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不散,原因就在湯紹玄,世人愛八卦嘛。
所以夏羽柔很有魄力的直接拉著他進入酒樓,再到小院,才一臉抱歉的對著他道︰「拿湯爺來當擋箭牌,只是為應付鄭人渣,希望你別生氣。」
湯紹玄沉默的看著她。
四目相對,她就覺心虛,明知他心悅範梓璃,她卻當眾說那些話,也難怪他不滿。
「我去忙了!」她轉身就走,他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住她,她忐忑不安的看著他,「湯爺還有事吩咐?」
「我有事跟你說。」他神情嚴肅。
是要跟她算帳?怪她不該拿他當擋箭牌?還是要提醒自己,他有心上人,要她不要有任何妄想?不管是哪一個,她都不想听……
她難過傷心,她只想去找棵大樹,把自己完完全全藏起來。
夏羽柔咬咬下唇,干笑一聲,「那個——我很清楚你的感情,我不會去破壞……」
「我是心悅于你。」
她搖搖頭,「沒關系,我知道你愛的是……」她震驚的抬頭,「等等,你你你說什麼?」
湯紹玄深深的看著她,「我說我心悅于你。」
幸福來得太快,夏羽柔有點暈眩,就算湯紹玄帶她上馬車一路回到他住的山中別院,她還是覺得踩在雲海上,沒有半分踏實感。
但她記得他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夏羽柔坐在榻上,喝了杯茶,理智回籠了些,眼楮更清亮,但莫名的,她覺得氛圍有些沉重,他坐在案桌前,喝了一杯茶,看著她時,黑眸中有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怒、有苦、有痛、有遺憾——閑雜人等都退出了屋子,唯有幾名暗衛暗中守護,她靜靜的陪坐一旁,良久,听見他低啞著聲音說起有關他的一切。
「後宮原就暗潮洶涌,一日,皇後一派被陷害有謀反奪位之心,皇後娘家,也就是鎮國公府全府遭罪,一夕間血流成河,僅有我與妹妹在外,沒趕得及與家人共赴黃泉,但也避不開被捕的命運……」
她難掩錯愕,「所以……」
「我被打入死牢,姑母——皇後暗中安排,拿一名死囚與我交換,代替我被押赴刑場,而我再與一名姑母安排的衙役換裝,成功逃離牢獄,接著成為一名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一路護送被流放的妹妹,一行十名衙差里,兩名是知我身分的人,但其他的不是。」
他頓了一下,又道︰「原本姑母已經提前買通押送的官差,但與姑母不和的容妃使了計,塞人進來想要解決我妹妹,她跟姑母從當姑娘時就一路競爭,進了宮也在爭寵,對姑母怨恨極深,鎮國公府毀滅,她仍覺得不夠,她要將我妹妹除掉,讓姑母痛苦自責。」
「你這一路跟妹妹流放一定很辛苦。」听到這里,她已經知道範梓璃的身分了。
湯紹玄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原本是錦衣華服、驕傲自信的國公府世子,必須低頭垮肩,易容偽裝,假裝怯懦,從此只能遠離京城,他嘗到的,並不僅僅是上的痛苦而已。
「大魏朝幅員遼闊,地廣物博,其實在姑母向皇上請求將妹妹的流放之地從極西貧瘠荒涼之地改為東北偏遠卻不失繁榮的青雪鎮開始,姑母與太子表哥就開始了我們範家的復仇大計。青雪鎮的礦山、碼頭及船隊,都是祖父留給姑母的私產,姑母貴為後宮之首,做事嚴謹周密,前後動用的人脈都是親信,所有的人事物都做了萬全的準備,我的身分任何人來查也查不出問題,我是取代那個人,借用了他的身分,一路護送妹妹跋山涉水的來到這背山臨海的城鎮,依姑母的計劃到采石場工作。」
湯紹玄說得輕描淡寫,但她知道過程絕對是心驚膽顫,凶險非常。
他眉心籠上一層陰雲,「但再怎麼想保護妹妹,我跟她不可能住一起,只能找機會去看看她,得知有登徒子欺侮她,也只能在背後教訓,為她出氣。」他說來仍感愧疚,「我一直都不知道繡坊里有人欺負她,她也不想我出面,若是被什麼人認出來,姑母為我們苦心安排的一切都成空不說,一旦我存活的消息被捅到皇帝面前,姑母跟太子的下場……」
夏羽柔在心底接話,肯定是不好的,今上多疑,連老百姓都听說過。
「皇帝對外說,姑母生病需要靜養,實則是被軟禁了,就連太子也被軟禁在東宮,而皇帝沒有廢除兩人的頭餃跟情誼無關,純粹是疑心病發作,他不想太早給他的寵妃及兒子們機會,他自大的認為自己還能當很久的皇帝。」
夜風拂來,桌上晃動的燭火,為垂眸的他,在後方牆面上晃出一道深邃的黑影。
湯紹玄抬眼凝視著她,嚴肅地說︰「阿晨日後一定成材,或許再過幾年,你就是狀元的姊姊,而我極可能在采石場待一輩子,為太子的大業謀略,身分不得暴露……」
湯紹玄接連被妹妹還有姑母的信推了一把,今天目睹鄭凱和孫氏施恩似的態度更讓她下定了決心——她不應該被人這樣糟蹋。
既然要坦白心意,自然該說的事就都說給她听,讓她知道他的現在及未來都有一定的風險,她願不願意與他同舟共濟?
