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蒙在被里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好不淒慘。
已經過了許久的時間,她還是哭個不停。
柏嫣蓉抱著枕頭痛哭,甚至把它當成是黎杰不時痛揍幾拳,以泄心頭之氣;然後再物盡其用的拿來擦眼淚、擤鼻涕的,那個枕頭肯定已報銷成一個濕枕,而且還可以擰出一盆水,那是毋庸置疑的。
「嫣蓉……」
忍不住,再加上萬分不放心而跑來看她,沒想到看見的會是這番情景,黎杰不禁一怔。
拉了拉被柏嫣蓉卷成蛹狀的棉被,黎杰惶然問道︰
「嫣蓉,你在哭嗎?」
「廢話!這種聲調不是在哭,難道是在笑呀!」
哇!好濃的鼻音,顯然真的哭得很慘。不過,還好,回答得清楚明白,沒有歇斯底里,幸好!
「嫣蓉,起來,別哭了!」黎杰心疼的哄著?
「嗚……不要你管,走開!」悶在被里的聲音不大,卻仍清晰可聞。
「怎麼了?」天!這人蛹卷得還真密實,居然半天都拉不開。「誰欺負你了?」
「還有誰?就是你!」棉被終于被扯開,柏嫣蓉一下子無處可藏,再加上黎杰自然為她張開的雙臂,她想也不想,一頭就埋進他厚實的懷中,再繼續她的抱怨︰「就是你欺負我!」
「我?怎麼會?嫣蓉,我剛剛又不在,怎麼可能會欺負你?」
「就是因為你剛剛不在,要不然……嗚……要不然我也不會被欺負!」
早年喪母,還有一個隨時都會給她惹麻煩的賭徒父親,其實柏嫣蓉早已練就了一身獨立堅強的個性,且向來都不愛哭;即使知道父親賭輸了一切,讓她因此一無所有,她雖是傷心欲絕,卻也沒有如此悲慘的哭過。
但這次,說不上來為什麼,不過就是黎杰不在身邊而已嘛!再加上听說他召舞伶陪宿,她竟然就覺得孤單無比。
一股撕裂般的痛心,竟逼著她的眼淚忍不住決堤。
其實黎杰召不召舞伶陪宿,照理說跟她這個契約新娘無關,且明知蘇瑪娜那個女人沒事跑來對她嚼舌根,外加生是非,根本就是故意的;但不知怎麼地,她就是忍不住那發自內心的痛楚,與不斷流下的淚水。
「蘇瑪娜來過了,是不是?」黎杰猜測。
「嗯!」唉!又鼻塞了,而原本拿來擤鼻涕的枕頭不在,眼前有黎杰這個罪魁禍首的衣衫,她自然順手的拿來充當擦拭的工具。
「她對你說了什麼?」他的語氣冷肅,讓人一听就知道他在生氣。
「沒有!」哭都哭過了,實在不想承認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關系,那多丟臉!
何況她本來就是黎杰權宜之計下的契約新娘而己,有什麼資格管黎杰每晚有幾個女人陪宿?
另外,蘇瑪娜這樣說她也不算錯,反正她一向都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長相平凡,只是她態度令人厭惡、口氣讓人不爽罷了。
「沒有你為什麼會哭?」蘇瑪娜心高氣傲、舌毒嘴利,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要不他也不會想先設防。
在知道蘇瑪娜派人在監視他和柏嫣蓉的時候,他刻意對她表現冷漠、疏離與不在意;原以為自己這樣做,就能免去蘇瑪娜對她的特別關注,進而不會來挑釁,至少他不在的時候,不要來找麻煩,甚至是傷害她。
沒想到他還是錯估了蘇瑪娜的驕蠻,和她超重的妒忌心。
「我……」柏嫣蓉覺得自己很丟臉,不想說。
「說!」
「說就說嘛!你好凶……」柏嫣蓉小聲的抗議,忍不住委屈的又想哭。
「我不是凶,我是急,你明白嗎?嫣蓉。」吻去她才剛滑下的淚珠,抱著她,他喜歡這種親密的充實感。「我不想你受傷害,更不想你受委屈,看著我,然後告訴我,蘇瑪哪對你說了些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是我睡不著,想去找你……對不起!黎杰,我知道你這趟回國是有許多事亟須處理,我不是故意要找你麻煩,只是……」她該告訴他,她只是因為孤單害怕這種微小理由,就想去找他嗎?不知道會不會被黎杰以她沒資格當他的最佳拍檔為由而送回台灣?
她不想回去呀!
