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嫁剋妻夫 第一章 重生不再當蠢人(1)
作者︰米恩

血紅色的月夜,得意放肆的大笑聲,銀色刀光一晃而過,溫熱的液體在下一瞬灑落在她圓睜的雙眸上,模糊了她的雙目,讓她分不清是眼中的淚水刺痛了她的眼,還是那鮮紅的血液……

「不要——」

少女的尖喊嚇醒了門外守夜的丫鬟,丫鬟跳起來就往屋里沖。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少女彈坐起身,縴背上滿是冷汗,驚惶失措的看向四周,見到的卻不是那令人窒息的鮮紅,而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擺設。

這里是……她的房間?

冷清歌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床架、熟悉的被褥、放滿她喜愛之物的多寶,以及那幅她費盡心思才得來的畫作……

她這是作夢?

「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別嚇奴婢呀!」看著面前呆呆傻傻的小姐,丫鬟急得要哭出來了。

清歌回過神,看著眼前臉龐稚女敕的丫鬟,美眸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蓮兒?」

眼前不正是自幼陪著她一塊長大的貼身丫鬟蓮兒?可她明明記得蓮兒已經死了,為了替她擋刀,就死在她的面前……

蓮兒看著眼前的小姐,感覺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勁。「是奴婢,小姐,你怎麼這麼看奴婢?是不是奴婢做錯了什麼?」

清歌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捏了捏臉頰,發覺會疼,這才知自己不是在作夢。

「我沒死?」她不自覺喃喃出聲,伸手看著自己細女敕柔白的雙手,上頭還染著淡淡的粉色蔻丹,她都記不得自個兒有多少年沒染指甲了,還有這只手怎麼如此細白?該是滿布青筋、枯瘦如雞爪……

蓮兒听見這話,臉色都白了。「小姐你在胡說什麼,你怎麼會死,大夫說了你只是撞傷額角,連疤都不會留,怎麼可能會死!」

額角?清歌急忙下了榻,連繡鞋都沒穿,就這麼跌跌撞撞的來到妝台前。

當她看著銅鏡里那眉眼如畫、嬌俏可人的少女時,忍不住伸手捂著嘴,就怕自己叫出聲。

這是她,卻是少女時候的她。

她不僅沒死,還回到了十六歲這一年。

清歌撫著額角突起的腫包,記憶如潮水般回籠。

她記得這腫包,當時她害曾姨娘摔倒滑了胎,祖母要她下跪認錯,她十分不馴,不僅不肯,還頂撞了幾句,祖母氣得罰她到祠堂跪上三日,罰抄經書一百篇,她自然不願,在掙扎時不小心撞到桌角,生生疼暈了過去。

因為這一撞,她整整病了三日,偏偏醒來後,祖母仍要讓人壓她去祠堂,母親為此大怒,不惜為了她頂撞父親,惹得祖母震怒,奪了母親的管家權,而這管家權就落在了曾姨娘的身上……

蓮兒被自家小姐的舉動嚇得夠嗆,忙要扶她回床榻。「小姐這是做什麼?大夫說你傷了腦袋,得靜臥在床養著,千萬不能起身。」

清歌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仍有些不敢置信,忙問向貼身丫鬟。「如今是哪年?可是大歷十年?」

蓮兒真要哭了。「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今年明明是大歷三年,你是不是不舒服?奴婢這就喚大夫過來。」

她見清歌自醒來後就舉止古怪,說的話她更是一句也听不懂,生怕對方病情嚴重,將清歌扶至床榻後,她便讓人去請大夫,自己則去墨香院通知夫人。

大歷三年,真是七年前……

清歌呆呆的坐在床榻上,又一次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那力道之大,讓她生生疼出了淚水,然而她卻笑了,笑得十分開懷。

她還活著,她真的還活著!

