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滿座,鎂光燈四起照亮寧靜的夜,沒有俗氣的大紅囍字,有的是令人臉紅的各色新潮充氣成球,結著粉紅色的長長緞帶,高高掛在柳家豪宅庭院。
熱門電音音樂響起,現場擺了滿滿的鮮花,艷麗的男男女女穿梭其間,不知是人比花嬌,還是花比人嬌。
今晚柳家富豪名門齊聚一堂,誰都知道,今晚是柳家三小姐──柳馨安出嫁之日。
以情色崛起的柳家,就連結個婚也跟平常的婚禮形式大反其道,完全西式,在自家的綠茵草皮上,沒有老氣的新人敬酒、喧鬧的鞭炮吵人,這里只有新潮的音樂和精致的餐點。
相較于婚禮的喜氣洋洋,屋內的寧靜顯得恐怖許多。
純白婚紗柔順的平放在軟床上,那婚紗的手工一眼便知出自名家之手;數件簡單的金飾安靜躺在化妝櫃上,一切俱全,只欠主角上演。
「……妳不嫁?」
華麗的洛可可式臥房,粉紅色系的擺設代替了刺目的紅色,柳非凡的聲音宛若一只低鳴的警報器,為這場婚事投下一個變量。
「有何不可?」
從一堆令人看了臉紅心跳的成人玩具中,嬌嬌柔柔的女聲冒了出來。
「你給我說清楚,在這節骨眼上為何不嫁?」柳非凡向前大步走去,將那些奇形怪狀的成人玩具大把大把地推開,在轟隆巨響之後,終于露出了柳馨安那一張美麗的小臉。
「哥,你干麼啦!」柳馨安美眸怒瞪著老哥,再度聚精會神地看著自己桌上那一份未完成的設計圖,粉唇喃喃自語地埋怨著。「人家正在設計新款的糖果內衣耶,別打擾我!」
「你都要結婚了,還在說什麼傻話啊?」柳非凡那張俊美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怒意。
「我可沒答應你要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人喔!」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手緊握筆桿,仔細描呀描的,完全無視兄長的叨念。
「上個月中秋我們家族聚會,我明明有問你們姊妹三人,白家那只狡詐的老狐狸想跟我們聯姻,你們誰願意嫁給他家的公子,」柳非凡舊事重提,硬是與小妹卯上。「只見你很快就微笑點頭,不是嗎?」
「我哪有很快點頭?!」柳馨安那張白淨小臉脹紅了起來,連忙替自己洗清冤屈。「我都已經說過千百遍了,那天是大姊二姊聯合起來猛灌我酒,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酒量不好,一喝起來就猛點頭猛傻笑,神志不清,怎麼算數?」
「你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柳非凡把心一橫,在這節骨眼上可丟不起臉,他絕對要把柳馨安送進禮堂。「你大姊、二姊目前都不在國內,沒有人能跟你對調,你就認命嫁給白家那個劇本鬼才吧!」
「去你的劇本鬼才!」她這麼聰明的腦袋,才不想跟一個整天寫字的男人混在一起呢!
