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要忘記太陽的溫度直射在皮膚上,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褚天禮坐在公園河岸旁的露天咖啡街邊的休閑椅上,調了個最舒適的姿勢伸展四肢。
真的太久了,都幾百年了。
自從被那幾個自命清高為天者的老家伙假藉名義,給囚禁在那化外之地的水泥監牢里後,他與另外兩名兄弟便再也沒見過陽光了,更遑論感受到陽光的溫度。
拿起桌上的冰拿鐵喝了口,略感訝異的看著手中的飲料。
沒想到這黑黑白白的東西滋味還真不錯,算是他這幾百年來喝過,好滋味排行可列入前三名的飲料。
躺回椅背,他戴上墨鏡。
雖然百多年沒出來,但每逢夜晚出外燒毀三只小豬的童話書時,多少也能從那些家庭里看出時代進步的過程與證據。
不得不承認,人類的智慧還算不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人性中的貪婪與私欲並未隨著時代進步而有所改善,反而隨之增長。
幾百年看下來,仍是這麼回事。
不過話說回來,仙仙推薦的地方還真不錯,風和日麗的,眼前這條寬長的愛河波光瀲灩,偶爾有游艇在河面上呼嘯而過,波瀾微起。
微風徐徐吹來,吹散皮膚上的熱度。
台灣真是不錯,至少風景氣候甚佳,人呢,初來乍到的第一天,除了古董交換所的老板與咖啡店的服務生這兩位有禮貌的人之外,他還沒機會遇到其他人。
人類的世界不難適應,唯一較麻煩的是生活起居都必須用到錢幣。
被禁錮的日子雖然能去的地方有限,但好歹他也是個活了數百年之久的豬精,人類世界的改朝換代東西兩方他也參與了不少,為這些世代留下記號的東西他更是一樣不缺。
金子亦是全世界通用,這日入世,他只是拆上幾個金袖扣,到古董交換所去易幣,那識貨的老頭兒立刻辨識出那是1805年,拿破侖在米蘭加冕成為義大利國王時所鑄制的皇家紀念袖扣,袖扣上還有拿破侖王朝所有的鷹集揚翼的徽章。
在這個時代,出現一個都足以震撼人心,更遑論一次出現四顆金袖扣。
確認是真貨後,老頭兒雙目一亮,大喜之下,立刻開了個天價收購這四只金袖扣,這筆錢足夠他養尊處優的生活好一陣子了。
在這里享受陽光,喝杯咖啡是他到這世界後做的頭一件事。
他都要忘記白天的天空有多藍了。
事實上,時值六月天的現在,雖然還不至于像暑氣熾烈的七、八月,但對南台灣的人來說,六月天的炎熱著實令人難以消受,所以在這露天的咖啡岸邊,除了遮陽傘下三三兩兩的人在喝飲料談心外,岸邊頗為冷清。
褚天禮樂得閉目養神,盡情享受久違的陽光。
既來之,則安之,初來乍到,萬事皆緩。
才剛這麼想完,一陣不受歡迎的囂鬧聲在他的左手邊響起。
他睜開眼,自墨鏡後射出不悅的目光。
一把被用力翻倒的小圓桌朝他這方飛來,褚天禮所在的小圓桌猛烈搖晃下後很快就穩定下來,但喝沒幾口的拿鐵卻倒了,幸好沒潑濺到他新購買的休閑服上。
不過這已令他非常不爽。
那幫人圍著旁邊那桌的兩名男子,沒人注出息到褚天禮,更遑論向他致歉。
話還沒說就動手,咖啡店的服務員連忙躲到角落去打電話報警。
「這次看你往哪里躲!!我妹的分手費你什麼時候給?我可警告你,這次我已經知道你在哪里上班,要是你敢不付,就別怪我到你的公司給你難看!而且,你到哪里我們兄弟就跟你到哪里,到時候我看有誰還敢用你這個玩弄女人的負心漢。小子!勸你還是識相點,拿些遮羞費出來賠償我妹的名譽,否則後果自口負。」帶頭的小流氓如此說道。
被威嚇的男子頗為冷靜,甚至還笑了起來。
「這位大哥,我沒躲呀!否則你們這一大把人怎麼找得到我?另外,你是不是哪里搞錯了?我與令妹只有一面之緣,若說見過一面就得要什麼分手費、遮羞費的,那麼那天令妹一直在我身上磨磨蹭蹭的,說起來我更吃虧,本來想模模鼻子算了,現在听大哥這麼講,我再這樣隱辱下去未免也太不給你面子了,這樣吧!分費費我就不跟你算了,不過遮羞費是一定要的,就令妹要求的一百萬加上一成便成,我在夜里流的那些淚就算了。」
