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寬大的工作服,遮掩住縴細的身形。她刻意隱藏起自己的容貌,咬著牙接下分派的任務,是苦是累都要做完。
發誓要自食其力,寧可一生一世過得平凡,強過攀龍附風後的獨自淚垂,于是樊悠閑總低垂著頭,生怕哪天被認出來。
長期在太陽下工作,她曬出一身蜜色,遮掩原有的白皙。無妨,明知自己的容貌並無特別之處,但為預防萬一,還是不願意讓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保持低調正是最好的選擇。
現在的生活是苦了點,過度的勞動也讓她曾有的細白青蔥變得粗糙,但數日酸痛過後,她開始滿足這樣的生活……沒有任何的怨恨,沒有任何的勾心斗角。
站在暗處的景福滿意地點頭,這個新來乍到的丫鬟完全不惹事,乖巧又安靜,曉得默默地做事,讓他備感欣慰。
雖說初時身子骨瞧起來縴弱,他還以為又找個無用的丫頭進門,內心早盤算著待她喊苦後要再去招買幾個新人。誰知瘦丫頭竟咬著牙撐過來,加上反應敏捷,心思靈巧,比起粗手粗腳的丫鬟們還受教。
本以為是個縴巧的可人兒,在驚鴻一瞥之後,還感到莫名的擔憂。這幾天連著瞧下來,鵝蛋臉似乎長得黯淡無光,根本不出眾。可能是那天喜氣盎然,害他無意間看走眼,這年頭的娃兒們都不認份,老妄想著讓有錢的爺兒們看上眼,收入房中,企圖月兌離苦命的生涯,享清福去也。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最愛不起眼的丫頭,因為平凡的長相才能專心工作。若這守本份的丫頭能繼續維持下去,就該分配到少女乃女乃的房間里幫忙。丑丫頭才能認真干活,不勞他多費心,也省得讓初來乍到的少女乃女乃起了疑慮之心,誤以為他們替少爺找妾。
「乖丫頭們,來來來,咱們先把大掃除的工作挑明。待今日完結之後,我就將你們編派到適合的工作上。」觀察完畢後他站出來大聲說話,順手指著兩個人,「現在,你還有你跟著我來。」
被點到名的荷花和樊悠閔小跑步地跟著他急促的腳步,直至書齋前方。
「趁著太陽大,今天你們就好好地把書齋打掃干淨。」主人不在家,才是工作的好時機。
「嘩,好大的房子,用來做什麼的?」荷花好奇地打量。
「笨蛋,听名字當然就知道給少爺念書用的。」
「有錢人真好。」荷花向往地說,「這里比我家大上好幾倍耶,能住在里面,真是太幸福了。」
「傻丫頭,知道書齋大,打掃起來也很費力氣,快點把事情做完吧,別盡作白日夢。」景福扯大嗓門。
「是。」荷花吐吐舌頭,小氣總管,連作夢的時間都得省下。
「書架上有些凌亂,高處還沾了灰塵,需不需要重新分類擺整齊?」打量完環境,樊悠閔皺著眉頭,有些不舍。
「啊,也好吧。」景福有些詫異,但馬上恢復威嚴。「小心點,都是些珍藏本,就算有錢也買不到。」
點點頭,有些感嘆地望著每本書背上的字,不管是儒家的四書五經,或是無為而治的老莊哲學,甚或還有些傳奇性質的稗官野史亦列身其中。看來他的嗜好算豐富,涉獵的層面頗廣。
「原來你還識字。」
「嗯,我爹教過一點。」她謙虛道。
「真好,爹爹是個知書達禮的讀書人。」等到景福的身影走遠後,荷花帶著艷羨的口吻嘆氣,「像我家老爹是個種田的大老粗,目不識丁,家鄉踫上了水旱災,沒有飯吃了,就會賣女兒。唉,不得不賣啊,不然我家年幼的弟弟妹妹會活活餓死。」
「識字並沒有比較好,或許還更不容易滿足。瞧,識字的結果也是和你同在一起工作。」樊悠閔同情地瞧了眼,安撫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爹娘賣了女兒,必也萬般不舍。」
「或許吧。」荷花聞言,眼楮有點紅紅的。「我離開前,老爹娘還哭得淅瀝嘩啦的,說時間過得快,只要滿了約,就能再見面。」
