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剎那,當陽光調皮地在夏霽的眼皮上跳舞,她卻愕然地發現,放眼所見皆是陌生。
這個房間不是她昨夜睡的地方!
床單不一樣、床鋪不一樣、窗子不同、室內的擺設也不同……
來不及思考,更沒時間細想,她反射性地由床上一躍而起。
一低頭,她卻很快地發覺了自己身上完好如初的衣物,現在唯一不變的是她身上的衣服,絕對稱得上是穿戴整齊——
「啊!」尖叫一聲,夏霽腦中倏地浮現了昨天夜里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切。
是夢嗎?昨天夜里她和西武正澤所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嗎?否則她怎會穿得整整齊齊地,躺在這房間里睡覺?
「雪特!我的頭好痛。」咕嘀了聲,夏霽蹙起了一對細眉。
隱約間,她知道那一切不是夢,因為雙腿間的酸疼正在抗議著昨夜的放縱。
「完了,我真該死的把事情搞得越復雜了!」低咒完的她,很快地回神。
昨夜雖然不是她主動,但是她完全沒有拒絕,不僅熱情的回應,還在他的懷中嬌啼不休……
她真是個渾蛋,真該死!夏霽一遍遍地責怪著自己,這下她可貨真價實的將姊夫給玷污了,她怎麼可以跟姊姊的男人……
「喔!」她將臉埋在柔軟的床鋪上,恨不得挖個洞將頭給埋進去。
一會兒後,她終于提振起精神,面對現實——視線在室內繞了一圈,然後很快地跳下床,赤腳在室內走著。
這是哪兒?而他又去哪里了呢?
正當夏霽一頭霧水時,臥房西邊的日式拉門被人緩緩地拉了開來——
「少夫人,你醒了!」蹲在門旁的是個年齡看來約莫六十歲的老婦人。
一進到屋內,她態度恭謹地蹲在地上,直到緩緩地合上了門,她才起身來到夏霽身旁。
「你是?」看著她梳得整齊被高高綰起的黑發中摻著瑞雪般的白色發絲,夏霽即覺得自己承受不起她恭謹的態度。以年齡論,她當她的母親已綽綽有余,又怎可接受她卑屈的禮節。
「我叫櫻子,是這宅子管家的老婆。」也是這宅子里能說中文的其中一人。
她和先生福郎,原是在西武老家里服侍老夫人的,後因為大少爺離家獨居,老夫人不放心,才讓兩人也跟著住到新瀉來。
「櫻子……」嗯……她該稱她阿姨、婆婆、還是女乃女乃?夏霽偏頭想了下。
不管了,先問出心里的疑問重要。「請問,這是哪里呀?」
「少夫人?」櫻子露出一臉的詫異,不會吧?少夫人是睡昏頭了嗎?否則又豈會不知道這兒就是大少爺的住處?
「少夫人?!」這次夏霽可听得清清楚楚了。她……嗯……這位櫻子婆婆,稱她為少夫人?
「我想,少夫人你可能睡過頭,所以有點暈了!」睡了將近一天的人,是有可能一時反應不過來。
「大少爺抱著你回到家時,差不多是中午時分,而現在已經是夕陽西下了。」她好心的解釋著,甚至走到了臥房的另一邊,拉開了通往庭院回廊的拉門。
隨著屋外的景致映入眼中,這次夏霽驚愕得忘了將嘴合攏。
夢?她還在睡夢中嗎?
天!由這角度往外看,一眼就可看出這屋子有多大,光是回廊外的庭園,她即望不到盡頭!
「你說什麼抱我回來?」她完全是無意識的問著。
這下櫻子婆婆可以肯定,眼前的這位少夫人是沒睡醒沒錯,否則怎會語無倫次?
「當然是大少爺呀!」不改態度上的恭謹,其實她對夏霽的印象不錯。這個千金小姐,沒有高傲、難纏的驕縱脾氣。
「西武正澤?」終于會意過來,夏霽喃喃地道。
櫻子肯定的點頭。當然是大少爺呀,否則還有誰呢?
「嗯……你說,這里是哪兒?」想確定心里的想法,雖然仍舊掙扎著不願相信。
櫻子的眉頭皺了起來。「新瀉呀,大少爺的住處!」看來,少夫人真的是累壞了,而且還沒睡飽。
「新瀉!」夏霽尖叫了一聲,趕緊又問︰「你是說,我已經在日本了?」怎麼會呢?就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里,他已將她給帶回日本了?他是怎麼辦到的?不用買機票?不用出境?不用搭飛機?
