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溪彥齊正坐在府內沉思著。
他的表情深沉,看不出是喜是怒。
一個奴僕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打破了此刻的寧靜時光。
「什麼事?」
「啟稟大人!有位姑娘求見。」
「姑娘?難不成是風月樓的倩兒姑娘?八成是我太久沒去拜訪她,讓她太思念我了!炳哈……」他斜睨了僕人一眼,平時那嘻皮笑臉的神態又重現在他面容。
「啟稟大人……」通報的奴隸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還有什麼事?」達溪彥齊濃眉一挑,顯然是不滿意下人吞吞吐吐的態度。
「外頭的這位姑娘裝扮素樸,看起來並不像是風月樓的姑娘。」
「哦……」他沉吟了一會,一時間想不出來會是誰,便揚手一揮道︰「請她進來一見便知曉了。」
「遵命!」下人快步飛奔去請那姑娘進來。
隨著下人的離去,達溪彥齊方才嘻皮笑臉的表情瞬間又冷凝起來,日復成不苟言笑的嚴峻面容。
不一會兒,下人領著一位姑娘來到府內前廳。
「民女馮迦陵參見中郎將!」她的聲音輕柔,像是伯驚擾了他。
達溪彥齊轉過身來,眉頭微蹙,深深注視著眼前這位女子。
「你……」
馮迦陵以為他忘了自己是誰,連忙說道︰
「民女曾與中郎將在馮熙將軍的鹿野苑中有過一面之緣。」
「我想起來了,難怪我一見你就覺得似曾相識。」達溪彥齊順了她的話回答。
事實上,他向來是過目不忘,又怎麼可能會忘了她呢?只不過見她獨自來訪,心中甚感訝異罷了。
「請問姑娘今日前來,是對我有什麼指教麼?」
達溪彥齊一面請她入座,詢問她的來意,另一方面心里卻嘀咕著︰听說馮迦陵的聲譽極差,該不會是想來引誘我的吧?
就現實層面來說,他的揣測一點也不突兀。
當時的漢人世族極重門第,然而經過東晉侯景之亂後,許多品第甚高的世族大多南遷至江左一帶,相較之下,繼續留在北魏鮮卑政權統治下的漢人世族則是品第較低者。這些北國漢人世族,為了更上一層樓,經常會透過與貴族聯姻的方式來提高世族門第。
這馮邈雖已受封樂陵公,但說穿了也不過是個亡國降臣;如果能把女兒嫁給鮮卑貴族,對于馮家的未來不啻大有助益。
達溪彥齊一邊想著,一邊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他的眼神銳利,讓馮迦陵不敢逼視。
「迦陵萬萬不敢!只是有件事想要請問大人。」
眼前的男子太過霸氣,讓她不願直視,只好低著頭佯裝謙卑回話。
「民女斗膽,請問大人與馮聰有何交情?」
「沒什麼特別的交情!只是外界傳言馮聰文采瑰麗,因此想請他過府一敘,談論詩文。」他隨口胡諂了一個理由。
事實上,當天他去馮熙家找人,正是因為听見家僕報上來的消息——馮聰莫名失蹤了。
馮迦陵見他有意隱瞞,心中不免有氣。她心想︰這人真是鬼扯一氣!明明是個四肢發達的粗人,還說什麼談論詩文,擺明了諂人!
