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白色休旅車在深夜的海濱公路上疾馳,來往的車輛稀疏,夜風冷淒,劃過天際。
坐在副駕駛座的朵朵,一頭及腰的長直發,柔順光滑的發質閃閃動人;一對彎眉如月,似兩片羽蝶的長睫上,刷上了黑色睫毛膏;唇瓣則抹上粉色的唇蜜。
細致的妝點加上白里透紅的雙頰,吹彈可破的肌膚,無論遠看、近看,都讓人覺得美麗極了,活像一尊陶瓷女圭女圭,精致得不像話。
開著前座的內視燈,她專注地翻閱手中最新出刊的《紅周刊》,周刊封面以斗大標題「紅星朵朵夜宿模特兒男友家,記者現場目擊」作為驚爆話題。
「哈哈……」
朵朵瀏覽著周刊的報導,不時發出與優雅外表不符的笑聲,甚至笑意難忍地拍打車窗。
好像這本周刊里頭,盡寫些難得一見的笑話似的,她看得很認真,也笑得很盡力。
「這些狗仔隊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不去當小說家真的太可惜了,長達十二頁的故事,充滿高潮
起伏的情節,連我看了,都忍不住一頭栽入劇情中,何況是那些喜愛八卦的讀者。」
朵朵已經看完本期《紅周刊》最勁爆的八卦新聞,卻仍然意猶未盡,好像有點愛不釋手。
對一位名聲如日中天的天後歌手來說,被狗仔隊跟蹤、爆料私生活,無非是演藝生涯中的一大打擊,但是就朵朵開心的樣子看來,她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合邏輯。
宣傳小周開著車,正要載朵朵回她的住處。輕瞟一眼主機上的電子時間,已將近深夜三點半了,這個趕了三檔國際雜志平面攝影通告,且在錄音室待了十五個小時的女人,每天睡眠不足三小時,此時此刻竟然還生龍活虎,為了一本八卦周刊笑到東倒西歪。
這個精力充沛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小周笑了笑,不語。
三年前的春天,朵朵首次出現在屏光幕前,震撼了所有人。當她開口唱出自己的聲音、自己創作的詞曲,全部的人都陷入了沉迷,為她天籟的嗓音執著、依戀。三年來,朵朵沒有片刻的休息,她全力沖刺,在音樂版圖上開創奇跡,充滿爆發力的她,順利躍上國際舞台,成為最年輕的亞洲天後歌手,年僅二十。
因為行事神秘,所以狗仔隊特別愛跟蹤她,不過身為天後的宣傳,小周自然有甩掉狗仔隊跟監的獨到功夫。
這次《紅周刊》能逮到機會,大肆報導她的緋聞,實際來自朵朵的設計沒錯,她是故意被拘仔
隊跟監的!
半年前,朵朵遇上了她自認為是真命天子的男人——濟衡,從此便處心積慮想要將兩人的戀情曝光。
濟衡是業界小有名氣的男模特兒,身形高俊挺拔,五官俊俏,出道以來,不斷有緋聞纏身,但是最後都沒有著落。
在一次名流酒會中,朵朵意外地和濟衡相識,兩人就這樣陷入瘋狂的戀愛漩渦里,即使遭遇公司內部的反對,朵朵仍然義無反顧地愛上濟衡,但因為濟衡身邊的緋聞眾多,所以朵朵一直處心積慮地,想對外公開她和濟衡的戀情,最後她想到的方法,就是利用狗仔隊!
罷才她會邊看八卦雜志,邊笑得那麼開心,就是因為狗仔隊將歷年來,與濟衡傳過排聞的女主
角一一陳列,與她相較,以她的超人氣,自然是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大車拼一覽表上,甚至將她的身材標榜為三十二D罩杯,所以她愈看愈樂,因為老實說,她只有三十二B罩杯,會讓人覺得她很雄偉,全靠魔術幫的忙。
「朵朵……」
小周喚了她一聲,有點語重心長。
「怎麼?有話就說,我最討厭人家拐彎抹角。」朵朵的目光還是停留在周刊上頭,翻頁搜尋其他八卦。
「你真的不顧老總反對,要和濟衡在一起嗎?」
「不然呢?」她回答的語氣很淡,就像她冷艷的外表一般,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
她大費周章鋪下這個緋聞橋段,就是為了讓世人知道,她已經名花有主,而她的白馬王子就是濟衡!
那些光會發白日春夢的女人,一個都別想跟她爭。
「可是你知道嗎?濟衡這個男人……並不好。」小周說得吞吞吐吐,朵朵壓根懶得听他說話。
她已經听過很多人說濟衡不好,但是她卻不以為然。
不好代表什麼?
他很花心嗎?那是因為他有魅力,所以女人都愛他,而且自從與她交往之後,他的花邊新聞就少了一大半,若說他對她不是真心的,他又何必為她放棄他的整座森林呢?
