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法渡過水位爆漲的溪流,只好沿著岸邊前進,在牧馬小屋避雨。
牧馬小屋不大,但應有盡有,他熟稔地生火及點燈,讓屋里暖和些,接著再從箱子里翻出一條被子。
「你一身濕會著涼,把衣服月兌下來烤,被子給你……」他將被子遞給她,便轉過身去,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偷看。」
秀妍接過被子,不自覺地一笑。還偷看什麼?那夜在馬康里他應該早把她看個清楚明白了吧?
對了,話說回來,那天她醒來時衣著齊整,是他給她穿上的?還是他們沒有月兌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想著那畫面,她臉頰一陣熱。
她趕緊地換下濕透的衣物,然後將被子裹在赤果的身上。
「好了。」她說。
樓宇慶轉過身,將她的衣物拾起,一件件地架在火邊烘著,接著再月兌掉自己上身的衣物搭在一旁。
看著他結實健美的體格,她不自覺的臉紅心跳。早看多了國內外各種健身猛男照片的她,居然還會忍不住地吞咽口水。
他在她身邊坐下,「這是樓家的牧馬小屋,是供牧馬人休息或是過夜用的,什麼都有,就是沒吃的,你餓嗎?」
她搖搖頭,兩只眼楮看著他頭上的傷口。她皺著眉,「你還在流血。」
他模了一下,看看手上的血量。
「慢慢會止住的,死不了。」說罷,他又認真地注視著她,「你沒傷到哪里吧?」
她搖頭,「原本該在我身上的傷,都在你身上了……」說著,她從被子的縫隙中伸出了手,輕輕地抓住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不只有傷,還腫了起來,那是他去擋流木時受的傷,如果不是他,那塊流木會打在她頭上。
見她紅著眼眶,他蹙眉一笑,「對我來說都是小傷,你別哭——」
話未說完,只見她抬起眼,熱淚盈眶地望著他,他心口一抽。
「你別哭。」他急著伸出手,溫暖的掌心覆著她的臉,「你哭,我會很為難的。」
她在他眼里看見了憐愛、疼惜、寵溺,還有……無措,他真的很為難,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他是個簡單的人,不裝不藏,臉上是什麼,心里就是什麼,她人生中第一次的「隨心所欲」是用在這樣的男人身上,那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她從被子里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瞬間,被子自她身上滑落,那白皙無瑕的上身在他眼前一覽無遺。
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欺近他,主動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他整個人一震,全身肌肉繃緊僵硬的同時卻有一處正在發熱。
他小心地輕推她的肩膀,羞赧地道︰「現……現在?」
她眼神專注而堅定,「嗯。」
說完,她將他推倒在榻上,整個人跨坐在他身上。
她朝他趴了下來,柔軟的酥胸壓在他胸口。
他幾乎快要窒息般的瞪大眼楮看著她,而她捧著他的臉,眼底燃著熊熊渴望地注視著他的眼楮。
「如果我說我現在很想要你,你會看輕我嗎?」她輕聲地問。
他倒抽了一口氣,眼神堅定地,「不會,但是——」
「上次……」她打斷了他,紅著臉,嬌怯卻又篤定,「我醉得什麼都忘記也感受不到,現在我想清楚的感覺你。」
他兩只手做投降狀,不敢踫觸她的身體,因為他沒把握自己在踫觸她之後還能忍著。
「你感覺不到不是因為太醉,」他試著告訴她真相,「是因為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聞言,她愣住,睜著兩只無辜的大眼楮看著他,「嗯?」
「那天晚上,我們並沒有……」他漲紅著臉,「真的沒有。」
「怎麼可能?」她發現自己的聲線微微地顫抖,「我記得你在我身上……」
「我是,不過……」他尷尬又微帶著懊惱,「我忍住了。」
她陡地瞪大眼楮,難以置信地,「你忍住?為什麼?」
「因為我想珍惜你,我不想在你醉得一塌糊涂的時候佔有你。」他說著,眼底有著羞赧,也有著溫柔及寵溺。
「所以你、你還沒踫過我,也沒看過我的……」她說話的同時,不自覺地移開自己的身軀。
他眼里含羞,「今兒是第一次看見……」
他話才說完,她已經從他身上跳開,一把抓起被子將自己緊緊包住,背著他,她縮起身子,像是含羞草般。
太丟人了!真的糗大了!難怪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原來他們什麼都沒做。
她明明是有過經驗的人了,怎麼會犯這麼蠢的錯誤?
