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府坐落在滋陽,馬則養在兗州。
為了讓支希鳳有更多與樓宇慶相處的機會及時間,趙嫻跟金玉娘說支希鳳想學騎馬,又沒出門見過什麼世面,可否讓樓宇慶去兗州馬場時將她一起帶上。
金玉娘也沒多問便一口答應,並要樓宇慶回馬場時將支希鳳也一塊兒帶去。
支希鳳違逆不了母親,只能乖乖上路。
不過一個未出閣的閨女當然不方便孤身與男子上路,于是她便帶了婢女秋心,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秀妍同行。
有機會去見識遼闊草原上的馬場,秀妍自然是歡喜的。她是名獸醫,同時也熱愛騎馬,甚至還曾經遠赴蒙古待了一個月,體驗逐水草而居的牧馬生活。
午前,他們抵達樓家馬場。
樓家位于兗州的馬場佔地遼闊,負責各種工作的人手將近百人。
馬場內除了二十座馬廢,還有供樓家人使用的別館,以及馬醫、牧馬人及工人們住宿的連棟房舍,規模相當驚人。
馬場里清一色都是男人,看見來了三名青春貌美的姑娘,大伙兒都難掩興奮。支希鳳打從進到馬場後就一直愁眉苦臉,馬場的味道、男人們呼喝的聲音,都讓她覺得厭惡。
走在那黃土路上,她小心翼翼,深怕自己漂亮的裙子髒了,她無心感受這一切,一心只想著何時可以回去。
可秀妍不同,這一切對她來說既新奇又有趣,她東張西望,興奮之情全寫在臉上及眼底。
用過午膳,樓宇慶帶她們到處走走瞧瞧,並為她們解說著。其實,他知道支希鳳來得心不甘情不願,她對這里的一切都興趣缺缺,甚至感到厭煩。
他解說是為了秀妍,雖然她一路上不搭話,甚至有意無意地避免跟他眼神交會,但他能看見她眼底的熱情。這一切對從小養在支家的她來說很新奇吧?
幾次听見她跟別人的對話,他發現她在支家的身分並不是丫鬟婢女,可雖不是身分卑微的婢女,又似乎也說不上話。
周娘子跟她兒子元榮數次提及她遭馬匪擄去、失去貞節之事,可她令人咋舌的堅毅及強悍可一點都不像是個曾經身陷匪窩、歷劫歸來的女子會有的表現。
真是個奇怪的、不可思議的姑娘啊!
育馬是非常復雜且必須專心投入之事,為了將全副心思放在育馬上頭,他喜歡簡單的事情,包括人。
人是復雜的,尤其是女人,所以他向來喜歡簡單的男女關系,銀貨兩訖都無妨。
當祖父催著他成家立室,並積極為他尋覓適合的對象時,他沒有意見,甚至覺得祖父或是母親做主便行。
他還曾經打趣地跟好兄弟鄒承先說,他就當自己是樓家唯一的種馬,只要負責傳宗接代,生下樓家的駿馬良駒便功德圓滿。
趙嫻帶著支希鳳來拜訪,他當然知道是為了什麼。
趙嫻是他母親的遠房表妹,血緣雖不算親,但頗有交情,趙嫻會住進支家,也是因著樓家跟支家有生意上的往來。
如果他母親喜歡支希鳳,要他娶她為妻,他沒有異議,可是……他卻發現了有趣的女人,跟馬一樣有趣的女人。
不自覺地,他的目光停留在秀妍身上,此刻,她正倚欄,兩眼發亮地看著圍內的那匹黑色駿馬——松風。
她的臉龐因為興奮而泛著微紅,她的眼楮如熾,眼底迸射出灼亮的光。
論姿色及容貌,她其實遜于支希鳳,支希鳳生得一副精雕細琢的樣子,像個無瑕的瓷人般,她雖模樣不差,但在支希鳳身邊就出不了頭,可她眼底的堅毅以及對著這未知世界的渴望及追求所迸出來的鋒芒,卻牢牢吸引著他的目光,教他目不轉楮。
「這匹馬名叫松風,是明年要參加軍馬揀擇的角兒。」他知道自己可能會踫軟釘子,卻還是對她開了口。
