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你確定要走嗎?」
「不走,我留著讓爹跟七個哥哥打死嗎?」身背大包袱,倪露兒打開房門,探頭探腦的朝外看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腳,快速朝廊外跑去。
一大串丫鬟、奴婢亦步亦趨,緊跟在她身後。
小姐逃命,她們這群丫頭也跟著逃難,誰教她們沒有看緊小姐,讓淘氣的小姐把莊主心愛的蟠龍花瓶打破了呢!
「可是小姐……我們為什麼要爬牆,不走後門呢?」一名苦命的丫鬟納悶地詢問。
明明後門跟後牆只有幾步遠,干嘛舍門就牆,爬得那麼辛苦?
其它丫鬟一致點頭,紛紛看看門,又看看正在辛苦爬牆的小姐。
「笨蛋,逃也要有逃的樣子,誰听說過逃跑是走門不爬牆的?」
原來是為了符合「逃跑」的身分啊!一群丫鬟頗為受教的點頭。
「可是小姐……你為什麼又要找那麼多東西,放在牆邊呢?」另一名看著小姐爬不上牆,又忙著到處找東西堆積的丫鬟發出疑問。
「因為我不夠高,爬不上去嘛!笨。」
這也算理由啊!丫鬟們面面相覷。
「可是小姐……你這樣會不會太大聲了?」丫鬟苦笑的提醒。
就算小姐活潑好動,懶得用頭腦,但是好歹也看看天色跟環境,三更半夜耶,弄得乒乒乓乓響,不吵醒莊里的人才怪。
瞧,才說完,遠處就亮起了火光。
有這種傻里傻氣的主子,活該她們這群丫鬟受罪,跟著倒霉,個個額頭上布滿冷汗。
「你們究竟有什麼好擔心的?」倪露兒仍然像以往一樣,後知後覺的眨動著眼楮,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們。
天啊!讓她們死了吧!
「露兒!」
听到咆哮聲,倪露兒才驚覺出事了,手忙腳亂的沿著拆下來的門板爬上高牆。
可憐的丫鬟們當然不願意留下來當替死鬼,全都七手八腳的搶著爬上牆。
「這是干什麼?全部給我下來。」倪仲帶著七個兒子和家丁跋過來時,就看到這幅滑稽的畫面。
他唯一的女兒,倪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帶著莊里的丫鬟們一起逃走!這下倪仲氣得老臉黑了一半。
而站在他身後的七個兒子,更是差點爆笑出聲,不過還是識時務的辛苦忍住。
「爹,請原諒女兒的不孝,您的養育之恩,我來世再報。」她只當在做生離死別。
倪仲听了,另外半邊臉也跟著黑了。「別學那些唱戲里的戲文,快給我下來,不然我叫你哥哥上去抓你。」這小妮子被他寵壞了,女紅、刺繡沒一樣會,拳腳功夫也沒一招精,戲倒是看了不少,戲文背個滾瓜爛熟。
「不,爹,您就放女兒去吧!女兒犯下滔天大罪,不能連累爹爹,不能連累兄長,就讓女兒走,您……您就當沒有生過我這個兒……不,女兒。」這會兒又演起四郎探母,要離別回營的那一段。
倪仲不住的搖頭,失去耐心的手一揮,就叫兒子們施展輕功上去抓人。
早已偷偷笑到肚子痛的倪天翊、倪天齎,立即止住笑聲,飛掠而上,一人一邊就想將倪露兒抓住。
倪露兒嚇得緊抓著包袱,縱身就往牆外跳。
「啊!」倪仲看得心驚膽戰,擔心她受傷。
老實說,他罵歸罵,凶歸凶,最疼的始終還是這唯一的掌上明珠,她萬一跌傷了,他一定找那兩個兒子算帳。
「小心點,別弄傷她,別追得太緊,別嚇到她,知道嗎?」扯開嗓門,倪仲朝跟著躍下牆頭、往外追去的兩個兒子大叫。
在場的其余兒子听了爹的叮嚀,一致搖頭。
要問寵壞那小丫頭的罪魁禍首是誰,當然非爹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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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有三大鏢局,其中以齊家鏢局歷史最久,規模最大,鏢師陣容最堅強,齊家鏢局分館遍布天下,任何州縣都可看到齊家鏢局的旗號。
他們不只有天下第一鏢的美稱,就是交游廣闊也無人能及,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朋友,無不給齊家鏢局幾分面子。
所以齊家鏢局保的鏢,素有「鐵鏢」之譽,絕對無人敢動,因為無人會傻得跟全江湖的人作對。
