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沒在兩人的眼中來臨,因為一張眼,已經是下午三點。
先醒的人是白靖月,他愛憐地看著她,那眼光跟過去這一陣子有些雷同,但卻又有所不同,她終于是他的了,而且該死的就算他不在意,他也很高興,不用去幻想著她曾經被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佔有過。
她是他的,全然是他的。
吻的經驗,的經驗,都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未來,她也全會是他的,他要她的身、她的心、她的一切。
這樣的渴望,對于向來不需渴望任何事物的他來說,簡直是種完全新鮮的體驗,生命對他來說,向來都是那種看得到的未來,那絲毫毋需奮戰就能到手的權力頂端,無謂無用的金錢財勢。
直到現在,他第一次了解何謂希望與未來……
而他,也決定盡快地鏟除掉任何阻擋他希望與未來的人事物,第一步就是帶米嬋娟回去取得父母的支持與同意。
「啊——」
慵懶如貓咪般的嬌嘆聲響起,白靖月閉著眼都能看到她起床的步驟。
眼前的人兒,先輕輕地喟嘆了一聲,那一聲里,充滿了叫人忍不住微笑的滿足、幸福,她淺淺地伸了個懶腰,眨了三下眼,接著是那彎月似的濃睫緩緩抬起,一雙迷蒙而燦亮的水眸,宛如太陽初醒,乍然照亮了世界。
「早……」
望著眼前那張英俊溫柔的臉龐,她粉女敕的頰紅了起來,昨夜的溫存,甜蜜得叫人感到不可思議,痛感只在一瞬間,接著幾乎都是天堂般的感受。
「不早了,下午三點。」
他說話的內容依然如常般理智,可口吻里的那絲寵溺,叫人想不甜蜜都不行。
「那……只能去超市買菜嘍……」
米嬋娟笑眯了眼,生平第一次,覺得買菜是件如此值得期待,充滿幸福感的事。
「嗯……」
白靖月的口吻似乎有些遲疑,米嬋娟揚了揚眉,「怎麼啦?」
「我沒去買過菜,而且……」
「怎麼樣?凡事都有第一次嘛!陪我去買菜不好嗎?買了菜,才能喂飽你咕咕叫的肚子呀!」
才說完這段話,米嬋娟立刻被自己說的話嚇到,老天!她剛才是在撒嬌嗎?
「當然好,不過……比起買菜……」
白靖月的眼神黯了下來,邪惡的勾痕也跟著攀上他的唇,「我更想先喂飽我某個地方。」
米嬋娟眨了眨眼,臉龐瞬間發熱泛紅,「哪……哪個地方?」
「你明知故問。」
「啊……呃!」
就這麼一搞,等到兩人真正離開床,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米嬋娟先讓白靖月去洗澡,因為這種單身小套房的浴室,實在是小得離譜,等白靖月洗完後,她才跑進去洗,留他一人在外面等她。
「對了,你還有年假嗎?」
邊洗邊對著鏡子傻笑的米嬋娟,突然听到外傳來這樣的聲音。
「有呀!我今年都還沒請過。」
她看到了自己胸前的吻痕,臉忍不住又紅了,用手指沾起泡沫,在上面畫著圈圈。
「那你有去過加拿大嗎?加拿大簽證到期了嗎?」
「美簽?」米嬋娟繼續陶醉在自己身上那些歡愛過的證明上,她直覺地回答著白靖月的話,「我不知道耶!我放在書架頂層上那個小鐵盒里,你幫我看一下。」
「喔!」
門外傳來一些移動家具,翻找的聲音,米嬋娟毫不在意,甚至忘記追問他看過她美簽的狀況,也沒想過要問他為什麼要問自己這些問題。
她只是慢條斯理地洗著澡,邊洗邊傻笑,等到她走出浴室門後,已經又是快要半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此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
***
「這是什麼?」
「嗯?」
洗好了香噴噴的澡,腦子里正在盤算著要買啥菜來吃的米嬋娟,一抬頭,看清楚白靖月手上的東西時,「啊」地驚呼一聲。
她看到白靖月正坐在她的床上,腳邊放著小鐵盒,手里拿著那張她這陣子幾乎已經完全遺忘,有點泛黃的即可拍照片。
瞬間,不要說滿心的熱情,就連全身的血液都瞬間冷凝了下來。
冷靜!冷靜!再冷靜!她深深地呼吸著,提醒自己要小心面對此刻的白靖月。
他看著她深呼吸,眼神黯了下來,再開口,聲音是她從未听過的冷漠。
「這是誰的照片?」