她雖不想理他,但他知道她對松風一定很好奇。
秀妍斜眼瞥他一記,繼續看著圍內的松風,沒搭理他。
此時,馴馬手在圍內拉著強繩以強迫松風配合他的腳步前進或快跑,可松風要不是文風不動就是突然躁動往反方向跑,那馴馬手累得氣喘吁吁,好幾次差點被松風拖行。
圍外,除了樓宇慶跟秀妍還有其他幾名馴馬手及騎手在觀看著,至于支希鳳,她早拉著秋心到旁邊坐著歇腳,一臉無聊。
「少爺,」負責管理馬場的韓健來到樓宇慶身邊,「這樣下去可不行,咱們已經在松風身上浪費了太久的時間。」
「浪費?」他瞥了韓健一眼,「哪來的浪費?松風是匹好馬,你知道的。」
「我知道它是匹品種優良的好馬,只是都兩年了,它還是不肯馴服于人,無法被馴服的馬是成不了軍馬的。」韓健提議著,「不如讓白露頂上吧?」
樓宇慶沒回應他,只是以手勢要圍內的馴馬手出來。
馴馬手解開拉繩,一臉無奈地出了圍。
松風自個兒站在圍場邊,動動耳朵、甩甩尾巴,有點得意的樣子。出圍的馴馬手方日東走過來,皺著眉,一臉懊惱。
「少爺,不如用鞭吧?」他語氣無奈。
「你放棄了?」樓宇慶看著他,「松風是有點脾氣,但它是有能耐的,再給它一點時間吧!」
「可是到現在它還不肯跑,也許該給它一些——」
「教訓嗎?」樓宇慶打斷了他,神情嚴肅,「你得讓它相信你,而不是怕你。」
韓健跟方日東互看一眼,嘆了一口氣。
「我不想對它甩鞭子,再給它……咦?」樓宇慶說著,只見一個清瘦的身影走入馬圍內,定楮一看竟是剛才還在旁邊的秀妍。
該死!她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老天爺!」韓健跟方日東也發現了,驚呼著,「姑娘,你快出來!」
松風是匹體格骨架都極為完美的良駿,唯一的缺點便是桀驚不馴,就連跟它培養兩年感情的方日東也頂多只能跨到它背上,拜托它走兩步。
它曾經踢傷幫它刷毛的牧工,也咬過幫它準備草料的人,對陌生人更是不友善,且具有攻擊性。
「卞秀妍!」樓宇慶低喝,「做什麼?你快出來!」
這時,原本在一旁歇腳的支希鳳也發現秀妍進入圍內了,她跑向欄邊,驚慌地道︰「秀妍,你做什麼?」
秀妍對著他們做出「安靜」的動作,慢慢地移動了腳步,朝著松風的方向而去。
這時,松風發現她的存在,耳朵豎了起來,兩只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她,開始跺起蹄子,像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
當她再往前兩步時,松風突然朝她奔去,見狀,樓宇慶顧不得危險地翻過柵欄,往她的方向疾奔而去。
當松風在秀妍的面前高高站起,兩條馬蹄子眼見就要往她頭上落下時,樓宇慶橫擋在她跟松風之間,伸出勁臂將她緊緊地抱住——
馬圍邊的人幾乎是同時間發出驚叫聲。「少爺!」
松風認得樓宇慶,因為他是它出生時第一個看見的人,它耀武揚威的蹄子沒有落在樓宇
慶身上,倒退了幾步後,它有點生氣地在場子里繞圈踱步。
秀妍回過神,發現自己被樓宇慶護著,在馬蹄子就要落下之前,他想都不想地用身體保護了她。
她的胸口抽悸了幾下,不自覺地抬眼看著他。
他抓著她的肩膀,兩只眼楮惱火地看著她,她在他眼里看見的不是憤怒,而是恐懼。他害怕她會被松風的蹄子傷了,可他……不怕自己會因為護著她而受傷嗎?
