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吉祥壬一腳踹開木屋門板,大聲一喝。
他懷里的紀薇爾毫無動靜地繼續窩偎在他懷里。
哎呀,干麼那麼留戀他的懷抱呢?吉祥壬下顎一揚,不禁放聲大笑。
他果然是紅顏禍水啊!瞧瞧這位與他初識的姑娘,貪戀他美色,竟然不顧禮節地黏賴在他身上哪!
「我知道妳是位識貨的姑娘,但是,我抱妳抱久了,手也是會酸的。不如妳先把那巧克力雙手奉上,我或者可以考慮再多抱妳一會兒。」吉祥壬說完,低頭一望,才發現--她在睡覺!
這位莫名其妙的姑娘,居然毫無戒心地抓著他的頭發,躺在他懷里,睡了個不省人事!
「妳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我姿色再動人,好歹還是個男人。妳就這麼昏睡了過去,萬一我對妳做出一些天理不容的事,妳到時候怨誰、惱誰,找誰算帳啊?」吉祥壬聲如雷鳴地在紀薇爾耳邊大吼,可她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無趣!真無趣!因為沒人同他吵嘴,吉祥壬嘴角不悅地一撇,老大不高興地把她往暖炕上一擱,她濕透的衣衫頓時被擠壓出一缸盆的水,弄濕了暖炕。
「妳不會是快要死了吧?我看妳這模樣最多是傷寒過重,應當還不至于瀕死啊!」吉祥壬瞄著她的氣色,行醫的本能讓他抓起她冰塊般的手掌,拚命地搓揉。「妳若真要死,至少該在死前告訴我,妳所謂的巧克力藏于何處啊?」
她的手好軟,像水晶糕似的透著粉白,看起來……滿可口的。吉祥壬咽了口口水,肚子餓到嘰哩咕嚕,偏偏這姑娘還是不醒。
吉祥壬無奈地伸手按住她的腕上寸口。唉,為了那巧克力,也只好為她診脈一番了。嗯,這姑娘虛脈無力,氣血衰微,弱脈沉細、陰寒內盛。人是死不了,不過,得花點時間調理。
「算妳三生有幸,遇到了玉樹臨風、醫術過人的賽華佗吉祥壬!」吉祥壬放下她的手,自吹自擂了起來。
他跳下暖炕,將炕下的火再燒旺了一些。俊俏面容在不言不語時,冰清玉潤一如天上仙人。
他慢條斯理地踱到他的藥盦邊,自里頭拿出一只剔透玉盒,用白玉匙勺舀了一匙藥粉,再加了些許溫水調和。
「本爺向來救人為重,男女之防本來就不在意。」吉祥壬喃喃自語地坐上榻邊,拉起她的身子靠在他的大腿上。「況且,我瞧妳原本對我已有喜愛之意,我這麼做還算是便宜妳了哩。」吉祥壬的「自以為是」不是普通的離譜。
他一手捏住她的下顎,一手把藥湯灌進了她的嘴里,接著,他熟練地把她的下顎往上一抬,听見她的喉頭發出了咕嚕一聲,他便雙手一攤,讓她咯地一聲又落回了榻上。
「妳怎麼還不醒啊?」吉祥壬箕立于榻上,皺眉扁嘴的,甚有不滿之意。
木屋內仍然一片寂靜。
「姑娘!妳這身衣衫若不月兌掉,早晚會喘咳氣逆、傷風重病的。可誰能幫妳月兌?」吉祥壬在喃喃自語間,忽而察覺到她身上的衣衫極端怪異。
領口做得像二撇小山羊胡子似的,衣服下頭不見其扣,只有一排似銀牙的齒鏈,密密餃住拴緊了衣服。
這是長安最時興的外套樣式嗎?詭異的緊,該好好研究一下!吉祥壬傾身向前,瞪著那排銀牙齒鏈。
驀地,一包東西從她的外袍口袋慢慢地滑露而出。吉祥壬眼楮一亮,倏地將那包東西扯了出來。
這又是何種布料?怎麼會如此透明,卻又這麼堅固?前所未見的軟滑觸感讓吉祥壬的指尖忙碌地戳弄個不停。
再者,這片透明布料里頭那一整條黑黑的東西又是什麼?