「依民女所知,大人一向不喜詩文。」
她這一氣,倒忘了剛剛還有點懼怕他渾身上下的霸氣,遂抬起頭來瞪視著他。
這一抬眼,不偏不倚地,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達溪彥齊倒沒料到這個血統卑下的漢人女子竟敢當面頂撞他,一時之間也愣住了。突然之間他哈哈大笑。
「呵呵呵……好!」
畢竟他是個身經百戰的將軍,雖然她的態度出乎意料地直接,但是不一會他便回復了往日嘻皮笑臉的神情。之後他以最和藹的笑容,最冷的聲音對她說︰
「那我也要請問你,我跟馮聰之間的關系,又與你何干?」
「馮聰是民女的兄長,因此民女希望更了解他的生活。」
「這倒是奇了!」他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既然他是你敬愛的兄長,那麼你應該是去向他詢問‘我們’之間的關系,怎麼反倒跑來追問我這個外人?」
「這……」
馮迦陵一時啞口無言,心里有點惱怒。
這魯男子真是氣人!但氣過頭了,她的腦子卻益加清醒……
看來他是要跟她兜圈子,她必須想辦法從他口中套出話來才行。
「唉!若非外面傳言得這麼難听,小女子也不敢斗膽跑來府上問東問西的……」
馮迦陵故意擺出一臉為難的表情,但偏偏又扭扭捏捏地不把話講清楚。她猜想這位中郎將該是個性急的人,如此一來該能引他上鉤。
「什麼傳言?你給我說清楚,」達溪彥齊果然急了,心急地追問她外界到底傳言著什麼。
「就是那個啊……男人跟男人之間的那個啊……」她看了達溪彥齊的表情覺得好玩,演出便更賣力了。
「什麼這個那個的!」達溪彥齊吼叫的聲音愈來愈大,表示他當更按捺不住生氣了。
她故作為難羞赧的樣子,吞吞吐吐、要說不說的。看他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馮迦陵覺得更有趣了。
「人家說不出來嘛!」她嬌嘖道。
「少在那邊裝模作樣的!我叫你說,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說!」
他大掌往案上用力一拍,案面立時出現四分五裂的隙縫,看得馮迦陵暗自咋舌。
「哎,就是斷袖之癖嘛!男人跟男人之間的那個啊……人家都在嚼舌根說,護戎中郎將對于男色有特殊偏好。原先,我心想這怎麼可能呢?中郎將生得虎背熊腰,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能喜好男色嘛!可是他們信誓旦旦地說了好幾個人,小女子一時也無從幫中郎將您反駁啊……」
「誰!?」達溪彥齊兩眼氣憤得幾乎要冒出火來。
「嗯……他們說像高思、裴修,還有康王、馮聰啊……這些都是中郎將愛慕的對象。他們還說……雖然表面上您與他們形同水火,但那只是作作戲而已,事實上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馮迦陵若無其事地說了幾個長相斯文、文人氣重的俊秀男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心中暗聲說道︰真是對不起你們了!這樣糟蹋你們的名聲,更是對不起!對不起……
孰可忍,孰不可忍!
達溪彥市月真是氣得七竅冒煙,也顧不及這番話听起來有多麼荒謬不經;一連串忿恨的鮮卑話從他口中劈哩啪啦罵出來,足足罵了有半住香之久。
馮迦陵暗自偷笑,心想,像這樣的偉岸男子,果然是不能承受這種「污辱」。
「中郎將,你別生氣了嘛!如果不是我親眼見到你去找聰哥哥,而聰哥哥也真的長得很俊美,我一定會挺身而出為你辯駁的……」
馮迦陵估計他應該快罵完了,連忙好聲好氣地勸道。
達溪彥齊還是不搭理她,兀自咒罵著那些下流的斐語流言。
「所以說嘍,我今天來是真的想要問清楚事情的嘛,這樣我以後才好幫你澄清說明啊……」
還不理我?再添點柴火吧,
馮迦陵對于自己能面不紅、耳不赤地編造出這樣傷風敗俗的謊言,真是要佩服得五體投地。
達溪彥齊睨了她一眼,投以不信任的眼光。
「你想知道什麼?」
听見這句話對她來說比接獲聖旨更令她開心,這表示他願意說出些事情了。
「那……聰哥哥和你的關系是……」
她怕自己露出馬腳,故意表現出極為羞赧的樣子,還把話說得吞吞吐吐的。
「我們哪有什麼關系!」
又是一掌用力拍下,案頭這下可真的支離破碎了,可以送進廚房里當柴火燒。
「馮聰?他不過只是一只卑賤的狗而已!是我最厭惡之人手下的一只狗!」
他口中竟會吐出這樣惡意的字眼,著實令馮迦陵大吃一驚。
「听起來……」馮迦陵被他惡毒的話語嚇到了,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討厭馮聰的樣子,那麼又為什麼要找他呢?」
天啊,老天保佑這個人等一下千萬別發泄打人哪,
「因為……」達溪彥齊沉吟一下,緩緩說出六個字︰「他可能要殺我。」
???