「你……你是笨蛋嗎?」她月兌口而出。
「什麼?」他濃眉一皺。他是笨蛋?不知死活跑進圍內的她才是笨蛋吧!
「要是它踢中你的背,你可能會半身不遂,甚至死掉的!」她說。
「你知道這麼危險,為什麼要跑進來?」他慍惱,「你好肥的膽子!」說著,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快出去!」
「慢著。」她定著不走,「讓我看看它。」
「什麼?」他一震,「看?你要看什麼?」
「它的後腳有點怪怪的。」她說,「它可能受傷了。」
樓宇慶驚訝地瞪大了眼楮,「你說什麼?松風的腳……」
話未說完,他听見松風在身後發出啡哦聲。
轉過頭,剛才繞場踱步的松風已經停在他身後兩步距離的地方。
秀妍掙開他的手,慢慢地走向了松風。
「嘿,小家伙……」她用輕柔又愉悅的聲音跟它說話,「你的腳是不是痛著呢?讓我瞧瞧好嗎?」
松風踏著步、搖晃著它強健的身軀,兩只眼楮有神地看著她。
「我是卞秀妍,你好。」她慢慢地伸出手。還沒靠近它,它便撇開頭,斜眼看著她。
「卞秀妍,別再靠近它了。」樓宇慶擔心她受傷,低聲地制止她。
秀妍以手勢要他留在原地不動,然後又再上前一步。
「你叫松風嗎?你的名字真好听。」她以輕柔溫暖的聲音對著它說話,然後先用手背試探地摩拿著松風的臉頰。
松風抬抬馬首,用睥睨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神像是一個明明害羞卻又故作冷漠的男人。
她笑了,「我可以模模你嗎?」說著,她先以單手輕輕地撫模它的頸子及臉頰。
松風沒有抗拒,尾巴微微地甩了兩下。
她輕輕地拉住它下巴的套索,用商量的語氣對它說︰「我們走幾步路好嗎?」
說完,她先踏出了步伐,然後松風竟跟著她的步伐前進。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樓宇慶。
就這樣,她牽著松風在場子里繞行了幾圈,停下後,她站在它的正前方,用雙手撫模它的脖子,它低下了脖子,那是接納了她的表現。
她輕柔地拉著套索,在松風頭上那道閃電般的白毛上輕吻了一記,然後貼近它耳邊,跟它說了一些悄悄話,接著,她的手輕輕地貼著它的身軀移動,慢慢地走到它的後面並蹲下。
樓宇慶倒抽了一口氣,目不轉楮地看著她。松風接受了陌生人的她,為什麼?
她扶起它的左後蹄細細檢著,然後她好像從它蹄子邊抽出了什麼。
「好了,沒事了。」她走到松風的旁邊,輕撫著它的身軀,「舒服多了吧?」
松風輕聲馬嘶,甩動烏黑的鬃毛,在陽光下閃閃動人。
「怎麼回事?」樓宇慶靠了過來,疑惑地,「你剛才拔了什——」
話未說完,秀妍已將手上那根木刺遞給了他,「這個刺進它蹄子邊的肉里,讓它很不舒服。」
他接過那根木刺,驚訝地看著她,難以置信地,「你怎麼知道?」
「我說了,它走路怪怪的,應該剛扎上不久,馬醫跟馴馬手才沒發現。」她話鋒一轉,「我可以騎它嗎?」
聞言,他陡然一震。她要騎松風?就連方日東要騎它走幾步路都得看它心情,她居然說要騎它?
她一個養在後院里的姑娘騎過馬、能騎馬嗎?
「我會騎馬,你放心。」她知道他眼里有懷疑,「不過它個頭兒有點大,你能幫我一把嗎?」
迎上她那堅定的、無畏的,胸有成竹又十拿九穩的自信眼神,他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
這女人……喔不,她明明還稱不上是個女人,可為何那眼神之中卻散發著迷人的、成熟的、炙熱又嬌媚的氣息?
