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
春暖花開的景色里,一位美麗的少婦手持畫卷,倩影娉婷地朝正在戲鳥的男子走去。
「相公。我們比試的日子到了.我來讓你瞧瞧我的成果。」少婦盈盈微笑,打開巷軸。「是我依上古二十八星宿,再利用五行相輔相成原理布成的陣法。」
男子擱下手上的鳥籠,接過以丹青、朱砂繪成的圖畫,眼露贊賞,「完美的陣法。」
她卷妥巷軸,笑問︰「我想看看你的成果。」
男子瞧見妻子眼底的挑釁,溫溫微笑,取出收藏于衣襟內的絹布,攤開于手掌上,有圖也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繪了個風水局,除以天地四柱守住龍脈源頭外,還依氣脈布下雄虎的骨頭,以保天下永盛。」
為布此陣,他用盡畢生所學,就是希望天下興盛安泰。
「朝代興衰、新舊交替是不變的道理,咱們這麼做是否違背天理?」少婦思付輕問。
男子面容凝定。「但我不後悔。」
漫漫人生里,他們空有一身所學卻無法展志,雖然逆轉天理他們成為夫妻,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但心頭卻難免有憾。
他們不停尋找人生重要的定位點,以獲得存在的價值;經過多重考量後,他們決定利用畢生所學布一個曠世奇局,令天下百姓安居樂業。
春花香風里。夫妻倆靜默不語,直到遠方歡樂笑聲傳至。擾動他們之間的思緒與平靜。
循聲看去,是一名頭發束成沖天炮的男孩,腳後跟著一頭大黃狗,蹦蹦跳跳地踏進他們院子的籬笆內。
「叔叔好、嬸嬸好。」他問安,臉上盡是討喜的笑容。
「你家婆婆又差你來送什麼啊?」男子笑問,智慧的眼楮里透露出些微異亮。
男孩拿出收于腰側的小錦囊交到他手里。「婆婆說,叔叔曾托她買幾樣發飾給美麗的嬸嬸,我要去找小狽子玩耍,就順道將東西帶來了。」
男子從腰側掏出幾枚銅錢,塞進他手里。「這小錢讓你買糖吃,回去後幫叔叔謝謝你家婆婆。」
男孩道過謝,歡天喜地去找玩伴。
目送跑跳離開的孩子,少婦斜睨著丈夫,「你有事情瞞我。」
「為夫瞞娘子什麼事?」男子淡淡笑問,眼神含著戲謔瞧著妻子。
她美眸流轉著興味笑意。「那位孩子天庭飽滿、五官清明,將來肯定不簡單。」
男子逸出一記笑聲,坦誠告知,「那孩子是劉婆婆的孫兒.大伙都喚他阿基,我料定他長大後會有番成就。」天命作此安排,就代表太平的日子即將來臨。
少婦一臉了然。「所以你想將咱們所繪制的陣法與風水局傳給他,是吧?」
「對。」
他們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天下太平,蒼生安樂過日子,既然那孩子天命所歸他會傳授他畢生所學給那位孩子,替他與妻子完成夢想。
「希望那孩子長大後能找到龍脈所在,善用陣法與風水局,永保太平治世降臨、代代皆有明君。」
「希望如此。」男子執起妻子的手,並肩而立于春花間。「若有來世,我想瞧瞧孩子所找的龍地,更想看咱們親手繪制的風水奇局。你願不願意來世再當我的妻?」
少婦愛戀地瞧丈夫一瞧,輕慢啟口.「好,來世咱們再續夫妻緣.」
「茹芯。你醒醒啊。」
熟悉的呼喚聲,溫情柔膩教人心生暖意。
茹芯緩緩張開眼,看見丈夫擔心的臉龐。瞧見他手臂上的血痕,心不由得揪緊,反握住他的手。
「阿郡,你受傷了!」難道他是為了保護她才受傷?!