白靖月那宛如一個眼神,就能操縱他人生死的冷酷,讓人不由得聯想到古時候在陰暗深幽的殿堂上,那種高高在上,令人望而生畏的帝國之君。
「啊?照片?」
餅往那小老鼠般的諂媚神情不由自主地又浮了上來,嘿嘿陪笑的臉上除了冷汗涔涔之外,不見絲毫笑意,「沒……沒有誰呀……這是……這是以前我迷過的一個偶像而已,他誰也不是!」
白靖月眯了下眼,她的畏懼他看在眼底,心悄悄地擰了一下,她這愛說謊的習慣真該好好的改一改。
「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啊?」
她抬頭,白靖月那緊凝不放的目光,幾乎能讓人窒息的陰沉臉色,讓她知道他並沒有相信她。
「我這輩子拍的照片少之又少,不會連自己拍過的照片都忘記,那照片是誰幫我拍的我都記得。」
是重陽叔,一個在他心底永遠的痛!那是他出事,也是重陽叔為他而死的前一天拍的。
「呃?欸……」
米嬋娟的眼神溜來溜去,慌得手足無措,她並不想讓他知道那件關于「她是他的」事,更不想在這樣溫柔纏綿過後,去思考自己可能會一輩子守著他,卻永遠只能是個護衛的可能性。
「關于這件事……我想……」
「鈴——」
電話聲突然響起,听來就像是天使的呼喊,上帝的垂憐—般,米嬋娟就差沒涕淚縱橫地沖上前去接電話。
「電話!我接電話……喂?」
「喂……」那看準時機打來的大英雄,是好友秋海媚有氣無力的招呼聲。
「喂?阿……媽!」
突然靈機一動,米嬋娟把阿媚的「媚」字,硬生生地轉成了「媽」字。
「媽你個頭!我是阿媚啦!」秋海媚的壞脾氣,立刻在電話的另一頭爆發,「你有沒有空?出來一下,陪我啦!」
性子向來溫和的秋海媚,難得有這樣煩躁的心情跟語氣,听得米嬋娟一時忘了自己的危機,眉頭直皺。
「是怎麼啦?」
「別問,陪我就是了。」
秋海媚的口氣跟十年前從美國去見青梅竹馬展劭佟,然後再回來時一模一樣,就是那次,義無反顧地陪著秋海媚去喝酒;從此把她喝成了酒痴——喝了酒就會變成白痴。
一想到這兒,她又想起自己的危機,眼神忍不住溜溜地朝白靖月望了過去,剛才叫秋海媚「媽」為的就是想要找到解月兌此刻的機會。
「什麼?這麼嚴重?’她的口吻故作驚訝,神情凝重,「天呀!喔……好、好!是嗎?好……好……我知道了!」
「你在說什麼呀?我只是要你出來陪我。」秋海媚心情已經夠郁卒了,沒想到還得听米嬋娟發神經。
「我知道了啦!我會的。」
「唉!」憑著多年好友的默契,秋海媚知道米嬋娟一定有古怪,所以講電話不方便,她也不再駁斥她那怪里怪氣的口吻,「好啦!一個小時後,老地方見。」
「嗯,知道了,我會小心。」
電話收了線,米嬋娟轉頭看向一臉狐疑的白靖月,她故作傷心地嘆了口氣,主動解釋道︰「我媽,我曾爺爺這幾天狀況不對,叫我要有心理準備。」
曾爺爺曾經虐待她多年,拿他老人家來當謊言,米嬋娟可一點都不會覺得有什麼愧疚,再如上他已失蹤多年,所以她也不擔心謊言被揭穿。
「你……」本想繼續追問照片,但現在似乎不適合,「老人家的身體很嚴重嗎?」
「我不知道耶!」米嬋娟的眼神閃了一下,刻意將眸眼幽幽垂低,俏麗的臉上成功地蒙上一層刻意制造出來的悲傷神色,「我晚點可能要坐飛機回老家一趟。」
「是嗎?我陪你回去好了。」
「咦?」米嬋娟愕然地看著他。
「怎麼了?」
白靖月理所當然的,連自己都沒發現這樣的說法有何不對。
「我想遲早有天得認識你的家人,你的美簽沒過期,所以等你家事忙完,請個假,我要你陪我去一趟加拿大,見我的家人。」
「什……什麼?!」
「什麼什麼?」白靖月臉一沉,眼神凝著她,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擺在小鐵盒里,就在她美簽跟護照旁邊的舊照片。
「嗯……沒有!我是說當然好!」
米嬋娟傻笑著,心里直冒冷汗,為什麼他要帶她回他家,回那個幾百年來,他們米家的恩人家?難道他已經知道她真正的身分了嗎?
思及此,她突然感到恐懼,她跟白靖月之間那樣甜蜜相處的日子,是不是注定有一天一定會失去?
她並不想面對那一天的到來,可是他跟她之間算什麼關系?她只是他的假女朋友,一個不小心越過朋友分際,上了床的假女朋友而已。
心猛然一陣擰絞,好痛!痛得她無法言語。
再說,照片的事情只要不解釋,她就一定得在他發現真相之前逃離。
因為她不想,也不願失去自由,去當某人的手下一輩子呀!