「莫非是巧克力?!」吉祥壬迫不及待地扯開袋子,驚異地發現里頭的巧克力居然絲毫未沾上濕氣。「嘿,這姑娘淋得像條落水狗,可這名叫巧克力的玩意,居然還是干的哩!神奇、神奇!」
吉祥壬跳下暖炕,站在炕邊對著仍然昏迷的紀薇爾,大聲地說起話來︰
「妳方才在外頭說過,若我將妳抱進屋內,這巧克力便是我的了,對吧?對吧?」吉祥壬舉高手中的巧克力,俊容上的一雙亮眸,賊溜溜地,「那我先行取用了,妳不反對吧?」
吉祥壬啪地撕開外層黑色紙片,只看到了一塊黑色茶磚。
難道巧克力只是一種新品種的茶嗎?他失望地垮下眉,試探地伸出舌尖舌忝了一下巧克力。
天啊!這是天人仙食嗎?舌尖所接觸之冰雪般入口即化的口感,讓他的眼楮頓時睜大如圓月,而一股甜濃滋味也在同時從他的舌尖蔓延至咽喉處。
他迫不及待地含住一口巧克力,讓那種苦中帶甜、甜中帶苦的香濃美味布滿他整個口腔。
太好吃了!吉祥壬摀著腮幫子,感動到淚眼汪汪。
「姑娘……妳一定是從天上落下的仙子……」吉祥壬拚命咽著口水,舍不得一下子把巧克力全都咽下肚月復。
「啊,不能全吃完!要留一些去問問徒兒,看她知不知道巧克力這玩意是怎麼做的。」吉祥壬才含糊下清地叨念完,想到什麼便要做什麼的急性子,讓他已經舉步直奔向門口了。
「啊!」吉祥壬突然回過頭,看了床上昏迷的人兒一眼。「妳听好了,我一會兒就回來!妳可千萬不要死在我的暖炕上哪!」
吉祥壬言畢,咻咻咻地在屋內狂掃一陣,將他所能找到的御寒被耨、斗篷衣裳全都堆到了她身上,在確保了她不會凍斃之後,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巧克力收入胸前,從木屋飛奔而出。
好難受。
紀薇爾扭動了子,感覺好像有一只又濕又重的水蛇正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快要不能呼吸了!「啊!」紀薇爾尖叫一聲,驀然睜開眼楮。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盞油燈及一室的傳統木制家具。
紀薇爾皺起眉,心頭乍涌上一股不對勁的詭異感。
她重喘著氣,咬著牙推開身上那一堆重物--咦?這是什麼怪衣服啊?紀薇爾瞪著身上的一堆衣物,皺起了眉。
幾件古老的樸素大開襟圓領衫、幾件翻邊窄長褲、幾件鋪棉的短襖,怎麼看都像是古裝劇的配角才會穿出場的衣服;更遑論那件毛皮披風,剪裁看起來有多原始了!
她抱著雙臂,打了個冷顫,覺得很不對勁。
這間古屋、這些古服,就跟那個銀發男人穿著白色長袍一樣不對勁!
「有人在嗎?」紀薇爾鴨子般干啞的嗓音在屋內回響著。
沒人回答她。
算了,沒人在更好。她現在只想趕快換上干爽的衣服,免得她身上的衣服拖累她整個人一起發霉。
紀薇倆用僵硬的雙手,卸下了身上濕黏黏的二件外套及四件衣服後,她飛快地套上了幾件過大的袍衫和衣褲,然後再把自己裹在那件毛皮披風里。最後,她舒服地將手伸到一旁的暖手小火爐上,烘起了手。
總算舒服多了!紀薇爾滿足地長吁了口氣,左右張望了起來。
不知道這里有沒有電話喔?
紀薇爾才看清屋內的擺設,心便驀地一沉。
這間屋子里沒有電燈、沒有電視、音響、微波爐,以及任何電器化設備,看起來儼然就是古裝劇里的場景。
泵婆的話開始在她的腦子里盤桓著--
……天魔陰時……時空亂序,病者易逝,生者多舛……
紀薇爾的指尖刺入手掌中,拚命地抗拒腦中下台情理的想法。
「難不成我掉到古代了嗎?哈,笑死人。」她故意哈哈大笑二聲,好替自己壯瞻。
大笑之間,她的左手手臂突傳來一陣癢意,紀薇爾撩高袖子,低頭一瞧,她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結成冰。
她左手手臂上的「天符」已由朱紅變成了青黑!
泵婆曾經告訴過她,這符咒只有在人身亡之後,才會由紅轉黑的啊!