「這小傷不打緊,你醒了沒事就好,我得去幫幫你義兄,擒下沈富海這老賊人。」此人為大明之禍,不除不行。
茹芯眸光移至洞口,沈富海的兩位隨從已教石禾謙與太子制伏,而司徒滅日和沈富海正在交手,招式拆得又急又快,腳勁捷快地朝對方下盤猛烈攻擊。
司徒滅日為擎天堡少主.文武並習、功夫了得;沈富海年過半百,但貴為東!」提督,武藝自是不容小覷。兩人較起勁來一時間難分高下。
說時遲那時快,沈富海使計來招聲東擊西,教司徒滅日分了心,遭到偷襲跌倒在地。
茹芯瞧得心提到喉頭,「阿郡,快幫我義兄!」
不用她開口他也會出手相助。司徒滅日本是他好友。茹芯嫁他後,姻親的關系加深他們的情誼,他豈能見死不救。
一個弓步、幾個起落,段臨郡來到司徒滅日身旁,及時擋下沈富海凌厲掌風,救了好友一命。
「你沒事吧?」
司徒滅日站穩身,拍淨身上的沙塵,拭去嘴角的血絲,目光一覺。
「我沒事。」他食指筆直指向沈富海,聲寒如冰︰「但他得好好想想,如何辦理自己的後事。」
沈富海冷哼一聲,五十多歲的男人像女子般嬌媚地抬手順理鬢發。「我就不信你們兩人能奈我何。」
司徒滅日動用擎天堡與數位京華傳奇一同削掉他大半的財力,若不是他有太後、皇後撐腰,以他的個性早要擎天堡上下付出性命.
總之.他對京城的京華傳奇與擎天堡全都恨、深、入、骨!
但,在場的男子都不好對付,甚至還擒住他最重要的兩名親信。
忽地,他目光發現遠處的兩位女子,手指捏花,兩塊小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她們的要害彈去。
段,臨郡發覺他的舉動,取出兩枚碎銀以流星追月之速驚險萬分地擊偏小石子,替她們擋了一劫.
「盡做偷襲他人之事,沈富海你可真君子啊。」司徒滅日十指交握嘎嘎作響,一句雙關浯挑起對方最在意的事。
「是,你們都譏諷我是假男人,再怎麼裝、怎麼扮一輩子都得這副模樣。」沈富海神情猙獰,恨恨地掃視在場所有人。「我不想再讓人看不起,我要握有天卜最大的權勢,做盡我想要做的事,令那些曾笑話、瞧不起我的人吃足應得的苦頭!哈哈哈——」說至最後,他大大狂笑。
他的笑聲、他的怨恨撼動天綱,正邪兩氣正面相對,氣流翻
涌如浪。
洞內吹起詭譎的風,六盞火光因風勢隨之搖晃,洞里忽明忽暗。
茹芯屈指一算,神色大變,仰首盯緊頂上盤轉的兩道極端之氣,宛若紫龍與黑龍撲打較勁,她無能為力只能這麼般瞧著,腦海突地掠過一對男女身影,是方才夢境里的夫妻,莫名的熟悉感令她表情茫然。
她想起來了,元末明初時她曾嫁給一名與她同是精通命理勘興的男子,兩人經過千辛萬苦才在一起;雖然因為逆天成為夫婦而令兩人折壽,但他們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並不後悔。
茹芯望著段.臨郡與她前世丈夫的身影相合為一時,方寸大動、眼眶內盡是水氣。
原來,她夢里那位朦朧男子是她前世的夫君啊!
他們沒有違背前世許下的諾言,這一世再度結為夫婦!
天意安排,于是他們將陣法與風水局傳給阿基,又讓她這一世陰錯陽差地成為他的徒孫;莫非他們前世繪制的風水局,要他們轉世來守護?!
電光石火間,沈富海出掌襲向段臨郡與司徒滅日,為名為利為權,令他無所顧忌地出招,一心一意只想掃除眼前所有的障礙,取得他汲汲營營想要的東西。
為達目的,他已經付出太多,現今只有風水寶地能助他完成霸業。
沈富海不顧一切的攻勢使兩人節節敗退,連向來以武藝自傲的司徒滅日,也因為顧慮若一不注意會踫損洞里所布的風水局,是以小心翼翼,難以全力應戰。
「阿郡!」段臨郡胸口被擊中一掌教茹芯驚惶失色。她想爬起身,但腳底的傷痛教她力不從心,只能無奈地倚在金柱旁焦急凝視他。
段臨郡回首給她一抹微笑,專心對付行為幾近瘋狂的沈富海。
此時,趁司徒滅日與段臨郡一個不注意,使沈富海捉緊機會使出十足掌力,承受不住的他們陡地往後退,狠狠地撞至岩壁,猛大的撞擊使岩壁落下些許土石。
「我說過,憑你們倆是斗不過我的。」沈富海得意揚笑.
愛干淨的他一有空就順理頭發,女兒家的姿態十足教人倒胃口。
「你們沒事吧?」太子與石禾謙受了傷,狼狽地扶起已受重傷的兩人。
為什麼他們四個男人就是打不過沈富海?!難道天意安排大明江山將落人這老太監手里?