必守禮說的非常委屈又無奈,但一雙黑眸里卻閃著忍俊不住的笑意。
尋來挑釁的一群人怎會听不出他話里的戲耍,當下變了臉色。
「敬酒不吃你吃罰酒!」話未說完,那名大哥舉拳就朝關守禮的臉上揮去。
與關守禮同行的男子,早在他們到來時便已嚇得噤聲,現在真的動了手,他忙不迭的跟蹌離位,退到咖啡店門口,巍巍顫顫的拿出手機想要報警。
他一拿出那支新型的手機,一名眼尖的小流氓一且刻沖過來,搶了就跑,那人呆立在原地。
他買不到一個禮拜的新手機……
雖然有學過防身術,應付幾個混混游刃有余,但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關守禮很快便落居于下風。
他也已經有了在警察趕到之前,自己必會被揍得很慘的心理準備。
在閃過一記拳頭,並回以一記時,惡狠猙獰的流氓頭兒欺上前來,眼看拳頭就要落在他俊俏的臉上卻來不及回身阻擋——
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
他還看不清楚是怎麼發生的,只覺得一只拳頭突然進入他的視線,擊在流氓頭兒臉頰上時發出問響,那人露出痛苦的表情便摔到地上去了。
接下來的情況他完全也插不上手。
他站在那里,渾身發痛的看著那名仗義出手的高大男人,用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與俐落的身手穿梭在小流氓之間,他每」出手就有人發出慘呼而倒。
直到所有人全部趴下,而那人仍穩然而立時,警察終于來了。
必守禮與同行的小隊長是熟識的朋友,簡單交代完整個過程後,警察帶走了那些仍在哀嚎喊痛的滋事份子。
褚天禮這見義勇為的人也給關守禮給保住了。
打量了他幾眼,褚天禮看這名氣度不凡,手腳方面卻有待加強的年輕男子似乎頗有辦法的樣子,身家背景肯定不簡單。
他使出他的觀人之術,這人模人樣的男子眉宇間透著正氣,是個好人,這是他可以肯定的,可是這不是他出手幫他的原因。
敝只怪那群人哪里不好滋事,偏選在他初來乍到的第一天,擾了他的愜意不說,還翻倒了他的飲料,從沒任何一個妖精敢這樣對待他褚天禮,那群人是不知死活了。
他們打翻了他的拿鐵,自然得要這年輕人來還,眼前也只有他能賠了,他可不吃虧。
與小隊長說完話後,關守禮帶著崇敬的目光走到褚天禮面前。
他這一七八的身高已經不算矮了,沒想到這面色冷漠的俊偉男人硬是比他高出了半個頭。
必守禮是名門世家第三代,自小便見多識廣,怎樣的人月復中有料,他一眼便能推斷出個八、九成來。
眼前這相貌不俗的恩人,體態軒昂、從容不迫、穩重自持,似一點也沒將方才的打斗放在眼里般,一雙深邃銳利的黑眸里透著一絲令人不覺起了畏懼的冷光。
「多謝大哥出手相助,小弟關守禮,不知大哥貴姓大名?」他必恭必敬的問道。
「我還以為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怎麼你還用古人的語氣說話?」
褚天禮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嘲諷了他一句。
沒想到他會這麼不客氣的回應自己,關守禮先是一楞,但又馬上釋然一笑。
「听大哥的口音,似乎不是台灣人?」
「這重要嗎?」褚天禮踱回位子上坐下。「我不是幫你,而是他們打翻了我的飲料,讓我很不爽。」他靠在椅背上,戴回墨鏡。
必守禮馬上走開,不稍片刻又端回了一杯新的冰拿鐵。
「這事是因我而起,先不提大哥救小弟的義行,賠您一杯冰拿鐵更是應該的。」他將冰拿鐵擺到褚天禮面前。
褚天禮也不客氣的舉杯就飲。
與關守禮同來的那名男子緊張的走上前來。
