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晦暗的天際飄著陣陣細雨,大地在雨水的侵蝕之下益發陰冷,沉寂的大地陰森得令人毛骨悚然。
在這種冷死人的午夜,除了身不由己的夜間工作者外,是不會有人願意舍棄溫暖的被窩跑出來游蕩的。
偌大的城市宛如萬人空巷,但總有一兩個是例外。
例如,內心紛亂不安的殷捷安。
下班後,殷捷安便一直在市區里繞,從華燈初上到夜深人靜。
往事不斷地在她的腦海浮現,其中有甜蜜、有淚水、有心酸、有痛楚,這就夠了;人一生之中的酸、甜、苦、辣她都嘗過了,不是嗎?
自己向來就不是個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大多數的女人一知道親密愛人要結婚,新娘不是我的消息後,最常使用的招數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可惜這樣的戲碼她演不來,不與人爭才是她的座右銘,即使是她深愛之人也不例外。
心不在,強留又有何用?
盡避傷心欲絕,她也絕不壞人幸福。
她……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游蕩了一整晚,是該回去了,殷捷安拖著一身疲憊的身軀下了計程車,眯著眼望向屋內,只見一室闇黑一片,想必屋內所有的人皆已入睡,殷捷安吁了口氣打開大門,不意卻被一聲呼喚聲給駭住——
「你回來了!」
甜甜的聲音在一室闇黑突然響起,令殷捷安嚇了一跳。現在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古凝凝,偏偏躲了好些天還是避不了,天意呀!
隨著燈光乍現,殷捷安一時不能適應突來的光亮微微眨了眨眼簾,待眼楮略微適應後她看見窩在沙發上的古凝凝。
迸凝凝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即使脂粉未施仍舊艷麗逼人,也只有這般的美人才配得上慕容沇那樣狂狷的男子。殷捷安不得不承認他們兩人是天生一對,她輸得心服口服。
「這麼晚了古小姐還沒入睡?」撇開尷尬的關系不談,基本的禮儀可不能忘,何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古凝凝是刻意在這里等她回來。
是該說清楚的,都要結婚了,總不能讓她這個情婦繼續待著吧?她能體諒。
迸凝凝知曉殷捷安心中所想,換作是她也會如是反應,就讓她誤解好了,這樣戲演起來才會逼真。
「你總是工作到這麼晚啊?慕容真是太不應該了,也不體諒員工,等他回來我一定要說說他,不好意思,讓你辛苦了。」古凝凝是真的心疼她,心里面直咒罵著慕容沇那個笨木頭,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真是豬。
「沒的事,這是做員工該做的事。」從古凝凝真誠的語氣,她知道她是真的關心自己,由此可見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如此完美的人兒教她相形見絀,她怎麼忍心傷害她?
「慕容真是幸運,請到你這麼一位好員工。」古凝凝嫣然一笑,笑容里藏著一絲詭異,不細看不容易察覺。
殷捷安但笑不語。
「你都听見了。」午間與慕容沇談話時,古凝凝早就看到殷捷安在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相信她應該有听見內容,正好拿來做文章。
沒頭沒尾的問話讓人模不著,可殷捷安就是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看來她的存在的確影響到她。「是的。」殷捷安大方的坦承。
「那你打算怎麼辦?」那雙大眼滴溜溜的轉著,模樣嬌俏可人。
「該怎麼辦不是我能做決定的。」無奈呵!連自由都不是她的,她還能怎麼辦?
迸凝凝被殷捷安無奈的語氣震住,她在殷捷安身上嗅到悲淒的味道,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這麼說?」她不解的道。
深深地望著眼前著急的她,殷捷安誤以為她是煩惱她的存在,遂投給她一抹安心的笑容。「你不用擔心,事情很快就會結束的。」
「什麼?」古凝凝傻傻的搞不清楚狀況,直覺她好像越弄越糟。
「恭喜你了。」說完,殷捷安直接上樓,留下納悶不已的古凝凝。
奇怪,聰明如她這會兒怎麼听不出來殷捷安的意思?
抱喜……不會吧?她不會真以為她要和慕容沇結婚吧?
完了,她不會玩出問題來了吧?想起慕容沇離去時厲聲交代她別壞他的事,頓時令她感到寒毛直豎。
不行,得趕快打包行李跑路,古凝凝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直接沖回房間,打開衣櫥將所有的衣物全掃進行李箱內,也不管現在是大半夜,提著行李便連夜逃命去。慌張的模樣讓警衛室的警衛誤以為屋內出現洪水猛獸呢。
同一時間,殷捷安將房門關上後,故作堅強的假面具倏地卸下,霎時淚如雨下。
經過了漫長的等候,夢想終歸是夢想,而她依舊還是她。只能說造化弄人,終究她與他還是有緣無份呵!