清歌明明在笑,那笑聲卻十分淒涼,令人聞之鼻酸。

「清歌!」符氏一進房看見的便是女兒這又哭又笑的模樣,嚇得忙上前將人給攬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大夫呢?還不快讓人去請!」

看著眼前的婦人,清歌顫著手撫向她的臉,在感覺到溫度後,眼中的淚水更是啪噠啪噠落個不停。「娘……真的是你?歌兒好想你……」

要說她上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誰,那就是母親了。

母親恐怕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人,可她卻在母親病重時,為了自己的執念,選擇了出嫁……

想到前世自己被禁錮,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符氏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娘的寶貝,別哭了,有娘在,誰也欺侮不了你!你別怕,娘這就去替你討回公道!」

符氏以為她是知道了冷老夫人堅持罰她跪祠堂的事在傷心,她原先正要為此事去福壽堂找冷老夫人理論,誰知路上遇到驚慌失措的蓮兒。

符氏一直等到大夫診完脈,確定女兒無事,這才放下心來,誰知她安心得太早……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門外傳來蓮兒的低呼,沒一會兒,符氏就看見趙嬤嬤帶著兩個粗使婆子進了屋。

趙嬤嬤是冷老夫人的心月復婆子,在這威遠侯府可以說是主子底下的第一人,就是到了小姐們的院子,也是一臉倨傲,直到見著符氏,那張揚的性子才略略收斂。

「二夫人。」

符氏冷笑。「這陣仗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來抓犯人呢。」

可不正是來抓犯人。趙嬤嬤暗自撇嘴,卻不敢明說。「奴婢是奉老夫人的命令前來探望三小姐,若是三小姐醒來了,便請三小姐到祠堂受罰。」

符氏臉色冷凝地擋在女兒身前。「我倒要看誰敢動我的女兒!」

趙嬤嬤見狀臉色有些難看,趁符氏不注意,向一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會意,悄悄的離開,除了趙嬤嬤以及躺在床榻上的清歌,誰也沒注意。

清歌雖是侯府三小姐,但個性嬌蠻不馴,並不得冷老夫人喜愛。

冷老夫人反倒是對長房自幼喪母的大少爺冷華越與二小姐冷清鳳十分疼愛,府中下人個個是人精,自然也偏著長房些。

大老爺在大夫人過世後並無續弦,管家權自然落到了二房的符氏手中。

對握有大權的符氏,就是身為冷老夫人心月復的趙嬤嬤也不敢輕易得罪,更何況,老侯爺可是還沒決定讓誰承爵呢!

趙嬤嬤為難的看著擋在清歌身前的符氏。「二夫人,奴婢是奉老夫人的命令前來,您要護三小姐也得看清況,二老爺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卻讓三小姐給……曾姨娘這會兒還在哭著尋死呢,老夫人不處罰三小姐,府中的小姐們若是都有樣學樣,還不亂了套?」

「她還有臉哭!」提到曾姨娘,符氏就有一肚子火。「明知歌兒煩她,她偏要沒事往歌兒面前湊,不理會她,她還硬纏著,誰知她安著什麼心?結果好了,自己把孩子給摔沒了,卻不敢承認,還反過來誣賴歌兒!因為她,歌兒被人誤會,如今傷了腦袋還得被壓去跪祠堂,她這個加害者居然有臉哭?老夫人這是瞎了眼嗎?親孫女不護,反倒去護一個妾!」

事情的起因誰也不確定,兩人各有各的說詞。

據曾姨娘的說法,那日她起得早,一時興起親手做了幾樣拿手的糕點,打算送去給老夫人嘗嘗,卻在半路遇見在亭子里賞花的清歌。

既然遇到了,她怎麼能當作沒看見?自然要送幾塊糕點給清歌。

誰知清歌一點面子也不給她,一手打翻她的糕點,不僅如此,還對她冷嘲熱諷,她一時忍不住回了幾句,誰知竟是惹來了禍事。

清歌被她的頂撞激怒,指著她的鼻頭就是一陣罵,她被罵得臉色蒼白,感覺肚子一抽一抽,隱隱作痛,偏偏這時候清歌趕她走,她因月復痛動不了,清歌便伸手將她給推開,她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被推倒在地,接著她感到一陣劇痛,之後就不醒人事了……

而清歌的說詞卻是另一個版本。

前頭的事與曾姨娘說的相差不遠,但她並不承認自己有推曾姨娘,她只是嫌棄曾姨娘惺惺作態,不願看到這人,便趕曾姨娘走,免得影響她的興致,誰知曾姨娘卻不走。

當時她可沒看出曾姨娘有何不適,想著既然曾姨娘不願走,那就她走,誰知就在她經過曾姨娘身旁的時候,曾姨娘突然慘叫一聲,接著便倒在地上,但她連曾姨娘一片衣角都沒踫到,怎麼就成了她推人了?