突然,龍冬晴心生一計,神態從容地來到茹芯身旁。
「你可知道要成為風水寶地的擁有者,得需做什麼事嗎?」她語氣平淡,無畏無懼地看著沈富海。
茹芯抬臉瞧著龍冬晴,目光透著不明白的訊息,卻意外發現她眼底轉動著慧黠的光芒。
冬晴姊姊想要做什麼?
「要做什麼?」沈富海心有防備地問。
「你曉得我們為何不踏進四柱之內?」
她故弄玄虛的問法與表情挑起他的好奇。
「為什麼?」
「唯有真命天子才能踏進金柱圍起的範圍內,像我們這般市井小民何德何能能踏進里頭,唉!」
真命天子四個字令沈富海眼底浮上異樣的光彩,目光盯緊金柱內那道閃耀亮光的泉源。
是,他想當一朝天子,這是他一生最大的目標。
權勢降低他的警覺心,舉步朝它前進。
龍冬晴突地伸手阻止。「別看它平凡無奇,里頭可是藏有玄機的。」
「什麼玄機?」他急切地問。
「閣下應該曉得我是百器手,鮮少有機關能難得倒我。」她美眸閃著嚴厲光芒,換上談判的語氣,「若要我幫閣下解開里頭的機關,閣下得答應我,事成後絕對不為難在場其他人,可以嗎?」
「好,我沈富海若違此誓,願遭五雷轟頂。」
眾人無不帶著懷疑的神色望著龍冬晴,其中以茹芯的疑惑最為深,四柱圍起來的泉源哪有機關?!
突地,她發現龍冬晴指間內閃動著銀光,定眼細瞧是根銀針!
「好,你過來點,我告訴你如何破解其中機關,畢竟這種秘密還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她引誘他掉入她的圈套里。
沈富海低估眼前小女子的能耐,無所備地朝她走近。
「冬晴!」石禾謙瞧清妻子心頭盤算的主意.非常擔心她拿自個的性命做賭注,他可不想當鰥夫啊。
她回給丈夫一抹微笑後,急得答案的沈富海已來到她面前。
他目光直盯金碧輝煌的風水源頭,「快!」
「冬晴姊姊,這事不得對大惡人道的。」茹芯突然跑過來神情激動地說道。
亦明白一切的她怕老奸巨猾的沈富海不易信人,干脆陪龍冬晴演起戲來,看能不能一舉擒賊,保住風水寶地。
一個巴掌猛地甩上茹芯的臉,使她整個人跌坐在地,五指紅印清清楚楚印在她芳頰上。
「賤丫頭,兩回派人都要不了你的命,讓你苟活至今算是你的好運,還敢多嘴!」沈富海火大地責罵,此時他的整顆心全在如何稱王稱帝,便急切地接近龍冬晴。「快告訴我,如何安然進入風水局里?」
「辦法是——」龍冬晴靠近他一步,手極緩地伸到他頸後,細如牛毛的銀針準確扎入他後腦勺的風池穴。「送閣下歸天。」
沈富海察覺中計,驚駭地退開,模模後腦欲拔出針。但為時已晚,針已人穴,他憤然朝龍冬晴擊出一掌,她眼尖側過身,卻仍被擊中跌落在地。
「你這臭娘們!我——」他突然雙手抱頭,表情痛苦萬分,十指猛扯頭皮,模樣十分駭人。
龍冬晴與茹芯兩人相扶站穩身,四位受傷男子連快挨近她們身旁。
「冬晴姊姊,這是怎樣回事?」
龍冬晴向茹芯解釋,「那根針是初月給我防身用的,針端涂有鶴頂紅,要不是非不得已我也不會使用它。」
頭痛欲裂、披頭散發的沈富海,痛恨地瞧著面前的男女,目光再移至泉源,平生的夢想近在咫尺,卻構不到!