就算這個某人是白靖月,就算這個某人是她會想留在他身邊,听他呼吸,看他沉睡的白靖月,可她也不願
「過來!」
他對她招手,要她坐到他的身畔,米嬋娟依言坐下。
形狀優美結實的手掌,輕輕地捧起她的臉,細細端詳,她絞痛的眉心看在白靖月眼里,美麗的臉龐上,那仿佛逐漸遠離的神情叫他漸感不安。
他淺淺地吻上她的唇,那形狀完美性感的紅唇,在他的呼吸下輕輕顫抖,小心翼翼,輕而柔軟地輾轉過她的唇,他放開了她,輕嘆了口氣。
「這樣吧!照片的事情,你想說再說。」
「咦?」她抬起眼看向白靖月,那雙詫然怔忡的大眼,閃著水漾的波光,不敢相信他會這樣就放過她?
白靖月決定轉移話題,讓米嬋娟高興得想跳起來歡呼,但她忍住了,因為她知道危機並未解除,只要跟白靖月繼續在一起,她有一天就得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過,我還是要你跟我去一趟加拿大。」
「去加拿大?」米嬋娟眉一皺。
「嗯,我先跟你回你老家一趟,然後你再跟我去加拿大。」
「回老家?」米嬋娟的眉皺得更厲害了。
要跟她一起回老家?她可沒打算回去,那只是想請幾天假,躲開他的借口呀!再說她要怎麼變出一個「身體不太好」,實際上還失蹤多年的曾爺爺給他看呀?
「你打算坐幾點的飛機,我叫人去訂機位。」
白靖月的堅持顯然不容輕易打發,米嬋娟眯了下眼,心生一計。
「啊!」她猛然從床沿跳起,「糟糕!我忘記今天跟一家廠商約好晚上要去看戶外場地。」
「那取消掉不就好了?你不是要回去看曾爺爺?」
「取消?不……我是說當然要取消,可是現在搞不好他們已經去會場了,我看我最好趕快過去。」
說完話,不給白靖月再有質疑的機會,一個翻身跳起,她從衣櫃中翻出套裝,迅速地穿著、化妝,拿出慣用的大袋子,掃人一堆日常用品的一連串動作,簡直媲美特技一般,動作流暢快速得叫人目不暇給。
「你……」
她看著有點愣住的白靖月,心里暗叫好險,機會來了,她采得及跑了。
「這樣吧!你慢慢弄,回飯店拿幾件換洗衣物,我先去會場苞客戶說一聲,再坐計程車去機場,一個小時後,我們在松山機場的櫃台見。」
「等等……嬋娟……’
「我來不及了啦!鑰匙記得幫我放在腳墊下唷!」
隨著話聲落下,米嬋娟已經沖到門口,揮了下手,瞬間沖出大門。
***
白靖月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受辱,也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做听話。
不過當他在松山機場等了半個小時,手機也一直沒接通後,他發現他剛才竟然真的「乖乖地」听了米嬋娟的「話」,信了她那擺明就是在落跑的舉動,還蠢蠢的來到松山機場接受人來人往的注目禮。
「該死!」他這才想起方才的狀況有問題。
米嬋娟再怎麼急著趕回老家,也不可能一點都沒有整理行李的打算,就這麼沖出門,再加上她突然提到那某個不知名的客戶,而該死的今天明明是假日,她偏偏又是個討厭別人加班,更討厭自己加班的人。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去下自己的行李,直接驅車前往米嬋娟的住處。
在門口,凱蒂貓的腳墊下已經沒有鑰匙的蹤影,他只好叫來鎖匠開門,一打開門,那散了一地,顯然是在慌亂中尋找衣物用品的「遺跡」,證實他的猜測。
這女人故意支開他,讓他乖乖地「听話」跑回飯店收拾行李,去機場蠢蠢地等人,然後自己乘機溜回住處,收了行李就跑回老家,好跟他劃清界線。
混蛋!他都打算要正式認識雙方的家族了,她竟還如此的避諱他?寧願自己一個人東躲西藏的回到老家,也不願讓他陪著回去?
抑或是……
不!不可能!他拒絕承認。
但……米嬋娟放他鴿子,自己溜回住處收拾行李的事實,卻叫他不能不承認,壓不住那某種更深刻的酸楚,絲絲地涌冒上心頭。
在經歷了這一個多月後,在她那樣對他坦然開懷大笑後,在兩人分享了無數舒服貼心的夜晚,更在昨夜那甜美悸動的美好,她把女人獨有的第一次,那樣溫柔熱情地獻給他之後,他以為兩人之間已經培養出了情感、有所默契,但是現在看來,米嬋娟那顆蠢腦袋,想的跟他可是出入頗大,再加上那張充滿疑點的照片……
難道說,她真的從來就沒把他對她的情感當成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