離開中郎將府之際,馮迦陵突然瞥見一道身影從旁走進府中,那是一個女子的背影。
本來,護戎中郎將府內訪客來來去去並不稀奇,但是驟然見到這個身影,卻讓馮迦陵感到有點兒不對勁。
那女子身上隱約飄來一種似曾相識的氣味,讓她不禁掀開帷幕多看兩眼;但那人卻在眨眼間便走進了大門,消失在回廊處,而中郎將府的門也即刻關了起來。她無法確定自己看到的是誰,徒留下空氣中的一縷芬芳……
她決定不再多想了。那似曾相識的香氣,也許只是自己一時的幻覺吧,他想。
???
密室中,有一身材高大的人正對著跪在地上的弱小人影咆哮著——
「馮聰究竟是到哪去了!?」
「啟稟主人,屬下正在極力追蹤。」
「捕蛇計劃進行得如何?」
「一切都在預計當中。」
「康王近來行徑如何?」
「一切如常,只是更常出府微服出游,他說是要深入了解百姓的生活」
「哼!又是什麼。以民為主。的論調麼?他真是頭腦壞了!也不想想當年太武皇帝是怎麼南征北討、開疆拓土的;光憑那些連吃飯都吃不飽的賤民,北魏又有什麼前途!?希望馮聰不會成為敗事的棋子……再去給我找!我要親眼看到他。活見人、死見尸,听到沒!?」
「屬下明白。」
???
中書令高允府第——
一位年長的老者正伏在案上審視一堆積如山的文件,突然從門外傳來清脆的女子聲音。
「高爺爺!」
他抬起頭來,看見來人,臉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迦陵,你來啦!」
「迦陵好久沒見到您了,您好久沒來家中與阿爹下棋了,我好想念您哪,」
馮迦陵快步飛奔到高允身邊,親昵地拉著他的衣袖。
「乖孩子,我這些日子正念著你呢!只不過皇上近日有陰山卻霜之行,這段時間得速速將朝中有待皇上定奪的大事整理出來。」
「上回您教我的‘春秋’還沒講授完呢,什麼時候再給迦陵講課哪?」
「呵呵……等過一陣子皇上出發了,屆時或許我可以清閑些!你今兒個是來找思兒玩麼?」
斑思是當今中書令高允最疼愛的小孫兒,他們倆的年紀差不多,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只不過他現在已經是中書學生了,順利的話,他將會在一年之後被任命為秘書中散。秘書中散是在皇帝身旁服務的職官,執掌禁中文事;至于她則可能被阿爹想辦法嫁出去。這世間真是不公平!
「迦陵是來探望您老的!」馮迦陵親昵地拉拉高允的手,惹得高允呵呵大笑起來。
「你這孩子吃了蜜啦?一張嘴甜得膩人!」高允拍拍她的頭。「思兒在書房里呢!你自個兒去找他,我還有事要辦。」
斑允的目光落在桌上兩疊奏摺上。一疊是皇上交代他徑行裁決的大小事務,另一疊則是有待皇上朱批的奏章。
此時,下人領了一位內侍官進來。
「令公,皇上口諭,要您進宮議事。」
「多謝郭公公特地前來相告,高允這會兒馬上進宮。」
馮迦陵吐吐舌頭。見高允公務如此繁重,她不敢再多耽誤他的時間。
「高爺爺,我不打擾您了!」
馮迦陵拉拉高允的衣袖小聲地說,說完便溜進了廳後。
中書令府中的下人都識得馮迦凌,因此見她隨意在回廊中穿越也沒人感到意外。她就這麼一路走到高思的書房門外,听見里西好像有許多人在討論些什麼似的。
「你說什麼!?康王要謀反!這怎麼可能!?」
里面傳來大聲的說話聲,她認得這是高思的聲音。他一向溫文儒雅、家教甚嚴,如非事態重大,不會如此失態大吼。
「衛尉寺里的爺兒們說是接獲了康王謀反的密報,康王將在皇上出巡時發動政變。他們專司皇城保安,自然會對這種消息多留意些!」
這是裴修的聲音,她識得。裴修跟高思一樣都是中書學生。
「證據呢?謀反可是死罪!而且康王是當今聖上的親手足,沒有證據豈可亂說!?」
「你小聲一點兒!衛尉寺里的城門校尉的確是這麼跟我說的。」
「依我看,這一定是謠言!」
「怎說?」
「並無跡象看出康王有貳心,更別說謀反!這樣的謠傳未免大無的放矢,」
