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廣晴想不到,方才吼過她的男人,現在居然有臉來按她家的門鈴。
「有事?」一拉開門,見到他,她立刻擺出撲克臉。
若是在門鈴通上電流,應該可以阻止他的騷擾,劃開兩人的界線。她想下一回,她或許會這麼做。
「嘍,送給妳的。」遞上手中提著的一大瓶鮮女乃,樓凜風嘴角高掛著笑。
便晴繃著臉。
「鮮女乃?」有必要拿鮮女乃來安撫她?
看了他手上的鮮女乃一眼,她閃身就要推上門。
樓凜風眼捷手快的抬腳擋住門板。
「別這樣,怎麼說我也是出于好意,還是……妳在為方才的事生氣?」
「是你的好意我不習慣接受,建議你若是要施舍,可以給別人,或許有人會感動、會輕而易舉的就拜倒在你的西褲下。」孟廣晴看似波瀾不興的說著。
拜倒在他的西褲下?這句話是語病。
「妳真的為剛剛的事生氣?」樓凜風一手搭在門板上,將俊臉移近,睇著她。
她拒絕他的另一個理由,是怕把持不了自己,受到他的吸引吧?否則又何必說什麼西褲不西褲的?
沒將她誤把冽風當成他的烏龍說出,反正他也挺喜歡看她生氣的,生氣能讓她有活力,怒火能融化她的冰冷。
「生氣?」孟廣晴故作不在意的一哼。「方才有發生什麼事嗎?而且,我看起來是個很喜歡生氣的人嗎?」
樓凜風將俊顏略移開一些,緩慢的瞇起一眼來睇著她。
「妳這個女人呀,就是在這點上,一點也不可愛。」
為防萬一,他將兩手同時撐在門板上,就怕話一出口後,她會直接用力的將門板給推上。
「是呀,我就是不可愛,怎樣?」板起臉孔,廣晴雙手用力一推,想將他給推拒在門外。
樓凜風當然不可能讓她如願,雖然傷未痊愈,但體力已恢復八、九成,他輕輕一用力,就將門給直接推開,還差點把門後的人給推退好幾步。
他很適時的拉住她,沒讓她因推力而摔倒在地。
「是不能拿妳怎樣,但……可愛是可以學習的。」
「你開什麼玩笑?」
她為什麼要學?她才不喜歡可愛,她非常滿意自己目前的模樣。
瞪了他一眼,廣晴驀地紅了臉。
直到這刻,她才意會到,因為他雙臂的支撐,她才不至于摔倒,但現在他只要稍稍使勁一帶,她可能就被他拉入懷中。
「我是很有幽默感,但……不大喜歡開玩笑。」樓凜風一眼就望出了她的窘迫。
「這位先生,你喜不喜歡開玩笑、有沒有幽默感,或是你腦子里在想些什麼東西,我都沒有興趣知道。現在,請你抽回你的手,馬上從我的眼前消失。」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遠別再和他有任何接觸。
樓凜風看著她因怒火而更顯燦爛的雙瞳,心動的移不開眼。
他懷疑,她的冰冷和火氣,都只是用來阻隔與別人交流的防火牆,將人拒于千里之外的伎倆。
寂靜在兩人間蔓延——
終于,他松手放開了她,但沒馬上離去的打算。
「我說妳一點都不可愛,就是說妳現在的模樣。」
向後退開一步,他雙手抱胸看著她。
迎著他的目光,廣晴驀地愣住。
她可以用一貫冰冷的態度轉身走開,或是像這幾日一樣,氣極了的罵他,但是,她沒有,嘴巴張了張,她幾度找不到聲音,就連腳都如同讓人下了定身咒,挪不動,走不開。
是他那對銳利瞳眸,震懾了她;是他的這一句話,讓她久久無法釋懷。
他干嘛說這些話?干嘛這樣看著她?他到底想怎樣?看穿她?戲弄她?傷害她?還是……
寂靜再度籠罩著兩人,直到另一個聲音加入——
「哎呀,凜風哥哥,你也在這里,好巧!喔,有鮮女乃喝。」
是小杰,他習慣性的闖了進來。
望了他一眼,樓凜風不吝嗇的給予一記微笑,再轉回臉來的剎那,他壓低聲在廣晴的耳邊說︰
「冷漠一點都不適合妳,妳應該活在陽光下、應該燦爛的微笑、應該被寵愛、應該快快樂樂的生活著。」
孟廣晴整個人愣住,渾身竄過一記寒顫。