長久以來習慣了自我欺騙,日子一久差點連自己也被催眠,以為她是他的唯一,他的溫柔只為她,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欺騙,一個讓自己好過的謊言。
美麗的糖衣剝開後是丑露的真相,一個令她椎心刺痛、肝腸寸斷,毫無未來的愛,是痴、是傻、是貪、是念,一切都無所謂了。
以往的自信、快樂、開心、全都是騙人的!如今她的戲已落幕,是該離開了,她告訴自己應該輕松除去一身的沉重,假裝自己很快樂。
環住雙臂,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她很快樂……真的很快樂……然而她的臉上反映出的卻不是愉悅,而是淚眼婆娑。
能怪誰?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誰教她自願當人情婦,受輕藐也是應該的。
不再愛了,她不要再一個人苦苦地等待,不想繼續待在他架設的囚籠里拼命地愛,她累了,為了一段毫無未來可言的愛情蹉跎,不值得啊!
當初的一意孤行換來兩行清淚,一切都是自找的,半點也怨不得人,罷了,讓一切化為塵土吧!
就當自己所愛非人,就此放手吧!
閉上眼,將身體往角落里縮去,讓自己更加融入黑暗中,讓痛繼續啃蝕著……
夜幕低垂,星子稀稀疏疏地點綴在夜幕里,杰奧集團紐約總部頂樓,慕容沇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輕啜著,理都不理坐在沙發上不請自來的嚴毅斐。
「你這次來真的?」其實,光這趟台灣之行就讓他覺得匪夷所思,只是個例行的視察工作,沒必要大老板親自出馬,所以他早就有預感事情不單純,果真如他所料。
只是事情未免也太出人意表了吧?
「不信?等著炸彈炸死你吧!」慕容沇語氣輕松地開起玩笑。
他……在說笑話嗎?嚴毅斐看著他,好像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他認識的慕容沇,有點陌生,不過他喜歡他的改變。
「婚禮幾時舉行?」能擄獲冰男不簡單,對于這名神秘女子他可好奇的緊。
「一回台灣馬上辦。」他吞下一口酒,不疾不徐的道。
「這麼快?」嚴毅斐驚愕之余不忘提醒他,「你不會忘了你還有未婚妻的事吧?」
「你覺得這能影響我嗎?」淺笑一聲,他立即推翻嚴毅斐所謂的障礙。
「是不能,但也得費一番工夫。」誰不知古慶山是有名的「愛面族」,都訂婚三年還遲遲不完婚已經讓他丟盡顏面,如今又要解除婚約,他不勃然大怒才怪。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不會有精神理這件事的。」慕容沇雙眸閃過一抹精光,深不可測的表情隱約透著一股陰森,嘴角牽起一彎似笑非笑的弧度。
見他又恢復到他所認識的慕容沇,他知道有人要倒大楣了,也不問到底是什麼事,反正結局不會太和平就是了。
「既然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我也用不著擔心,恭喜你了。」身旁的好友一一尋得終生伴侶,唯獨他愛不得終,一絲苦澀頓時襲上心頭。
嚴毅斐的失意慕容沇了然于心,卻也無能為力。愛上小自己十歲的女孩,而且還是同父異母的親妹妹,注定要不得善終。
「謝謝!」
不讓自己的愁緒影響慕容沇難得的好心情,他強裝笑容道︰「今晚就讓我們不醉不歸。」他舉起酒杯率先飲下,想藉此沖淡滿心的思念。
了解嚴毅斐只是想藉酒抒發愁緒,他也不阻止,陪著他消愁。未遇到殷捷安前他無法體會不能得其所愛的痛苦,如今他能深刻的感受到,所以他了解他的苦。
愛,可以蝕人骨,亦可令人重生,沒有走過一遭的人無法嘗得個中滋味。
醉癱在沙發上的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透過夜幕,眼光落在海的另一頭,想像他心中的天使安詳的睡姿,滿足爬上臉龐。
以為今生就這樣了,不料卻遇見了她,讓他貧乏的心頓時豐富起來,也因為有她,他才覺得自己有活著的真實感,感謝上天給他最美的發現。
殷捷安失蹤了!
大廳內一片死寂,彌漫著一股森冷的氛圍。當郝天奎趕到時,也被廳里所散發出來的冷空氣給嚇了一跳。
痹乖!有多久不曾見慕容沇發這麼大的脾氣了,這些手下們到底捅了什麼樓子,居然能令喜怒不形于色的慕容沇怒氣沖天?
有意思!
大廳中央,慕容沇一身黑色休閑服,背對著一干安檢人員,即使是背影也有著無限的壓迫感,難怪眾人在十二月天里個個冷汗直冒,就連他多少也受到影響哩!
「給我一個理由。」冷冷的聲音由他口中傳來,不帶絲毫情緒。
大伙兒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後站在最靠近慕容沇身邊的男人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硬著頭皮回答。
「十二月六日半夜,古小姐匆匆忙忙提著行李離開,我們也覺得奇怪,遂入屋內察視,那時殷小姐已就寢。隔日,殷小姐照往常一樣在八點十五分由司機送至公司上班,一切無任何異常。」顫巍巍的報告,眾人壓根兒不清楚殷捷安人上哪兒去了?