「沒關系,你可以隨時來找我。」他的語氣有著不自覺的寵溺。
反正刻意的疏離,也無法防治蘇瑪娜對嫣蓉有意的荼毒迫害;接下來的日子他也不必麻煩的將她推離身邊,反而是教自己牽腸掛肚罷了。
「真的?你不會嫌煩?」她沒有忘記契約新娘的第一條款,就是盡力扮演好他所要求的角色,不能給他太多牽絆。
可她現在想的卻全都是待在他身邊,這……
「不會!」他承諾似的道,頓了下又說:「嫣蓉,蘇瑪娜沒對你動手吧?」
「沒有動手,只是動口。」
「動口?」
「嗯!她說你是蘇丹的二王子……」
「這個身分我早告訴過你了呀!」當初告訴柏嫣蓉這個他早就棄置已久的身分,並不是要彰顯自己的尊貴,而是想她明白他此行的目的,與她將扮演的角色罷了。
「嗯!」柏嫣蓉點頭,續道︰「她說我既沒有美貌,也沒有好身材……」她不由得愈說聲音愈小。
要說把自己形容得這麼差勁的話,她簡直無顏見人了。
「沒有美貌,也沒有好身材?是嗎?我看看。」黎杰抬起她的臉,假裝仔細的打量起柏嫣蓉來。「臉蛋就是臉蛋,白里透紅、女敕如仙桃;五官也恰如其分的擺得好好的,滿順我的眼呀!不過……」
「不過什麼?」
她明顯被黎杰小心翼翼且呵護的捧在手中,再加上被鉅細靡遺的評論,柏嫣蓉的心早已忘我的跟著起伏了。
「眼楮哭得有點紅腫。」輕撫著她眉眼的指尖,全透著黎杰的愛憐。
「還不都因為你!」
「咦?這嘴噘得是稍高了一些,不過倒是頂方便的。」黎杰像是自言自語,眼底卻竄過一抹詭芒。
「方便什麼?」柏嫣蓉天真的問著,卻不知這種仰臉的姿勢,早巳擾得黎杰心蕩神馳;再加上她那種企盼的眸光,自然也就變成了另一種誘惑。
再也忍不住,更不想再壓抑自己,黎杰猛然吸了一口氣,猝不及防的低頭攫住她的櫻唇,將體內翻騰的傳進她口中……
「你……」柏嫣蓉被吻得暈頭轉向,一口氣都還沒喘上來,黎杰的話又在耳邊輕響起--
「瞧瞧這縴合度的嬌軀,多契合我的身體;還有這小蠻腰,剛好適合被環在我的臂彎;還有這大小適中的胸部--」
「住手!黎杰,你住手,你不可以隨便亂模我!」
這該死的黎杰,說話就說話,干嘛要動手動腳的,害她一顆心隨著他的手所到之處,硬是失序的狂跳。
「我哪有?是你對自己沒信心嘛!我只好用我的手當尺量給你看!」
「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只是……」
「只是怎麼了?」黎杰關心地問道。
只見她剛剛還布滿紅霞的臉,怎麼才一眨眼之間蒼白盡現?
「蘇瑪娜說……說你召舞伶陪寢。」哇!她不想說的呀!她慌亂的低下頭,不好意思看他。
這才是她真正生悶氣與哭泣的主因。
「你相信?」抬起她低垂的螓首,他不想她逃避。
「我……」她是不想相信呀!而且還是一千、一萬個不願相信,可是……「我不知道!」最後她說。
「嫣蓉,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相信了蘇瑪娜的話。」
「不!我沒有相信,我……」一抬眼,便撞進他充滿不悅且嚴肅的眼瞳里,柏嫣蓉不禁有點心虛。
「既然你沒有相信,又怎麼會哭、會傷心呢?」
「我只是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在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注視下,她不禁結巴起來。
「身體不舒服?」黎杰伸手撫著她如緞的黑發,然後將她拉向自己。「嫣蓉,不是只有你的身體不舒服,我的身體也一樣不舒服;只是你的不舒服叫妒忌,而我的不舒服叫生氣。」
他溫柔的鉗制住她的後頸,將她原本想逃避且埋入他懷里的螓首,鎮定在離他不到五公分的距離,讓她清楚看到他布滿的神情。
「黎杰……」她被他的語氣和動作震得屏氣凝神、雙頰緋紅。
「嫣蓉,你听著,我沒有召什麼舞伶陪寢。」他把擱在她腰上的手收攏,讓兩人貼得更近。「我只想要你!」
「我?黎杰,你別再靠過來!」她瑟縮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話,更被他迷人的氣息弄得心慌意亂。
「噓!嫣蓉,別說話……」他沙啞的說著,胸中充塞著澎湃的欲潮。
「可是蘇瑪娜說--」
「永遠別理她的胡說。」他斬釘截鐵地道。
「可是……」
「嫣蓉,如果我有了別的女人,此刻怎麼會有空來這里?」吻了一下她的俏鼻,他安撫的誘哄。
「也許是你比較……比較……」老天!蘇瑪娜對她下的毒還真深!