他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她。
「好,」他直視著她,「你小心,我會在這兒看著你。」說著,他十指交疊做出一個踏位給她。
她踩上他雙手做出來的踏位,輕盈又熟練的一蹬便跨上了馬背。
松風踱著步,她一手拉著套索,一手安撫著它,「寶貝,沒事的,我們跑幾圈好嗎?」
接著,她整個人趴伏在它背上,雙手內縮並拉住套索,兩腿夾住它的月復部,輕輕地用腳跟頂了它一下,它便走了起來。
場邊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無法置信,就連那本來在別處忙著的人都圍過來看著。
她騎著松風在場內走了兩圈之後,松風跑了起來,腳步輕快且愉悅。
她沒有用鞭子便讓桀驚不馴的松風心甘情願地奔跑,樓宇慶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先是震驚不解,然後是驚艷崇拜。
他的視線完全無法離開她,她耀眼奪目,牢牢地攫住了他的目光及心神。
多復雜深奧又不可思議的女人!
跑了幾圈,松風在樓宇慶面前停下,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心情有些激動。
伸出手,他模了模松風的臉頰。「你這小子,原來你只對男人脾氣差。」
秀妍溫柔卻又帶著巧勁的撫模著松風的脖子,感受著它的肌理跟線條。
「它不是脾氣差,是很有自己的個性。」她對著松風說︰「我們松風可是很有魅力的帥小伙呢!」
「下來吧!」樓宇慶說著,朝她伸出了手。
她看著他,遲疑了一下。他那天說的話是讓她不太高興,可是剛才他不顧自身安危沖出來護著她,又讓她有種怦然心跳的感覺。
在她跟月老祈求一個自帶光芒的男人後,他出現在她夢中……那是有原因的吧?他是月老給她找的男人?若真的是,這月老真的是太鬧了。
她得先死一回,然後大老遠地穿越在別人身上,才能遇到自帶光芒且不在乎她鋒芒太露的男人?
迎上他那熾熱的眸光,她不由自主地將手伸向他。
他勁臂一攬,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從馬場回來後的第一天晚上,金玉娘便將樓宇慶喚至她屋里,詢問他對支希鳳的感覺。
「今天去馬場還好嗎?跟希鳳可親近了些?」金玉娘笑看他。
樓宇慶隨興地坐在窗邊的那張臥榻上,一條腿還翹到椅上。
「希鳳妹妹一聞到馬糞馬尿味就已經想逃了。」他打趣地說。
「希鳳妹妹?」金玉娘微頓,然後笑嘆,「你都喊她妹妹了,看來是好事近了。」
「娘希望我娶她?」他直視著母親,眸光堅定而沉靜。
「你想娶誰,娘都沒意見。只不過你也知道,你是樓家的獨苗,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都在你身上,你這都二十有七了,是該成家了。」
「兒子沒說不娶。」他說著,突然話鋒一轉,「對了,娘,您知道今天發生了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看他一臉興奮,金玉娘微蹙眉頭,疑惑地,「不可思議?」
「沒錯。」他說,「卞秀妍居然會騎馬。」
卞秀妍?就是那個被支家收養的大夫之女啊!今兒白天喝茶時,她听趙嫻提了那孩子一些事呢!「她一個養在後院的姑娘家,居然會騎馬?」
「她不只會騎馬,騎的還是松風呢!」
聞言,金玉娘驚訝不已,「松風?」
松風是由樓家的母馬跟具有烏孫馬及安息馬血統的種馬配種而生下的,體格肌理強健,骨架結實端正,只可惜脾氣壞個性怪,至今還無法進入正式的使役訓練。
軍馬即是戰馬,訓練不能馬虎,除了服從之後,還得具備越障、對陣、沖鋒等能力,而松風至今連服從都辦不到。
「你說她……騎上了松風?」金玉娘不可置信地。
「她不只是騎上了松風,還拔掉它左後蹄的木刺。」談起秀妍時,他眼楮在發亮,而且帶著歡悅。
金玉娘從來不曾見兒子在提及誰的時候有著這樣的眼神,身為母親的她知道,他對秀妍很是不同。
她笑視著他,「看來,你對那位卞姑娘比對希鳳有興致多了。」
「娘,她不是支家的丫鬟婢女吧?」他向來不愛拐彎抹角。
金玉娘輕輕搖頭,「不是,她的父親是名大夫,名叫卞文獨,也是支家獨子希佐的救命恩人,所以在他死了之後,支家便為報恩而收養了她。」
他微頓,「她的父親是大夫?」
大夫之女卻想成為馬醫?她為何不走她父親走過的路?