但是即便如此,齊士鷹還是不敢大意,凡是重要的鏢,或鏢金十萬兩以上的鏢,他都親自護送,以確保鏢的安全。
「三爺,前面就是猛虎嶺了,過了那個山頭就是廣西地界,你看我們是要先休息,還是繼續趕路?」五十多歲的老鏢師策馬來到齊士鷹身邊。
齊家三公子齊士鷹是齊家鏢局的總鏢頭,雖然年僅二十四,但處事嚴謹、沉穩,有謀有略,很得手下人的敬重。
他的身材瘦削,沉默寡言,外型雖俊逸超卓,一雙深邃的黑眸卻炯炯有神,予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令人望而生畏,沒有一個貪婪的好商或有龍陽癖的貴族敢覬覦他的美色。
不只男人對他不敢有遐想,就連女人也是避之唯恐不及,明明是三兄弟中最耀眼的一個,應該是姑娘們仰慕的對象,卻每每一觸及他那冷鷙的犀利眼神,就畏懼卻步,嚇得逃回家中,更別提說親作媒的嫁給他了,所以他至今仍是單身一人。
「猛虎嶺上未必就一定遇得上猛虎,且錯過了歇腳的店,不如就吩咐弟兄們打起精神,加緊腳程過嶺,過了這個山頭,交了鏢,我讓弟兄們好吃好睡的休息幾天,如何?」
「好!」
這一番話無異是讓疲憊的手下們振奮精神的良藥,大伙兒辛苦波奔了半個多月,都想早早交了鏢,好好的歇息一番。
所以一致附和總鏢頭的決定,打起精神,準備快速的通過山嶺。
可是走著走著,猛虎沒遇到,卻听見了女人大喊救命的聲音。
「救命啊!有賊……有賊啊!救命……」
騎馬走在最前面的齊士鷹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漆黑的樹林內就摔出一個人影。
那人反應極快,搖了搖頭保持清醒,隨即翻身上馬,坐在齊士鷹懷里。
齊士鷹的眉宇一蹙,他一向不喜歡與人親近,正思忖著要不要把人丟下馬去。
「拜托,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若是壯士好漢的話,就快走。」也不管身後的人是否答應,不由分說的搶過韁繩,取得駕馭馬兒的控制權。
他身下的這匹愛駒同他一般個性,都是不許人接近的,可是今晚的情況不同,馬背上早有他這個主人坐鎮,現在只是多了個沒啥重量的閑人而已,所以一得命令,也就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抗,立刻乖順的向前狂奔。
後面那一群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鏢隊,也不得不快馬跟上,一群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山林里奔跑起來。
「姑娘,你是誰?」齊士鷹一臉陰郁,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子,想將這放肆的小妮子丟下馬。
正在全心全意逃命的倪露兒,感覺一陣涼意從背後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公子,救命,我投親不遇,淪落荒野遭惡人追殺,你不會把可憐無助的我丟下不管吧!」她說得可憐兮兮,淚眼迷蒙的回頭看著他。
饒是他這樣冷情的男子,一時間也被她那可憐模樣撼動了,心弦莫名的悸動一下。
正在怔忡間,後面的追逐者已經趕到,施展上乘輕功,落在他們面前,不讓馬兒繼續前進。
「大膽狂賊休逃,快把人交出來。」倪天翊追得滿頭大汗,一雙虎目圓瞪著。
這個小表靈精,跑就跑,干嘛又跳澗,又爬嶺的,弄得他們這兩個哥哥一邊要急著救人,一邊還得思忖著如何把她揪回去。
偏偏爹的命令是不許傷她,不許嚇她,就算是她逃跑時自己踫傷了,也會把帳算到他倆頭上。
所以追這個妹妹,比逮江洋大盜還辛苦。
現在她跳完了澗,也爬完了嶺,卻又竄到陌生男子的懷里尋求庇護,這……這傳揚出去還象話嗎?
若是讓爹知道,他們兩兄弟即使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你們半夜襲擊一位姑娘,不覺得可恥嗎?」齊士鷹坐在馬背上,一手護著倪露兒,一手搶過她手上的韁繩,奪回駕馭馬兒的控制權。
襲擊?這男人講話還真好笑,他們是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看起來像是作好犯科、夜襲女子的壞人嗎?