「關先生,我的手機被搶走了,我們剛談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他嚇掉了半條命,連忙借口月兌身。
必守禮回過神來,連喚他幾聲,那人卻愈跑愈遠。
他一臉苦笑。「沒想到連生意都會被打跑,不過能認識大哥,也是值得了。」
不愧是名門之後,非常懂得說話。
「看你的舉止與談吐,你若不是身家良好的富家子弟,就是為此曾下過一番苦心的高明騙徒。」褚天禮放下杯子,淡淡道。
必守禮愕然一笑。
「大哥說得好,這點我還真的沒想過,也難怪您會這麼說,到一個陌生的國家,多點戒心自然是好的。」
他從皮夾里拿出一張名片推到他面前。
「這是小弟的名片,有事的話請一定要來找小弟,雖然大哥的身手不凡,但在這里有個可聯絡的人也是必須的,所謂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他說完便看看表。「午休時間到了,小弟必須先走,大哥記得有事一定要來找小弟。」
褚天禮口自送他軒昂的背影,這才勉強拿起桌上的名片。
必守禮震馬科技負責人
名片上頭清楚印了地址、電話與手機號碼。
能在他不客氣的刻薄辭鋒下仍保持不慍不火的態度,關守禮已暗暗贏得了他的好感。
再看了名片一眼,轉手便揉掉。
他還想四處走走看看,等過幾天再登門造訪好了。
事實證明,褚天禮與關守禮是很有緣的。
晚上,他隨意挑了家日本料理店吃晚餐,沒想到才入內坐下,關守禮便與一名女孩推門而入,且目光銳利的瞧見了刻意用菜單遮住臉孔的褚夭禮。
瞧見他,關守禮立刻雙目一亮,也不管人家歡不歡迎,便大步走到他面前,喜不自勝的打招呼。
「大哥!真是有緣呀!」他興奮的說,並揮手招來他的女伴。
見他不待自己招呼便坐進對面的位子,褚夭禮勉強一笑,請坐兩字也省了。
「是呀,我要是多點疑心病,一定會認為你是在跟蹤我。」他放下菜單。
必守禮哈哈大笑,當他在開玩笑並為他介紹身旁的女伴。
「大哥,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姜子玲。子玲,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在中午時救我一命的那位大哥,他叫——」他突然辭窮,求救的目光看著對面。
褚天禮紳士的伸出手,輕握住姜子玲的柔莠。
姜子玲外表雖不亮眼,但臉上始終保持著淺淺的笑容。
「褚天禮,你好。」放開她的手後。「你不用客氣了,那只是小事。」
「攸關性命的事怎會是小事?」關守禮不同意的道,「幸好有緣再次見到褚大哥,今晚這餐飯務必要讓小弟請客。」
「這沒問題,不過可不可以請你改改說話的方式?否則我一想到對面坐著個剛從墳墓里爬起來的古人,會令我食不下咽。」
褚天禮的話頓時讓關守禮尷尬的潮紅了臉,卻又無法反駁,只好招來服務生開始點菜。
反正他說話就是這樣子了。
姜子玲柔聲開了口,「褚大哥別介意,我認識他八年了,他說話就是這個樣,實在是因為他們家的家教甚嚴的關系,絕不是因為要做個稱職騙子才這麼說話的。」
褚天禮听了他中午的話被她給引用上,不禁失笑。
「中午的話就當我是開玩笑的吧,不過親耳听你說出來,不知為何,我突然就感覺放松了不少。」
「褚大哥的感覺我能體會,因為我當年的感覺就跟您是一樣的。」姜子玲抿嘴笑道。
「你們就別拿我尋開心了,在下會試著改改的,行嗎?」關守禮苦笑的求饒,隨後又征詢褚天禮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料理。
「我已經幾百……幾年沒吃過日本料理了,無所謂,你點什麼我就吃什麼。」
他對吃一向不講究,在水泥監牢時,三餐一向都是由豬小弟在張羅,即使再難吃的食物他都能吞下肚。
必守禮又點了幾樣店里的招牌菜。
晚餐進行中,關守禮問了褚天禮的工作與落腳處。
