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說,由京城至天津的這段路上,近來似乎不太平靜。
連月來戰事頻傳,太平軍才剛平定沒幾年,這會兒捻亂又乘隙四起,這混仗一場接一場的打,可真累苦了天底下這群只想過太平日子的老百姓喲!
其實說穿了,老百姓也沒啥奢求,不過就圖個安穩年月罷了!
但如今這戰禍硝煙一陣狂竄,一家老小要想安穩度日……唉,難喲!
一名少年頭上戴著頂瓖玉的錦帽,為了方便行走,索性把腦袋瓜後的一截辮子纏在頸子上繞了幾圈。
他眉頭深鎖,順著北運河沿岸走走又停停。
「怪了?他們是往哪兒去找了呢?」
少年年歲約莫十八,一身素淨的衣物,再襯上他眉清目秀的長相,嘴邊雖不住本噥著,但瞧上去倒也不是那種會讓女兒家討厭的類型。
此時,蘇流三愈走愈不放心,回頭睞了睞那艘擱淺在岸邊的船,那可是主子此趟交代他由京里返抵天津的重要任務,無論如何,絕不能搞砸了的。
「船……船家,你可找到幫手了不?」走近水窪地,蘇流三揚手撥開了眼前那叢阻擋他視線的雜草。「天色要暗了,再不成,咱們還是先找處地方歇息吧,你說如何--」他猛地停住,被眼前所見的景象嚇到,到口的話塞在嘴里吐不出來,雙眼大瞠,一股冷顫轉瞬間從嘴角蔓延至心窩。
就瞧見蘇流三口中的那位船家竟倒臥在一片淺窪之中,臉朝下,牙關半閉,唇縫間同時溢著血水及髒水。
「船……船……船家……你……我……我怎麼……」他慌了,一時間亂了陣腳。
雖想拔腿就跑,無奈兩只腳卻老在原地哆嗦個不停,街上前仔細瞧個究竟嘛,他又沒這膽量。
眼見天色漸暗,再這麼躊躇不定,情況只可能愈拖愈糟,到時候麻煩勢必會比現在更大。
麻煩……慘了慘了,臨行前主子才特別交代過,要他千萬別惹麻煩上身!
夜色漸濃,風吹草動,彷佛鬼影幢幢。
蘇流三一驚,本來就沒多大的膽子被嚇得又更縮小了幾分。他扭頭,神色緊張地朝四面八方望了望。
也難怪他會如此緊張,還不都是近日來一樁接一樁的亂事兒嗎?把他嚇得猶如一只驚弓之鳥,就怕自己一個閃神便不小心中了「獵戶」的埋伏。
傳言,這一帶最近本就不甚太平,一干被朝廷派兵打散的捻匪正四處流竄,逢人就搶,遇財便劫,一入了夜,附近的百姓壓根不敢擅自行動。
包何況他還是從外地來的「孤家寡人」,呃,不對不對,眼前這種情況要怎麼比喻才恰當呢?喔,主子教過,他可以用「形單影只」來形容。
當蘇流三好不容易才壯起膽子,正準備拖起步伐,慢慢地、不動聲色地朝後方倒退時,雜草叢中竟驀地響起了一聲微弱的叫喚--
「哎……哎喲……」
蘇流三左顧右盼,兩眼窮緊張似的眨個不停,一眨,汗珠子順勢滑落眼睫。
「誰?」他囁嚅問道,喉里的音調既破又抖。
哪曉得不問還好,被他這麼一問之後,草叢中的竄動聲反而更劇,伴隨而來的,又是一聲接一聲的哀叫。
「喔……哎哎喲……哎喲……」那聲調淒慘,听起來簡直虛弱得不象話。
盡避蘇流三也著實害怕著,但善良的本性卻驅使他慢慢邁步,一小步一小步朝那草叢深處探了進去。
「別……別怕,我……我馬上救……救你出去……」
「哎喲……腳好酸,不……不行了呀……」
蘇流三加快腳步,動手撥開周身四處的叢生雜草,「快……我很快就--」
他神色慌張,腳步匆忙,一鼓作氣奮力沖出了草叢外--
「哇……」蘇流三嘴兒大張,一跟頭撲在草皮上,咦?不對,感覺好象比草皮還更軟些……他低下頭,呆住了。
此時,被壓在蘇流三身子下的,是一位看上去表情慵懶的俊鮑子。
「你……你是……」蘇流三愣了好一會兒,皺起臉,簡直不知從何問起才好。
敝耶,那人倒是顯得頗為悠哉,既不惱被眼前這陌生人撞在身上的疼痛,亦不擔心對方是不是匪徒要對他行搶。
瞧他,只不過睜開自個兒蒙的睡眼,再懶洋洋地掩唇打了記呵欠,「唔,我說小扮兒呀,剛剛是你在那邊又吼又叫的吵人吧?」
吼?叫?吵人?蘇流三吞吞口水,抿抿唇,不曉得該怎麼接腔。
沒錯,他方才心里一急,是免不了稍微大聲嚷嚷了幾聲,可是比起這位仁兄的「哀號」程度,蘇流三自認絕對沒他吵的啦!