剎那間,她感覺到了心動,但更多的感覺是害怕,怕她好不容易戴上的冰冷面具,下一秒就要崩毀。
而面具一旦有了裂痕,恐怕就很難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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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在她不經意的時候,闖進她的世界、闖入她的生活,讓她措手不及,不得不接受他。
「我說過,我不需要別人幫忙,這些事情我自己可以做,或者,我也可以到巷子口去找水電行的人來修。」孟廣晴跟在樓凜風身後,一再強調。
樓凜風停下腳步來,很想想個法子堵住她的嘴。
「我知道妳可以,不過小杰告訴我了,而且我覺得修理水管漏水這種事,還是讓男人來做會好一點。」
便晴差點撞上他寬挺的背脊,頓住腳步,吁了口氣。
「男人女人不都是人?你會不會太沙豬了點?」
真夠迂腐的!她獨居多年,要是什麼事都靠男人來幫她的話,她早就沒了生存的機會。
樓凜風轉回身來,一點也沒生氣,笑睇著她。
「並不是所有男人都有資格當沙豬,想當沙豬,至少也得有點本事。」
瞧他在說些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至少得會修理漏水的水管?」廣晴冷哼。
那麼,隨隨便便去抓個水電工過來,都能充當男子漢。
「如果妳要硬要這麼解釋的話,我也不反對。」
他伸來一手,輕而易舉的取走了她握在手中的扳手。
「我說過,我不需要你。」傾身向前,她想搶回。
樓凜風眼捷手快,握著手里的扳手,轉身就疾步往浴室的方向走。
「妳會慢慢發現,其實妳是需要的。」
「你作白日夢,我永遠也不會需要。」孟廣晴跟上他。
在浴室門口,樓凜風突然停下腳步,轉了回來。
「別否定的太快,依照心理學的解釋,這是心虛的表現.」
誰心虛了?她怎麼可能會?就算要了她的命都不可能。廣晴當場拉長了臉。
「妳又生氣啦?」樓凜風沖著她一笑,不準備給她說話的機會,「我想,我好像還少了幾樣工具,妳去幫我拿一支鐵錘和接水管專用的防水膠來,如何?」
懊拒絕嗎?
孟廣晴頓住,猶豫了下。
「你……真的會修理水管?」
算了,好歹他也是出于好心幫她,就順從他一次吧!
「那是當然的。」樓凜風毫無遲疑的說。
沒看過豬走路,至少也吃過豬肉吧?修水管,不就是簡簡單單的那回事嗎?難道會難得倒他這個日理萬機的大總裁?
「那……你等一下吧!」說完話,廣晴即轉身去拿他所需要的工具。
見她離開,樓凜風又望了她消失的方向一會兒,才轉身走入浴室內。
大約兩分鐘之後,浴室里傳來他的吼罵聲。
「Shit,什麼爛東西,啊,Shit、Shit、Shit.……」
孟廣晴拿著工具回到浴室門口,所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
浴室里多出了兩道噴泉,水噴得四處都是,站在水孔前的男人從頭發到腳底板,沒有一處不是濕的,他一手高舉著扳手,擰著一對濃眉高聲吼叫,一向溫文儒雅的形象沒了,浴室地板上都是水,眼看就要漫過浴室的門坎……
他會修水管?啐!別逞強了。孟廣晴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喂,你到底在干什麼?」
「妳沒看見?我在幫妳修水管呀!」
樓凜風干脆拋下手中扳手,用兩只寬大的掌,壓住不斷噴出水來的水孔。
「我看你是想讓我家淹大水,才是真的。」
便晴快步跑進浴室里來,撿起扳手,向前調整牆上水管的開關。
這個男人真是的,還硬撐說自己會修水管?
結果,連要更換管路前,先得將水閥開關給關上都不知道?
