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習霏的輕微腦震蕩在後面幾天才顯現出來,吐暈想吐,沒法子開門做生意,只能一直躺著,她閑著沒事也漸漸想出了前因後果。
那日,她做好了肉蛋吐司的試吃品,一抬頭就看見壁虎在瞪她,她嚇得魂飛魄散,想也不想就往外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撞上了什麼東西……
究竟她是撞上了什麼東西,這就想不起來了,她一點記憶都沒有,醒來就在鞏太醫家的房間里,詭異的是,那位大理寺少卿為何也會在那里?問那鞏夫人,鞏夫人只笑了笑說她也不清楚。
她很想知道她是撞上了什麼,又為何會去鞏太醫府里,可她要去問誰啊?她現在下床走幾步都有困難了,更別說走去大理寺或鞏太醫家問明白了。
她突發奇想,要是那位大理寺少卿自己來給她問話就好了,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霏兒霏兒霏兒!」外頭傳來田玉景火燒眉毛的聲音,跟著就是咚咚咚咚的敲門聲,連半秒都沒停過,很沒耐性!
她爹一向是有火燒的急事才會這樣喊她,她懶洋洋的應道︰「干麼?」
「大理寺的少卿大人來了!」
田習霏瞪圓了眼,霍地坐直了起來。她這次許願怎麼這麼靈?初穿來時她許願要回去都沒人理她。
「爹你快進來說!」
田玉景立即推門而入,腳步不停,嘴巴也不停的說道︰「有個自稱是大理寺少卿的年輕人說要見你,還買了很多昂貴補品來說要給你補身子,看他的樣子也不像說謊,可是你什麼時候結識了大理寺的人?人家又為何知道你在休養,還帶了補品來?」
田習霏心里一跳一跳的。「爹,那個人是不是長得劍眉星目、玉樹臨風、才貌出眾、器宇不凡、淡定高冷……」
這麼多溢美之詞……田玉景直覺不對勁,他懷疑的瞪著女兒。「田習霏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
她爹怎麼會這麼問呢?田習霏直覺否認,「沒、沒有!」
她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否認得坑坑巴巴,好像有點心虛。
田玉景蹙眉。女兒都過了婚嫁之齡,會動春心也是人之常情,雖然他來京城發展的另一個目的是為女兒擇個良婿,可是身分太高的他們高攀不上,到頭來受傷的只有女兒,就像當年的他一樣……
田習霏見她爹眉頭郁結,便大發豪語的說道︰「爹,你放心好了,我說要找個天下第一的夫君,大理寺少卿只不過是區區四品,我瞧不上啦!」
她瞧不上四品官?田玉景眼珠都快掉下來,他連連點頭。「好、好,你有志氣,這樣爹就放心了。」
諒她也找不到什麼天下第一的夫君,就會說大話罷了。
「爹去請人進來。」田玉景一出房門就看見蕭得驕在門口,他一愣,心里頓時七上八下。
要命,他們父女剛剛的對話不會被他听到了吧?
蕭得驕微微頷首。「失禮了,本官見田掌櫃久去不回,特進來查看。」
弄出了「血案」,還驚動了順天府這麼大動靜,他不可能毫無動作,前幾天便已經把田家食肆調清楚了,他們人口簡單,就父女兩人,掌櫃叫田玉景,女兒叫田習霏,從馨州太白鎮百葉村來的,在當地做面館生意,原先是來京城投靠舊識,但那舊識不幸過世了,他們無落腳之處,便匆匆賃了現在這鋪舍做生意。
「不失禮、不失禮。」田玉景一臉尷尬的說道︰「大人快請進,小女正在里頭,你們好好聊聊!」
他很沒義氣的把殘局丟給女兒收抬,自己一溜煙的跑掉。
蕭得驕進了房間,但沒關上房門,表示光明磊落。
田習霏靠坐在床頭,一看到他長腿邁進來就心跳加速,抬眼又見他藍綠色錦袍顯得流光溢彩,腰際墨黑革帶,窄袖長袍十分瀟灑,恍若芝蘭玉樹,她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可以被男色給迷惑。
「民女見過大人。」田習霏在床上潦草的福了福,解釋道︰「民女一下床就頭暈,沒法下床給大人問安。」
蕭得驕微笑道︰「好說,不過是區區四品官,哪里當得起田姑娘下床問安。」
要命!讓他听見了!