貧賤夫妻百事哀,沒人比從富貴到貧困的她更懂得個中滋味。她始終浮著沉靜的笑臉,沒有再搭話。未來的事誰都難說,也許約滿前荷花就已經嫁作人婦,也許約滿後再因水旱之災,再次出賣至其他家為奴,但,至少懷著希望總比難過度日好得多。
有張圓圓笑臉的荷花已經十九歲,算是青春的末梢,再不快些嫁為人婦,會很難找到好對象。幾日觀察下來,許多年輕未婚的家丁都有接近的意思,她似乎也對其中一人情有獨鐘,總算是件好事。
能樂天知命,勇敢面對現實還真是令人羨慕。此刻的她連自己都把握不住,很難要求更多關于未來的事。
「在我的地盤上做啥。」一把扇子揚起,走出白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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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應該離家出走中啊……看到被列為失蹤人口的少爺出現,眼楮差點突出來的景福打哈哈,」本打算趁您外出,將書齋打掃清爽干淨,有個好環境,才能安心念書。「
「景福,你怕我落第?」
「不,當然不是。」豈敢呢,苦著張臉,若是被太夫人听見觸霉頭的話,他有十顆腦袋也不夠殺頭,「少爺的才情天下人有目共睹,然天有不測風雲,總是,小心點比較好。」
少爺呵……悄悄地抬了眼,瞥過眼前略帶嘲諷語氣的男子,原來是她曾經以為未來數十年將要倚靠的無緣丈夫,雖然號稱青梅竹馬,彼此卻連最初淺的印象都沒有。
思索間,樊悠閔又瞧了他一眼,耳邊隱約響起景福總管熱絡的大嗓門,像是在報告今天的工作。那白袍男子隨意的打開扇子,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這里,她悄悄的退了一步,適時隱身在荷花圓潤的身後。
低垂著頭,她的眼角瞟去,看見那男子隨意移動了幾步,景福總管又嘮叨地跟上去,口中不住地嘟嚷。那男子頗具耐心的微笑,又往這里看了幾眼,從這個角度正好瞧見……
「你把臉抬起來。」景焰懶懶的停在一名素衣打扮的女子跟前,溫吞吞的繞了她一圈打量。
樊悠閔微微苦惱了起來,但依舊听話的抬起蜜色的臉,目垂而立直。
「少爺,你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是不是這丫頭失禮,我會好好教訓她的。」景福慌張地插入其間。
什麼時候這樣貌不出色的丫環也會引起少爺的注意?不過話說回來,總覺得她的出現與眾不同,這特別請馬車前去搭載的丫頭,到底是何時選上的,怎麼連記性極佳的他都給忘了。
「沒事,別緊張,只想問問題罷了。」景焰擺擺手,興趣全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什麼名字?」
「我叫小悠。」她不敢報出全名,怕引發他的聯想。既然選擇隱身,自然得凡事小心點。
他無所謂地點點頭,「哪里人?」
「峰嶺村來的。」
「剛才听說你識字,打算幫我整理書齋?」
「不!」她一口斷然地否定,「少爺的書太珍貴,若出了問題,小悠就算在景家為奴為婢一輩子也賠不起,不如景總管另外派人專程來做,我可以做其他清掃的工作。」
月兌口而出的回答讓景福連連倒抽三口氣,這丫頭在別人面前明明馴良,怎麼會見到少爺後完全轉了性?
「你拒絕?」他眯起眼楮。
「是……」
「沒有,她當然會幫少爺整理。」景福的大嗓門趕在她說出更多直率的話語前竄出,「只要少爺覺得可以,悠丫頭自然會盡本份。
「很好。」景焰滿意地點點頭,「從現在開始,她就專職負責這里。」
樊悠閔臉色開始發白,絕對不要,在心態調適好之前,她絕對要遠離這個最令人感慨的地方,或許還能安穩過日子。若是哪天消息曝光,在他的面前,她該如何抬得起頭?