「妳是在取笑我嗎?」他發覺她嘴角的笑。
「我……」
我是呀!孟廣晴想這麼說,但一抬頭,見到他一身濕淋淋的狼狽模樣,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噗地一聲,她終于控制不住的大笑出來,笑得極夸張,還差點笑彎了腰。
他的臉濕淋淋的,彷佛讓人兜頭澆了幾桶水,連眉毛都在滴水。
「妳居然笑得出來。」
這個女人真是沒良心,也不想想他可是為了幫她,才變成這樣。
不過,她笑起來的模樣,真的很美,美得令他心動。
或許是出于報復的心態、或許是玩心頓起,樓凜風趁著水閥還沒完全被拴上時,收回雙掌——
「啊!」廣晴尖叫了出來。「你這個混蛋!你居然……你居然故意讓水噴我。」
與他一樣,她渾身都濕透了。
拋開手中的扳手,她掄起雙拳,在他的胸前錘打。
樓凜風抓住了她胡作非為的雙手。
「有沒有人告訴過妳,妳笑起來的模樣很美?」
「我……」廣晴當場愣住,似讓雷給劈中了般。
樓凜風的手輕輕上移,撫上她的頰靨。
「別再冰冰冷冷的,那不適合妳,妳適合笑,歡笑中的妳,像綻開的花朵一樣美。」
「你……」
望著他的眼,廣晴怔愕得說不出一句話,兩人對望,時間一分一秒慢慢流逝,而後她似想到了什麼,突然掙扎了起來。
「放開我,我、我,我們……」我們不該靠得這麼近!
孟廣晴好害怕、好害怕,只差了一點點,她的心就要不受控制的傾向他!
兩具濕透了的身體,並未因她的掙扎而分開,反而越貼越緊,她逃,他就抓;她掙扎,他就箝緊。
總之,樓凜風並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他不想她的靈魂又縮回去那個冰冷的軀殼里。
「放開我,你、你放手。」她仍不放棄的掙扎。
他怎可能松手?
「該死的,妳別再動了,暫時不要掙扎!」突然間,樓凜風似注意到什麼,身子一僵,極盡壓抑的開口。
她濕透的衣服已呈現半透明狀態.而兩人又糾結在一起掙扎磨蹭,再這樣下去,恐怕連聖人都要瘋狂。
「你……」這一刻,廣晴似乎也嗅出了不對勁。
一低頭,她雙頰倏地飄起兩朵雲彩,忍住尖叫的沖動,她的雙手奮力一推——
是順利掙月兌他了沒錯,但頓失重心的她,突然向前傾倒。
在她以為自己會重重摔在地上的剎那,樓凜風一秒不差的擋在她身前,成了她的軟墊。
「不是叫妳別動嗎?」該死的,真痛!
水仍不停地噴出,干擾了視線。
「我、我……」廣晴昂起臉來,小巧的臉上水痕流動,多了幾分惹人憐惜的絕美。
「噓,別說了,算了。」樓凜風情不自禁地抬起一手來,寬大的掌再度攥上她的頰譬。
兩人的眸光緊緊地交纏在一起,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接下來發生的事,似乎再自然不過,不用任何的解釋——
撐起身,樓凜風的唇瓣急速地尋到了她的,饑渴的掠奪。
這個吻過于狂野,直到他移開,兩人的心跳仍舊急遽得無法平穩。
在這樣的情況下,為掩飾她的心緒、為戴回冷漠的面具,她想都沒想的揮出一巴掌。
啪的一聲,樓凜風這一記耳光被打得扎實。
他望著她,深邃的眼中閃過許許多多復雜情緒,但沒開口,僅用舌尖頂頂被摑紅的一邊臉頰。
她被看得心虛,畏懼于自己的一顆心,竟向著他,亟待著、顫栗著的等著他的吞噬。
「我是不會道歉的!」她又回復到那冷漠的模樣。
樓凜風仍舊沒開口,僅用深邃得足以將她吞噬的眸光凝視著她,一會兒後,他轉身離開前,拋下一句——
「我去幫妳叫巷子口的水電工來,妳利用這點時間去把衣服換一換吧!」他頭也沒回的筆直朝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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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端著一鍋自己煮的炖牛肉,孟廣晴好像一個即將跨上斷頭台,遭受處決的女囚一樣,每一步樓梯都跨得異常艱辛。
她數著腳步,按捺下心跳,看著門板離她越來越近。
終于,她停下腳步,站在門前,深深的吸氣,就是遲遲不敢去按下門鈴。
「算了。」還是放棄算了!
她放下手來,縮回腳步,沮喪的低垂著雙肩,轉身打算下樓,準備當個棄甲投降、不戰而逃的落跑者。
「妳來找我?」門板卻在這時讓人由里頭拉開,樓凜風出現在門後。
「我……」孟廣晴停下腳步,倏地轉回身來,滿臉尷尬。
是巧合嗎?還是他有透視眼呢?否則他怎會巧得剛好開門,見到打算落跑的她?
