色一沉,再度打斷了他的話。「還有,羅予曦美不美根本不關我的事,我今天是來做生意,不是來玩女人的。」
「先生,你說話也看一下場合吧!什麼玩女人!你當這里是酒店啊?」耿勝文啐了他一聲,並附贈白眼一枚。「對了,那個老外查理先生,專門搜集玉鐲,而且付錢也很干脆。怎樣,你在雲南買的那只白玉鐲,賣是不賣啊?」
雹勝文一挑眉,好奇地盯著柯磊在瞬間抿緊的唇。
他們這種鐵齒男人當然是不信什麼鬼神之說。不過,柯磊被那只白玉鐲迷惑住的樣子,倒真像是被人下蠱哩。
「那只白玉鐲不賣。」柯磊粗聲說道。寬厚的手掌緊握成拳,像是怕人搶走最心愛的寶物一般。
「其實啊,那只羊脂白玉鐲最適合羅予曦那樣縴柔的人配戴了。」耿勝文突然冒了一句話。
「你能不能不要再對她流口水了?」柯磊決定自己受夠了。
「只要是男人見到羅予曦,沒有不對她流口水的。像她那樣的柔弱女子,天生就是要讓人保護的……」耿勝文邊說話邊往門口一瞄,立刻一臉興奮地驚叫出聲︰「喂喂喂,羅予曦來了!」
這回,翻白眼的人換成柯磊。
天知道,要不是羅予曦的作品讓他動容,他才懶得看她的尊容是圓是扁!
柯磊雙臂交又在胸前,懶洋洋地抬頭往門口的方向一瞟。
呿,這位羅予曦小姐怎麼已經被人群包圍了?
耙情,大伙對于代理她的作品,亦是興趣濃厚?
強大的危機感,讓柯磊立刻從沙發上一躍起身。
「走吧,我們過去拜訪羅予曦。」柯磊抬起下巴,往羅予曦的方向-點。
「你不是對她沒興趣?」耿勝文覺得奇怪地看他一眼。
「沒錯,但是我對『生意』有興趣。」
柯磊踏著大步朝著羅予曦的方向前進,結實高猛的身材穿梭在一群城市人之間,更顯得狂放不羈。
這種曠野的氣質讓他顯得有些魯莽,卻也讓他別有一股與眾不同的男人味。至少,那些對著他指指點點的貴婦名媛們是這麼想的。
柯磊旁若無人地走進人群之中,試圖在一群嬌小女人間尋找著耿勝文口中美麗的羅予曦。
他不經心地低下頭往右方一瞥,一雙水漾秋眸便迎上了他的視線。
是「她」!
柯磊瞪著眼前長發披肩的婉約女子,後背猛升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是他夢中的女子!
柯磊瞪著羅予曦,頎壯的身材悍然向前跨了一步,旁人全都因之而退到一旁,羅予曦卻是不曾移動半分。
羅予曦緊咬著雙唇,漾著水氣的秋眸就這麼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
是他!是她夢中的男人!
羅予曦看得那麼專注、那麼認真,看得他剛毅臉龐變得橫眉豎目了起來。
可她沒法子控制自己。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柯磊瞪著她,胸口感覺到一股被撕裂的痛楚。他想緊緊地抱住她,又想狠狠地推開她,但是不論是哪一種情緒,都不適合于現在表現出來。
畢竟,他與她在現實生活中是第一次見面!
于是,二個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四目交接著,直到所有人都發現了他們之間不合常理的對望。
「你們認識?」耿勝文左看看、右瞧瞧之後,下了這樣的一個結論。
「你是羅予曦?」柯磊在發問的同時,也幾乎已經肯定這件事。
羅予曦點頭,卻說不出話來,他連聲音都跟夢中的他一模一樣啊!
她揪著胸口的衣,低頭喘著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激動,可她沒法子控制自己澎湃的情感。
她想哭……
「妳不舒服?」柯磊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為她擋去其他好奇的視線。
「我沒事……」羅予曦擠出一個笑容,才抬起頭,卻被他的過分接近弄得方寸大亂。
羅予曦倒抽了一口氣,身子向後一退的同時,雪白臉孔也染上了一層粉紅。
「啊∼∼」她後退的身子踫到了一組木制立燈,一時之間又要伸手扶住燈架,又要不讓自己跌倒,一雙柔荑于是慌亂地在空中揮舞著。
柯磊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飛快地出手,在一秒鐘之內扶正了立燈,也將她的身子牢牢地攬到了身側。
「謝謝……」她的臉更紅了。
柯磊瞪著她嬌柔的神態,剛硬的面容變得更加獰惡了。
她就非得要這麼弱不經風,卻又純美得像朵百合一樣地讓人移不開視線嗎?
他抿緊了唇瓣,凶神惡煞的模樣讓旁人退避三舍。
可她顯然絲毫不害怕。
她甚至還對他微笑!柯磊倒吸了一口氣,感覺他的思緒全被她的笑容融成了一團爛泥。
「我帶你到旁邊休息。」柯磊二話不說地攬住她的肩膀,直往前走。
羅予曦心窩一熱、粉頰一紅,感覺他的體溫從她的肩上漫入了她的肌理間。她心慌意亂了,她心跳加快了……
羅予曦忍不住張開唇,用力吸了一口氣。
「我走太快了嗎?」柯磊停住了腳步,口氣卻談不上和善。
「不會。」
羅予曦搖搖頭,一股發香隨之飄散在空氣里。
柯磊眉頭擰得更緊了,把她攬得更緊密的同時,亦加快了腳步。他此時只想找個地方讓二人獨處,他要好好地看看她……
「不會吧∼∼」耿勝文在後方看傻了眼,變成一尊震驚的雕像。這二人如果沒見過面,那才有鬼咧!
于是,耿勝文和所有人一樣,視線如影隨行地跟著這二人而移動著。
眼見他們繞過了一座展覽櫃,眼見柯磊扶著羅予曦的腰避過了一個冒失的侍者,眼見柯磊將羅予曦帶入了全展覽區里最陰暗的一處角落,眼見……
嚇!
柯磊一雙厲眼,火般地疾射而來。
所有人全都識相地挪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