夏羽柔眨眨眼,驚嚇的是他背後有如此強大的人脈,即使他的真實身分不能對外透露,驚喜是他對她有情,這讓她歡喜得要瘋了。
但湯紹玄還沒說完。
他將自己從進到采石場後,先從小管事做起,再到後面的副總管,這其實都是做給外面的人看的事告知她。
這座采石場明面上是采造橋鋪路的石材,其實也是一座玉石礦山,他們運送石材同時掩護玉石的出貨。玉石送到幾處明面上的玉市,再運至各地的琢玉坊雕琢成飾品,賺來的所有銀兩,存入錢莊,由太子使用,用來收買人心、養私兵、買兵器,日後若是情勢不好,這些都將是反制今上的籌碼,也許迫不得已時會逼宮。
湯紹玄說完後,室內跌入一片靜謐。
「你有什麼要說的?」他該說的都告知了,就只能等待她的回應。
夏羽柔深吸口氣,「一家有女百家求,我有一手好廚藝,相貌佳,本來該是萬人迷的,但就是二嫁,讓我的行情落了不少,不過,我也不覺得自己非嫁人不可。」
見他眉頭攏起,她在心里竊笑,又一臉不在乎地說︰「你知道的,我跟我弟弟過,也過得有滋有味,我的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回……唔!」
這男人怎麼就親上了?但他吻得太溫柔,她竟舍不得打斷這個吻……
湯紹玄愈吻愈深,她眼神迷離,癱軟在他懷里。
他目光留戀的看著她,「如今,我冒犯了你,你要做些什麼反擊?」
夏羽柔瞪著他,在心底尖叫,調戲,這是妥妥的調戲,這男人佔了便宜還賣乖。
湯紹玄見她白皙臉龐染上一層動人緋紅,低啞道︰「你若不做什麼?那我繼續……」
「什麼?唔。」
這次,是一個火辣辣的舌吻,兩人呼吸交纏,直到這吻結束,她都能感覺到彼此衣衫都擋不住的熾熱體溫。
他眸中的灼熱教她莫名覺得口干,不自覺的要舌忝唇,見他目光又往下移到她的唇瓣,她手足無措,臉紅紅的。
他沙啞著聲音說︰「我會開始籌備婚事。」
她似嗔似怒的看他一眼,「我答應嫁了?流氓。」
她一雙眼波光瀲灩,湯紹玄心被勾動,將她擁得更緊,壓抑著更進一步的沸騰,「你沾染上我的氣味,不嫁也得嫁。」
「湯爺這是要硬來?我可是會武功的。」
「我知道,你是文武雙全,更是一個美麗剔透的琉璃人兒。」
「你在贊美我?」夏羽柔訝異得瞪大眼楮。
「是,贊美你仗義有膽識,眼界及心胸不讓須眉,堅強、善良、體貼、包容、脾氣好,資質聰穎,待人和善……」湯紹玄可是將夏羽晨跟吳奕說她的種種好一一道來。
她笑得眉眼彎彎,原來他的求生欲也很強,吃她豆腐還會說好話?但她愛听。
這一夜,夏羽柔回到家,躺在床榻上,看著窗外的月牙兒,甜甜的入夢。
接下來的日子,對兩人來說是愉悅且幸福的。
湯紹玄為辦婚事更忙了,但就算再忙,他也總會撥出時間來見夏羽柔。
吉日選在一個月後,連夏羽柔都感覺出湯某人不太滿意這個日期,但面癱弟弟很堅持,這是他花錢讓人算出最好的吉日,即使對象是他最敬重的夫子,也不妥協。
湯紹玄的報復很直接,派人送了一車書籍,規定他要在什麼時間看完寫多少篇策論出來——要知道無涯學府的功課已經很重,再加上他出的功課,小面癱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夜色深沉,夏宅,夏羽柔的屋子里。
她坐在椅上,湯紹玄的雙手撐著扶手,將她圈在自己懷里,親吻她柔軟的唇。
稍後,兩人甜蜜相依,湯紹玄低聲抱怨,「婚期還是太晚了。」
她嘴唇微彎,「阿晨今天才說婚期太快了。」
他知道,夏羽晨希望等他當上狀元夏羽柔再下嫁,還私下找他商量,他當然說不。
夏羽柔嬌柔的依偎在他懷里,忽然想起阿春跳窗而入見沈阿蓮的一幕,今晚,湯紹玄也做了一樣的事。
對有情的未婚夫妻來說,都有一刻也舍不得分開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