「少爺……」景福拉長尾音,擺出可憐的表情,「若要調動丫頭,需由少女乃女乃作主,你忘了嗎?」
景焰的目光轉為森寒,「只是打掃而已,哪來這許多意見。」
「規矩嘛。」
「隨你去請示。」他冷冷地說,「我非要她不可。記住,告訴她可以,毋需把我的行蹤透露。」
簡短地撂下話之後,景焰轉身離開,留下生悶氣的樊悠閔,和一頭霧水的荷花猶站在原地。
當然,還有被釘得滿頭包的景福,兀自哀嘆著該如何說出口。
從進門後的第一天開始,冰雪聰明的趙冠容早就明白,景焰根本沒有娶她的意願,入門只是太夫人的強求。
到目前為止,她甚至沒能見到自己的夫婿一面,獨守空閨的時刻並不痛苦,反而有松口氣的感覺。但當面對他人同情的目光與竊竊私語時,趙冠容才有悲哀的苦楚。
雖然景太夫人……不,該稱女乃女乃吧,展現出的關愛熱絡異常于旁人,三天兩頭的噓寒問暖,卻怎麼樣也無法掩蓋她不受丈夫青睞的難堪。
為什麼呢?
沒見過景焰的面,自然無從生出沖突,卻從丫環的口中得知他的不肯出面竟是為了生氣。趙冠容感到莫名的難過,連怎麼惹他心煩的原因都未能理解,莫名其妙被拒絕于三千里之外。
縱然有些許的不甘心,惟今卻也無計可施。
她是不服氣,憑什麼景焰連她的面都未曾見過,就能下定論。論容顏,雖非天下第一,上門求親的公子哥兒們不知凡幾,她到底有幾分信心。論才情,女紅之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論家世,除了比不上皇家世族,可爹爹是趙尚書,當然有頭有臉。
既是如此,為何還無法將丈夫的心鎖在自己身上?
害怕從旁人口中得到答案,更無法刺探,連隨身的丫環也是景家指派的人,她怎麼問得出口。
種種原因造成趙冠容視外出為畏途,怕與其他婦人聊天時,接收到嘲諷或憐憫的言詞。那只會顯現出她有多可憐復可悲,連丈夫的心都抓不住,怕是身為女人最基本的價值都失去。
可每天待在房間里頭也不是辦法,茶不思,飯不想,靠著女乃女乃的威嚴維持身價也非良策。
日復一日,躲在陰暗處的她已經身心俱疲,吶喊著需要陽光的滋潤,需要被重視的感覺,需要成為景家真正的一份子。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的丈夫回心轉意,至少能開誠布公的談談。
門外,霍日晰本來只想偷偷地看她兩眼便心滿意足,所以隨意漫步到她的房門前,當他瞧見那副病懨懨的模樣,與那張蒼白如紙的面頰,于是忍不住地踏步進入。
「你想把自己悶死嗎?」他不客氣地質問。
是他!
終于願意現身,而非躲在遠處觀望。她的心頭開始狂跳,雖然景焰令她心煩,但腦海中最常想起的卻是,那個在大喜之日牽著象征共結連理的紅布條,共拜天地的假丈夫。
「不用你管。」英名地表現出蠻橫,趙冠容有諸多怨懟,若非他太杰出,或許獨守空閨並非是件難事。
「翠如呢?」他環顧四周,驀然發現只有她獨處。
「出去串門子。」
「沒規矩的丫頭,她該陪在你的身邊說話解悶。」
「我許的。」她護衛兼賭氣地說道,「被分配待在被奚落的主子身邊,只會讓她坐立難安。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不讓翠如好過點,別人負我,沒當我一回事,我也未必須要以牙還牙呵!」
無言以對的他壓下火氣,「乖,別鬧別扭,我帶你出去走走,順便認識認識同住宅院里的大伙兒,省得孤獨在此。」
「多謝,我很熟。」
「那就不會讓自己窩在房里生悶氣。」他逗弄著,「瞧,外頭花開得正美,大伙都去打秋千,話家常,你也一起加人。興致好的話可以吟詩作對,再不撫琴高歌也成。」
他知她並非安靜膽怯的女子,嫁入景家後,始終將自己關在房門內,誰造成的結果,全部的人都心知肚明。像安撫鬧脾氣的小女孩,好聲好氣的霍日晰接受她莫名的仇視,內心里真正疼痛的是無法擁抱那副日漸孱弱的身子入懷,無法在眾人面前正大光明地表露出關愛,只因為她是景焰的妻。
「你管我是死是活。」
「讓自己難過,會比較好嗎?」