想是這麼想,但腦子里的理智卻壓根抵不上嘴巴,就瞧他半偏著臉面,瞅了瞅身下的俊鮑子,莫名其妙又很不爭氣的吐出一句︰「對……對不住。」
俊鮑子懶懶地睞了蘇流三一眼,眼神間還不是很清醒。
唉,真煩哪!怎麼他不過偷懶打個盹罷了,就莫名其妙一連跑來兩個煩人鬼?前一個杵在草叢間小解,他不過「好心」想提醒一下那老頭子要留意最近正四處作亂的捻匪而已,沒想到那老頭子就被他的「輕聲細語」給嚇得摔在泥濘里,還一頭撞上了不長眼的大石頭!
現在這個更麻煩了,不但瞧見了老頭子那副倒霉的「死相」,搞不好還會誤以為就是他謀殺人家的咧,要是張揚出去的話,那還得了?
忽然之間,他倆身後的一圈圈高聳草叢又掀起了一陣亂……
「太好了,終于找到雲哥哥哩!」
「在哪兒?別給姑女乃女乃我逮著他又窩在角落偷懶,逮到就揍扁他!」
「過分,別人趕路都來不及了,他怎麼盡在那兒扯咱們後腿!」
就在听聞一聲聲有貶有褒的對話一路傳來之後,蘇流三與身下的陌生人彼此又再對望了一瞬,于是……俊鮑子唇畔先逸出一絲苦笑,緊接著他便尖聲嚷道︰「救……救人呀!好……好疼……你壓得我動彈不得了啊!」
完了,蘇流三還來不及為自己伸冤,便已被一群娘子軍沖上前給亂拳揍暈啦!
京城幾鳥小宅
廳上的妙齡女子由檜木椅中驚跳而起,「什麼引你把嘴巴張大,再清楚說一遍!」
「是……是的……」只見那名跪在女子面前的替死鬼--報訊差使雙腿一軟,顫巍巍地癱伏在原地,垂著臉,雙手撐地,努力想把話說得更清楚,「敢稟……愛主子,妳交代蘇管事帶到……帶到天津新錢莊的那些……那些『貨』,全在半路上讓人給劫了!」
鳳愛半瞇起眼,朱紅的唇瓣舐了舐,隱忍著胸中欲發的怒意。
「全部嗎?滿滿的一整船?」
「是,一整船全劫走了。」
「那小三子人呢?他可有受傷?」她問道,在心中揣想,搶匪就算要錢耍狠,總不至于連那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少年也下手吧?