「秀妍……」
「你別過來!」她急喊,「我覺得太丟臉了。」
樓宇慶蹙眉一笑,悄悄地、小心地起身並移動,然後自她身後溫柔地環抱住她。
她低著頭,有點羞惱地掙了兩下。
他不以為意,聲線溫柔和緩,「我們就這樣等雨停吧!」
手持清香,她站在那被紅色燈光籠罩著的月老像前。
這尊月老不算大,並未穿著繡著金絲、縫著珠飾的綢緞袍子,祂是泥塑的,身上的衣袍線條、圖樣及花紋,都是匠師以漆線勾勒堆疊,極具藝術價值。
听她大嫂說這尊月老本是木雕神像,經過數百年時日耗損,木胎已然月兌水變形,不堪使用,于是廟方請匠師以幾近失傳的「材胎土肉」工法重新修復,供人參拜。
古諺有雲「一紙二土三木四石五金」,便是說明神像因原料及工法不同而產生的不同等第,排行越前面的原料,不僅是藝術價值越高,也表示入神越快越靈驗。
有著虔誠信仰的大嫂在她跟李家駿分手後就一直嚷著要帶她來拜這尊靈驗的月老,她推辭敷衍了好些日子,終于還是來了。
盡管她不太相信這回事,可她大嫂一片真心誠意,她無法推卻啊!看著眼前這尊月老,她忍不住想著,塑出這尊神像的匠師在工作的期間該不是都在喝酒吧?怎麼她看著這尊月老,總覺得祂像是喝醉的老先生。
祂有著福氣的獅鼻,紅紅的,眼楮眯眯地、茫茫地,像是喝了七分醉。
「崇真,你求好了沒?等一下要記得擲簍拿紅線喔!」大嫂走過來提醒著。
「嫂,你覺不覺得這尊月老好像喝醉了?」她問。
她大嫂瞪大眼楮,輕斥著,「別胡說,太沒禮貌了。」
「你看祂臉好紅,眼神還有點恍惚,老爸從前喝醉的時候也是這樣……」
「唉唷!大小姐,我求你別胡說八道了,快拜托月老給你配個口適的男人吧!」
于是,在大嫂催促下,她跟月老許了個願,「請給我一個自帶光芒、不怕我鋒芒畢露的男人吧!」
求完一轉身,她大嫂不見了,四周漫著白茫茫的迷霧,伸手不見五指。
「嫂?」她驚慌地喊著、尋著,卻沒有人應她。
突然,在濃霧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她,她陡地一震,嚇得差點尖叫。
一張老先生的臉出現在她眼前,紅通通地,那神情五官像是……像是神鑫上那尊笑咪咪的月老。
「老頭子我給你選的人,還滿意嗎?」他問。
她的咽喉突然一緊,幾乎快不能呼吸,一眨眼,老人家的臉消失在迷霧中,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手抓著——
「啊!」她驚呼一聲,瞪大眼楮,眼前出現的是樓宇慶有點憂心的臉龐。
「作惡夢了?」他問。
她看看四周,他們仍在牧馬小屋里,她身上也還裹著被子,外面很安靜,天也已經微微亮了。
她搖搖頭,「不是惡夢,是……」
剛才她夢見那個月老了。
老頭子我給你選的人,還滿意嗎?
她忍不住地注視著眼前的樓宇慶,腦海里只浮現了兩個字——滿意。
「我剛才出去外面瞧過,雨停了,水也退了。」他溫柔一笑,「我們徹夜未返,恐怕樓支兩家人都急著找我們呢!」
他起身幫她將衣物全拿到她身邊放著,「已經干了,穿上吧!我到外面等你。」
說完,他走了出去並帶上門。
她穿衣著履後,走出牧馬小屋。
大雨過後,空氣香甜清新,昨天湍急如猛獸般的溪水也已恢復平靜。
他們走了一段路回到石橋那邊,只見對岸已有樓家馬場的人正尋蹤而來,看主子平安無事,原本憂心忡忡的他們一個個松了口氣,綻開笑顏。
過了岸,騎上馬,樓宇慶親自將秀妍送回支府。
這是必須的,他把人家的閨女帶出門,而且徹夜未歸,總要好好給個解釋及交代。
回到支府,支府上下也是鬧哄哄地,見她歸來,大伙兒七嘴八舌地追問著。
「姨父,姨母,」他恭謹地解釋著,「昨日郊山突降大雨,溪水暴漲,我與卞姑娘在渡溪時不慎遭水沖走,只得在牧馬小屋待上一晚,等到水位退了才能過溪,未能如時將卞姑娘送回,還請恕罪。」
听他這麼一說,再看他頭上的傷,支開文松了一口氣,「平安就好,有勞你了。」
樓宇慶拱手揖敬,「晚輩府里還有要事,先行告辭。」
「慢走。」支開文吩咐一旁的僕人,「送樓少爺出去。」
樓宇慶再次作揖辭別,並深深地瞥了秀妍一眼,隨後轉身踏出廳外。
看著他離去,她突然胸口一揪,她的腦海里有著強烈的念頭及渴望,她想跟他在一起,她想跟他走……
思忖著的同時,她邁出步子追出門外,並喚住了他。
「樓宇慶。」她連名帶姓地叫他。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是溫柔深情。「怎麼了?」
「你……」她兩只眼楮直勾勾地望著他,一鼓作氣地,「還想娶我嗎?」
他毫不猶豫道︰「當然。」
「那你什麼時候來提親?」她有點難為情地開口。
聞言,他陡地瞪大眼楮,像是懷疑自己听見了什麼,回個神來,他咧嘴朗笑,爽脆地說道︰「隨後!」
像是迫不及待要將她成為自己的妻,也像是擔心她會反悔般,樓宇慶一返家便向祖父及母親稟報此事。
樓家做起事來風馳電掣,從提親、交換婚書、下聘到成婚辦宴,十日內便完成。