「馨安,你不覺得你跟白禮德是絕配嗎?你們兩個一個愛埋頭寫劇本、一個愛埋頭設計玩具,這樣的婚姻各自生活各自的,有什麼不好?」柳非凡倒也講得頭頭是道。
柳馨安小手放下筆桿,俏臉脹得與西紅柿同色,插腰喊道︰「我柳馨安好歹也是亞洲首席情趣用品設計師,我干麼要八股的為了一樁荒唐的婚姻毀了我的大好前程?人人都說白家那個私生子白禮德是個怪胎,哪有哥哥逼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跳的?」
「白氏企業那個老女人我老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柳非凡微微一笑。「她見咱們柳氏企業在情色市場里吃得開,就想來分一杯羹。你也瞧見了他們凡事都模仿我們,卻成不了氣候,要不是因為白家那個私生子會寫情色劇本,拍出了好幾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他們老早就撐不下去了。」
柳非凡對于敵情可是知之甚詳沒有半點遺漏,他看著落地窗外那群鼓噪的賓客。「白禮德算是白家的搖錢樹,他寫的劇本所拍成的情色電影,總是能獲得大眾喜愛……」
「我們柳家在情色市場獨佔鰲頭,若能進軍電影界,使我們的觸角更廣,運用電影的影響力來賣商品……」
柳馨安打斷哥哥的話。「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嫁給他的目的只是為了他的劇本?」軟軟的女音中帶著一絲試探。
「是啊!妳想想,我們兄妹四人共同創造出來的柳氏企業,若能有他的劇本相助,用傳媒和電影的力量進軍國際市場,豈不是如虎添翼?」
他興奮的轉身,準備對妹妹曉以大義,但回頭的那一瞬間,只見那抹小小的身影已經不見蹤影。
「馨安?」落地窗的窗戶大開,沁涼的晚風,從窗口吹進來,掛在那張俊美臉上的笑容僵掉了。
只見那張柳馨安最常用的工作桌上,糖果內衣的設計圖早已完成,紙的一旁留下柳馨安娟秀的字跡──
既然大哥只是要白禮德的劇本,那小妹必定將劇本奉上,何必要以結婚來斷送小妹幸福?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拿到白禮德的劇本!byebye∼∼
「柳、馨、安!」柳非凡從齒縫中迸出妹妹的名字,七竅生煙還不足以形容他的憤怒。「算妳狠!」
柳馨安終于在第兩百次的月兌逃行動中成功了。
這場婚禮沒有新娘,還能算婚禮嗎?
陽光暖暖,台北市進入了初春的季節,行人來往穿梭,遠離了寒冬,整個城市又恢復了原本的活力律動。
「現在本台要為您插播一個最新消息,以情色用品起家的柳氏企業三小姐柳馨安,原本預定昨晚要與白氏企業的公子白禮德在自宅結婚,卻遭人綁架,目前下落不明……」
在巨大的電視牆上出現了口沫橫飛的女主播身影,反復報導著有關柳馨安被綁架的消息。
「哼!這一定是老哥想出來的緩兵之計,他死愛面子,才不敢說出我逃婚的事實!」
嬌嬌軟軟的聲音自馬路旁的一輛小MARCH里發出,定楮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那天大的新聞事件的主角──柳馨安,就在這里。
「哎,馨安,這樣做真的好嗎?」花貝妮轉頭看著笑得極為開心的柳馨安,只見她可得意得很呢!「我看你哥哥一定氣炸了。」
「我才不管他呢!」柳馨安吐了吐舌,俏皮地道︰「既然只要把劇本拿到手就可以完成任務,那我干麼傻到要用我的幸福來換取柳家的事業拓展?哪天等白禮德不紅的時候,我不就完蛋了?」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花貝妮嘆了一口氣。柳馨安在第兩百次月兌逃成功之後,馬上聯絡到了花貝妮,這個從大學時代起就講不過柳馨安的死忠兼換帖好友。「但願柳非凡不要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
「放心,你可是我們成人玩具界的大功臣呢!」柳馨安拍拍胸脯向她保證。「要不是我每設計一樣玩具就交給你跟你那些男朋友試驗,我還真不知道效果好不好,你可是我的神農氏,替我嘗百草∼∼」
「三八!」花貝妮笑罵著她,隨即丟給她一個牛皮紙袋。「喏,你要的情報資料我全部弄好了。」
柳馨安將那牛皮紙袋打開,一場巧取智謀即將展開……
綠葉繁盛,層層藤蔓爬滿了一棟白色的三層樓洋房。
錯綜復雜的枝葉纏著外牆,就連溫暖的太陽光也被布滿藤蔓的玻璃窗阻擋了進入房內的機會。