底下一片肅靜,鴉雀無聲。
「怎麼?難不成小三子受了重傷,這會兒性命不保了嗎?」鳳愛心頭一怔,連忙步下台階,拽起那名哆嗦個不停的差使,「你別抖了,快回答是或不是?」
報訊差使淒苦著一張臉,「回……回愛主子,咱們的人趕到北運河沿岸搜尋時,早已……早已人去船空,啥也不剩了,就連……連蘇管事也沒瞧見……」
「所以這表示,小三子這下子生死未卜,行蹤成謎?」
「呃,大……大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差使鼓足勇氣,抱著可能會被主子千刀萬剮的必死決心,才有膽子吐出這句結論。
誰不知愛主子向來就把蘇管事當心月復,什麼重要的事兒總不忘交代他去辦。雖然明著他倆是主和僕,但底下人都知道,在這麼多服侍她的下人之中,愛主子唯有待蘇管事像疼弟弟一般的照顧。
于是……當然也就有些又羨又妒的謠言紛紛四起,傳來傳去,總不月兌她和他之間定藏了啥不可告人的晦暗事之類。
「好可惡的!」鳳愛一聲嬌斥。
她的音調本就如鈴兒似的嬌脆,這會兒再一動氣,更好比窗邊一串串隨風搖曳的鈴,挾著微風互撞成調,每一記清脆的鈴響都教人心坎上不由得一陣輕顫。
「愛主子罵得是、罵得是,是小的辦事不力,害……害主子損失慘重……」
豈料鳳愛卻白了他一眼,「你自作主張個啥?誰罵你來著了?」
又是一陣膽戰心驚。
沒法子,誰教大伙兒都在底下碎嘴,說他們的愛主子人雖長得標致,性子卻難捉模得很。有的說她正常的時候灑月兌重情,亦有人說她輕狂率性的時刻就連幾頭牛都牽不動她……
「笨,我是在罵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蛋搶匪。」就瞧鳳愛邊說,邊心有旁騖地睞向那位正從前院中踱近的人,「好了好了,下去吧,不準在老爺子面前多嘴!」
方指示完畢,她旋即一掃剛才的不悅,換上了一副淺笑吟吟的嬌麗表情。
「哎呀,我的舅老爺回來,怎也不先差人知會一聲呢?這樣子鳳愛丫頭也好把您愛吃的蒸蟹讓人備好了先用小火煨著呀!」
她匆匆迎出門,三步並作兩步,攙住舅老爺的胳膊撒嬌。
「妳呀,就愛拿好吃的東西巴結咱家,」風公公呵呵一笑,揚起指頭,好疼惜地捏了幾下鳳愛那挺如美玉的鼻。「可咱家這趟是『回家』,又不是來『作客』的,何須派人一路通報費事兒呢?」
「好嘛好嘛,就知道舅老爺想我,您啊絕對不會吃虧的,因為鳳愛丫頭也想舅老爺想得緊哪!」她將風公公迎入廳中入座。
「隔了老遠,就听妳在宅子里發脾氣,來,給咱家說來听听,又是哪一個小蠢蛋惹得妳冒火啦?」
「呵,沒有的事兒,」鳳愛蹙眉一嗔,未沾脂粉便顯俏麗的臉蛋親熱地貼上風公公那張久居宮中而如白蠟似的臉龐,「我在家里成天不是玩便是笑,舅老爺一定是听錯了唄!」
向來她就絕不讓舅舅為她擔心的。
這舅舅,把她從個失父喪母的小甭女一路拉拔長大,不只疼她、愛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甚至將自己的一生所有全投注在她身上。
自個兒雖被編派在深宮內苑里伺候東邊的那位皇太後,沒法子時時刻刻照料鳳愛的生活起居,卻還是想盡辦法替她在京城附近蓋了棟小宅,雇了管事、女乃娘、丫鬟、長工……滿足鳳愛一切生活所需,只求能讓他這身邊唯一的親人過得好。
打從五年前,當鳳愛剛滿十五歲的那一年開始,他就將畢生的積蓄拿出來幫她創業,在京城開了第一家「利滾利大錢莊」。本來只想讓她先學著如何做生意的,哪曉得她這麼爭氣,一接手掌管之後,生意規模居然愈做愈大,除了京城,又陸續在杭州、廣州、成都、武漢各地增設新據點。
平素與「利滾利大錢莊」往來做生意的對象,從朝中的臣子到一般百姓都有,甚至連某些租界區的洋人也喜歡和不會半句洋文的她搭生意呢!