當時亭子里就只有她們兩人,丫鬟婆子都離得遠,從遠處看,的確像是清歌推了曾姨娘一把,加上曾姨娘叫聲太過淒厲,眾人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壓根兒就沒看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雖說兩人各執一詞,可眾人听完後,天秤仍一面倒傾向曾姨娘。

在眾人眼中,比起目中無人、乖張驕縱的清歌,恭順溫柔的曾姨娘的說詞儼然比較有說服力,加上曾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給摔沒了,基于同情心態,眾人自然更加偏袒她。

更別提冷老夫人是曾姨娘的姑母,曾姨娘就是她作主給納進府的。

冷老夫人一直不喜歡出身武將世家靖國公府的符氏,加上符氏嫁進威遠侯府多年,就生了清歌一個孩子,還不給丈夫納妾,她忍了多年,終于讓她逮著了機會,讓兒子納了自己的佷女。

因為這事,冷老夫人與符氏這對婆媳可以說是徹底的撕破了臉。

冷老夫人給符氏氣受,符氏就是再不甘也只能忍著,誰讓孝字大過天呢?可對曾姨娘,她可就無法忍了。

符氏個性直爽,父親又只娶了母親一人,靖國公府的後宅可以說是十分清淨,她怎麼也沒想過有一日必須過上與小妾爭寵的日子,一直過得順風順水的她在傷心過後不得不接受。

本以為就是一個妾,她身為主母,不過是動動手指就能拿捏住,誰知竟是相反,不僅沒拿捏到,反倒吃了曾姨娘不少暗虧。這些年下來,因為曾姨娘的心機手段,原本與她十分恩愛的丈夫漸漸與她離了心,連帶的女兒也不受重視,而這正是她最最不能接受之事。

為了女兒,符氏不得不收斂自己的爆脾氣,既斗不過,那就把人打發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誰知她不願惹事,曾姨娘卻不放過她。

曾姨娘招惹她也就算了,偏要招惹她的女兒,這讓她怎麼忍受得了?

女兒是什麼個性,做母親的再清楚不過,符氏知道女兒脾氣像她,天真直率,做事說話總是直來直往,加上年紀小,不懂得拐彎抹角,得罪了人也不自知,久而久之便被人冠了個目中無人、驕縱任性的名聲,只有她知道女兒本性善良,她或許厭惡曾姨娘,卻不可能對曾姨娘月復中的孩子下手。

可惜的是,整個威遠侯府就只有她一人相信女兒的清白。

趙嬤嬤可不敢說老夫人的不是,再說了,她也不信三小姐是無辜的。

「二夫人,奴婢知道您心疼三小姐,但老夫人的話奴婢不敢不听,二夫人若是有異議,還請自個兒向老夫人稟明,就別為難奴婢了。」

說罷,趙嬤嬤便使了個眼色,讓婆子們上前架人。

「我看誰敢!」符氏氣炸了,揚起手就要教訓這些婆子。

「我這老太婆的話是不是不管用了?」

符氏的手還沒落下,門外便傳來一道嚴肅的低喝。

眾人轉身一看,竟是冷老夫人親自來了。

符氏見到冷老夫人,氣得咬牙,狠狠的瞪了趙嬤嬤一眼,才低下頭恭順的喚,「娘,你怎麼親自來了?」

「我若是不來,豈不是讓人笑話我這老太婆說話沒分量,竟連處罰一個孫女都做不到。」冷老夫人冷笑。

符氏不願與她硬踫硬,只能抿抿唇,讓自己放軟聲。「娘,歌兒傷了腦袋,且才剛醒,身子都還沒好全,你便要罰她,更何況事情的經過誰也沒看見,豈能因曾姨娘尋死覓活的哭訴就定了歌兒的罪?」

她這是在怪老夫人偏袒曾姨娘,就因曾姨娘哭著要尋死,老夫人怕寒了她的心,便急著罰清歌,可老夫人這麼做就不怕寒了親孫女的心?