難道,她死了嗎?紀薇爾猛然驚跳起身,推開離她最近的一扇木窗,往外看去。
外頭正是一片冰天雪地的嚴寒景象。
台灣的河流不可能把她沖到一個遍地是白雪的國度啊!
那她現在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她真的回到古代了嗎?
紀薇爾回頭看著周遭古樸的一切,後背竄上陣陣涼意,恐懼沿著她的手臂,滲入她的血液,擰住她的心髒。紀薇爾用力地捶打著胸口,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那親親徒兒嫁了人之後,就一點都不好玩了,整天和夫婿膩在一起,連巧克力是什麼都說下上來!」一串中氣十足的自言自語,倏地從屋外傳入屋里。
他回來了!紀薇爾揪著衣襟,像看見救星似地跳下床榻,直奔向門口。
此時,吉祥壬踢開大門,大吼了一聲︰「姑娘,妳醒來了嗎?」
一個里在白色皮裘里的嬌小身子,突然往他的懷里一撲。
「有刺客!」吉祥壬興奮地大喊出聲,他猛然往左一閃,等待著刺客再度出乎攻擊。
「啊!」嬌小身影沒預料到他會閃開,腳步一陣踉蹌,便重重地跌落在門外的雪地上。
「原來是妳啊。」吉祥壬失望地看著她趴在雪地上的背影,無趣地轉回屋里,拿了一盒栗糕,蹲在矮幾邊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如果再有杯熱茶的話,就太美妙了。」吉祥壬兩三下將栗糕咽進了肚里後,拿起火爐上的陶壺,幫自己沖了杯熱茶。
紀薇爾動作緩慢地扶著門板爬起身,不敢相信那個銀發男人,竟然不顧他人死活徑自悠閑喝茶、吃著點心。
紀薇爾所有的自憐自艾與虛弱無力,頓時全都拋到九霄雲外了。她想,她現在有足夠的力氣可以給他一拳,重重的一拳!
紀薇爾非常火爆地用力關上了門。
吉祥壬抬頭朝她瞥去一眼。「啊,妳換衣服了,頭發也干了,看起來比剛才順眼多了。」事實上,是順眼了很多。
她白里透紅的臉龐,像顆細女敕的桃子,水女敕可口;那對眼楮,像西域進貢來的葡萄,晶瑩透亮得緊;那小巧的軟唇,像他徒兒去年做的櫻花餡餅,水女敕柔軟得讓人想一口吞進肚子里;就連她披散在肩上的頭發,也和巧克力一樣,閃著褐亮的柔和光芒。
吉祥壬咽了口口水,愈看她愈是覺得她美味可口。
「我也要喝茶!」紀薇爾坐在他對面的榻上,拿起一個空杯子往他面前一擱。
既然他完全不懂待客之道,那她也不用跟他客氣太多。
「自己倒。」吉祥壬拎起陶壺往她的方向一扔。
「啊!」紀薇爾嚇得往後退。
冒煙的陶壺正巧停在她的杯子邊。
「扔得好啊!」吉祥壬自個兒大聲叫好,從矮幾小抽屜里拿了顆蜜棗獎勵自己。
哼,有什麼了不起!紀薇爾瞪著那只和她的頭顱一般大小的陶壺,不信邪地想用單手拎起,可這只陶壺著實太重,非得要她雙手合握,才有法子舉起,幫自己倒了一杯茶。
可惡,沒想到這個男人除了一張好看的臉之外,還有一身臭蠻力!
她雙手捧茶,忿忿地咽下一大口。算了,她現在有燃眉之急的問題要解決,不跟他計較!
