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
熱情洋溢的島國,到處都可以看到笑臉迎人的當地居民,對著下飛機的旅客們套上鮮艷華麗的花圈,有些女孩還會附上一吻,借以歡迎大家。
抬眼一看,藍天白雲,空氣多麼新鮮與自然。
放眼所及都是讓人心曠神恰的景觀,耳畔仿佛還可以听到海浪的聲音,為這極度的熱情更添活力。
但是堂森卻一點也沒有閑情逸致,去欣賞眼前這熱情的景致。
他心急如焚。
今天下午,他受邀要去F大學作演講,因為不想麻煩對方,他婉拒了對方來接送的要求,想要自己直接過去F大。
他心想自己受邀來這里好幾次了,每次都是自己前往F大,從來不會耽誤他們的行程,雙方互動還算良好。
可是沒想到飛機轉機時竟然會誤點這麼久,下飛機之後才發現距離演講時間沒幾個小時,而自己卻還在離F大十萬八千里遠的夏威夷機場。
眼看著演講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他必須趕快趕到,否則自己國際學者的聲譽受損可就不好了。
幸好他來了幾次,對這里也相當熟悉,盤算了一下現實狀況之後,他決定包租一架直升機往F大飛去,他們大學屋頂有停機坪,還算方便。
打定了主意,堂森一出機場後,立刻叫了輛計程車直接開到直升機的出租場,他想以飛行的速度到F大去會快的多。
走到直升機出租的櫃台去,一個金發的白人正忙碌地為其他人處理相關事宜,現在正是旅游旺季,那個白人忙得不亦樂乎。
堂森直接掏出幾張鈔票,放在櫃台,以一口流利的英語向他詢問。
「你好,我要包租一架直升機。」
那櫃台人員見到鈔票先是眼楮一亮,停住了所有動作,但是一下子,他又搖搖頭。「對不起,我們的飛機已經全部都租出去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旅游人數特別多,大大小小的飛機都已經有團體或個人預定了。
「全部?」堂森皺起眉頭。
「是啊!真抱歉。」金發白人翻了下出租名單,突然眨眨眼楮。「哦!還真幸運,先生,還有一架直升機未出租。」他指著二號跑道上的一架舊型直升機。「就是那里,機師也在那邊。」
「很好!」堂森將鈔票交給他,直接走向他即將搭乘的直升機。
機師是個黑人,一見到堂森,露出了白亮亮的牙。「你好!」
堂森也不拐彎抹角,他直接說。「你好!這架直升機我包了,請你馬上送我到F大去。」
「什麼?」機師一听,立刻搖手搖頭。「不行不行。」
「為什麼?」他不解。
黑人機師馬上解釋著,還掏出口袋中的一疊鈔票。「這架直升機,就在剛剛已經有一位小姐早一步包租了,她要游覽夏威夷,而且費用都付好了。」他剛剛本來要去櫃台跟那個白人說一聲的,誰知道眼前的東方人就直接走向他。
堂森緊蹩著眉,現在這個時候,錢不是問題,他的個人信譽比較重要。
「費用不是問題,我可以出兩倍。」他又準備掏錢。
「可是……」機師當然是沒問題,誰出錢就是老大,不過既然也收了那小姐的費用,當然不能夠隨隨便便把飛機讓給別人。才煩惱著,他馬上揚起手。「等等,那位小姐來了。」
讓他們兩個東方人去協調吧!
堂森順著機師的手勢轉過頭去,映入一抹熟悉的縴細身影,她一身米色飄逸的洋裝以及一臉嫵媚的笑。
「是你!」
堂森不敢相信,連這里都會踫上這個花痴女,真是冤家路窄。
「是你!」
連亞璃原本的滿臉笑意在看了堂森之後消失無蹤,她瞪大眼楮,怎麼會這麼不巧?連在小小的直升機出租場都會踫上這個書呆子。
不過既然踫上了,堂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沒有空去理會這些,他開門見山地問。「這架直升機,是你包租的?」
沒想到這個美麗女人,居然是個有錢千金呢!