這屋子雖然巨大,但卻有一種令人不想接近的沉重感,到處靜悄悄的,庭院內雖然蔓草叢生,卻沒有鳥兒棲息。
黑色青銅的門上有著威嚴的銅獅,像是在宣告路人此地不宜擅闖。
一步,兩步,三步。
老氣的黑色包頭皮鞋在石瓦小路上格格作響,一雙縴細的玉腿上是及膝的百褶裙,白女敕的小手拎著一個藏藍色的老氣包袱,綁著兩根麻花長辮的嬌小身影出現,打破了原本的沉悶寂靜。
仔細一瞧,那個身影正是柳馨安。
白禮德,三十歲。白氏企業董事長的私生子,母親死後無子的大媽才將他接回,認祖歸宗。
眾人公認的脾氣古怪,沒人了解他什麼時候會是怎樣的情緒,翻臉比翻書還快。
細細回想著在那包牛皮紙袋里所有有關于白禮德的基本資料,柳馨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準備要上前去敲敲那個銅獅拉環應門。
面對充斥在市面上那些參差不齊的情色錄像帶,白禮德的作品風格多變,而且講究質感,深受女性觀眾好評,一年才出一次的劇本大作,是各家公司趨之若鶩的爭奪目標。
因為性格古怪,無法和白家的其它人以及工作人員相處,因此獨自居住在郊外的一棟大宅,由女佣照顧日常生活,但由于性格問題,女佣總是請不了多久就換,沒有人受得了白禮德。
大大的眸眨巴眨巴地看著眼前這棟「鬼屋」,柳馨安想起了自己明亮氣派的家,不禁在心中對這個人稱劇本鬼才的人更加沒有好感。
柳馨安再度吸了一大口氣,小小的唇盡量不要往下抿。嗚嗚嗚∼∼大哥真過分,居然要她去嫁給這種人,嫁給他跟嫁給鬼有什麼兩樣?幸好自己逃得快……
總之,這次前來,她要以應征女佣的方式,去接近白禮德,進而將劇本拿到手!
敲了好幾下門環都沒有反應,她索性輕輕一推,只見那道沉重的鐵門應聲而開。咦?這、這是……怎麼搞的?
懊死,這該不會真的是棟鬼屋吧?
柳馨安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地走進白家,小小的腦袋不時觀望四周,只見那碎石小道快被兩旁的野草給掩埋,本來應是整齊干淨的庭院,現在卻完全失去了原來的風貌。
「站住!」
正當柳馨安對這棟「鬼屋」評頭論足之際,一個低沉的男聲從柳馨安的身後響起。
柳馨安緩緩轉身,此時此刻,她只听到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還有那份報告書上描述的字句──
白禮德性喜一人獨居。
站在自己身後的人,就是差一點要跟她結婚的男子嗎?
「性情古怪」這四個字根本就是白禮德的最佳寫照。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怎樣的三頭六臂才會有這種人人都討厭的個性……
當柳馨安回頭的那一剎那,她停住了呼吸。
只見庭院一隅,有一株朝橫向伸展的古怪柳樹,細長枝葉下,有一抹修長身影倚著樹身,看似悠閑,卻帶著一雙銳利的眼,正凝視著她!
那男子身著白襯衫,湛藍的牛仔褲上有幾處破洞,一張與平面模特兒不分上下的俊美外型,搭著一雙銳利的眸子,教人不回頭多看幾眼都難。
他……就是白禮德?
柳馨安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一雙水眸睜得大大的,這名俊俏的男人會是風評極差的白禮德嗎?
「你擅闖民宅,我可以告你。」白禮德的聲音緩緩從柳樹間傳來,低沉中帶著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嚴。
「我、我不是壞人!」柳馨安連忙表明身分。「我是來應征女佣的。你看,這是我在社區公布欄撕下來的應征單,這是你貼的吧?」
才剛進去就被當壞人,這怎麼行?心急的柳馨安連忙將小包袱里的應征單拿了出來,急急地走向白禮德。誰知這樣慌慌張張的情況下,她沒注意到腳邊的石子,一個不小心便失去了重心──
「砰!」
一聲巨響伴隨著漫天沙塵飛揚,柳馨安跌了個狗吃屎,小包袱也飛了出去,四散開來,落在地上的除了她的隨身衣物之外,還有幾個未拆封的……
痛……痛啊!
小小的身軀趴在地上,那張粉白的小臉現在可是滿臉沙塵,怎麼這麼衰?那些可是要給花貝妮試用的新產品,現在可好,全部撒了出來,這下白禮德會怎麼想啊?柳馨安不禁頭皮發麻。
「你是來應征我的伴還是我的女佣?」白禮德發出冷笑,看見柳馨安趴在那兒,仍不打算上前扶她,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念頭。
「如果你是來應征我的伴,現在就可以滾了。」他再多說了一句話。
什……什麼?