「你忘了前些時候中書舍人李燦提出來的遷都之議麼?李燦可是康王麾下謀土侍御中散李蘊所薦聘之人;他突然奏請遷都鄴城,引起朝中少見的言辭激辯。這件事情,明眼人都揣測與康王的授意月兌不了關系。」
「即使李燦的上書是康王屬意,那又如何?李燦所言以平城為首都之失並無錯誤。」
「但是,你難道看不出來主要反對的是哪些人麼?正是那些主張排漢的鮮卑貴族啊!遷都鄴城雖然名義上是為了利于經略南方,但是對于排漢的貴族們而言,這卻是‘抑胡揚漢’的政策啊!我想,他們不願意見到皇上未來的施政傾向于漢人,這點是很明顯的。」
「你說得對。如果這樣推論下去的話,最終李燦幕後的那個支持者自然就是康王了。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雖然康王是當今聖上的親手足,然而為了維持鮮卑族的傳統文化,只好斬革除根,即使犧牲他也在所不惜。」高思嘆息道。
「但是,也許李燦上書時壓根沒想這麼多。」裴修也跟著嘆息。
此時,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正在談話的二人嚇得噤聲,一同轉過頭來怔望著走進來的人。
馮迦陵推開門走進來,侃侃說道︰
「重要的並不是李燦有沒有想得太多,或是康王是否有打壓鮮卑貴族的意圖,而是這些鮮卑貴族們心里是怎麼想的。」
他們的討論與阿爹當日听見李燦上書後的擔憂不謀而合。
「你來了?」高思走過去替她把門關上,並問道︰「都听見啦?」
「裴公子午安。」她先向裴修揖身問好,才轉頭回答高思說︰「是啊,我正好來到門外。你們說的我全听見了。」
「姑娘無需太過擔憂,剛剛的言談不過是我們朋友之間私底下抒發議論罷了。」
當時的社會風氣時興「清議」,許多文人士子經常聚在一起議論國事、品斷人物。裴修這麼說是想告訴她,問題沒那麼嚴重。
「倒是你,為何近日來城中關于你的流言輩語那麼難听啊?你又是得罪了哪個貴公子哥兒了?」高思關心問道。
他與她相識甚久,相當了解她直爽的性格常會讓她莫名得罪了人卻不自知,偏偏她清麗的容貌又替她招來不少統挎子弟的糾纏。
「誰知道呢?」馮迦陵聳聳肩,無奈地說︰「不過我前些日子回絕了紇骨家三少爺的邀請,誰知道好死不死地,他竟然踫巧著涼傷風,病倒在家中七日不得下床……後來卻變成他為了我而生了一場大病。」她忍不住吐吐舌頭道︰「我自個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哩!」
「听說,皇上此番卻霜回京之後,也許會再舉行一次選妃大典……」裴修說道。
「管他的!本姑娘對那種事沒興趣。更何況,青青姐已貴為皇後,我可不想去跟自己的姐姐爭寵。」她不置可否地說。
「呆!」高思拍了她頭一下。「裴修的意思是說,也許是有人不想讓你進宮。」
「喔,好痛!」她也不甘示弱地打了高思一下。「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想進宮。」
「我听說馮聰出事了!」高思轉了個話題。
「嗯。我們找不到他,不知去了哪兒!」她看了高思與裴修一眼,疑道︰「怎麼?這會兒大家都知道這事了麼?」
「不,這是昨兒個冠軍將軍說的。他問我們最近是否見過馮聰?」裴修回道。
「結果呢?你們曾見過他麼?」
「你也知道馮聰的個性與你、馮將軍不同,他一向不與人往來。雖然我們與你和將軍相熟,但跟他卻只是點頭之交。」高思說道。
「不過,」裴修沉吟了一下,突然蹦出一句話來。「也許可以去問問康王!」
「怎麼說?」馮迦陵不動聲色地問。
「我曾經不只一次看到馮聰到康王府去。我想,或許康王是少數跟他有交情的人。」
裴修想起以前曾不經意看到馮聰進出康王府。原先他以為無關緊要,現在想來卻不失為一條重要線索。
「我明白了。我會去問問的。」
馮迦陵沒有將馮聰與康王的關系說予他們知道,並不是防著他們,只是覺得不太適宜。不知怎地,她想起那日康王為難的神色,覺得似乎該為他保守些隱私……
???