「我……」她咬著下唇,露出無助的表情,「還能怎麼辦?這宅子里的人全拿我當笑話,因為丈夫的心不在我身上。輸也要輸得有理由,但景焰的氣惱卻連點原因都沒有。我來到此地都已經一個多月,從未曾見過丈夫的面,你要我出去,是給人家茶余飯後添點笑料嗎?」
「別想太多,在景家的屋檐下,沒有誰膽敢拿你當笑話看,氣壞自己劃不來的。」別過頭去,他澀澀地開口,害怕看到那張楚楚可憐的面頰,更怕自己忍不住想抱住她的沖動。「景焰只是年輕氣盛,個性頑皮,未曾歷練過人情世故,自然有不周詳之處,還請你多擔待。既然將你娶進門,景家自然會想法子,要他認清真相。」
「真相。」她嗤之以鼻,「或許是看在我爹是當朝尚書的面子上,不敢有所得罪罷了。」
「別老喜歡污蔑自己!」他厲聲制止,「已經是景家人,凡事該為景家設想。」
「為何事實總是令人難以承受?」
他沒有回答她,只道︰「景焰的才情有目共睹,不像我天生駑鈍,混個紅頂商人就算福氣,沒有那個衣錦榮歸的命。」
「為什麼?」不是故意耍脾氣,只是他的言詞總能帶出她真正的心情,「你總是替他說好話。」
「景焰是我義弟。」
平鋪直達的語氣中,道盡所有的傷心事。身為景家貧窮的遠房親戚,霍日晰必須是知足的。
打小因為機靈被景太夫人賞識而收養,有書念,有屋子擋風遮雨,還能平安快樂的長大……至少在遇見她之前,他並沒有太多屬于個人的。為景家做事,替景焰的未來努力,他讓自己快速成長,不沉溺在享樂中。他很感激,報恩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地存在腦海中,霍日晰自覺對景家有義務,無論赴湯蹈火,永遠沖第一。
這樣的日子原本可以是快活的,太夫人雖嚴厲,但卻不小氣,這些年來藉由自己的努力,他也算小有收獲,有點微薄的積蓄。景焰更沒有心機,視他如真正的兄長,除了偶爾好玩的捉弄外,兩人的情誼甚篤,有著連真正血脈相連的兄弟也比不上的和諧。
霍日晰幾乎以為世界是如此平順,也如此無奇,將來在太夫人的安捧下娶妻生子,繼續為景家戮力。
但她出現了,像個婢婷仙子般的出現在他的面前,近在眼前,明明舉手就能踫觸,卻必須狼狽地壓抑下渴望,只能遠遠的觀望著,日日夜夜,忍受著就算最沒有欲念的人也禁不起的考驗。
「他是我的丈夫又如何,還不是將我棄在此地,自個兒逍遙去。」幽幽地吐出埋怨,她的表情是認命的,「無妨,女人只能等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丈夫若有心,遲早會懂得倦鳥歸巢。若無心,孤獨終生者亦比比皆是。我見多了,也該懂得。」
霍日晰深深地望著她清澈的雙瞳,「放心,總有一天,當倦鳥返回巢穴,他會識得你的好,會善加珍惜你的溫柔婉約。」話如苦酒,百般味道,只有吞入喉中的人才會明白。
「真好,明明是異姓兄弟,卻總是彼此掩護。」趙冠容緩慢地點著頭,面對他的安慰之詞,卻點燃滿月復的無明火,燒得旺紅。「好個兄友弟恭。」她恨恨地開口,「就听你的話,我會忍下去。」
莫名地討厭他的噓寒問暖,那讓她的心有了對情愛的渴望。
為什麼他就不能將自己丟棄在旁,讓生活變得更現實些。
為什麼他就不能表現得像景焰那混蛋,讓她怨盡天下所有的男人,從此之後更能活在怨恨中,再也無所求。
吧卿底事,卿卻攪和一池春水,任余波蕩漾。
「別,我們不是仇人,彼此傷害又有什麼好處。」他厭惡自己的無能為力,更害怕心中情苗在無聲無息間滋長,只好努力地讓兩人間的鴻溝更深更寬,連對岸都瞧不見。
「我們?」她冷哼,「當然,一家親嘛,我該喚你聲義兄。」
「冠容……」
「該稱弟妹吧。」
「弟妹,」無奈地屈服,他讓開身子,「請吧。」
那個拉開兩人距離的稱謂讓身子一凜,她的頭撇向另面,冷冷淡淡的,心里是說不出的難過。
多余的溫柔總是會讓人感受到痛苦,不該給的關懷只會加速心的沉淪。跟在霍日晰寬大的身影後,趙冠容只覺得悲哀。明明是如此近的距離,為何卻遙不可及。
如果,上蒼給她的丈夫是他,詼不會生出如此多的嗔怨吧!