完了,她已陷入了呼天不應、呼地不靈的地步了!
沒了陸光叔叔、米蘭阿姨、麗黛的照應,她可說是孤立無援,她遲早會泄底的!
看著她先尖叫,然後陷入一片的沉思,櫻子決定不再打擾夏霽,讓她繼續休息。
「少夫人,你再休息一會兒好了,我去請大少爺過來。」
丙然如少爺所說,少夫人是累壞了,所以人雖醒了,大腦卻還未清醒,才會淨問些怪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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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子里繞了一圈,又在庭院里尋找了一陣子,西武正澤終于在離主屋有一段距離的西面圍牆找到了夏霽。
遠遠地,他即看到了她的一手攀在牆上,而同邊的一腳,正想辦法配合著往上爬。
加快腳程,他無聲地來到她的身後。
「我听櫻子說,你醒了。」端視著她爬牆的姿勢,他在心里一陣低笑。
他敢肯定,他的小妻子似乎有逃跑的打算!
「啊?」被突來的聲音嚇到,夏霽慌張地轉過頭來,見到是他,頓時僵硬地掛在牆上。
「我還不知道你喜歡爬牆健身?」伸出手攔著她的腰,他輕而易舉地就將她給抱了下來。
其實他哪會不知呢?第一次遇見她,她不就以一雙細弱的手爬牆,還高站牆頭猶如一個淘氣的精靈。
夏霽尷尬地笑著。「我、我只是好奇牆外街道的景致。」真倒霉,居然當場被逮到。
「好奇?」他睨著她,眸光似能透視。「街道就是街道而已,沒什麼好看的。」轉了個身,他抱著她往屋子的方向走。
「你、你先放我下來吧!」被抱著走,令她渾身不自在。
她當然知道牆外的街道只是街道,但那卻可能是她落跑時唯一的路徑。
「我看你挺累的不是嗎?」他擺明了不想放下她。
沉著氣,夏霽雖惱著,卻不敢與他沖突。「我不累了,何況已經睡了那麼久了。」扭了扭身子,他圈著她身子的臂膀有力如鐵鉗。「一會兒到屋子里,讓人看見了不好啦!」
如果那些僕人或櫻子婆婆見到她這樣被抱著走,她會丟臉死的!
「有何不好?」正澤半點不以為意。
這宅子里有誰不知她是他的妻子呢?兩人稍有點親昵的動作,有何不可?
「不是的啦。」如果可以,她真想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你這樣抱著我走路,我頭都暈了。」縴細的雙手在他寬闊的肩上拍了拍,扭動的身子正做出嚴重的抗議。
停下腳步,他終于讓步的放下她。
「你頭暈?」手臂沒離開她瘦弱的肩頭,他一手端起她的臉看著。
那眼神、那眸光,她再熟悉不過了。
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于是她岔開了話題。「對了,你、你怎麼把我帶回來的?」
他黑瞳里熾燃的烈火,就如昨夜瞧她的情況一模一樣,能將她燃得尸骨不存。
知道她又在逃避他的凝視,他不以為意地松開了端著她臉的手掌。
「有種飛機叫專機。」他緩緩地說著。
以西武家的財勢地位,有一兩部專機,應該不足為奇。
「專機?」夏霽的臉上滿是訝色。
她曾听陸光叔叔略略提過西武正澤的背景,卻不知他竟如此富有,出國有專機、住宅的坪數更是大得不像話。
他外貌長得俊氣傲然,有錢又有修養,幾乎是集所有優異條件于一身的天之驕子,這樣的男人,是打著探照燈都找不到的,為何姊姊不要?
能嫁給他,不僅能成為貴婦,還是貴婦中的貴婦,這不是姊姊從小的願望,她為何要放棄呢?
「我看你睡得熟,所以沒叫醒你。」他探來一手輕撫著她的頰靨,依稀記得出境時,她趴在他懷里熟睡的模樣,可愛到令他心頭發暖。
夏霽抬起頭來,眼里的問號尚未消失。「你該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她問得沒頭沒尾,自己嚇自己的往後退開一大步。
他絕對是個正常的男人,關于這點,昨夜她就領教過了。
但,至于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呢?她就不得而知了,搞不好,過一陣子之後就會現形了!
看她雙眼緊張地上下瞄著他,而開口的竟是莫名其妙的問題,西武正澤雙手抱胸,微微擰起眉來。
「什麼癖好?」這個小女人的腦中該不會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了吧?