這會,康王也被皇上宣召進宮,正在永安殿旁的偏殿中,與「征北將軍」平西王源賀、「司徒」平原王步六孤麗、「上公」遼西王拓拔常英、「太尉」漁陽王尉遲眷、「中書令」高允等人一同共商國是。
再過兩天,皇上便要展開例行性的卻霜之旅,一些朝中大事必須先行決斷,並交代出巡期間的政務代理。
當今皇上雖然年少,但卻英雄出少年。雖然在他即位時,北魏王室政爭頻繁,然而他卻能在反掌間除去數個位高權重又心懷貳心的王孫大臣,很快地將局勢安定下來;因此頗受到底下這些年長輔國重臣的尊敬與由衷臣服。
這些輔國大臣大多武人出身,官拜將軍,只有中書令高允是不折不扣的文官出身。
早年,他因為博學廣識而被太宰崔浩拔擢為中書侍郎兼領著作郎,負責立法與國史編纂的工作,後來更受命教授景穆太子(即當今皇上之父)儒家諸經典。
不論在朝在野,高允都是個極受敬重的大儒要臣。向來,皇上若是出巡,必定宣召高允一同共商國是。高允以正三品官階,竟能與正一品之親王貴族一同處理國是,而不引起非議,足見他為人處事風範極為穩健。
在康王尚未封王之前,他一向不熱中于參與國事。但是當他的皇已封他京兆王,並賜位侍中、征南大將軍、長安鎮都大將等官職時,他知道兄長的用意——他得進殿堂來輔助朝綱。于是這次皇上的出巡,他自然是逃不了責任。
此時,諸重臣都聚精會神地聆听皇上的安排與吩咐,但康王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康王,你身體不適麼?」皇上也察覺到他神色不寧,遂開口問道。
「多謝皇上關愛,臣弟並無不適;只是有些分神,請皇上恕罪!」
「嗯,你頭一次參與國事會商,難免在政務方面不熟悉,要多加用心。」皇上嚴肅正色地說著,並轉向高允道︰「令公,你于政務方面的經驗豐富,康王就有勞你多加費心了。」
斑允拱手對皇上深深一揖,表示遵從。幾個人又詳加討論一晌後才告一段落,各自退下。
康王與高允並肩步出永安殿。
斑允望著這個年歲與高思相差無幾的年輕王爺,他看起來眉頭深鎖,似乎十分煩惱,于是便關懷說道︰
「王爺,若您覺得生活憂悶無以排解,不如到老臣家中走走,與老臣家中的年輕子弟們一敘。大家都是年輕人,聚在一起說說笑、下下圍棋,或是清議國是一番皆可。不知您意下如何?」
「多謝令公厚意!小王必定到府上拜會。」
因為高允曾經教過他父親,所以他們諸兄弟都對高允多了一番親切與敬意,而尊稱他一聲「令公」。
「那下官就隨時恭迎王爺蒞臨!」
斑允捻須大笑。
斑允由衷地欣賞這個年輕王爺。雖然他還太年輕,不比其皇兄英氣勃發;但是雙眼深邃文雅,看得出是個受過良好教養,並且飽讀詩書的孩子。比起平城內眾多不學無術、不事生產的王孫公子,真可謂雲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