反觀朵朵會這麼喜歡濟衡,是因為他體貼、溫柔,也許是因為他大她七歲,所以容忍力比與她
同年齡的男人來得大,對她驕蠻的個性更是處處包容,簡直好得沒話說。
成熟男人的魅力是相當可怕的,尤其濟衡又是模特兒出身,更是擅長發揮本身的魅力,年輕可愛的朵朵,初嘗戀愛的甜蜜滋味,當然無法逃過濟衡魅力無邊的愛情攻勢。
「你听好了。」她撩起一撮柔細的發絲,纏在手中把玩,語氣不冷不熱。「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沒有人可以介入,除非是我不要他,否則我們永遠不會分手。」
「是……」
小周冒了一頭冷汗。
他對朵朵真是又愛又怕,她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卻也是他不敢輕易冒犯的女王啊!
這時候朵朵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還是以她的新專輯主打歌編輯成的音樂鈴聲。
她拿過她的LV包包,翻出手機,接听道︰「哪位?」
朵朵忽然露出欣喜的笑容,不用問也知道是誰打來的,小周原本以為接下來會听見一段情話綿綿,不料朵朵臉上的笑容卻慢慢隱去,呼吸逐漸變得急促。電話的另一端不曉得捎來什麼訊息,教她怔愣了半晌,倏地,她甩開手機,用力地捉住了小周操控方向盤的手!
「你干什麼?!放手!」
朵朵像瘋了似的,尖叫著。「停車——」
她推擠著小周,胡亂地拉起手煞車,方向盤一轉,輪胎偏向滑行,以無法阻止的沖力飛出斷崖之外,重力加速度地墜入沉默的汪洋。慌亂中,車門被撞開,朵朵在半空中被拋飛出車外,車
身落海的瞬間,一聲轟天巨響!火光躍于海面,整輛車突然爆毀,炸得支離破碎!
朵朵的身子被爆炸的震力彈得很遠,落入了寂靜的海里,濺起的水花遠不及那火紅的烈焰——
夜風冷冷,溫熱的呼吸漸漸消失……
新聞快訊
名氣如日中天的天後歌手朵朵,今天凌晨三點半左右,搭乘宣傳周有為駕駛的休旅車,在返回家的路上,疑似煞車失靈沖撞飛出護欄,連人帶車墜入海中,依目擊者描述,當時海面上出現不尋常的火光,推測極有可能是車輛墜海前先行爆炸,詳細情形,檢調單位正極力調查……
鈴鈴鈴——
鬧鈴聲優醒了宗懸的夢,他不情不願地睜開雙眼,一張俊臉還埋在柔軟的枕頭間,不肯離開剛才的好夢。
但是鬧鈴聲實在太刺耳了,他只好放棄閉上眼楮,起身將那個異常擾人的鬧鐘摔個粉碎。
叩叩。
佣人輕敲房門,隨即旋開把手,端著早餐和一份早報走了進來。
「少爺,早安。」
宗懸的目光轉向地上那顆剛被摔死的鬧鐘,淡然地問︰「這個鬧鐘,是怎麼偷渡到我房里來的?」
「早上凌晨五點左右,大少爺從美國打電話回來,交代我放鬧鐘在你床邊,並且準時六點半為你準備一份早報和營養的早餐。」
六點半?
宗耀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遠在國外,竟然還能操控家里的女佣來整他。
「少爺,我將早餐和早報放在茶幾上。」
女佣急急告退,她太了解宗家兩位少爺之間的遠距離戰爭,身為佣人的她,不便發表任何意見。
宗懸果著上半身,胸前的肌肉線條分明,他雖然瘦,卻不像瘦排骨那般難看,相反的,一身強健的肌肉線條,讓他的身材顯得更壯碩挺拔。
他下床走進浴室盥洗,走出浴室之後,女佣又前來敲門,並且伸出雙手,奉上一支無線電話。
「大少爺找你。」
他睨了話筒一眼,剛接過話筒,又見女佣急急地退出去,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拿近話筒,他酷酷地問了一句︰「什麼事?」
話筒的另一端,立即傳來親切又溫馨的問候︰「早安!好久不見,最近好嗎?想我嗎?我親愛的小弟弟。」
那是遠渡重洋,身在國外的宗家長子宗耀,迷死人不償命、極富磁性的獨特嗓音。
不過宗懸听到這聲音,只有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反應。
「早,我們半年前才見過面,如果你不吵我,我最近過得算不錯,覺得沒有想起你的必要,所以沒在想。」
他一一回答他的問題,如他的外表一般,行事冷靜。
俊挺的鼻梁四十五度角昂起,薄而有型的唇輕扯,迷人的酒窩點綴他的性格,今年二十二歲的他,還有些天真男孩子的氣息在,應該是很年輕、精力旺盛的模樣才是,偏偏他臉上冷冽的神情,卻泄露出他的世故,與他一身青春的氣息不符。
早在十年前,父母因為一樁爆炸案意外慘死後,他的世界就變得冷清,雖然他有手足,但是卻無法彌補失去母愛的那股空洞,當母親發生意外離世時,他卻一滴眼淚也沒有,因為他遲遲不敢相信,母親離開了他,在他十二歲的時候……