被囚禁的日子,褚天禮唯一的工作與樂趣便是在夜晚到人類的世界讓三只小豬的童話書無故起火燃燒,並以燒毀所有三只小豬的童話書為終生職志。
不過現在當然不能如實以告。
「我才剛到台灣,工作與住處都還在找。」他說,適中的透露出自已並不著急這些事。
不過,關守禮顯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一听完,他立刻兩眼發亮。
「褚大哥可以到我家來呀!罷好我父親的司機兼保鑣前幾天離職了,以褚大哥的身手,擔任這項職務是綽綽有余,褚大哥也可住在我們提供的客房里。」
「可是這樣對褚大哥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嗎?也許褚大哥志不在此呀。」姜子玲提醒著。
「沒關系,只要褚大哥願出息,我們關家絕不會虧待您的,而且如果您真做不習慣,隨時可以離開,我絕不會勉強您。」
褚天禮不說話,似在考慮
司機?是駕駛那種在馬路上四個輪子的鐵箱者嗎?這他倒未試過。
「我接受。」沉吟半晌後,他說。」直等著他的答案的關守禮這下松了口氣。
「不過我有個問題。」他又說。
「只要褚大哥答應,任何問題都不會是問題。」關守禮自信的笑說。
「現在有兩個問題了。」褚天禮道。「第一,我不會開車,第二,我不喜歡褚大哥這稱呼,你們還是叫我天禮,我會自在些。」雖然我比你這小子年長了幾百年。
必守禮沒有回答,因為他早在听見他的第一個問題時便楞了住。
在現代這個社會,不會開車的成年人實在是少之又少,不過關守禮還是決定將褚天禮給帶回家。
司機可以另外找,他可不想白白放過身手如此矯健又一見如故的保鑣。
晚餐後,褚天禮隨他回到關家。
就算是入夜了,關家的宅邸依然燈火通明,明亮如晝。
大門口處還掛了個派出所的巡邏箱。
扁看關家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段仍擁有如此大面積的住宅地,就知道關家在這地方上是頗有權勢的。
難怪會教育出關守禮這彬彬有禮、腦筋靈活的古人了。
「這是我爺爺跟爸爸的屋子,不是我的。」像要撤清什麼似的,關守禮在走進大門前如是對他說。
褚天禮隨他走在草木茂盛的庭園石板小徑上。
「為什麼子舍不跟你回來?」他問。子玲說有事忙,但他看得出這又是借口。
必守禮嘆了口氣,很無奈的說︰「沒辦法,她每次來,我媽總不會給她好臉色看,還會說一些話為難她,久了,我也不希望她來受氣了。」他回頭露出苦笑。
這大概就是豪門世家之後的難處了,在交往的對象上,總是必須考慮到門當戶對的問題。
褚天禮了解,這種事他不時听聞,想想,這也是人類根深蒂固的蠢想法了。
必家除了位在正中的主宅外,位于主宅兩旁各有一楝獨立的建築物,在關守禮的說明下,了解那是兩楝客宅。
必家這楝建築是從日據時代便保存下來的,當年還曾招待過日本天皇,現在的屋價更是不同凡響了。
現年八十四歲的關家老太爺關寫後是關家最具權威者,國大代表退休後便住在這處宅邸里,深居簡出。
他的兒子關持一,也就是關守禮的父親,是現任國策顧問,生意觸角闊及海內外,政商關系良好。
必守禮的母親方翠與一般豪門大戶的媳婦沒兩樣,平日除了在家伺候公公外,並不太管丈夫在外的行為,閑暇時便約幾名牌友到家里打牌或逛街上館子。
孩子們都大了,除了他們的終身大事外,再也沒有可讓她煩惱的了,近來最積極的活動便是為自己尋找一名門當戶對的兒媳婦。
走進主屋,關寫後正精神奕奕的隨著電視里的音樂在擺動身體,一看見關守禮回來,立刻又疲累非常的跌坐進沙發里。
他裝出一副晚年淒苦的模樣。
「終于有人記得我這老不死的,舍得來看看我這把老骨頭了。」他突然又回到垂垂老矣的形象,還不忘蒼老的咳了幾把。
褚天禮好笑的看著關守禮連忙走過去安撫爺爺。
他舉目打量屋內。