拉高視線,她看著他,兩人大眼瞪小眼。
「來道歉?」
斑高挑起一眉,樓凜風臉上維持著儒雅的笑。
雖然他有點生氣,在那一吻之後,她結實的賞了他一巴掌,但平心而論,那個吻確實唐突。
抿了抿唇,孟廣晴垂低臉,將手中的鍋子往前一遞,「喏,這個給你!」她轉身就想走人。
樓凜風反射性的伸手接過那鍋炖牛肉,但也沒忘伸出另一手握住她。
「妳這樣就要下樓了?」
「不然呢?」廣晴目光落在他緊握著她的一手上。
他真的要听到她道歉嗎?
她承認摑了他一耳光,確實是她太沖動,但也是因為他吻了她,她才反射性的一揮手。
凜風看著她低垂的臉孔,再看看另一手上頗具分量的鍋子,淺淺一嘆。
「專程送來給我的?」
「嗯。」她咬了咬嘴唇。
「謝謝。」望著鍋子許久,他拾起臉來,眸光落在她的小臉上,仍然炙熱。「但……我是不會道歉的。」
「什麼?」她一呆,看著他。
「對于那一吻,我是不會道歉的。」他重申。
一听,腦中轟地一聲,廣晴馬上紅了臉。
「誰管你道不道歉,只要你記住,我……」
懊說是氣憤嗎?還是羞怯?她連說話都不清楚了,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接續。
樓凜風開口截去她的話——
「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仍然選擇不道歉;我仍然會吻妳,一點也不後悔!」
他直接、毫不掩飾的表白,教孟廣晴嚇得張大嘴巴,半晌也合不上。
「你、你……」一對大眼被眨了眨,又眨了眨。
太怔愕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
「畢竟妳太甜美,太迷人了!」他咧嘴一笑,笑紋深刻迷人。
便晴一時失了魂,但很快的一咳,力求鎮定。
「你再說這種話,就別怪我、怪我……」不客氣了!
「別怪妳怎麼樣?」彎身向前,他貼近她。
便晴嚇得想轉身落跑,無奈一手仍被他抓得緊緊地,怎麼也掙月兌不了。
「原來我看錯了!」他沒頭沒尾的說。
「什麼?」
「我以為妳膽子不小,但我錯了。原來妳很膽小,膽小的連承認自己很有魅力的勇氣也沒有,每天只敵對著每一個人擺出冷漠的模樣。」
「你!」廣晴被他嚇了一大跳,渾身竄過一陣悸顫。「你憑什麼擺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模樣,我又干嘛在這里听你胡說,你快放開我、放開!」
她開始掙扎,劇烈的掙扎,卻還是掙不開他。
她似乎被看透了,在他的眼前,她成了個隱瞞不了心思的透明人,連刻意偽裝、一再強調的冷漠,都起不了作用。
她好慌、好急,有被看透了的無措,更像個孩子一樣的無助。
「不放!」樓凜風臉上笑容不變,「也許妳不想听,但我偏要說!我喜歡妳,我承認,或許妳給人的第一印象並不好,但無妨,因為那不是真正的妳,真正的妳是……」
「住口!」廣晴嘶喊著掙出一只手來搗住他的嘴.
「廣晴……」他的聲音在她的手掌下更顯醇厚迷人。
「別說了!」她抬起臉,眸光中透著乞求。
迎著她的眸光,他心疼地道︰「妳不該這樣的,不管過去妳經歷了什麼,妳根本不是這樣的人,相信我,跟著我,讓我陪著妳走出這一切,忘掉過去好嗎?」
孟廣晴搖頭,一直搖頭。
「你根本不知道,你什麼都不明白……」
她哭了出來,這麼多年來,她首度失控。
見她的模樣,他微愣。
利用他怔愣的片刻,她用力推倒他,也翻倒他手上那一大鍋的炖牛肉。
看著他狼狽的由地上爬起、看著那一地的狼藉,她轉身跑了出去。
「廣晴!」樓凜風在她的身後大喊。
她沒回頭,加快腳步跑下樓。
沒錯,她是逃避,她寧可縮回她的小屋中,永遠當一個冷情、冷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