冷老夫人不喜符氏這個兒媳,連帶的也不喜她生下的女兒,但畢竟是兒子唯一的孩子,就是再不喜愛,又豈會枉顧清歌的身子?

怪只怪清歌的性子實在不討喜,就算冷老夫人偏袒曾姨娘是事實,也不該不顧她的面子大嚷出聲,還指著她鼻子罵她胳膊向外彎。

冷老夫人听了這話哪能不氣?她活到這年紀,還沒這般被人指著罵過,那人還是她的孫女,她差點沒拿拐杖往清歌身上敲去。更何況清歌這一撞,可是把她爹的兒子給撞沒了,這樣大逆不道的孫女,她如何心疼得下去?

冷老夫人沉下臉。「照你這麼說,清歌將老二的孩子撞沒了,就不必處罰了?」

符氏被這一堵,只能低頭。「兒媳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娘能查明真相,別因曾姨娘的片面之詞冤枉了歌兒。」

冷老夫人冷哼一聲。「當時雖只有她們兩人在亭子里,但園子里的丫鬟婆子眼楮可不瞎,這麼多人看見了,難不成我一個老太婆還能賴她不成?」

符氏咬牙,她也知這事對女兒十分不利,女兒本就不得老夫人寵愛,加上老夫人一顆心全向著曾姨娘,就是那些丫鬟婆子真看見是曾姨娘自己摔倒的,也不可能改口,畢竟威遠侯府除了老侯爺外,就數老夫人最大,誰也不敢忤逆老夫人。

難道她這個當娘的真護不住女兒嗎?符氏不甘心,卻拿冷老夫人沒轍。

「祖母,若是我能讓曾姨娘坦承她摔倒一事與我無關呢?」一直冷眼看著的清歌突然開口。

她這一開口,所有人都是一愣。

讓曾姨娘承認她自己將肚子里的孩子摔沒了?這怎麼可能!

先不說真相為何,自己摔沒了與被人推沒了,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事兒。

曾姨娘有孕後,冷老夫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她護好肚中的孩子,沒事就待在屋里別出來,偏偏曾姨娘不听,不僅出了房門,還去招惹府中脾氣最是暴躁的清歌,若真是她自個兒摔的,就是打著要給冷老夫人送糕點的名頭,冷老夫人也不會輕饒她。

可要是被清歌給推沒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冷老夫人雖會怪她亂跑,但注意力全在害她失去孩子的清歌身上,自然不會去責怪她,她要是不傻就不會承認。

冷老夫人看著孫女那雙清亮的眼眸,雙眉微皺。

眼前的少女十分沉著,眉目柔和,氣質靜謐,就是語氣也與平時的焦躁不耐不同,顯得清脆且沉著。

清歌見冷老夫人看向她,語氣堅定的又重復了次。「祖母,我能讓曾姨娘自己承認她摔倒之事與我無關。」

冷老夫人看著眼前暈了三日,顯得更加清瘦的孫女,沉聲問︰「若是不能呢?」她壓根兒就不信曾姨娘會替清歌作證。

「那孫女不必人押,親自到祠堂受罰三日,並抄寫佛經三百篇給祖母與曾姨娘肚中的孩子祈福。」清歌道。

「歌兒!」符氏著急,女兒大病初癒,又是罰跪又是抄經書,怎麼受得了?