必家雖然門面闊大,但偌大的屋里並沒有太多相稱的名貴擺飾,除了牆上幾幅山水名畫,與廳內角落裝飾用的瓷器花瓶外,對這樣的大戶,關家算是樸實的了。
安撫老太爺幾句後,關守禮向祖父介紹褚天禮。
一見到褚天禮,關寫後原本無神的三角眼瞬間銳利了起來,專注的審視眼前這體型高偉的年輕人。
不知為何,閱人無數的他對褚天禮卻只感覺到深不可測,且他身上有股冷然的貴氣,他老眼一眯,直覺褚天禮絕非池中物。
這樣的人到他們家來做什麼?老人家將問號放在心里。
褚天禮伸手與那蒼老枯槁的老手一握,登時承受住自對方手中傳來的厚實勁道,知道老人家是在測試他的虛實。
他淺笑著一瞬也不瞬的對上老人凌厲的目光。
他了解這老人家的心態,畢竟關家不同于一般家庭,對外來者的態度自然較為慎重,免得有心者藉此打擊他們或企圖攀附。
可惜他褚夭禮對人類世界的功名利祿沒半點興趣,而關寫後在他眼中看見的也是一片淡泊,手一松,笑容可掬的放開他的手。
「帶來了個人才,守禮真是愈來愈有識人之明了,剛好筱君最近收到幾封恐嚇信,有天禮跟在她身邊,我也比較放心。」他又咳了聲。「唉,那丫頭,沒事成立什麼中途之家,徒增麻煩。」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對自己這唯一孫女的寵愛與驕傲卻顯露無遺。
「我以為我是來保護守禮的父親?」褚天禮皺起眉頭。叫他保護一個被寵壞的女人?
必寫後不耐的揮揮手。「省省你的力氣,那家伙死不了的。」
褚天禮還要說話,卻被神情凝重的關守禮捷足先登。
「恐嚇信「。怎麼會有恐嚇信?!她惹上什麼麻煩了?」他不悅的問完祖父,還不忘回頭對褚天禮解釋說︰「筱君是我妹妹。」
「都說與中途之家的人有關了。」關寫後沒再理他,目光爍爍的盯著褚天禮瞧。「天禮似乎不怎麼在出息這種事?你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嗎?」
「沒有。」褚天禮老實回答,實在是沒人有這份膽敢恐嚇他,沒想到他還得反過來保護個被恐嚇的女人,他開始有些後悔踏進關家了。雖然這麼想,但嘴上還是如此說︰「不過我有足夠的自信保護關小姐的安全,老爺子放心。」他的語氣不卑不亢。
他的笑容里散發出來的不是自大,而是帶著謙遜的自信,雖然說出的話實在談不上謙遜。
「希望有事時,你能從容不迫的一如現在。」關寫後擺明了看不起他的模樣。
這年輕人說話的語氣就像是早已經歷了許多事,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似的,他有股令人不敢小覷的力量,但也會是招致失敗的源頭。
「爺爺,那你是答應讓褚大哥留下來了?」關守禮高興的問,但褚大哥三個字就是改不了口。
「如果天禮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來吧。」
「他怎麼會嫌棄!」關守禮搶先代褚天禮回答。「有褚大哥跟你們住在一起,我就放心多了。」
「是呀!家里多個人保護我們這幾個老弱婦孺,你就更可以光明正大的賴在外面不回家了。」關寫後沒好氣的說。「不要老是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家窩著,橫豎又不是很遠,每天從家里去上班不也是一樣嗎?唉!也不想想我這日薄西山的老人家能見你這臭小子的時日也不是太多了…」
「爺爺,你還可以活很久的。」他拍拍老人家的肩膀,一手拉起褚天禮。「我先帶褚大哥到他的房間去,他一定很累了,先讓他梳洗一下,待會兒再下來陪爺爺聊天。」說完立刻迫不及待的與褚天禮步出主宅。
見他像逃命似的從老人家身邊逃開,褚天禮在心里發笑。
不過那位老先生的演技好歸好,就是嘮叨了點。
沒想到第一天就被趕鴨子上架的尋到落腳處,看來他想要逍遙幾日的計畫已泡湯了。