「,你說話實在很……不婉轉,你知道嗎?」身為大哥,即使遠在國外,仍然有教導弟妹的責任在。
「沒關系,意思有表達清楚就好。」他還是喜歡直來直往。宗耀笑了笑,隔著一條電話線,甚至連笑聲也沒有,宗懸自然是看不見他臉上的笑容。
「看早報了沒?」
「還沒。」老實說,他根本懶得去翻閱。
大哥會特地吩咐女佣送早報進他房里,就表示有大事情發生,極有可能——
不!是百分之百要他接下任務。
「你直接說吧,我不想傷視力。」
「好,快人快語。」宗耀調整一下接听電話的姿勢,隨即道︰「亞洲天後歌手朵朵發生意外,她和宣傳連人帶車墜入東北海域,現在搜救小組正在做打撈的工作。」
「與我無關。」
「听我說,她——死、于、爆、炸。」
宗懸仿佛有些怔愣,但是他很快地調整臉上的神色,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什麼情況下的爆炸案?」
宗懸產生一丁點興趣,多年來不斷努力研究各式中西火藥,只為了熟識各種炸藥,好利用炸藥來追緝當年謀殺父母的幕後凶手——
他天資聰穎,沉默寡言,卻擅長制造威力萬鈞的火藥和炸彈,甚至是建造一艘船、一架飛機,他都不覺得困難,堪說是位造物天才。他會對火藥有深入的研究,當然和父母死于爆炸意外月兌不了關系,但他能將制造炸藥的才能發揮得淋灕盡致,也是一開始沒預料到的事。
宗氏企業的另一面黑暗勢力,就是由宗懸一手控制,他的思緒冷靜,不容易對人交心,自然沒有人抓得住他的弱點。除了在黑道上呼風喚雨之外,他遮掩身份的職業,是一名保險經紀人,
這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有外界投注在他身上的異樣眼光。
他知道自己不平凡,但是他極力追求一點平凡的生活,他和大哥的人生目標是截然不同的。
案母慘死之後,留下龐大的遺產,大哥不畏懼外頭的風風雨雨,順利繼承了家業,甚至在短短的三年之間,擴大宗氏企業的營運規模,給他們絕對安定,不虞匱乏的生活。
他應該感激大哥,但是大哥嗜錢如命的個性,教人不敢恭維!
為了錢、為了利益,大哥要他們姐弟三人待命出任務,說的好听,是為了探查各種爆炸案,追緝相關的線索,實則向被害人收取豐厚的酬勞,從不做白工。
大哥真的很有生意頭腦,這一點是他學不來的。
「……總之,詳細情形你可以去全盤了解。據傳這位天後從小就是個孤兒,發生這次意外,她的經紀公司也沒有對外發表意見,警方很需要我們的協助,尤其是辨識科的陳科長,他迫切需要你!」
「你又收了多少酬勞?」
「唉!這是商業機密,你還小,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免得對心髒有害。」宗耀總是三言兩語將酬勞的問題打發過去。他算是老奸巨猾,也可說是搶錢的道行高深莫測。
不過機會難得,宗懸當然不會平白放過敲詐大哥的機會——
「我們之間總有條件可談吧。」
「好好好,有什麼條件你說吧。」宗耀也很干脆。
「匯兩億給我,最近我向美國黑市訂了一批貨。」論干脆,古今中外還沒有人像他干脆得如此徹底,毫不拐彎抹角。
「嘖!真是得不償失,你這樣未免太狠了點,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宗耀念著。
「收到匯款,確認金額無誤之後,我自然會和辨識科配合。」對付大哥,他愈來愈有自己的一套。
「浮呢?」宗耀突然提起大妹,他知道浮是惟一可以算是這個酷小子的弱點。「我想跟她聊聊這件爆炸案,也許她有什麼意見也不一定,可以提供你我作為參考。」
啊的容貌和說話的語氣,都像極了過世的母親,小時候最愛黏在母親身旁的小弟,于是對大姐保有一份特別的情感,那是外人無法輕易介入的手足情誼,比起掛,他更在乎浮——
「我可以打七折優惠給你,不要再浪費心思和我討價還價。」
他的發色微棕,不是全然的黑色,看似遺傳,但是家里只有他的發色不深,可是發質卻出其的細軟,連他的雙胞胎姐姐掛都沒有他這項優勢,他斯文的五官,白淨的臉龐,深刻的輪廓,比女人還美麗的一雙眼楮,又濃又密的眼睫,皆教人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完美的男人。
在這張俊臉上,看不見絲毫溫和,只有在提起宗浮這個名字時,才稍微看見一點被扯動的表情。
然而臉上牽動的表情代表什麼?其實只不過是有點戀姐情結而已。
他就是這麼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