「娘,女兒自有分寸。」清歌看向母親,示意她別擔心。

看著那雙與以往似乎不太一樣的眸子,符氏只能把滿肚子的著急給咽下。

「好。」冷老夫人將手中拐杖重重一敲。「祖母便再給你一次機會。」

說罷,便領著趙嬤嬤一干人離開了。

直到屋內沒有其他人,符氏這才握住清歌的手。「你這孩子!明知曾姨娘不可能改口,你這是想做什麼?」

若說是拖延,那也不必將一百篇的佛經往上添到三百,要知道光是一篇佛經就得寫上大半個時辰。

「娘,你別擔心,曾姨娘肯定會改口的。」清歌信誓旦旦,為免符氏問個不停,岔開了話題。「爹呢?可下朝了?」

皇上下令要在開春之前讓踏雪山莊落成,但工部尚書這陣子身體不適告假,這事兒便落在了工部左右兩侍郎的身上。

冷傳禮身為工部左侍郎,這陣子忙得不可開交,時常過了飯點才回府。

提到丈夫,符氏眼神有一瞬的黯然。「你爹去了荷花院。」

荷花院是曾姨娘的住處,她最愛的花便是荷花,冷傳禮為此命人在院子里挖了個小池塘,在里頭種滿荷花,荷花院的名字便是這麼來的。

冷傳禮一下朝,連符氏都沒見便直接去了荷花院,可見有多重視曾姨娘。

清歌听了,不似以往那般替母親抱不平,而是起身下榻。「父親在荷花院更好,剛好讓父親當個見證。」

她喚來蓮兒替她更衣,簡單的挽了個發髻後,便要動身前去荷花院。

符氏不放心女兒,自然也跟著去。

幾人浩浩蕩蕩的來到曾姨娘的住處,冷傳禮听見丫鬟的通報,一雙眉微微擰起。

女兒傷了腦袋,這幾日昏迷不醒,就是他再生氣也不免擔心,本打算回府便去探望,誰知被曾姨娘的丫鬟叫了過來,話都還沒說上幾句,便听見清歌不僅醒了,還跑來荷花院,這才大病初癒,怎麼能出房呢?

曾姨娘慣會看人臉色,一見冷傳禮臉色微凝,立馬捂著臉哭道︰「夫人來也就罷了,怎麼連三小姐也……妾身知道不應該,可妾身只要一看見三小姐,心頭就……嗚……」

這話是不願見到清歌了。

一邊是他的嫡妻與嫡女,一邊是受了委屈的侍妾,若是平時,冷傳禮定不會讓符氏沒臉,但曾姨娘剛失去孩子,不想見到清歌也是正常,再者清歌身子剛好,也不宜走動。

「告訴夫人,曾姨娘身子不適,讓她過幾日再過來。」冷傳禮道。

這是護著她了。曾姨娘掩在帕子下的唇瓣忍不住微微揚起。

然而符氏還沒等丫鬟回傳,便帶著清歌闖了進來。

「老爺這是怕妾身吃了你的愛妾?連探望都不讓人探望?」符氏冷冷的道。

听見妻子的冷嘲熱諷,冷傳禮一雙眉擰得更緊了。

他不想與妻子爭吵,可這幾年來,本來恩愛的兩人不知為何漸行漸遠,到後來竟是連句話都無法好好說,不論他說什麼,最後都是大吵收場。

他不願與她吵,只能避著她,沒想到竟是吵得更凶……

就在冷傳禮想著該怎麼回答時,一旁的清歌從符氏身後來到他跟前,朝他見禮。「歌兒見過父親。」

看見女兒,冷傳禮的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有關心、有怒火,更多的卻是失望,但在見到她蒼白的臉色時,仍是淡聲的問了句,「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父親關心,歌兒身子好多了。」清歌看著眼前的父親,眼眶中不由自主的浮上水光。

前世在她出嫁前,父女倆的感情便因曾姨娘的挑撥而冷淡許多,加上她又做出那樣的事,父親一氣之下與她斷了父女關系,雖說如此,在得知她過得不好時,父親仍讓人送了信給她,欲將她接回,只是全讓人給截了下來,直到父親獲罪被拔了官位,她才知曉這事。

父親嘴硬心軟,明明她讓他傷透了心,他依舊不忍不顧她,如今她重活一世,絕不會再重蹈前世的錯,她會盡她所能扭轉這一切。

冷傳禮見到她眼中的淚光,心中一軟,嘆了聲。「沒事就好,我會去找你祖母,讓她別急著罰你,緩些日子再說。」

他以為女兒是來找他求情的,事實上就是她不求情,他也打算去找母親,畢竟傷了腦袋,有沒有後遺癥都不知,再者,事情都發生了,就是處罰也改變不了結果。

曾姨娘聞言,一臉淒然的道︰「老爺說的是,這事其實不全怪三小姐,都怪妾身不好,明明有孕還四處走,若不是如此,也不會連累三小姐受罰,等會兒妾身與老爺一塊到福壽堂,讓老夫人撤了處罰,就當是……妾身沒有福氣……」