雖說是急急忙忙,卻也不是急就章的胡辦一番。
樓家從提親開始便是大張旗鼓的,不只給支家做足面子,也是為了讓無父無母、被支家收養十年的秀妍臉上有光。
樓家娶得慎重其事,支家也將秀妍嫁得風風光光。
雖說匆促,可支開文夫婦倆卻是給她備了不少嫁妝,一點都不寒酸,趙嫻還將自己妝奩里壓箱的一對玳瑁瓖金嵌珠龍鳳鐲以及一支赤金纏絲碧璽珠步搖送給她添妝。
樓家在府里席開三十桌,赴宴賀喜的全是京城響當當的人物,其中還有不少官家的貴客低調隱身其中。
除了府里宴客,樓家更在通法寺設棚,連續三日施米濟貧,深得推崇。
成親當晚,位于樓府東側、樓宇慶原本的居院里鬧了一輪,喧擾熱鬧終于消停止息,只剩下一對新人。
喜房里,喜氣溫暖的燭光搖曳,兩人坐在床沿,沉默無語,屋里屋外靜悄悄地,兩人都能听見彼此的呼吸聲。
樓宇慶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些人應該都走光了吧?」她低聲地問。
「我吩咐過誰也不準留下。」他說。
「所以……」她斜眼睇著他,「也沒有那種听牆角的嬤嬤吧?」
「今晚這院里除了你就是我了。」他勾唇一笑,然後將她一把撈進懷里,重重地在她唇上親了一記,聲線低沉又帶著暗示,「你想怎樣就怎樣。」
迎上他熾熱地、滿是渴望及期待的眸子,她動作敏捷地跨坐到他腿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捧著他的臉便是深深地一記長吻。
樓宇慶一點都不討厭她的主動,甚至喜歡得不得了。
他就是喜歡她率直、喜歡她不裝、喜歡她毫不隱藏那濃烈的渴望,能被心愛的女人如此渴望著,不只是幸福的事情,也是一種驕傲。
他不會無聊或庸人自擾到去思索未經人事的她為什麼膽大到近乎放浪,他只想回應她,甚至是回饋她。
……
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睡得這麼沉,沉到日上三竿,外頭有人說話她都未曾發現,直到她肚子餓了。
她睜開眼楮,樓宇慶已不在身邊,只听見外面隱隱約約有人說話走動的聲響,但並不吵著她。
挪動有點疲軟的身軀,看著錦被下全身果裎的自己,腦海中開始出現一幕幕跟他恩愛纏綿的畫面……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有種快不能呼吸的感覺,兩腿之間的敏感帶也隱隱地發燙著。這種余韻強烈、欲罷不能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有,想著,她感覺到自己的臉漲紅著。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她先是嚇了一跳,當看清是樓宇慶時便羞赧地一笑。
樓宇慶手上端著一只銀盤,盤上擱著一個湯盅、三個瓷皿及碗筷。「餓了吧?」他溫柔笑視著她。
「嗯。」她點頭,嬌怯地,「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快正午了。」他說,「我叫廚房給你弄了女乃湯雞脯,還有爆炒腰花、香酥肉、蔥燒辣魚片,先填個肚子吧!」
她坐起,抓著錦被蓋在身上,疑怯不安地看著他,「我睡到現在沒關系吧?」
「有什麼關系?」他一笑,「若不是怕傷著你,我還想讓你三天下不了床呢!」
她嬌嗔著,「吹牛皮。」
他朝她眨了個眼,「你想試試是不是吹牛皮嗎?」
「少不正經了。」她輕嗔著。
他擱下銀盤,在床邊坐下,然後伸出勁臂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我在京城時很正經的,等回滋陽或兗州,你會知道我有多不正經。」
听出他的話中含意,她羞紅著臉,卻又莫名的期待。
「對了,送樣東西給你。」說著,他從襟里抽出一本書冊遞給她。
她接過一看,竟是之前在滋陽老家時他送給她的元亨療馬集四卷中的夏卷。
「這是……夏卷?」
「嗯。」他頷首微笑,眼底竟滿對她的愛意,「我給你找齊了。」
「謝謝!」她興奮地捧著他的臉,獻上了一吻,然後就迫不及待地翻了起來。
他蹙眉一笑,「別的女人收到珠寶首飾華服才會如此開心,你可真好取悅。」
「相伴之人不在好,而在合,禮物也是啊。」她說,「禮物不是貴在價格,而在價」
「所以……」他捧著她的小臉,使壞地一笑,「經過昨夜,你覺得我們合不合?」
她迎上他熾熱的黑眸,毫不忸怩作態,「合,方方面面都合。」
他先是微頓,旋即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既然合,再來一回合,如何?」
她蹙眉輕啐一記,「你有沒有人性,不能讓我先填飽肚子嗎?」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