當景焰明白勸阻女乃女乃娶趙家大小姐為妻根本不可能時,就暗暗的策劃逃婚,最後選在新婚之夜的前夕偷偷地離開家門。
老實說,向來活在長輩的高期望下,他對即將入門的趙家大小姐並沒有什麼不滿,也對過去曾經指月復為婚的樊家丫頭完全無所謂,但內心想望的,卻是自由。
自由地選擇所愛,自由地活著。
唉,真是奢侈的想法!
打出生他就成為景家惟一正統的血脈,打小就被呵護在眾人的手心中,動彈不得,簡直和關在牢籠的生活無異,也因為過度的溺愛養成了霸道和不可一世脾氣的少爺。
直到在他十歲那年,有人出現在生命中而改變了他。記憶中的霍日晰雖然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半大不小孩童,卻有雙歷經滄桑的成熟眼瞳。頭一次見面時,明明膽怯但強自鎮定的表現讓景焰的生活起了大變化,有人相陪後,從此感受到幸福的童年。
受了罰,有人同擔,不覺其苦。得了賞,亦有人同享,樂更加倍。曾經暗生的扭曲性格才算真正被導正。
但好日子是不久的,在女乃女乃的計劃下,霍日晰得忙著學習如何在商號間生存,因為他的將來就是建立起商業王國,幫助景焰在仕途上取得優勢。
而迥異于霍日晰,景焰的未來是當大官光耀門楣,替景家求得人人稱羨的地位。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景大夫人的腦海中,固守著祖先留下來的遺憾,因為私塾老師的贊賞,決定了小景焰的未來。之所以有指月復為婚的舉動,看上的不過是樊家進士的名號,能攀上是件抬高身價的好事。她都算計好了,只除了在十五年前,樊家突如其來的沒落。
也從那時候開始,她才注意到錢是多麼重要的,為了景焰的美好未來,景家必定得保持有錢,也必定得有人來接手商業的工作。幾經尋尋覓覓後,終于有了霍日晰的出現。
這些過往的歷史出現在景焰的腦海中,他當然懂得女乃女乃的期望,卻打心底地產生反感。
何苦人在短短的生涯中,得為無聊的生活汲汲營營?
他要逃;逃開這樣的命運,就算辜負老人家的期望,也強過讓自己未來敷十年活得黯淡無光。
在外頭晃蕩數日後,在城西的小市集中,他忽然被一個算命仙給叫住。
「小扮,請留步。」
他有趣的站住腳,「你叫我?」
「可惜呵可惜!」瞎眼的算命仙搖著頭,「空有一身的富貴命,卻無緣在仕途上求取寶名。」
他向來對命理玄學不感興趣,如果有天機可言,人們個個都趨吉避凶,世上哪來許多的苦難。
「謝謝你的金口,我並不遺憾。」
「你將為一個女人拋棄全世界的富貴。」瞎眼算命仙不理會他語氣中的輕佻,兀自說下去。「她是你命定的妻子,不管經過多少人的干擾,都無法避免你們的相遇與相愛。」
女人?!放棄一切居然只是為了女人,听到此的景焰幾乎想大笑,「老丈,依照時間來看,我已經娶過親了。」據女乃女乃的做法,就算他不在,只怕也想出解決之道。
「不,不,不!」算命仙煞有其事的搖著頭,「不是她,不是那個女人,景家少爺。你的姻緣一生只有一次,錯過後,再也無法追回。當心點,你的命盤中帶孤,很可能會抱憾終生。」
喝,有點意思喔!居然還知道他是誰。
「你看得到我?」景焰湊近。
算命仙失笑,「少爺真愛開玩笑,老夫是個瞎眼人,憑‘心眼’看事情,非憑肉跟。」
「那你說說看,我會在哪里遇到惟一的姻緣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既然你如此神算,直接說出她的名字吧!」
「天機不可泄漏。」算命仙的唇角露出神秘的笑容,站起來將招牌拿在手中,「很可惜的是她的命不長,你們的好日子只怕不過一載。快回去吧,否則你將來會後悔。天妒紅顏,天妒紅顏呵!」
明明是看不見的瞎子,算命仙卻平穩地走著,不需要拐杖,也不需要人攙扶。
是嗎?听起來極有意思,他的未來只在家中。
那些話勾起景焰的興趣,真想知道是哪等女子有此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