連亞璃抱著胸,反正對方不吃她迷惑男人的那一套,她也連笑都懶得笑。「是啊!有何貴干呢?」
堂森也不羅嗦,直接要求。「讓給我,我趕時間。」
「喂!」她瞪大眼楮,好笑地冷哼著。「讓給你?這直升機是我先訂下的,要搭機去找別台。」
「這是最後一架空機了,其他的已經安排好航線,只有這一架是自由飛行。」有求于人,他只好軟言地解釋著。「小姐,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去辦。」
連亞璃也不吃他那一套,已經習慣男人奉承的她,對于堂森的態度,讓她有種被輕視的感覺。
她哼了聲。「你的事情重要,那我的呢?」
「你不過是去游覽而已,可以等其他時間!」他耐著性子繼續說。
「對我而言,就是很重要的事了。」反正現在的自己就是無理到底,她持續地堅持已見。「我只有現在這個時間有這種心情,才會想要出去游覽,其他時間,我不想。」
「你需要多少錢才肯讓給我?」
「錢?我家多的是,不用了。」多少錢她都不讓,這是個人骨氣的問題。
堂森有些動氣,從來沒有遇過這麼自私的女人,一點都不會替他人著想。「你從來都沒有為他人著想過嗎?」
「你是我的誰?我需要嗎?」她看著他,嘲諷地笑著,笑容依舊迷人。
哼!居然說她是花痴女,她才不會忘記這個羞辱呢!
現在好了,他終于有求于她了吧!真是讓她想開心地大笑三聲呢!
「你……」堂森已經快要突破最後的忍耐限度了。
雖然不懂得他們的語言,但那黑人機師也知道他們為了這架直升機在爭執,眼看兩個人快要吵起來,他趕緊插嘴。
「呢!抱歉!我可以插一下嘴嗎?」
兩人轉向他,機師咧開他的嘴,從有著燦亮牙齒的口中說出自己的解決之道。
「其實,我可以先送這位先生到F大去,再送小姐去游覽夏威夷,如此這般,兩位覺得如何呢?」
這樣,兩全其美,很好啊!
堂森當然求之不得,不過他看著連亞璃一臉心不甘情不願,便以英文回應著黑人機師。
「對于你的提議,我個人是非常樂意,只怕有些小家子氣的女孩子不肯。」他看著連亞璃,對她揚起一邊的嘴角。「我想,這位小姐,應該不是個小家子氣的人吧?」
他這樣的話讓連亞璃進退兩難,身旁黑人機師的殷殷期盼又讓她無法拒絕,最後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
「好吧!」
直升機翱翔在天空,望眼所及都是藍天白雲,美麗又晴朗的景致。
連亞璃根本沒有心情欣賞風景,因為她所有的好心情,都被眼前這個男人全然地破壞了。
這個罵她的人,竟敢厚臉皮地搭上她包租的直升機,一臉悠閑地看著窗外,一派自然的模樣。
雖然說真格的,他長得還真是好看,尤其側面,鷹勾鼻勾勒出一張充滿性格的臉龐,看著窗外的眼神炯炯有神……
停止!連亞璃連忙告訴自己。
這個人不過長得好看一點就自以為是,她絕對不能忘記在機場及飛機上,他所給她的難堪,對她而言,這是一個莫大的羞辱。
連亞璃抱著胸,滿心不悅地看著窗外的景致,一點閑情逸致都沒有。
倒是堂森,見連亞璃的臉色不大好,交際一向廣泛的他,心想自己是個高級知識分子,又是個男人,不應該讓整架飛機的氣氛這樣沉悶,深深吸了口氣。
「小姐,貴姓芳名?」想了很久,他打破沉默,終于開口。
畢竟人家犧牲了自己的假期,還要先陪他到F大去,這點人情他還是懂。
連亞清還是一到高姿態的模樣,她沒有如此受過男人的氣,才不願意這樣輕易地示弱。
堂森接收了她的反應,冷冷一笑,聳聳肩膀。「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受過教育的人,難道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嗎?」
他毫不客氣地道著,這樣尖銳的話讓連亞璃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瞥了他一眼,嘴角輕揚,也是一陣冷笑。「連個國際知名的教授都可以不懂禮貌了,我這個區區小女子又何必太在意呢?」
堂森淡淡地說。「個人並不覺得自己有失禮的地方。」
在機場拒絕她是出自于自己本身的意願,他不願意做出讓她誤會的舉動。
至于在飛機上的反駁,還不都是連亞璃自己先說他是書呆子,他只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
「讓女士生氣就是一種失禮。」連亞璃冷哼輕語。
在男人堆里無往不利的她從來沒有吃過癟,而這個堂森教授卻讓她覺得自己的魅力消失無蹤,感到挫敗。