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他舉步維艱地朝泉源向走,只想親手觸踫他多年的夢想。
司徒滅日正要提腳踹開他時,茹芯卻伸手阻止。
「就算他這輩子作惡多端,如今他都將毒發身亡,就讓他去吧。」沈富海畢竟一生可憐,被外人長期鄙視下,他的心變得扭曲,造就成人格異常。
司徒滅日收回腳,不贊同哼了一聲,「婦人之仁!」
眾人瞧著沈富海朝泉源逼近,就在差幾步就能觸踫水源前,他終于承受不住運行全身的毒素,倏地倒地,原本伸直欲觸源頭的手,直直掉落淺水中,敲斷排放在水中的第十七虎骨,帶著詭譎的笑容遺恨人間。
鼻頭一斷,洞里微微搖晃。
段臨郡與茹芯不約而同吐出一口血,驚嚇到其他人。
「怎麼會這樣?!」
他們倆一字不差地直問對方,屈指一算後,一同抬頭看著盤旋洞頂兩道交纏的氣體。
「沈富海的死讓邪氣慢慢消減,但他敲斷先人以虎骨腓放的龍圖其中一根,破壞完美的風水格局,意味著……」說到最後,茹芯有口難言。
太子急忙追問︰「說啊,這意味什麼?」
段臨郡神情黯然。「大明原有幾百年的國祚,但是依地氣排置的虎骨第十七根斷了,意味僅有十六名皇帝,恐怕到第十六位就得——改朝換代。」
所有人表情錯愕。
有沒有听錯,大明在第十六位皇帝後便會——改、朝、換、代!
「難道無法可挽回嗎?」太子懇求地問。
「沒辦法.抱歉。」事至如今他也無能為力。
一句抱歉打破眾人的希望,難不成大明真的如他們夫婦所說。國祚難能長久?
早知會有此結果,就不該要求茹芯帶他們來此,損毀永保盛世的風水局.
「事情並沒你們想得那麼糟。」茹芯仰首瞧著段臨郡,小手握住他的手.美眸沉靜地睨著他,「我們沒有能力改變,但至少能讓大明的盛世再拖久一點。」
此話一出,最興奮者莫過于太子。「真的有辦法?」
她點點頭,示意一臉困惑的丈夫彎下腰,附于他耳畔說起話。
段臨郡臉色大變,一臉不可思議地盯緊杏眸含笑的妻子。
「你真的要這麼做?」若照她的辦法而行,他們這輩子將無法一起白頭到老。
就算她記起前世某個片段,也沒有義務用生命延長這個風水局,畢竟保守這個風水寶地之謎已教她失去太多東西,一切該扯平了。
「前一世的我們逆天繪了風水局與陣法,天命安排我成為劉中丞相的徒孫,甚至與風水寶地有著密不可分的牽連,于情于理,我無法不管它。」
他目光靜靜地凝視她秀美的臉蛋,含有難以言喻的溫柔與深情。
「我豈能讓你專美于前,讓我也出份力吧。」
「這會折……」
「噓。」他以指點住她的唇.溫笑續道︰「既然我前世也有份,你就別拒絕我,再說我們是夫妻,哪能放著你不管。」
「阿郡。」茹芯感動地投懷送抱,緊緊抱著他,因為這麼做的後果如何,連他們也無法預測。
司徒滅日殺風景地清清喉嚨,「賢妹,你能否說明你的辦法是什麼?但傷身的事義兄絕不允你做。」他話可先說在前,娘子曾交代他得好好照料茹芯,若有差池唯他是問。
茹芯淡笑,取出懷中小瓷瓶,盛裝泉源的清水後,交至太子手里。
「這是您要的東西,希望它能讓皇上龍體早日康復。」她握住段臨郡的手,「麻煩你們先退出洞外。一天後再進來。」
「那你們呢?」龍冬晴擔心地看著他們夫妻倆。
「我們得在風水局內待一天。」段臨郡代為回應。
太子神情有些怪異,小心探問︰「段寨主一定要陪你嗎?」風水局代表大明、整個社稷,韓茹芯待在里頭他無話可說,但是段臨郡……
「他非陪我不可。」茹芯戀戀地看著始終護著她.給予她勇氣的丈夫。「阿郡擁有帝王將相命格,我得借助他的力為大明延長盛世。」
他竟有這樣的命格?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著深藏不露的段臨郡,眼底掠過一抹狠戾,快得讓人察覺不到,卻逃不過段臨郡與茹芯的眼。
「太子請放心,我擁有這種命格是威脅不了朝廷的,因為我自知幾兩重,不會起任何歹念。」段臨郡表明自個絕無想稱王稱帝的意圖後,做出請的動作。「麻煩各位出洞,一天後再見。」
為大局著想,眾人無異議地離開。龍冬晴擔心地回頭,見那雙天造地設的佳偶手牽手踏入四根金柱內。
她深知茹芯的性子,更明白他們夫妻鶼鰈情深是以不容對方自個去冒險,他們無私的付出教她忍不住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