倒是他自己,長相陰柔,美得不像男人,眼楮里又透著懾人的邪光,說不出的詭譎,指他是拐騙少女的采花賊還差不多。
「可不可恥不關你的事,總之你快點把人放下。」倪天翊拔出長劍,指著齊士鷹。
「如果我說不呢?」齊士鷹慵懶的眯起雙眸。
他身後的鏢師們對于這樣的陣仗早已見怪不怪,一見情勢不對,不待齊士鷹的命令,立刻抽出佩劍,將鏢車層層圍住,一等有空隙,就會伺機先走。
而倪天翊和倪天齋的目標也只在倪露兒身上,根本不想多生事端,一听對方拒絕,二話不說便一同刺向齊士鷹。
齊士鷹冷喝一聲,施展輕功翻落地面,手持青銅寶劍就和兩人廝殺起來,凌厲的氣勢嚇得倪露兒一陣不安緊張,深怕有人受傷。
而她後面那一群鏢師卻像事不關己,徑自押著鏢車快速離開。
「喂……喂……」倪露兒想叫住他們留下來幫忙,他們卻反而加快腳步跑得不見人影。
倪露兒又急又氣,暗罵這些同伴沒良心、沒義氣。
可是不一會兒她便發現,這個陌生人的武功竟然還不錯,應付起兩位兄長游刃有余,令她開心不已,不禁鼓起掌來。
兩位哥哥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在江湖上排名雖不及爹,卻也是響叮當的人物,現在這名陌生男子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著實不簡單,看來想要擺月兌哥哥們的追緝,非得靠他不可。
「小心暗器,有毒。」她從包袱內拿出兩錠碎銀,學著說書里的壞蛋人物,朝兩位哥哥射過去。
正在激戰中的倪天翊和倪天齎,正為齊士鷹的武功咋舌不已,突然听聞有暗器發來,也沒細想發聲的人是自己妹妹,就反射性的朝旁一閃。
倪露兒見機不可失,踢了下馬月復就朝齊士鷹胞去,伸手將他拉上馬背,一起往前狂奔。
罷剛齊士鷹為了顧全鏢車的安全,不敢讓愛駒放開四蹄,全力奔跑,現在鏢隊先行離去,他再也毫無顧忌,輕輕拍打愛駒的脖子,示意它盡情狂奔。一時間周遭景物快速後退,倪露兒和齊士鷹很快就擺月兌了倪天翊和齊天齎。
「太好了,快點……再跑快點。」倪露兒像是孩子似的,不住的發出贊嘆聲,催促馬兒再跑快些。
而他們身下的那匹千里名駒像是听得懂人話,拚命的往前狂奔,還不時發出嘶鳴聲。
眼看那兩個男人絕無可能追上來,齊士鷹猛地拉住韁繩,馬兒立刻停下腳步。
「夠了,你可以走了。」他的聲音冷到沒有溫度。
「跑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停下來?」倪露兒不依的發出抗議聲。
他雙瞳冷闇,「我說的話,你沒听清楚嗎?我說‘你可以走了’。」
倪露兒轉動眼珠子,天真的反問︰「走?你要我走到哪去?這山那麼大,天那麼黑,樹又那麼高,一個女孩子走在這里很危險的,你不會是壞心的要讓我被狼吃掉吧?」
而且她忙了一天,好累、好困,與其孤零零的走在這深山野嶺里,倒不如坐在馬背上面睡覺。
想著想著,就不自覺的靠向他的胸膛,將他披在肩上的斗篷拉過來,圍在自己身上。
齊士鷹瞪著這個毫無戒心,不知避諱男女之嫌,直往他懷里蹭的嬌憨娃兒,她的爹娘難道沒有教她男女授受不親嗎?
「我說下去,听到了沒有?」他拎起少女的領子,不客氣的將她扔到地上,冷哼一聲,就想騎馬離去。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馬兒居然一動也不動,用嘴咬著少女的衣領,硬把摔得哇哇叫的她拉了起來。
「墨龍,你這是干什麼?」一向不與人親近的愛駒,竟然主動纏住人不放,這倒是有趣。齊士鷹的劍眉斜斜地一挑。
「我就說馬都比你有人性,你一個武功高強的大俠,好意思把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丟在荒山野嶺不管嗎?我若死了,你會不會良心不安?」倪露兒一邊揉著摔疼的,一邊忿忿不平的指控。
「不會。」齊士鷹答得理所當然,問心無愧。「沒有人規定我一定要救你,也沒有人說走在這路上的都是好人或壞人。你一個姑娘家半夜不睡覺,走到這山里被調戲、追殺,只怕也是自找的,出了什麼禍事,也是應該。」
看他一副冷血無情的模樣,真教倪露兒瞠大眼。
「你……這是人說的話嗎?既然我是罪有應得,那你剛剛干嘛還要救我?」連爹跟哥哥們都沒有他這般可惡。
「剛剛純屬意外,是你自個兒跳到馬背上,賴在我懷里,逼得我不得不為了保護自己而出手。現下追你的人沒跟上來,我就當剛才是一時興起做件好事,你快走吧,別再來煩我。」說完,他硬生生的把一人一馬分開,策馬離去。
「喂……喂……沒心肝、沒同情心的人,你真的丟下我?」
環顧黑漆漆的樹林,回應她的只有一陣陣陰風,倪露兒不禁打個冷顫,暗罵那個臭男人沒人性、沒義氣,竟然狠心的把她丟在樹林里。
「喂,有沒有人啊?隨便出來一個陪陪我好不好?」
嗚……好黑、好可怕哦!