必筱君在凌晨兩點時回到家,身邊還帶了個十五歲的蹺家少女唐小蓮,她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才在一家網咖里尋到,硬是把她給揪回來的。
由于太晚了,她只好先將她帶回家來,打算明天一早再帶她回家。
將困頓的少女安置在自己的房間,她洗了個澡,換上睡衣,瞧了眼早已在自己床上發出均勻呼吸聲的少女,悄悄的關上門,隨即自己也打了個大呵欠。
今晚真是累得像只狗,不……是比狗還不如。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步出主宅,朝隔壁楝的客宅走去。
早在門把的咋啦聲響起之前,褚天禮便已睜開眼楮,細听起門外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他瞧見一道人影走進房里,燈也沒開的就筆直朝床鋪走來,而後身體一轉,連被子也懶得掀的直接壓著被子倒躺在床上。
褚天禮不知道來人是誰,不過若來者是賊,也未免太笨了點,難不成是想找個地方睡覺?
這免費旅館可不是那麼好住的。
就在小賊躺下去不到三秒鐘,他拉起身上的被子往對方身上蓋去,一個翻身覆住小賊,一只手準確無誤的緊壓住小賊的嘴巴,整個過程只是眨眼工夫。
突然一陣沐浴後的清香撲鼻而來,他突感不對,伸出另只手扭開床頭燈。
他與身下那雙睜大的眼眸對上,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下壓著的,是個女人。
若不是她眼里放射出騰騰殺氣,身子還不安份的在他身下不停扭動掙扎,他一定會改變主意,讓她自由。
不過很不幸的,他不喜歡她眼里的東西,所以他只是移開他覆在她嘴上的手,身體仍將她壓得動彈不得。
必筱君倒也冷靜,不讓自己心里的恐懼流露出來。
「你是我們家的客人?」她試探著問,刻意讓他了解她的身份。
如果他是她們家的客人,那至少她就不用擔心他會對她怎麼樣。
但是,她從未見過他,莫非又是哥哥在外面撿回來的朋友?
她一邊瞪他一邊打量他,這人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還一直壓著她?真粗鄙!她又用力掙扎了一下,徒勞無功下,更加狠惡的瞪著他。
「原來是關家大小姐。」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分明是在裝模作樣,關筱君更生氣了。
「既然知道了還不快放開我!難道你不明白什麼是為客之道嗎?」現在她確定他一定是關守禮撿回來的人了。
褚天禮聳聳肩。
「侵入我房間的好像是大小姐你吧?這跟為客之道有什麼關系?我不恥下問,還盼大小姐告知。」
必筱君登時語塞。沒想到這人口齒這麼伶俐。
「那……那也不用一直壓著我吧?!這只是個誤會!」她氣道。
「大小姐說的也對。」他倒也干脆,頎長的身子往床鋪的一旁翻去。
必筱君先是喘了幾口氣,用力將被子往旁一掀,蹬足下床,站在床邊瞪著他。
褚天禮好整以暇的躺在床上斜睨著她,兩手交疊在腦後。
這女人面貌清秀,身材高姚,四肢瘦長卻沒幾兩肉,脾氣還傲得很。
「大小姐如果喜歡這房間,橫豎這張床也很大,你可以睡在另一邊,我保證絕不會對你有任何不軌的舉動。」
听他這麼說,關筱君反倒不那麼氣了,跟他這種人她又何必浪費氣力去計較。
「不用,你自己睡就好,既然是客人,闖進你的房間是我不對,打擾你了。」
反正就只是這一照面,以後肯定她不會再見到這個人。她甩門離開,到另一間客房去睡了。
褚天禮沒想到跟要保護的對象初次見面居然會是這麼的有趣。
翻個身關掉床頭燈,重新躺日床上,他松了口氣。
還以為這會是個無聊的差事,看來是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