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止住了嗎?」居寒笙皺眉問道。
「昨天便不太流了,今早運氣運得很順,早就沒大礙了。這傷藥還真是有效。」斜躺在窗邊床上,邵劍凌表情慵懶地看著窗外的大雪。
看他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居寒笙忍不住搖頭抱怨道︰「沒看過像你這樣子的人,明知人家要偷襲,居然還白白挨上一刀!你知道那時候我見你掉到崖下有多心急嗎?我恨不得立即跳下去找你!可是那里人那麼多,大家都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但你也真厲害,受了那麼重的傷,還可以攀在崖邊那麼久。」說著以佩服的眼光望著他。
「但現在還不是沒事?」邵劍凌收回落在飄雪上的眼光,微微一笑道︰「戲若演得不逼真一點,杜九霄那老狐狸是萬萬不會上當的,只是真的沒想到華逸龍是他的兒子!難怪那天在正氣堂他敢大膽調戲婕兒,這次闖進折梅山莊將婕兒帶走的人必定是他!」
雖然自稱胸口的刀傷已經好了一大牛,但一旦坐直了身子牽動傷口,邵劍凌還是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居寒笙點頭道︰「也多虧了你的苦肉計,才會讓那些人都一一現身。現在邵幫亂成一團,也只有幾個人才知道你還活著的秘密。過幾日他們要開立幫大會,雲老那幫人我早已說好,到時候里應外合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杜九霄也別再作什麼春秋大夢了。」
當日降伏的擎劍山莊人馬現在便留在莊內當內應,而其它效忠邵劍凌的分舵也早派人要他們先答應了杜九霄的提議。杜九霄再精明也沒料到年紀比他少一半的邵劍凌能玩計謀玩得比他陰沈。
現在他們只等待立幫大典那天逮住一窩反叛者了。
對邵幫的大業邵劍凌可說是幾乎不操心,他現在唯一掛心的只有一個人。
「婕兒現在在哪兒?」邵劍凌忽然問道。
「據說已在去擎劍山莊的路上。」居寒笙皺眉道︰「華逸龍似乎很中意夫人,一心在立幫大會那天迎娶地。據探子所言,夫人看來一切都好,只是鎮日神情悲傷、食不下咽,但到我們拿下這些人之前應不成問題。」
听他這麼說,邵劍凌眉頭一蹙,沉吟了一會兒便道︰「不行!寒笙,我得先見她一面,你今夜便去安排。」
居寒笙驚訝道︰「今夜要見她一面?你身子還沒全恢復過來,現在功力不比從前……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但婕兒沒見到我,我怕她真以為我死了而會想不開。她性子那麼剛烈,我不想她做出胡涂事。今夜你定要和我去一趟。」半是命令半是請求,邵劍凌語氣」堅毅地對居寒笙道。
「這……」居寒笙雖傻了眼,但又能說什麼,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誰教當初撮合他們的是自己。
這可是他自作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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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轎子顛簸了一日夜,沈婕總算回到她熟悉的擎斂山莊,但這回她卻毫無欣喜之意,因為山莊的景物雖相同,卻已人事全非。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怎麼也睡不著。
後天便是華逸龍強要逼她成親的日子,她的愁是更濃了,她簡直等不到那天便想殺了華逸龍再自盡!但華逸龍這幾天卻偏偏不見人影,只留下她在房內觸景生情,鎮日流淚。
「凌哥,如果你真的死了,為什麼不入我的夢?你說要告訴我的那番話……你便在夢中告訴我吧!」她喃堝自語。
忽然想起那日在明月軒柳慧蘭出現的那刻,沈婕現在真的很想見邵劍凌,即使是他的魂魄也好。她好想好想見他……
正昏昏沉沉哭得累了,耳邊卻听見房內有卻不聲接近床帳,沈婕猛然翻身坐起,手中緊握著短刀,心想若是華逸龍來了便一刀向他砍去!但她的手還來不及伸出去,一張嘴卻突然堵住了她的唇!
見到是熟悉的邵劍凌,她哭干了的淚水又重新決堤崩潰了!
是邵劍凌!真的是他!