柳馨安不敢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怎麼會有說話這麼狠的男人?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在她面前這樣說話,哪一個男人看到柳氏企業的首席設計師不乖乖低頭的?就算不喜歡她的頭腦,也會喜歡上她美麗清純的外表,這可是她最有自信的地方呢!可是這個男人竟甩也不甩?!
「我不是要來應征伴的!」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小臉因為跌倒而有些扭曲,水眸里現出淚花來。「請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是嗎?」
斑大的身子終于離開了柳樹,穿越那片雜亂無章的草坪,在陽光的照射下,那張俊美的臉孔又多增添了幾分邪魅的氣息。「你真是要應征女佣?」
「是……是啊!」
那雙深邃的眸又從頭到尾打量了柳馨安一番,這樣的舉動讓柳馨安更加忐忑不安,他那銳利的目光梭巡著她的臉龐,仿佛要把她的來意完全看穿。
不行!她一定要得到白禮德所寫的劇本達成任務才行,她不能這樣縮頭烏龜下去,不可以才踏出第一步就想要打退堂鼓!
現在硬著頭皮想辦法留在他身邊騙到他的作品,總比一輩子跟這個奇怪的男人相處好得太多了!
她一定要穩住自己的情緒……
「最近有太多假借應征女佣之名,行使勾引之實的女孩來這里。」他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曖昧的火光。「該用晚餐的時候餐桌上什麼都沒有,赤果果的站在我面前大喊︰『請享用!』。」
「我才不會干那種事!」天哪!要她堂堂柳家三小姐去做這種倒貼男人的事情,倒不如讓她ㄕ﹀了算了!
柳馨安驕傲地揚起頭,不怕自己跌倒後灰頭土臉的丑樣被看到,她才不讓白禮德把自己貶低了。
「是嗎……」只見白禮德那高大的身子緩緩地靠了過來,這個動作讓柳馨安不免心中一驚,他……他要做什麼?
「你……你干麼靠過來?」唔,這個男人太過高大,她細細的腿兒忍不住往後退去。
「你說我想干麼?」白禮德的唇邊泛起了一絲邪氣的微笑,腳步仍舊逼近慢慢退後的柳馨安。
這個時候在柳馨安的小小腦袋里,突然出現了許多由二姊柳馨芙所主演的可怕情色強暴片,四下無人,只剩下她和這個奇怪的白禮德在這棟鬼屋前,孤男寡女…….
「你……你不要過來喔!」她嚇得話都快說不出來,只能小小聲的警告,細若蚊蚋。
「過來會怎樣?你不是要應征嗎?」白禮德那張帥死人不償命的臉仍慢慢靠了過來。
可怕喔∼∼她是不是把這次的計劃想得太過簡單了?
她的對手可是人人都怕的鬼才白禮德耶!現在親眼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個奇怪的男子總是用一些出其不意的怪動作讓她慌了手腳,如果他要動武,她可是完全沒有勝算。
「你∼∼你如果再過來∼∼」柳馨安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了,莫非她真的要栽在這個古怪男子手上?哦賣尬,她可不想!
「再過來會怎樣?」他明顯挑釁的一句話回敬她。
天哪!他一邊說話一邊逼近,柳馨安甚至感受得到他呼出來的氣吹在自己臉上……
「我就要叫了──」
「砰!」
正當柳馨安要開口大喊救命的瞬間,白禮德高大的身子往她的身上倒下──
這是什麼情況啊?
嬌小的柳馨安險些被這突如其來的重量給壓倒在地,連忙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撐住……
「欸!你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啊?」
天啊!這個男人的身體怎麼這麼重?柳馨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撐起。
喳呼了老半天,白禮德還是無動于衷地「貼」在她身上,她側臉看他,這男人居然暈倒了?!
「咕嚕∼∼」
雜草叢生的庭院里,晴空萬里,綠意盎然,這里就只有柳馨安跟白禮德兩個人,所以當那象征原始的聲音一發出,柳馨安立刻會意過來──
他肚子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