如今,即便不靠宮里的那份俸祿過活,愛鳳也有能力回報舅舅的養育之恩了。
眼見風公公年歲漸長,體力不若以往,東邊的皇太後宅心仁厚,體恤他長年忠心服侍,侍主有功,遂發了慈心,恩準本名鳳德助的風公公月後得以還鄉養老。
「對了,前幾天朝中幾位大人存在咱們錢莊里的那批黃金收妥了吧?」風公公隨口問道。
鳳愛眼珠子滑溜一轉,笑咪咪的回道︰「喔……當然,當然是收好的,幾位大人是老顧客了,丫頭我怎可能不小心替他們保管好呢?」
風公公听後直點頭,對鳳愛的回答很滿意。「好,好,那就好,這錢莊生意最要緊的一件事兒就是信用,人家信得過咱們,咱們也得讓人絕對信得過才好。」
「是,舅老爺請放心,我辦的事兒絕不會讓您在人面前抹髒臉的。」
「嗯,這才有出息,不枉費舅舅這麼栽培妳。」
這會兒鳳愛唇畔綻著甜笑,心中卻開始盤算,該怎麼「不動聲色」解決那整船金條、金磚被人「劫走」的麻煩……
可惡,為什麼就偏偏要搶這一艘船呢?
要不是因為舅舅下個月便要動身返回天津老家,她也不至于將計畫在天津新設的錢莊據點提前營業,這經營錢莊最需要的就是流通的財務,因此,為了能讓新錢莊錢財流通如期開張,她才會差小三子把那整船金條、金塊悄悄運至天津。
哪曉得出師不利,才一出門沒多久就給她捅了這麼個大紕漏!
鳳愛半仰著臉,雖是眉開眼笑的,但眸子里閃爍著的卻是一抹含藏銳氣的光芒。看來,唯今之計,只有靠她自個兒親自出馬才行了呀!
香河鎮蟠龍第一號
「什麼?!你說啥?有種你給本當家再說一遍!」
彬在廳外,連腳尖都不敢沾到門檻一步的灰胡子老管家就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被大當家當球給踹飛出去。
瞧大當家的此刻那副怒火狂燒的模樣……嗚,他是沒種,哪敢再說一遍呀!
「管家!」柳蟠龍突地一喝,「你還在不在呀?是聾了還是啞啦?」
「呃……」老管家抬起頭,抖了抖他的一雙灰花老眉。不,他只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而已。「啟……啟稟大當家的,老奴在。」
柳蟠龍眸光一闇,知道自個兒這火氣是稍微大了點,喉里暗哼了聲,隨手抓起案邊的茶杯,先強迫自己灌下一口消消火。
「進廳里來,把泓貝勒的那封信再給本當家念一遍。」
老管家伺候這主子少說也有十年了,就算手腳再不機靈,也懂得看臉色做事的道理,隨即捧著手里的信邁人大廳,「是……老奴這……這就馬上來。」
在蟠龍第一號里,誰不知道要想伺候大當家,只要謹守著「三不三要」的原則,基本上就已算抓到了能討他歡心的要領了。
這「三不」呢,就是不頂嘴、不懶散、絕對不能比他強︰至于「三要」究竟要的又是什麼?很簡單,他要你動你就動、他要你替他想辦法偷懶你就趕快想辦法、他要你呼吸,你就千萬別閉氣兒就行了。
總而言之,凡事呀,順他者生,逆他者……不見得會亡,就自己當心點吧!