「勇猛、強壯?」接下柏嫣蓉的話後,黎杰又誘惑道:「你何不自己試試?」
「試?你--唔……」
不理會柏嫣蓉的錯愕,一記狂野的強吻,像是在懲罰她的多話,又像是不讓她有任何退縮,復溫柔得令人沉醉。
在他勾魂攝魄的唇中,她幾乎要軟成一灘春水。
被動的環抱住黎杰,她感受到他陽剛的線條與強健的體魄,有些訝異他的胸膛軟硬適中,且帶著美妙的彈性,最重要的是她感覺舒服極了。
這就是她尋覓已久的天堂吧!她想。
雙又手輕輕的褪去她的衣服,黎杰的嘴也沒閑著,他的吻隨著指尖的探險跟進,從她的唇來到她小巧卻飽滿的椒乳,跟著再往下探去,激情一寸寸地將他淹沒……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急促,他要她,就是現在!
「黎杰……」柏嫣蓉擺動著被挑起的身軀,有點羞赧的低喃,倒像是一帖催情劑。
黎杰微微抬頭,粗喘一口氣,看她雙頰酡紅、嬌喘連連,那令人銷魂的神態,讓他再也無法等待。
「別怕!嫣蓉,讓我愛你。」
在愛的宣示中,黎杰同時佔領了她的全部;且在一進一出的抽送中,帶領她共赴歡愉的殿堂……
****
「柏嫣蓉,看樣子你的日子過得還挺愜意的嘛!」蘇瑪娜語氣發酸的說,她就是看不爽情敵比自己快樂。
瞧她那副邊摘花邊哼小曲的模樣,她只想毀了她的好情緒。
罷剛進門時,她竟被一些不長眼、認不出她是儲妃的看門狗給擋住,雖然在她用身分強壓後得以放行,她還是被搞得一肚子火,所以一看到柏嫣蓉的自得,她更加憤恨。
又是蘇瑪娜!
唉!真是的,一大早不過是想在這種滿百花的別苑摘些帶露的花朵回房插,怎麼又踫上這只帶毒的蜜蜂,真是掃興。
「喔,是你呀,早!」即使討厭,柏嫣蓉還是決定保持好風度。
「嗯!」蘇瑪娜從鼻子重重的噴出不悅的音調。
柏嫣蓉不由得蹙起眉頭。她可能又不安好心眼了。
「最近,每晚都睡得好嗎?」明明是句極普通的問話,但從蘇瑪娜嘴里說出來,倒像是責備她不該睡太好的意思。
「好。」每晚都有黎杰相陪,做的事,會有什麼不好?
雖然有時半夜她睡沉後,黎杰總會離開去處理事情,但最重要的是黎杰說愛她,這讓柏嫣蓉變得好開心。
想到和黎杰夜夜纏綿,她的一顆心不禁加速跳動,嬌顏也跟著染上霞紅。
「看樣子,你真的很快樂。」蘇瑪娜小小聲的說話,不像是對柏嫣蓉,倒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那雙充滿妒忌的眼,卻是毫不隱藏的直瞪著柏嫣蓉,看得她心底直發毛。
柏嫣蓉不想再理會她,直起身轉身欲走。
倏地,蘇瑪娜大喝一聲︰「你要去哪里?」
「對不起,我花摘好了,想回房去。」柏嫣蓉不好意思直說是想避開她。
只因蘇瑪娜美則美矣,但實在是陰沉得可怕,即使現在她站離她有五步的距離,還是覺得周身泛涼,冷極了!
「是誰說你可以摘我的花?」她說話的語氣,好像柏嫣蓉是犯下滔天大罪般。
「是黎杰說這些花是他種的,如果我喜歡,隨時可以來摘。」
這是黎杰專屬的別苑,不是嗎?