她捂著臉,又是一陣低泣。

那哭聲讓冷傳禮原本軟下的心再次冷了起來,符氏則是氣得咬牙。

這正是曾姨娘慣會的把戲,把自己營造成弱者,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好似她們母女是什麼豺狼虎豹一樣,襯得她就像外頭那雪白的白荷花一般。

果然,本已松了口的冷傳禮語氣一沉。「你剛小產,還想去哪?哪兒都不必去。雖說不是有意,但歌兒做了錯事就該罰,毋須你替她求情。」

他的確是抱著饒過清歌一回的念頭,可被曾姨娘這一哭,他又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孩子,不得不硬下心腸。

清歌看著眼前楚楚可憐的曾姨娘,想到正是因為她,導致父母多年不睦,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道︰「爹、娘,歌兒能不能與曾姨娘單獨說幾句話?」

冷傳禮擰起眉。「有什麼話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前說?」

倒不是他怕清歌傷了曾姨娘,只是不喜她遮遮掩掩,當日若不是她不讓丫鬟近身侍候,豈會生出這麼多事來?

清歌不語,只是看向曾姨娘。

曾姨娘豈會順著她的意。「老爺說的是,三小姐有話直說無妨。」

這是自個兒找死羅?清歌漾起一抹笑,低聲的說了句,「姨娘可知四海胡同里、位在一棵老槐樹下的那幢宅子里住著什麼人?」

這話一出,曾姨娘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一臉不解的看向清歌。「三小姐說什麼?妾身怎麼听不明白……」

清歌見她不到黃河心不死,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听得見的聲音,低聲又說︰「姨娘真不識得?這麼說來,我讓人將你藏在那兒的人給請進府中對質也不要緊了?」

幾句話讓曾姨娘背脊瞬間爬滿冷汗,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似的。

她硬是擠出一抹笑,對冷傳禮道︰「老爺,妾身也有些話想私下與三小姐說。」

冷傳禮一雙眉擰得更緊,可這一回他倒是沒再否決,邁步出了房。

符氏自然不會不給女兒面子,也跟在丈夫身後出房。

直到屋內只剩下兩人,清歌這才勾起一抹笑。「清歌之前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姨娘看似循規蹈矩,膽子卻不是一般的大,竟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她沒把話說清,卻讓曾姨娘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三小姐究竟想說什麼?妾身一句也听不懂,妾身在四海胡同確實有處陪嫁,可藏人?妾身能藏什麼人?三小姐氣妾身讓你受罰,可你也害得妾身失去孩子,如今難道還想誣賴妾身?」

清歌早知道她不會這麼輕易承認,杏眸里一片清冷。「誣賴?究竟是誰誣賴誰,你難道會不清楚?你誣賴我撞掉了你月復中的孩子,可事實是,你早在來亭子之前便喝下了落胎藥,就是不摔,你肚中的孩子也保不住。」

曾姨娘本以為清歌就是知道,也只是知道皮毛,今日前來不過是為了詐她,誰能想到清歌壓根兒就不是詐,竟是連她喝了落胎藥的事都知道!

她的身子有些抖,讓人分不清是因為剛落胎的緣故還是在害怕,顫著聲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打掉老爺的孩子,母憑子貴,能有個孩子傍身,我豈會不願?」

這是慌得連自稱都給改了,偏偏還死鴨子嘴硬。

「你不是不願,想母憑子貴也得你月復中的孩子真是我父親的!」

這話一出,猶如平地一聲雷,嚇得曾姨娘差點沒從床上摔下。

清歌懶得听她辯解,接著又道︰「你背著父親與人在四海胡同亂搞,真以為能瞞天過海?你嫁進威遠侯府十年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自然著急,既然父親給不了你孩子,而你又想扳倒母親,只能另尋他法,只是我沒想到你竟膽大到與你的表哥苟合,若不是你有孕的時候父親正巧不在京城,你也不會選擇把孩子打掉。」