緊抓著邵劍凌,沈婕從沒有一刻那麼渴望撫觸著他!靶覺他的體溫和觸感,她終于放心下來,知道自己不是和他的魂魄相見。
經過長長的一吻,邵劍凌終于將沈婕松開了一點,但他還是撫著她的臉頰,心疼地道︰「婕兒,你瘦了好多!」
沈婕揉著紅腫的雙眼,嘟著嘴抱怨,「不就是你害的!居然到現在才來找我,你詐死也不找人先跟我說,害我眼淚都哭干了……你不怕我真的改嫁給他嗎?」
邵劍凌忍不住將她擁在懷中,吻著她的耳朵感嘆道︰「婕兒,不是我不來救你,而是先前真的找不到你。若不是後來使了苦肉計,只怕他們父子倆還狡猾得不將你藏身地泄漏出來……」說著他將前幾日假裝跌落山崖的事對沈婕說一遍。
听見邵劍凌居然為了她挨了一刀,而且還冒險跌落深崖,沈婕心疼地撫著他的胸口,道︰「我不該怪你!」說完在他的胸口萬分珍重地吻了好幾下。
聞著她的發香,感覺她柔軟的肌膚,邵劍凌早已春心大動,偏偏沈婕的唇澆在自己胸口上,那夜的回憶又一點一滴浮現在他腦海!他情不自禁地低頭吻著她的紅唇和白玉般的脖勁……
沈婕何嘗不是渴望他的愛憐,感覺他舌忝吻著自己的脖頸,她早已渾身麻酥地嬌喘了起來。
兩夫妻分離多時,早已是情難自禁,不多時床帳內便春色旖旎……
這一刻,沈婕早忘了剛才念念不忘要問邵劍凌那夜要對自己說什麼,在他的吻和臂彎中,她忘了這段日子的痛……
屋內的兩人溫存得幾乎忘了身在何處,但在屋外的居寒笙可就難熬得很!明知邵劍凌在屋內和沈婕情話綿綿不斷,但在屋外的他卻提心吊膽,一刻也不能放松,生怕華逸龍突然出現。
或許是華逸龍對後天的洞房花燭夜太過放心,這夜居然無人發現邵劍凌和居寒笙溜了進來又離開。
看來連老天爺都眷顧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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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下了邵幫的旗幟,一面面繡著大大的「杜」字的旗子插遍擎劍山莊。在號角聲響下,邵幫各分舵的分舵主齊聚擎劍山莊,正是為了立幫大典而聚會。
穿著一身簇新衣掌、滿臉威嚴的杜九霄,在號角聲中由眾人簇擁出場,環顧殿上各分舵主一圈,見到所有熟悉面孔都出席了,顯是大家都支持他的行動,他簡直是滿意到了極點!
當他攻下擎劍山莊之後,還怕一些平日較支持邵劍凌的分舵主會起而反對他,料想自己還要與他們惡斗一番,才能將邵幫產業完全接收。沒料到他所派的使者才一登門,那些分舵主便輕易答應歸順,事情進行得實在太順利了,讓他後悔自己沒有早幾年推翻邵家人。
想起砍在邵劍凌身上的那一刀,和追殺柳慧蘭時那致命的一刀,邵劍凌那不置信的眼神和當年的柳慧蘭簡直是一模一樣!杜九霄覺得邵劍凌真該感謝自己將他送到柳慧蘭身邊,他們兩夫妻總算可以團圓了。
立幫大典順利的進行,在歃血為盟的儀式中,眼見一個個分舵主輪流跟他說的祝賀話語,令他真是開懷不已!而華逸龍更是意氣飛揚,兩人根本沒注意到大殿已悄悄被人包圍了起來,邵劍凌和居寒笙早就混進了大殿當中。
只听見司儀唱名唱到雲霸天,要他上前滴血為盟,但雲霸天卻動也不動,反而揚聲道︰「要我歃血為盟可以,但我雲霸天向來只和邵家的人立誓為盟,就不知這殿上的人是否姓邵?」
「你……」見雲霸天存心鬧場,杜九霄立刻神情一變,向華逸龍使了個眼色。
知道父親礙于身分不便出口罵雲霸天,華逸龍不客氣地上前道︰「雲霸天,你既知邵劍凌人都已死了,你若不入幫便不必來參加今日的立幫大典,但後果怎麼樣,你倒是應該很清楚才是。不過,我們也不免強你入幫,你就請回吧!」說著要身邊人帶走雲霸天。
雲霸天听了他的話卻不見動怒,反而對身後大喊道︰「我雲霸天這輩子只認一個人當幫主……邵幫主!你請出來吧!」」
他這句話一出,人人都往殿後張望,果然,邵劍凌和居寒笙真的出現了!