自從那天晚上她被蘇瑪娜騷擾後,第二天一早,黎杰就讓她搬進別苑,他說過,在這里她可以安全的自由活動,不會有閑雜人等打擾,所以她剛剛才會那麼優閑自在的邊唱歌邊摘花。
「沒錯!花的確是黎杰種的,但他不在的這幾年卻都是我在照顧的,所以我不準你摘,把花放下!」
蘇瑪娜氣憤的怒吼,強烈的妒忌黎杰對柏嫣蓉的特別,更因為柏嫣蓉捧著帶露的玫瑰,站在微風中的矯美模樣,嚴重的犯了宮中不得有人比她美的大忌。
「不要!」柏嫣蓉微退兩步,搖了搖頭,「我好不容易才摘下來,我不要放下,而且是黎杰允許我的。」
「少拿黎杰來壓我,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違抗我的命令?」蘇瑪娜最記恨人家挑戰她的權威,偏偏柏嫣蓉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她的命令,她的臉色也因此益發鐵青,
「我不是違抗命令,而是你無理取鬧。」柏嫣蓉據理力爭。
「大膽的死丫頭,你居然敢罵我無理取鬧?好,看我怎麼對付你!啊--該死的,你竟然敢用玫瑰花刺我!」
蘇瑪娜原本揮向柏嫣蓉的手倏地縮回。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突然打過來,我……」
她不過是潛意識捧起自己手中的花,阻擋蘇瑪娜欺身揮過來的手而已,哪里會想到那麼多?但是看到蘇瑪娜的右手沁著一滴滴觸目的血珠,她的心不禁也跟著慌了起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你故意用花刺刺我!」她含血噴人的功力果然高超。
而蘇瑪娜身邊的侍女則如殺豬般的尖叫起哄,頓時原本靜謐怡人的花園,這會兒不鬧烘烘才怪。
「救命吶!殺人呀!」
****
不過才上個廁所,就被花園里傳來的叫聲嚇得差點沒跌下去的小菊,想到王子寶貝的嫣蓉小姐可能出什麼意外,顧不得衣服是不是有拉整齊,急忙往花園里沖,嘴里也不忘祈禱--
天!她可是奉命伺侯嫣蓉小姐的小侍女而已,王子的命令還言猶在耳,不得讓小姐有任何損傷,她可不能出什麼差錯呀!阿拉保佑!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跑得差一點沒氣的小菊,氣喘呼吁的問。
「小菊……」柏嫣蓉一時還有一點回不了魂。
不過,她之所以怔愣,並不是被蘇瑪娜的舉止嚇到,而是被她的貼身女侍那仿佛是高十度的尖銳嗓音,給震得差一點耳膜破裂。
「小菊,還不快去找黎杰王子來,這女人用花刺?得我滿手是血,你沒看到嗎?」
「呃!」
一個是王子心上人,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儲妃,小菊還來不及細想要怎麼做才能兩邊都不得罪,一只血手突然伸到她眼前,小菊猛地一驚,昏了過去。
「小菊!」
柏嫣蓉急著想扶住軟倒下去的小菊,一時忘了手中還捧著帶刺的玫瑰,因此也被扎疼,但是她顧不得手,即時扶住小菊。
「出了什麼事?」
倏地一聲大喝,黎杰人未到聲先到。
才剛拜訪、也安撫完想叛變的酋長回來,就接到屬下的通報,又因事情跟柏嫣蓉有關,他連馬都來不及下,就一路策馬趕到花園。
「杰,你來得正好,你帶回來的這個瘋丫頭,竟然用花刺刺得我滿手鮮血,好痛!」
先奔向黎杰剛下馬的身軀,蘇瑪娜眼眶含淚,說得楚楚可憐,而那只血手自然又舉出來作秀一番。
為了加強柔弱形象,她輕移兩步,算準恰恰好的距離,那柔弱無骨的嬌軀跟著一軟,剛好跌入黎杰的胸懷。
這一招,逼得黎杰要不接下她軟倒的身子都不行了。
「蘇瑪娜!」
「杰,我的手好痛、頭好暈,全身都無力,可能是失血過多,請你先送我到你的寢宮休息一下好不好?那兒比較近,我真的好不舒服。」蘇瑪娜故作孱弱的央求,那模樣任誰都無法拒絕。
「嗯!」黎杰依言抱起蘇瑪娜。
偎在黎杰的懷里,蘇瑪娜溫馴一笑,滿意的閉起眼楮,讓原本就蓄滿眼眶的淚水怡好滑下。
直到黎杰抱著蘇瑪娜轉身離去,還抱著癱軟的小菊、且一直都插不上嘴的柏嫣蓉,就像遭雷擊一樣,一動也無法動。
黎杰對蘇瑪娜的溫柔,令她好心痛、好心痛,尤其看見他抱住她時,心中的那股酸意,簡直就像巨浪般欲將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