「這里是哪里?」紀薇爾放下茶杯,大聲地問。
「這里是長安城郊啊。」吉祥壬奇怪地瞥她一眼。
「長安城郊!」
紀薇爾听見腦海里理智崩裂的聲音,她伸手揪住耳朵,不安的火焰開始在胸口燃燒著,她的手轉而揪住胸前的衣衫,眼眸水澄得像是隨時都能滴出水一樣。
紀薇爾瞪著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因為她需要一個注視的焦點,否則她會發瘋。
「你亂說!長安現在改名叫作西安了。」紀薇爾心里的萬般焦急搶在她說話之時,便已化成了淚意,懸在眼眶邊,蓄勢待發。
「什麼西安不西安?長安便是長安。」吉祥壬奇怪地瞥她一眼,目光卻是再也挪不開了。
這位姑娘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明明就是快哭出來了,可她卻固執地睜大眼,硬是不讓淚水滑下,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就像三歲小娃偷吃東西,被娘親責罵一樣的委屈。
「妳的眼淚什麼時候要掉下來啊?」吉祥壬看得入神,干脆開口問道。
「我才不會掉眼淚。」她瞪他一眼,卻差點被他看好戲的表情,氣到眼珠子凸出來。
「是嗎?」吉祥壬狡黠眸子一轉,故意大聲地說道︰「長安不是西安喔!」
「長安現在叫西安!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亂說話!你以為你還活在唐朝嗎?」紀薇爾握緊拳頭,拚命地反駁。
吉祥壬最經不起人激,他雙手扠腰,不服輸地大吼︰
「妳才亂說話!妳在天寒地凍的雪地里待久了,連腦子都給凍壞了。現今原本就是大唐盛世!大--唐,大唐--妳听懂了嗎?!」
「現在才不是什麼大唐!現在是民國九十四年!不是什麼狗屁大唐!」紀薇爾一拍矮幾,雙手拱成喇叭狀,用最大音量對他咆哮出聲。
這種古今時空交錯的匪夷所思之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狗屁大唐,听起來有趣!有趣!」吉祥壬興致盎然地猛點頭,顯然被那幾個字逗得很樂。
他手舞足蹈地繞著她兜圈子,一副尋覓到知音的欣喜若狂狀。他還以為和他一樣看似正常,實則瘋瘋癲癲的人不多了。沒想到她也是其中翹楚!
「姑娘,再多說一點狗屁大唐的事。」
「你瘋了!」紀薇爾伸手揉著眼楮,所有的心酸與害怕在瞬間奪眶而出。
吉祥壬睜大眼,看著她的淚水滑下她那細致如雪白軟糕的肌膚。他眨著眼,懷疑自己是不是沒吃飽,所以才會想知道她的淚水嘗起來是什麼味道。
「姑娘--」他扯著銀發,抓著腮幫子,覺得喉嚨癢癢的。
「你走開啦!」紀薇爾把臉埋到手掌里,淚水拚命地滑出手掌指縫間,滴答滴答地落在幾案上。
她要回家啦!她不要和一個瘋子留在唐朝!
吉祥壬瞪著她不停顫抖的雙肩,俊容頓時皺成一團。
他師父和他徒弟也是女人啊,可他這輩子就沒看她們二個掉過一滴眼淚,反倒是他哇哇大哭的機會,還比她們多一點咧。
「妳又不是女乃娃兒,哭個什麼勁!」吉祥壬揉了下耳朵,咕噥了一句。
紀薇爾一听,心酸更甚,她扯開喉嚨,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起來。
她在家是最受寵的麼兒,每次一哭,就會有無數個擁抱來安撫她,可現在完全嗅有人來擁抱她……一念及此,她哭得更慘烈了。
她哭得沒法子呼吸,哭得驚天動地,哭到吉祥壬嚇得躲到離她最遠的角落。
天啊!家破人亡,也不用哭成這副德性吧!吉祥壬走到櫃子邊,找出幾塊乳糖槌,放在齒間啃啊啃地,苦思著有何好法子讓她停止哭泣。
啊,只要找點事給她做,她就不會哭了吧?小時候,師父便是這樣待他的!
吉祥壬吞下點心,腳步飛快地奔向她身邊。
「姑娘,別哭了!妳欠我的巧克力呢?」吉祥壬臉色未變地對她撒著謊。
紀薇爾哭得正傷心,哪有法子說停就停?她只隱約听到他說了什麼巧克力,可腦子無法一下子轉過來。
「姑娘,巧克力呢?妳說過只要我救了妳,妳便會給我巧克力的。妳說話可得算話喔。」吉祥壬生怕她沒听見,加大音量又問了一次。
這一回,紀薇爾听清楚他的話了,她的淚水也因此而打停了。
她一雙哭得紅腫的眼楮,筆直地對他射出凶光,只想將他大卸成十八塊。
她紀某人雖不是天仙大美女,但至少是個氣質優雅、樣貌甜美的女人,她剛才哭得正傷心斷魂,而他竟然只想到巧克力!
「看什麼看,快找巧克力啦!」否則,待會兒她又哭起來了,那還得了?