早知道如此,她情願被兩位哥哥抓回去算了。
「嗚……我好可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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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露兒在心里把那個壞男人罵了千遍萬遍,還連帶詛咒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若不是他狠心的把她丟在林子里,她又怎會全身髒兮兮的走在大街上,讓人指指點點。
瞧她現在不只又累又餓,身上的衣裳也因為急著趕路下山,跌倒了好幾次,沾了一身的泥,看起來就跟街上的乞兒沒兩樣。
踏著蹣跚的步伐,走進一家客棧,她往椅子上一坐,趴在飯桌上,有氣無力的喊道︰「小二哥,給我來幾道菜。」
若不是現在是大白天,店小二只怕要以為是踫上鬼了。
「去去去,咱們店里不招待乞丐,你要行乞,到後門去。」身材頗壯的店小二揮著抹布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就把她往外趕。
倪露兒不悅的甩開他的手,捂著咕咕叫的肚子,生氣的嬌嗔道︰「誰是乞丐來著,我有錢,上門來照顧你店里的生意,吃頓飯都不行嗎?」
真是狗眼看人低,以為她一身污垢就當她是乞丐,也不張開眼仔細瞧瞧她身上的衣裳,可都是上等的絲綢,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真是不長眼的小人。
不過,現在這個局面該怪誰呢?若不是那個壞心眼的臭男人丟下她不管,她又怎會狼狽到被人誤會?!
這筆帳該算在那個男人頭上才是。
小二的一雙勢利眼在她身上打量一番,確實也瞧出了她跟普通的乞丐不一樣,睥睨的眼神稍稍收斂,但仍然不放心的說︰「是……是,姑娘說得對,你來光顧小店,我們當然歡迎,可是眼下世局不好,騙人的乞丐特別多,好不好請你先亮出銀子,讓小的瞧瞧。」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店家被騙怕了,見著可疑的人不得不多提防點,以免上當又被騙,白白損失了一餐飯。
「這有何難?」倪露兒氣他瞧不起人,有心炫耀一下,轉身就把背上的包袱取下來,放在桌上,準備從里面拿出銀兩。
可是左翻右掏,怎麼也找不到她從家里帶來的大包銀子,就連整迭的銀票和玉環首飾,現在……全不見了!
這……這是什麼時候丟掉的?
一雙靈動的美眸圓睜,驚慌的回想著進入鎮里後的一切,彷佛……剛剛有人經過她身邊時撞了她一下。
不會吧?難道就是那一撞,把她的銀子撞飛了?
她焦急的轉身,就想奔回去找銀子。
可是店小二卻攔住了她,訕笑道︰「姑娘,錢呢?要是沒銀子就別騙人,以後請你牢記我們這間客棧的字號,別再打歪主意想來混吃混喝。」小二對自己的機靈聰明,甚是得意。
倪露兒瞪他一眼,屈辱的跺一跺金蓮小腳,拿起桌上的包袱就沖出客棧。
她循著來時路一路找回去,想找到那個撞到她、偷她銀子的人,可是因為她被撞時沒瞧清楚對方的身高長相,所以就算那個人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認不出來,因此任憑她怎麼找也找不到。
「嗚……我怎麼這麼倒霉!」沾著污垢的小臉垮下來,眼眶里盈滿淚水,好不氣餒的坐在路邊。
齊士鷹交了鏢,帶著一群弟兄走出客棧,正想好好的逛一下,老鏢師孫行之眼尖的看到哭得傷心不已的倪露兒。
「三爺,是昨晚的那位姑娘。看樣子,她又遇上麻煩了。」
眾鏢師投以同情的眼光,看著坐在路邊哭泣的小泵娘,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幫她,因為大家好歹有過一面之緣。
齊士鷹卻冷冷地道︰「別理她。我們靠保鏢做生意,最忌諱與人結怨,所以能不管閑事就不要多管閑事,知道嗎?」他要大家視而不見的走過去。
大伙雖然覺得此舉有點不近人情,但因為他是總鏢頭,不能不听他的吩咐,于是只好硬起心腸,低著頭快速通過,想當作什麼都沒听見、沒瞧見。
可是他們不惹麻煩,麻煩卻自動找上他們。原本坐在地上低頭啜泣的倪露兒,不知為何突然抬起頭來,淚眼迷蒙的望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在找可以去的方向,望著望著,茫然的眼楮不經意的瞥見他們,頓時杏目圓睜的跳起來,快步沖了過來。