穿著一襲白衣飄飄、腰懸寶劍,邵劍凌英姿煥發地往殿前走,滿听的邵幫幫眾一見到他,紛紛下跪拜倒大聲呼道︰「恭迎幫主!」
一時大殿跪了滿地的人。
杜九霄見邵劍凌居然沒死,而殿中原本要與他歃血為盟的幫眾這時候卻反而倒戈了一大半,殿中站著的人只剩凌霄堂和正氣掌一些舊部屬,局勢很明顯對他不利!但現在既已是騎虎難下之勢,若再這樣下去,絕討不到什麼便宜。
心念一轉,他居然想出一個死里逃生的主意。
唇邊浮現一抹微笑,杜九霄正眼看都不看邵劍凌,反而對居寒笙道︰「居寒笙,你好大的膽子!不知你是去哪里找來一個假冒邵幫幫主的人?你居然還敢帶他來這里招搖撞騙?先前若不是被我識破將你們趕出擎劍山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繼續被你所騙!要不是我杜九霄在幫中多年,這邵幫主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會看不出真偽,繼續再春這假冒之人為幫主!居寒笙,你好大的膽子!」
丙然,他話才出口,廳上的人便議論紛紛。
這幾年邵劍凌深居簡出,幫上的人幾乎沒多少人
見過他,要不是上次巡視分舵,邵幫的人幾乎沒人看過這位新幫主。杜九霄這麼一說,倒是引起不少人的懷疑,尤其是年輕一點的幫眾,無不以疑惑的眼神望著那人,等著看他的解釋。
居寒笙見杜九霄居然這麼狡詐,氣得大罵道︰「杜九霄,你以下犯上原本便犯了大罪,如今居然還顛倒是非、妖言惑眾,如果他真的不是幫主,你又何苦大費周章調集人馬布下陷阱來殺害他?那崖上的一刀砍得若不是真的幫主,我想你也不會親自動手吧?再加上貴公子歹毒的那一掌將幫主推下斷崖……」居寒笙故意轉頭對華逸龍道︰「華堂主和杜堂主原本便情同父子,感情好得很,原來是真的父子才會配合得天衣無縫!兩父子一起殺害幫主還真是絕妙好計啊!」說著還故意鼓起掌來諷刺。
听見杜九霄和華逸龍居然是父子,而且兩人還膽敢殺害邵劍凌,眾人紛紛大罵杜九霄。
見情勢又逆轉,杜九霄畢竟姜是老的辣,他不怒反笑道︰「照你所言,是我和華堂主殺了邵幫主噦?既然我們殺了邵劍凌,那大家眼前的這人豈不是鬼?你倒叫他證明他是邵劍凌啊?否則難以服眾哦!」然後一臉挑釁地望著居寒笙。
當天他一刀刺過邵劍凌胸口,邵劍凌受了重傷這件事他絕對可以肯定。但事隔不到半個月,邵劍凌雖然狀若無事地站在他面前,想必也是元氣大傷。今日若是要邵劍凌命名出平日的武功,應該是萬萬無法做到,也因此他故意這麼說。
見杜九霄居然這麼卑鄙無恥,居寒笙氣得臉色漲紅,正要再出言與他相辯,邵劍凌卻搖頭阻止他,朗聲對杜九霄道︰「杜堂主老眼昏花認不出在下,那我便上前和你說話吧!看你能不能容易點認出我。」
他話語雖輕,但因以上乘內力傳送,在場的人一字一句無不听得清清楚楚。
只見他凌空一躍,在空中像輕踩樓梯一般,一下子便身形美妙地到了杜九霄身旁。
見他使了上乘的輕功和內力,廳中的幫眾無不高聲喝采,現場歡聲雷動,再也沒人懷疑他不是邵劍凌。
居然毫不吃力就使出這一手?!杜九霄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手中也早藏好喂了毒的暗器,猝不及防之下向邵劍凌射去。
哪知邵劍凌一拔劍便輕易將暗器打了一地,再拱手對他肅然道︰「杜堂主,我敬你是先父之友,也曾在邵幫立下汗馬功勞,那崖上的一刀便當是你和邵幫恩斷義絕之時。現在,我不會再相讓了!」說著揮劍向他襲去。
當邵劍凌使出起手式之後,杜九霄知道自己已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在一片凌厲的劍光之下,沒多時勝負已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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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
在喜燭燭光照映之下,邵劍凌的眉頭皺得幾乎要打結了。
拿著一方白巾,沈婕毫不留情地用力將他胸口的刀傷包扎起來,邊包扎嘴巴還邊叨念道︰「誰教你在傷這麼重之下還大顯神威,那個杜九霄和華逸龍交給別人處理就好,你這麼多事干嘛!」說著嘟著嘴將打了結的裹傷布剪斷,還順勢再拍了下他的傷口,讓邵劍凌更疼。
邵劍凌哇哇鬼叫的模樣,哪還有半點剛才在前殿的威風模樣。
沈婕想起剛才居寒笙將邵劍凌送進房來時,她將他胸口掀開、那種血流如注的樣子,自己嚇得哭了半天,她就不得不多叨念他幾句。
她寧願他不是邵幫幫主,只希望他和自己平平安安多過幾天好日子便好了。
只可惜這個願望現在暫時很難實現。
其實邵劍凌在飛身到杜九霄面前時,他胸前的傷口就已裂開了,但他不如此做又怎能服眾,干脆做得漂亮干淨些!去會場時穿的白衣早巳滲出了血,但他索性披了喜服要居寒笙將沈婕帶出來當眾再拜次堂,將今日當成大喜之日,一方面堵了雲霸天向他討的喜酒,另一方面也可免了原本清除叛幫分子後要跟各分舵主再席開三天三夜酒宴的窘境。邵劍凌只怕自己支持不到那時候早就昏倒了!
但這洞房花燭夜可就要對不起沈婕了。
沈婕正彎身將傷藥放進箱內,冷不防地被邵劍凌從身後抱個滿懷!心急他傷口又要裂開,她轉身急道︰「你別亂動!嗯……」後面那字卻已模糊,因為他的唇已封住了她的嘴了。
「婕兒,我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了。」當邵劍凌的俊眼直望著沈婕,沈婕哪還說得出話來,早沉醉在他的溫柔當中了。
這次可算是他們兩人正式的洞房花燭夜,沒人能將他們再分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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