「我,嗯……我的意思是指……」臉蛋驀地一紅,夏霽飛快地又向後退開一大步。
她當然是指「那方面」的事,至少昨夜里的他,就讓她累得幾乎足足睡上了一天。
見她目光忽左忽右的飄蕩,身子還一再的往後退,剎那間,西武正澤終于搞懂了她的話意。
「你是指男女之事?」幾步的距離對他而言仿佛零,才往前跨了一步,傾身向前就又輕而易舉地扯住了她的臂膀。
順力一帶,他將她摟回懷中,泛著的眸子灼亮且迷人。
「放心吧,我不至于會有什麼驚人的喜好!」他使壞的說著,似笑非笑的眼神似有隱喻。
夏霽驀地羞紅了臉,水汪汪的眼瞬也不瞬地瞪著他,但半晌發不出一句話來。
她知道他又在逗她了!
這個男人真可惡,每次都得了便宜還賣乖?
「怎麼了?」摟著她的手加重了力道,他故意讓修長雙腿間的硬挺抵上她柔軟的私密。「還是你喜歡?」眼里除了熾熱的之外,還有那抹若有似無的邪氣。
他的話讓她想起昨夜兩人的親密。
「我,我怎麼可能會喜歡那種變態行為!」夏霽忍不住地大喊。
再也顧不了什麼淑女、貴婦的形象,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腿間被他撩撥逗弄著的那點上。
她的大喊讓西武正澤趕緊以大掌捂住了她的小嘴。
這宅子雖大,但一向安靜,恐怕她在西邊喊,東邊的人都能听見。
「噓!你喊這麼大聲,一點也不配你淑女的身分。」怎麼說,她都將是他的妻子,他可不希望她在僕人面前有失身分。
小小的雙手一再使力欲扳開他的大掌,好不容易才拉開一絲縫隙。
「還說我,你也不像個紳士!」夏霽很不服氣,他的外表雖光鮮尊榮,但骨子里可也壞得很,半點不比她好到哪去。
「對呀,某些時候,我倒不喜歡自己是個紳士。」半點不以為忤,他戀上了逗她的感覺。
是的,他不喜歡二十四小時都生活在緊繃的環境中。
從出生的那刻起,即注定了他顯貴的身分,人前,他得時時刻刻維持著他的尊榮、威嚴,讓人對他敬畏;但私底下,他不見得喜歡呀,因為那是一種壓抑。
而在夏霽的面前,他發覺自己能完全釋放這份壓抑,他不再是人人眼中的西式正澤,他只是個情人,是個喜歡逗弄妻子的丈夫。
瞧他臉皮厚得可媲美銅牆鐵壁!夏霽好生氣,卻被堵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你是個雙面人!」思考了很久,她終于在腦海中尋到了最佳形容詞。
「雙面人?」正澤偏頭想了下,似乎很滿意她的形容。「我覺得你若說是雙重人格,會更貼切一些。」他甚至還糾正。
「瞧你,把自己說得好像變態一樣!」她突然推開他,向後退了一大步,一對滴溜的眼,上上下下來回地打量著他。
雙手一攤,正澤聳了聳肩,嘴角帶著深濃笑意的走近她。
「我是逗你玩的,不想你在我面前太拘謹。」他想解釋,沒想到夏霽卻當真,她退縮著身子,拒絕他的接近。
他希望在眼前的她是最自然的她,希望她在他的羽翼保護之下,生活得快樂。
「你當真了?」不讓她逃避,他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看來我真把你給嚇到了。」
他疼惜的端起了她的臉,想換個方式解釋︰「我以為,像我們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都知道,有些動作,行為只是表面工夫,給外人看時才需要那些禮數。」
他極不喜歡她僵硬的行為,如果他的夏霽再繼續喬裝成千金小姐的模樣,那他的夏霽就不再是夏霽了。
「是這樣嗎?」夏霽恍然大悟。
原來不僅性情上是可偽裝的,連行為舉止、言談語調,都有可能是假裝的?
天啊!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假嗎?好像在現實生活中扮演著芭比女圭女圭!
「是啊!」他回以一記肯定的點頭,然後修長的指輕輕往她鼻頭上一彈。
「喔!」夏霽疼得趕緊捂住鼻子,抬起頭來,翻眸瞪向他。
喜見她的模樣,他的夏霽還是夏霽,夜里巧遇的精靈。
他看著她,唇瓣上的笑紋劃得很深。「走吧!我想你肚子餓了,我們吃飯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側首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記,然後轉身往屋子的方向走。
被吻得莫名其妙,一回神,夏霽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喂,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西武正澤沒回應,逕自往前走。
「如果是真的,那我可不可以踹你一腳?」她不死心的接著問。
既然在他面前可以不顧形象,那她很想好好地踹他一腳,因為他老是欺負她!