斑大的身軀緩緩轉了過來,寒冽的目光讓那俊美的臉龐散發著死神般的肅殺氣圍。
所有的安檢人員頓時冷汗淋灕,不由自主的倒退數步,有的人甚至連牙齒都喀喀作響。
無人敢開口,那冷冽如冰的目光,比嚴刑拷打更教人難受。
郝天奎看著自己的手下讓慕容沇一個眼神就嚇到面無血色,不由得吁了口氣,這些人可都是菁英份子吶,慕容沇光一個眼神就可以置他們于死地,他當商人還真有點浪費。
一般人都不知道,慕容沇真正憤怒的時候,是不會吼人的,他的怒意,會讓人不寒而栗,別說靠近了,就連看他一眼,都需要鼓足全部的勇氣。
畢竟要見到慕容沇真正發怒是何等的不容易,在商場上他只要抿著嘴角冷笑幾聲,周圍的人早就嚇破膽,根本不用等到他怒火沸騰就棄械投降。
到底是誰有此能耐,讓閻羅的怒火蔓燒?
膽子夠大,他一定要頒一塊匾額給他。
「慕容,別將我的菁英們全嚇死。」
一道調侃聲從門外傳入,慕容沇循聲望去,就見郝天奎好整以暇地依在門邊,睇著笑眼,一臉看戲地望著屋內。
一群安檢人員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感謝上帝,也從沒這麼期待過郝天奎的出現,簡直令他們欣喜若狂呀!
「怎麼見到我這麼高興?我幾時變得這麼有人緣?」嘖嘖!真是受寵若驚吶!
「你若還想活著走出去,我不介意你繼續。」慕容沇微微牽動嘴角,那抹浮現在他唇邊的微笑讓所有的人看了直覺頭皮發麻!
笑意沒有到達他的眼底,此刻那雙銳利的眼眸里燃燒著的是怒火,連惡魔都知道不該惹怒這個男人。
偏偏就有人不知死活,硬要在盛怒中的獅子身上拔毛,累得其他旁觀者提心吊膽的。
「唷,干嘛發這麼大的脾氣,有事好好講嘛!」
「他們把我的人給看丟了,你說我應該怎麼跟他們的頭家『溝通』才好?」指著在旁的一干人等,慕容沇露出殘酷的笑容,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氣。
哇!代志大條了,看樣子這「失蹤人口」對慕容沇來說相當重要哩!
「要看這被弄丟的人重不重要嘍!」兩手一攤,郝天奎詭異的笑著。
嘿嘿!難得看慕容沇如此慌亂,不乘機攪和一下太對不起自己了。
「你說呢?」寒意四起,冷空氣在室內流竄。
「你沒說,我怎麼知道?」郝天奎皮皮地說,對他的閻王臉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慕容沇對女人向來是不假辭色,在他眼中,女人只是一種發泄的對象,跟妓女沒什麼兩樣。不能否認的,慕容沇是個極具魅力的男人,他的魅力不僅止于他手上握有不少家產,年紀輕輕就掌管龐大的企業,更多的女人痴迷的是他那種神秘感。
其實認真說起來,慕容沇的個性並不能稱之為不好相處,只能說他較沉默寡言,不管在任何時候,他眼眸深處都是波瀾不興,讓人無法猜測他的想法,就像現在。明明心里慌亂,卻又讓人無法得知他在意的程度有多深?這種個性真不討喜。
「我的新娘。」慕容沇低沉的宣布,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郝天奎愣愣的說不出話來,要不是知道慕容沇從不開玩笑,他會以為這是他的一場惡作劇。
「你說,失蹤的人是你的新娘?」老天,真是奇聞,女人?一個女人可以讓自制力極佳的慕容沇變臉,真是天方夜譚吶!
等等!不對,他的新娘不是好好的在日本嗎?前兩天他還在東京遇到她呢,怎麼可能失蹤?
「呃……你說的新娘是古凝凝?」他小心求證,就怕搞錯對象,到時鬧笑話。
「我有說是她嗎?」慕容沇挑起眉毛。
是沒有,那……是誰?郝天奎抓抓頭,納悶地想著。
「殷捷安。」他吐出人名,回答郝天奎的疑問。
「你的新娘?」那古凝凝呢?他只能在心里問著,卻沒膽講出來。
點點頭,慕容沇表情未變。「一個星期內我要見到她。」他知道以郝天奎的背景要在台灣找一個人是易如反掌,一個星期的期限對他來說應該不成問題。
「沒問題。」
「很好。」他滿意一笑。
了解慕容沇無意繼續交談,郝天奎也不以為意,等找到人再從對方身上套消息不就得了。
郝天奎吆喝著一群看戲的安檢人員離去,準備協尋殷捷安這名失蹤人口,越早找到人,他就可以越早知道事情始末。
呵呵!窺探他人秘密是件多令人興奮的事呀!
須臾……
一陣輕笑聲從慕容沇口中逸出,他腳步輕快地踏進書房。
逃吧,你最好有本事逃得遠遠的讓我找不著,一旦讓我找到,迎接你的將是一場婚禮,我會永遠把你綁在身邊,一刻都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安兒,你逃不掉的,等婚禮過後,我會讓你累得無法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