堂森的雙手在胸前交叉,他上下看了一眼連亞璃,想到自己是個大男人,就應該有所風度,他只好點點頭。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道歉好了!」這聲音听起來,明顯就是不情不願。
他那個樣子讓連亞璃更是生氣,他臉上分明寫著不甘願,而一雙銳利的眼楮看著她,好像她是個無理取鬧的女子一樣。
「你如果覺得自己沒有錯又何必道歉?」
堂森揚起一邊嘴角談笑起來。「我只是知道不與人計較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很會跟人計較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連亞璃忿忿地轉向他,但還是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即使是憤怒,她還是要維持自己一向高雅的格調。
「小姐倒是很聰明。」堂森沒有否認,稍微調整一下姿勢,讓自己舒服地坐在椅子上。
「你……」一向尖牙利嘴的連亞璃,遇上這樣的對手,她瞪大杏眼,緊緊地咬著唇,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過了一下,她才舒緩地將目光移到窗外去。
「連亞璃,亞洲的亞,琉璃的璃。」為了表示自己並不是個太會計較的人,她說出自己的姓名。
堂森當然不會得理不饒人,他見連亞璃的眸子已經有股挫折,體貼地給予她台階下。「連亞璃,很好听的名字。」
「哼!」她冷淡地回應著,心跳卻因為他的贊美而漏跳了一拍。
直升機上的氣氛一下子冷凝下來,堂森見連亞璃的態度,也不願意自討沒趣,他們分別望著不同的方向,誰也沒有先開口。
直升機一下子飛翔到了海上,穿越雲霄,那絢爛奪目的綺麗色彩,充滿著浪漫的異國情懷,連亞璃看著窗外的風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淡淡微笑。
那笑容如同清月一般美麗動人,讓不小心轉過頭的堂森一見,怔住了。
突然,飛機上一陣不穩,機身不住搖晃著。
「怎麼回事?」連亞璃回過神,笑容隱沒,眼楮布上了驚恐。
堂森因為她的回頭也恍然回神,他奇怪自己剛才那奇異的思緒與感覺,連忙鎮定下來,沒有讓連亞璃發現自己方才因為看她而愣住了。
飛機持續地搖晃,連亞璃害怕地扶住椅子,堂森見狀,也不得不趕緊詢問前頭的黑人機師。
「機師,請問現在是怎麼回事?」他蹙緊眉,有種不祥的預感。
黑人機師轉過頭來,露出一口白牙。「沒事沒事,只是遇上亂流而已,請兩位放心。」說完,他又轉頭回去繼續開著飛機。
「亂流?」堂森重復著黑人機師的話,眼中帶著些許的懷疑。
丙不其然,眼尖的連亞璃突然看到了一陣雲海,不停地從同樣的方向飄過來,她緊張地尖叫起來。
「等等,亂流會這樣嗎?老天,我怎麼看到那邊在冒煙啊?」她田大眼楮,發現那不是雲海,那是一陣陣濃濃的煙;。
堂森聞言,連忙跑到她的位置上,仔細端詳了一下,低低地道。
「那里,恐怕是引擎著火了。」
「引擎著火?」連亞璃大聲地重復著,不敢相信。「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老天!引擎著火?听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他也沒有隱瞞地點點頭。「看來,問題真的不小。」
「不小?」連亞璃的聲音拔高八度。「什麼叫做不小?」他們……該不會就要葬身在這里了吧?
堂森沒有理她,當務之急是要解決目前的問題,他揚聲問著前頭的機師。「機師,我發現引擎已經著火了,現在該怎麼辦?」
「著火?」黑人機師後知後覺地轉過頭看了下外頭,也一樣張大眼。「天啊!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大家只好自求多福。」開了好幾年的飛機,他自己也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情況。
堂森生氣地上前,瞪著他。「為什麼不知道怎麼辦?難道你們的訓練里,都沒有教過應變辦法嗎?」
「飛機突然故障也沒有辦法,目前為止我也沒有遇過相同的情形。」黑人機師好無辜地道著,連忙從旁邊的座位,拿出幾件救生衣和降落傘。
連亞璃听了他們的交談,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她搖頭不肯接受現實。「啊!我不想死啊!」
她才二十幾歲而已,還有大半的人生沒有過完,怎麼可以就葬身在這個地方,而且還是跟眼前這個書呆子,她不要啦!