這事是她前世嫁人後不久才得知,可以說是威遠侯府的丑聞。

父親一直身強體壯,一年到頭沒生過什麼病痛——除了生不出孩子,可男人忌醫,尤其是那方面的問題,自然不會主動讓大夫把脈。

然而一向健壯的父親,卻因她嫁人一事給氣得病倒了,一開始不過些許的頭疼腦熱,父親不願讓大夫診病,這病就這麼反反覆覆大半年,直到母親亡故,父親悲痛,整個人倒下,大夫這一診,才診出父親竟有著不孕的隱疾。

大夫推斷,父親是早年從馬上摔下來時傷了腰際,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腰腎了,這才會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子嗣。

父親摔馬時,她剛出生沒多久,也就是說,除了她,父親壓根兒不可能再有子嗣,這麼一來,曾姨娘當年摔掉的孩子又是誰的?

父親本就因母親逝世而傷心,又意外得知曾姨娘的背叛,當場便氣得暈過去了,躺在床榻上大半個月才能起身,從那日之後,他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

那段時間,父親終于認清了曾姨娘的為人,將曾姨娘這些年來背著他的所做所為全都挖了出來,這也是為何她會知道這件事的原因。

曾姨娘此時已是抖個不停,她不知道清歌是從哪里得知這些事,是她屋里的丫鬟告密?還是符氏早已盯上她?可是以清歌的個性,要是早知道這些事,怎麼可能忍著不鬧出來?

此時容不得曾姨娘多想,她咬著牙,硬是死撐。「三小姐真會編故事……」

「是不是要我把證據攤在你面前,你才會承認?」清歌感到自己的腦袋隱隱作痛,不耐與她糾纏。

證據她當然有,只不過還沒拿到手,卻不妨礙她詐曾姨娘。

這話一出,曾姨娘臉上的血色倏地褪得一干二淨,雙肩一垮,頹喪得猶如喪家之犬。「你想怎麼樣?」

她相信清歌沒把事抖出來,而是選擇私下與她談,定是有事要讓她做,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事。

清歌見她總算是認了,這才道︰「我可以饒了你這一次,但你得把你自己摔倒並賴到我身上的事告訴祖母。」

听見這條件,曾姨娘有些錯愕。「就這樣?」

她已做好被趕出府的打算,沒想到清歌竟這麼輕易就饒了她,除了這幾乎不算條件的條件外,竟沒有其他要求,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

「還有,以後離我和母親遠一點,別再起什麼麼蛾子,若是讓我知道你再算計母親……」清歌眯起雙眸,語氣如冰刀子一般銳利,卻沒把威脅之語說出,她相信以曾姨娘的聰明,會明白她的意思。

曾姨娘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三小姐說話算話?真饒過我這一回?」

她犯下的可是大事,清歌卻這麼高高抬起,輕輕放下,讓她懷疑眼前之人真是她認知中那位得理不饒人的三小姐?

「難道你希望我不要這麼便宜你?」清歌反問。

不是她善心大發,就像她方才所想,她雖知道曾姨娘的丑事,卻來不及取得證據,曾姨娘也是一時慌了神,等她冷靜下來,第一時間便是毀去一切罪證。

她既然能與她表哥苟合這麼長的時間,府中自然有她的人,要毀證據並不難,而自己雖是侯府小姐,卻是連個能替自己辦事的人都沒有,倒不如趁她這時慌亂,讓她還自己清白。

至于放過她?清歌從未想過,打從曾姨娘害得母親病死的那一日,她與曾姨娘便是不死不休,今日她暫且饒過對方,反正來日方長,總有收拾曾姨娘的一天。

曾姨娘雖不想答應,然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與人苟合這等丑事,誣賴清歌確實是小事。

「希望三小姐說話算話。」她選擇低頭。

清歌緩緩勾起一抹笑,這可是她第一次看見總是朝母親露出得意面孔的曾姨娘如此憋屈的神情,她相信這樣的表情以後不會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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