「喂,你……你……別走,把我的錢還來。」她指著齊士鷹的鼻子喊道。
齊士鷹一臉漠然,淡淡的望著那根指著自己鼻頭的蔥白玉指,挑起一眉。「姑娘,你記錯了吧?在下不記得欠過姑娘銀子。」
「你是沒欠過我銀子,但我的銀子卻因為你而丟了,害得我現在身無分文,想吃一頓飯都沒錢。」在破口大罵的同時,她的肚子又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羞得她雙頰一紅,怒氣更往上飆。
「姑娘的銀子丟了,關在下什麼事?你可沒托我保你的鏢,顧你的銀子。」齊士鷹雙臂環胸,泰然回答。
「我不管,總而言之,是你半夜把我丟在林子里,害我的銀子被偷,我現在身無分文,你要負起責任。」她索性耍賴,拉著他的衣袖不放他走。
這時,路人看戲似的聚集在他們四周。
齊士鷹不悅的蹙起雙眉,「放手,不要纏著我,你听到沒有?」
因為長相的關系,他最討厭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所以冷顏一沉,就拂開倪露兒的手想轉身快步離開。
可是倪露兒像牛皮糖似的攀著他的手臂不放,整個人跳到他身上,用雙腳把他的腰圈住。
這下他不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都很難了。
齊士鷹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提出警告,「我再說一次,你快點下來。」
「不要,除非你答應負責,否則我賴定你一輩子,不走了。」她使盡吃女乃的力氣緊緊抱住他,也不管這個舉動會引起多大的爭議,只要能討回銀子,讓他難堪,哪管什麼男女之嫌,活命吃飽最要緊。
齊士鷹的臉頰在抽搐,咬牙切齒,舉起一掌正想往她身上劈去,就听到圍觀的人群中,有人開口了。
「哦!瞧那小泵娘多可憐,為了一個男人連銀子都沒了,真是不幸啊!」
「看那男人,長得粉女敕秀氣,比個姑娘還美,一看就知道是吃軟飯的,搞不好是騙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和銀子,想不負責任呢。」
「是啊!這種男人真該死。」
齊士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舉起的手劈也不是,放也不是,尷尬的僵住。
偏偏這時候倪露兒的戲癮又發作了,不怕死的哭哭啼啼道︰「可不是嗎?求各位姊姊嬸嬸作主,為苦命的小妹說句公道話。他是我未成親的相公,說要上京趕考,讓我做狀元夫人,所以我變賣家產籌足盤纏讓他上路,沒想到一切都是他的謊言,我爹娘知道後氣得一病不起,害我淪落街頭,現在他又要棄我而去,天下有這麼負心的男人嗎?」
旁觀的路人都忍不住為她掬一把同情的淚水,義憤填膺的指責齊士鷹的薄幸。
「你這該殺千刀的壞男人,人家姑娘為你掏心掏肺,你怎麼可以薄情寡義的棄她而去,你應該好好的疼她、補償她才是。」
「對啊!你真是我們男人之恥。」
可憐的齊士鷹,頓時成為眾人撻伐的對象。
眾鏢師則是露出詫異之色,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想不到這個看似嬌嬌柔柔的小泵娘,三言兩語就把不苟言笑的總鏢頭逼到絕境,成為路人們辱罵的對象。
這份能耐,只怕比起綠林大盜,都要恐怖上百倍吧!
「你倒是說句話呀!別愣著不動,到底要不要把人家姑娘娶回去?」
「是男子漢的話,就別丟咱們男人的臉,對人家有個交代。」
「你到底娶不娶人家,趕快說一句。」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逼著齊士鷹做出承諾,原本正在氣頭上的齊士鷹瞪了一眼還在演戲的倪露兒,一股怒氣頓時消弭,怒極反笑的揚起唇角。
「是沒錯,我該對她負責。」對她的所做所為負起教訓的責任。
一陣冷風吹來,倪露兒莫名的打了個冷顫。怎……怎麼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可怖,好像要吃人的……鬼魅?
剎那間,她有個不好的預感,不知道現在後悔來不來得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