「不要吵!」堂森冷靜地斥喝著,抓起兩件救生衣和降落傘,連忙湊到她旁邊去。「快點!穿上救生衣和降落傘。」
連亞璃接過救生衣,根本不知道從何穿起,一臉茫然。堂森立刻上前幫她,兩人手忙腳亂地將救生衣與降落傘穿上去。
「兩位,我先走一步了。」
黑人機師一下子就將救生衣穿好了,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其他,話才說完,他就打開了飛機門,窗外的壓力與狂鳳一下子卷進直升機內,讓他們兩個倒在座位上。
而黑人機師打開門之後,立刻縱身一躍,跳出了還冒著煙的直升機。
「啊!你怎麼走了?」好不容易穿好救生衣的連亞璃逆著風,沖到了門旁邊,已經看到黑人機師的降落傘打開來。
她轉過頭,看著同病相憐的堂森。「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堂森評估了下眼前的狀況,毫不猶豫地道︰「我們也得跳下去,否則一旦飛機墜毀,我們也會沒命的。」
「跳下去?」她嚇得退了好幾步。「不行!我不敢!」
跳下去,有沒有搞錯?他們可是在距離海面上好幾百尺的高空呢!
「不敢也得跳!」堂森可沒有工夫跟她蘑菇,他飛快地下了指令,指著她降落傘上的繩子。「你記得下去之後數五秒鐘要拉這條繩子,知道嗎?」他一面說著,一面將她從後面往前推。
「不行,我……我真的不行……」連亞璃已經嚇得腿軟了,她拼命地搖頭,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不行也得行!」堂森直接將她拉到門口,最後又「記得拉繩子。」
說完,他也不給她心理準備,雙手一用力就直接把她推出直升機去。
「啊——」
莫名其妙被推下來的連亞璃,發出了此生最沒有氣質的尖叫聲,她尖聲叫嚷起來,腎上腺素讓她記得要拉自己身上的繩子,此時求生的意志已經勝過一切。
看著她的降落傘已經打開,堂森也跟著跳下去,打開降落傘。
就這樣,他們落入了太平洋中。
連亞璃首先從海面探出頭來,她好不容易撥開了降落傘,救生衣幫助她浮在海面上。
「咳咳!」一連喝了好幾口水,她嗆得直咳嗽。
恰巧落在她附近的堂森,也迅速地探出頭,他顯然比較冷靜地沒有喝到水,一見到連亞璃,問著︰「你沒事吧?」
「我……咳咳!沒事……」連亞璃搖搖頭,沒想到自己也有跳傘的一天。
「沒事就好,我們走吧!」堂森說著,徑自地往某一方向游去。
「走?」連亞璃還沒有進入狀況,她拉住了堂森。「我們現在要去哪里?」現在他們不是只要在這里等待救援就好了嗎?
「我們不能一直停在海里,可能會有鯊魚,要趕快找到陸地上岸!」堂森耐心解釋著,眼楮靈敏地端看四周。
「不會吧!鯊魚?」她張大嘴。
怎麼電影情節都在現實中上演了?
「這里的鯊魚不少,如果引來它們就麻煩了。」堂森的聲音听起來那樣正經,一點都不像是在嚇唬她的。
連亞璃一听,整顆心已經涼了一半,呆住了。
「快走!別再發呆了。」
堂森不由分說地拉著連亞璃,直接往前方游去。
連亞璃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只是呆呆跟著堂森緩緩地在海面上移動。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已經快要麻痹了,她快要放棄了,疲累的情緒,讓她不明白為什麼還要為了生命這樣掙扎。
好累……
她逐漸地緩慢了動作,嘴上前哺自語。「我不游了,不管是淹死還是被鯊魚吃掉,我不游了。」
堂森聞言,停下了動作,他轉過頭去,莫名的心軟油然而生。
「別放棄!加油,我已經看到陸地了。」
說著,他緊緊地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前游。
幾乎要放棄的連亞璃,眼神已經渙散,但是耳邊卻傳來堂森清楚的聲音。
他的聲音不停地在她耳邊響著,鼓舞著她,激勵著她的手腳,讓連亞璃又不由自主、一下一下地往前游動。
「再努力一點,加油,我們就快要到了!」
他們兩人在海面上努力地劃動身體,眼看陸地逐漸接近了,堂森的雙腳也踫觸到了地面。
「我們到了!」他走上岸,大大地舒了口氣。
連亞璃跟著上岸,呆呆地喃喃自語。
「終于到了……」
終于……到了……
由于方才那極度的驚恐與疲倦,讓她一接觸到陸地,雙腳軟了下來,一下子,便陷入了無止盡的昏迷中。
「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