「是的。」金玉娘續道︰「听說她的父親是個大善人,經常無償為貧苦之人醫病,唉,這樣的善人卻在女兒七歲時就過世了……」
聞言,樓宇慶若有所思。
原來她父親在她七歲時就沒了,她是因為沒有領路的人,才沒想過要走上大夫這條路嗎?
「你說她拔掉松風蹄上的木刺?她的膽子未免太肥?」
「可不是嗎?」他一笑,「她跑進圍內時,我可被她嚇壞了。」
看著他聊起秀妍時臉上有著藏不住的歡悅,金玉娘心里有底了。
「看來希鳳不只過不了你祖父那關,也沒過你這關呀!」她說。
「希鳳妹妹長得標致精細,像個踫不得的瓷偶般,跟了我這種粗人真是委屈她了。」
金玉娘笑嘆,「你姨母真是白走這一趟了。」
「姨母為了給女兒尋婚覓親,還真是用心良苦。」樓宇慶想起支希鳳在春宴時闖的禍,忍不住嘴角上揚,「只可惜希鳳妹妹一直在拆她的台。」
這些年,金玉娘一直住在滋陽,今年的春宴她並不在場,但還是輾轉听說了春宴上發生的事。
「那件事我听說了,」金玉娘有點啼笑皆非地,「希鳳這孩子居然說你祖父是狗,還說什麼上輩子是乞丐,可氣壞他了。」
「嚴格說來,她沒明指祖父是狗或乞丐轉世。」樓宇慶雖沒在春宴上現身,可從管事那兒听見了事情的經過,「祖父吃肉時掉了,因為是掉在青石地上,便立刻捏起來吃了,沒想到這位傻姑娘居然說在支家,掉在地上的肉都是給狗吃的,還說祖父是樓家當家,不必如此節省,只有上輩子是乞丐的人才會舍不得一塊掉在地上的肉。」
听完,金玉娘忍俊不住地笑出聲音來。「這孩子可真是率真直接,一點都不修飾。」
「她其實是認為祖父年事已高,吃了不淨之物怕會傷了身體,本是好意,豈知……」他說著,搖頭笑嘆。
「她爹娘都是老實人,也難怪她這樣。」金玉娘話鋒一轉,「所以你喜歡那位卞姑娘?」
他微頓,「娘這話問得也是直接。」
「都幾歲人了,難道還害臊?」金玉娘笑話著他。
「不臊,只是不知道人家對我感覺如何?」
「卞姑娘還未許婚,我可以跟你姨母說說,不過……」金玉娘像是想起什麼,神情忽地有點凝沉地,「你不在意嗎?」
樓宇慶立刻明白他母親指的是什麼,「不在意。」
「遭遇了那種事,我怕她的心里……」
「娘看她像是受害遭罪的女人嗎?」樓宇慶撇唇一笑,「她既不憤恨也不委屈,更沒有一副惶惶不安、畏畏縮縮的模樣,她的心強悍極了。」
金玉娘想起對抗周娘子的樣子,蹙眉一笑,「那倒是。」
「娘在意?」樓宇慶直截了當地問。
她微詫,然後笑著搖了搖頭,「娘有什麼好在意的,你喜歡便好。」
他咧嘴一笑,「我娘就是如此通情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