回答她的仍舊是一片沉默。
西武正澤筆直地往前走,而他的身旁則緊跟著夏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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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氣氛有點怪。
先回房去梳洗過的夏霽,才跨進餐廳就注意到幾個僕人躲在一旁竊竊私語。當然她沒听到他們說些什麼,除了距離的問題之外,還有,她根本不懂日語。
她維持著高貴的舉止,等著一旁的僕人幫她拉開座椅,然後坐了下來。
「今晚我們用西餐。」西武正澤的聲音傳來。
雖然長方形的桌子不大,但他與她對坐,而他的右邊則坐著一位面貌姣美的女子,她臉上的笑容看來親切,穿著一件傳統深藍色的日本和服。
在夏霽進餐廳之前,她與西武正澤似乎正相談甚歡,因為由兩人嘴角仍舊高掛的笑容,即可瞧出端倪。
「西餐?」才一坐下,夏霽就忍不住揪起一對細眉來。
她來不及注意到眼前的美女與西武正澤間的互動,因為視線早已被桌上擺著的一整排餐具給勾了去——
四、五把大小不一的叉子旁邊放著三把大小不一的湯匙,而湯匙的旁邊則有兩把西餐用的鋸齒刀。
喔!天啊,誰來救救她?
夏霽拼命地在腦中尋找記憶,她記得陸光叔叔家里的管家有教過她餐具的用法,但明明沒有這麼多把的叉子和湯匙呀!
「福郎,可以上菜了。」盯著夏霽緊蹙的眉,正澤一眼就望出了她的困窘。
「是的,大少爺。」管家揮了揮手,示意一旁的男僕上前倒酒。
依著禮儀,他先為西武正澤面前的餐前酒杯注入紅酒,然後是一旁的女子,最後則是輪到夏霽。
「給少夫人一杯茶就好。」正澤阻止了僕人倒酒的動作。
依著他的話,男僕很快地退了下去,福郎則是上前為夏霽面前的水杯加滿茶水。
「小瑀,我幫你介紹一下,她是良子。」見夏霽的視線仍盯著桌上,正澤想拉回她的注意力。
「啊?」良子?什麼良子?
她的視線總算由那些刀叉上移開,終于她注意到餐桌上的另一個女子。
她的美是恬靜的,溫柔的笑容、優雅的舉止,讓人打從心底覺得舒服。
「你好,我是早川良子。」良子輕輕地點頭微笑。
原來,她就是正澤心里的寶貝!
其實在夏霽坐下來的同時,她的目光早已在她的身上一陣上下打量,然後會心一笑。
「你好,我是夏霽……」發覺自己又差點泄底,夏霽趕緊改口。「我是陸瑀。」其實她的心里驚訝著,因為良子能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我會說中文是因為工作需要。」良子似乎看出了她眼里的問號。
她是京都只園里最有名的藝妓之一,因為平日要招待許多中國商人,久而久之就練了一口流利的中文。
「好了,現在你們彼此認識了。」正澤打斷了兩人的交談,他轉向一旁的福郎。「我肚子很餓了,福郎,可以上菜了。」
他催促著,一手拿起桌上的餐巾,攤開後平放到膝上。只是他的動作,不知為何似以慢速播放一樣。
看著他,良子會心一笑。
而夏霽則是格外小心、不想被人發現的學著。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似乎知道她不懂餐具的用法。
不過,似乎又不像,因為他只是動作慢而已,神情上並無不同。
很快地,菜肴一碟碟的被送上桌,前湯被換成了沙拉,沙拉再被換成了前菜,然後是主菜、甜點……
一頓飯吃下來,夏霽非常的忙碌,因為她忙著學習。
而西武正澤除了手上慢如打太極拳的動作之外,則是與良子維持著愉快的交談,用餐間不時傳來兩人的笑聲。
直到甜品的小碟子被人收走,夏霽在松了口氣的同時,也發覺了氣氛的不對勁,因為那一男一女似乎無視于她的存在,繼續談笑著。
而不巧地,當她的視線往外瞟時,又瞧見了幾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僕人,他們的目光在西武正澤和良子間打轉,眼波中有說不出的曖昧。
忽然間,夏霽的心頭一緊,似乎理出了一點頭緒來。
她蹙起了眉,心頭頓生的那股陌生酸澀味,如浪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