「我找一下……」紀薇爾聲音冷硬得像是冰塊在互相撞擊。
「快一點--」吉祥壬手心朝上往前一伸,死皮賴臉地道。
紀薇爾瞪著那個不停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白袍身影,一股怒氣直沖上腦門。
「你給我閉嘴!」她沒好氣地吼,雙眸似火。
「敢叫我閉嘴!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潑辣的姑娘!我好害怕喔。」吉祥壬拍著自己的胸口,佯裝受驚。
當今世上,除了他徒兒歲平安之外,可不是一天到晚都有人敢叨罵他的。吉祥壬愈想愈樂,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在屋里繞起圈來。
紀薇爾瞪著他足下如飛、銀發似風的快捷姿態,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愛賣弄的神經病!
「看什麼看!巧克力呢?」吉祥壬雙手扠腰,一臉要她負責到底的表情。
紀薇爾瞪他一眼,低頭沖向她的外套,在口袋里搜尋著巧克力,卻遍尋不著那只密封袋。
「我找不到……巧克力可能掉到河里了。」她一想起自己的遭遇,眼眶馬上又紅了起來。
不,她不相信她真的掉回唐朝,她只是遇到了一個亂說話的瘋子而已。紀薇爾握緊拳頭,拚命壓抑著鼻問的酸楚。
糟了!她又要哭了!吉祥壬一見她又愁眉苦臉了起來,他馬上「好心」地說了一句鐵定會讓她火冒三丈的話--
「沒有巧克力是吧?妳這個騙子!」
「我不是!」紀薇爾從她第二件外套的小密封袋里,拿出她的珍藏--三顆GODIVA純巧克力。
她遞給他一顆,吉祥壬眼楮一亮,樂得只差沒飛上天。
啊炳,就知道做人如果太老實,就得不到山珍海味的。這顆巧克力模樣更精致,味道想必肯定更加「出神入化」。
紀薇爾看著他將巧克力握得死緊的模樣,她突然後悔了。如果……如果她真的掉到了唐朝,那巧克力便是她最後的鄉愁了。
「巧克力還我!」她月兌口說道。
吉祥壬一見她欲搶食,馬上在屋內左跳右閃地奔跳。小小的屋內,但見他的白色身影如飛,還繞著她打起轉來。
紀薇爾盯他盯到頭昏腦脹,眼淚也被氣干了,只好扁著嘴,坐在榻上,不服輸地用眼楮瞪他。
吉祥壬得了個清靜,立刻拆了巧克力包裝,用一種膜拜的心情將其放進嘴里。
紀薇爾心疼地看著那顆巧克力消失在他的嘴里,卻忍不住好奇地猜想,這個俊敝美男子會覺得巧克力好吃嗎?
她抬頭瞄他一眼--嚇!他眼眶泛紅,鼻尖染紅,一副隨時要嚎啕大哭的樣子。
「你哭什麼?」她月兌口問道。巧克力有那麼難吃嗎?
吉祥壬舍不得撥空開口,只好搖著頭,淚眼凝然地瞅著她,揮手抬腳地拚命在她身邊打轉,試圖傳遞他此時的感覺。
「如果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哭的話,我就再給你一顆巧克力。」她看不懂他的肢體語言,可她天生就是好奇寶寶,什麼事都要問清楚。
吉祥壬聞言,垂眉斂眸如老儈入定,其收勢之快、氣息之平穩,彷若他剛才的嬉鬧之舉全是場夢。紀薇爾看著他,驚訝得連嘴巴都闔不攏。
他毫不客氣地朝她伸出手,她則乖乖地送出了第二顆巧克力。
「感謝施主。」吉祥壬一個呶嘴,把半邊未融化的巧克力推到左邊腮幫子,撥了個空,一臉正氣凜然地說道︰「我哭的原因,是因為巧克力太好吃了!」
「你瘋了。」紀薇爾皺起眉,根本當他是在裝瘋賣傻。
「施主,若您同情在下,便請將第三顆巧克力一並賜予我。」吉祥壬睜大雙眼,一副托缽化緣的虔誠姿態。
「你作夢!」紀薇爾緊握著最後一顆巧克力,死都不松手。
「不如這樣吧,妳再給我一顆巧克力,我就告訴妳朝廷現在是誰在當家。」吉祥壬簡直想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大聲喝采了。
這姑娘是化外之民,一定會上鉤的。
「不給!」紀薇爾瞧他小人得志的樣子,她就有氣。
「不給就算了。反正我這還有一顆!」吉祥壬拿起巧克力,在她面前虛晃一下。
「你告訴我現在是誰當家,我就告訴你我這巧克力在哪里買的。」哼,她也是開店做生意的人,真要談判也是不會輸他太多的。
「如今是李世民當家。」吉祥壬才丟出話,整個人就已經激動地躍到她前方。「巧克力打哪里買?」
紀薇爾搖著頭,根本沒听進他的問題,因為「李世民」三個字就像巨雷一樣轟上她的腦袋,轟得她無法思考,一陣暈眩襲上她的腦門,她伸出扶住牆壁,勉強撐住自己。
「你是說,現在是那個唐太宗李世民當家?」她嗄聲問道.