「嗯,好,」柳蟠龍半瞇著眼,豎起耳朵,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念吧!」
聞言,老管家執起信紙,半紅著老臉,一字一句像念經似的念道︰「蟠龍師兄,既然二當家的遠游不在府中,寫古文你也不懂,就簡單幾句告訴你啦。關于那筆宮中幾位格格買畫冊的尾款,我本請她們存入『利滾利大錢莊』匯回天津給我。不過,由于等了幾天都沒收到,等得不耐煩,就派探子私下調查,才得知那筆款子可能已在北運河途中遭搶,如今下落不明,大把銀子恐怕早入了搶賊的口袋里。但現下,眼見弟妹嚴重害喜,師弟愛妻之心天地可鑒,實在無余力尋回失落的銀兩,望請蟠龍師兄想法子自力救濟。」
柳蟠龍認真傾听,不知不覺間又灌了自己一口茶。
老管家流了滿身大汗,好不容易將信念完,連忙先小心翼翼地退後幾步,再靜候大當家的「發作」,不,是裁示。
忽地,柳蟠龍拽起茶杯,忿忿地往地板上一砸--
「什麼玩意兒嘛!」
老管家一臉悻悻然,壓根模不著頭緒,不明白大當家是在罵茶還是在罵他。
「啥不好搶,竟然把念頭動到咱們蟠龍第一號的頭上來了!」
呼……老管家松了口氣。幸好,不是罵他也不是罵茶。那茶是他今兒個親手泡的,要是罵的真是茶,也就表示罵的還是他。
柳蟠龍側過身子,用眼神瞥著老管家手中的那封信。「下頭還交代了什麼沒有?對方是啥來頭?有沒有派人來勒索?」
老管家蹙起眉,為難的表情又再顯現,「回大當家的話,下頭……泓貝勒在信上沒再交代了。」
「沒了?!」柳蟠龍起身大吼。
「是是……」老管家垂下臉面,認命地將目光投向信紙上,慘了慘了,他不會變戲法兒,實在沒法子如大當家所願呀!「啊!有了,最後還有一行小字!」
「快快快,趕緊念出來听听!」
老管家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見字就念︰「師弟……載泓草于天津……」
柳蟠龍懵了,瞠目結舌,「真的就這幾個字兒?」
這下子,老管家點頭如搗蒜,再不敢多嘴亂喳呼了。
廳堂內,除了沉默,還是一片沉默。
「管家,我問你,」柳蟠龍敲了幾下桌案,忽地悶聲一問,「那個……信里說的那個『自力救濟』到底是啥意思?」
老管家微仰起臉,堆滿皺紋的臉皮上露出既狐疑又驚訝的表情。
疑的是這會兒大當家問的人真是他嗎?別是他自個兒自作多情才好;而吃驚的則是大當家居然會問他這底下人的意見?
往常都是二當家在一旁出主意想辦法的,傷神的事兒也根本毋需大當家煩惱,可眼下事出突然,二當家的陪新婚姑爺遠游去了,一時半刻也趕不回來解決問題,看來只有靠大當家的自個兒扛下來才行。
而大當家頭一個想到的「咨詢對象」,居然就是他這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嗚,感動得他鼻頭一紅,眼眶一濕,一滴滴老淚就淌了下來。
柳蟠龍見狀,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喂喂,咱不過問你一句,知道就說,不知道也不要緊,你做啥學人家娘兒們似的哭起來了咧?」
「回大當家的,老奴……老奴……」老管家哽咽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差沒抱住柳蟠龍的大腿親吻上去。「老奴是……是被您的話感動了。」
「喔?本當家的話?」
柳蟠龍斜目一瞪,怎麼今天管家看起來怪怪的?
平常妹子在的時候,總嫌他粗聲粗氣,言語無趣,現在老管家竟然被他的話感動到哭成這副德行?不怪才有鬼呢!
「那……本當家剛才是說了哪句話?」才把你感動成這樣?
老管家提袖抹了抹臉,兀自順了口氣,很有情有義地回道︰「大當家剛才問老奴,信里的那句『自力救濟』是啥意思。」
「對啊,到底是啥意思?」他就只是這個意思啊!
老管家一抬眼,便瞧大當家的一雙眸子認真地望向他這方,剎那間又是一陣激動莫名,捂住嘴,堵住那即將號咷而出的哭聲。
哇!真是太感動了,大當家竟然那麼認真地想知道他的想法。
柳蟠龍性子本就急躁,問了幾回都還得不到響應,臉面旋即一垮。
「甭哭啦!到底是啥意思嘛?!有工夫听你在這兒哭,咱還不如馬上抄家伙動身,再不講,我就自個兒去把那些銀子給搶回來!」
老管家嚇得臉色一青,眼淚立刻縮回眼眶之中,「大當家的請息怒,您說得沒錯,泓貝勒那四個字的意思,就是要請您自個兒想法子把銀子拿回來。」
「早說嘛!」柳蟠龍咧開嘴,露出他那落腮胡中的一口白牙,松了口氣地大笑出聲,「花心思想辦法咱也許不成,但若要耍刀弄棍把那群搶錢的臭家伙給打得滿地找牙,可絕難不倒本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