「咳咳咳咳!」田習霏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她假笑道︰「房里好像有點悶,大人可以幫我把窗子打開,讓空氣流通嗎?」
「舉手之勞。」蕭得驕並沒有前去推窗,而是執起腰側長劍隨意往窗子的方向推了一下,窗子頓時便開了,他還在原地不動。「如何?我這區區四品官還有堪用之處是吧?」
田習霏訥訥一笑。「大人真是懶人的典範,民女心服口服,大人快請坐,不要站著,不要累著你的貴腿了。」
蕭得驕環顧四周一眼,在桌邊坐了下來,手肘靠著桌沿。「田姑娘的取向真是特別,不說我還以為是拾荒者的房間。」
這哪里像是姑娘家的房間,不可思議,怎麼能夠雜亂無章到這地步?而且連張妝台都沒有。
田習霏聳聳肩。「大人平時看慣了整齊的房間,換換口味也不錯呀。」
她的房間是很亂,但亂中有序,至少她自己是這麼想的,如果整理得整整齊齊,她反而找不到東西在哪里,所以前世她都不許老媽動她的房間,誰掃她房間,她跟誰拼命。
蕭得驕撐著下巴笑道︰「田姑娘言之有理,在這麼髒亂的房間里,是別有一番滋味。」
田習霏有些看呆了,他這樣說話真是風情萬種,幾縷青絲落在眉峰上,有種慵懶的感覺……
不可以被男色誘惑!她用力清了清喉嚨。「大人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蕭得驕慢悠悠的說道︰「畢竟姑娘是跟我相撞才昏過去的,我認為須得負點道義上的責任,也還有事要弄清楚,所以就唐突來訪了。」
他也是琢磨了幾日才上門來,這幾日見到田家食肆店門緊閉,總莫名的有些掛心,她不會有什麼事吧?這種懸在心上的感覺實在不爽利,索性來探個究竟。
田習霏懵了一下。「所以我是跟大人相撞才昏過去?」
她沖出去撞到的那個硬物……是他?
她的視線不由得從他英挺好看的下顎往下移,移到了胸膛。他的胸膛有那麼硬嗎?他是有胸肌嗎?是練的還是天生的……
「你在看哪里?」蕭得驕勾唇。
田習霏連忙回收視線、輕咳兩聲。「我在看大人的衣服,衣料挺不錯的,衣襟的刺繡挺美的。」
蕭得驕笑了笑,直勾勾看著她的胸口處,飽滿豐潤的唇瓣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調侃說道︰「你的也不錯,蜜桃繡得挺可口的。
蕭得驕堂而皇之的拿眼楮瞅著她,田習霏整個臉都躁熱了起來。
她身上穿的正是鞏夫人給她換的衣裳,襟口就繡著一排可愛小巧的蜜桃果子,讓人挑不出他話中的錯處來。
「唉喲喂啊——」田習霏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蕭得驕心里一緊。「怎麼了?」
田習霏連忙從枕頭下模出涼膏來深吸一口,這是她爹去藥鋪給她買的,止暈眩用的,這幾日只要頭暈都靠它。
蕭得驕起身。「你躺著!我去叫太醫!」
田習霏眼角一抽,連忙阻止道︰「不——不用——不礙事……大夫說撞昏後尋常都會這樣,過幾日就沒事了。」
她以為皇親國戚才能請的動太醫,大理寺大概是現代的最高法院,寺卿是院長,而少卿大約是副院長的官職,怎麼他開口就是太醫,還用叫的,且說得那麼自然?這就好像前世如果有人在家里摔倒了,她爸就說要叫長庚醫院的院長來家里看看那麼荒謬。
「大人剛剛說有事要弄清楚,是什麼事呀?」田習霏連忙轉移話題。
「我想知道,你那日為何從鋪里沖出去。」蕭得驕有意無意的說道︰「一般看到屍體才會有那種反應。」
「啊?」田習霏一愣。「你說什麼?屍體?太扯了吧?我只是看到壁虎。」
好像怪怪的,若「只是」又怎麼會嚇成那樣?蕭得驕看著她不說話,顯然跟她想的一樣。
田習霏默默的自己解釋了起來,「是這樣的,我從小就怕壁虎,那天正專注著做吃食,一抬頭就看到一只壁虎在跟我對看,它的表情好猙獰,又長得好惡心,跟蛙、蛇長得一樣可怕,它瞪著我,好像在說我要吃了你……我這才嚇得往外跑。」
蕭得驕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微挑劍眉。「一只壁虎瞪著你,你覺得它想要吃了你?」
田習霏看著房頂想想壁虎的體型和自己的體型,確實不成比例,確實很像在弧?。
她潤了潤唇。「不能因為它體積小我就不能做此聯想,就像有人就是怕菜蟲、怕醬蟲一樣,有人還怕自己的影子哩。」
蕭得驕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理由。「我明白了。」
田習霏很是欣慰。「明白就好。」
蕭得驕又道︰「不過我要告訴你,怕自己影子的,那是瘋了,不是真的怕。」
田習霏沒好氣,「我知道。」
這人就不能好好聊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