「什麼太宗不太宗?皇帝死了,才準加謐號什麼宗、什麼宗的。妳別詛咒他死,李世民這個皇帝當得還不差!」吉祥壬急著要知道巧克力的下落,臉龐朝她愈逼愈近。「妳快說說這巧克力該去哪兒買啊!」
「你發誓現在是唐朝!發誓現在當家的人是李世民!如果說謊的話,你便一輩子都再也吃不到巧克力!」她凶巴巴地指著他的鼻子命令,可惜顫抖的聲音破壞了整體氣勢。
「我發誓現在是唐朝,我發誓現今當家的人是李世民。」吉祥壬二話不說地舉起雙手起誓。「妳快告訴我,巧克力在哪兒買啊?」
紀薇爾正在天旋地轉中,下意識地拿起巧克力就往吉祥壬的臉丟。
「恩同再造!恩同再造啊!」吉祥壬右手一舉,俐落地捕捉住那顆巧克力。
紀薇爾伸出顫抖的手,忿忿地指著他的臉,她張開口,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便已白眼一翻,身子往後一倒,旋即不省人事,吉祥壬見狀,迅速沖到她身邊,在她還來不及把自己摔成重傷前,他揪住她的肩膀,大驚失色地叫嚷起來--
「喂,妳別因為不想告訴我巧克力于何處販賣,就給我裝死裝蒜啊!」
可當他搖晃了她幾次,她卻仍然臉色慘白地躺在他的臂彎時,吉祥壬的醫者天性開始取代了他的嘻皮笑臉。
本嚕∼∼「你別盡挑這時候肚餓搗亂,我現在可有救人大事要做啊!」吉祥壬按著他的肚皮,頻頻告誡著。
他坐上榻邊,認真地按住她的脈門診斷。他出門前才替她把過脈,他自認判脈不曾出過亂子,這位姑娘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礙才是啊!
本嚕咕嚕∼∼吉祥壬收回了為她把脈的手,若有所思地盯住「她」的肚子。
本嚕咕嚕咕嚕∼∼幾聲饑腸轆轆的聲音從她的肚子里頻頻傳出!
天老爺,原來她昏倒是因為肚子餓啊!吉祥壬仰頭哈哈大笑出聲,從櫃子里拿出一小包雜糧粉末,和著水攪成了稀泥軟食。
「要不是因為妳知道巧克力的下落,本大爺平時可不時興這麼伺候人的。」吉祥壬嘴里嘀咕著,手里則是一湯匙、一湯匙地把食物送進她的嘴里。
既是喂她,眼楮便要盯著她。吉祥壬瞧得認真,連眉頭都擰了起來。
她白皙的臉龐,看起來實在挺像一片貼上了櫻花花瓣的甜餅,而且這姑娘的嘴巴紅紅小小的,看起來香香軟軟的,感覺似乎滿好吃的樣子。
他猛眨了好幾下眼楮,突然間覺得肚子餓了起來,他順手舀了一勺軟糊送進了自己嘴里。
味道還不錯……啊!吉祥壬瞪著她微張的唇,湯勺突然卡在嘴里,一抹窘紅從他的脖子直竄上他的臉頰。
他……剛才的舉動算是輕薄了她嗎?吉祥壬嚇得奔離榻邊,眼楮卻仍然緊盯著她的容顏。
「大不了,在妳還不知道如何回家之前,我多擔待妳一些就是了。」吉祥壬大聲地對著昏迷中的她承諾。
下一刻,向來不愛擔心、掛心、操心的他,已經踱開了腳步,再度于室內覓食去也。
畢竟,即便這姑娘長得再美味可口,總還是不能拿來填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