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娘難為 第十章 回門有人撐腰(2)
作者︰田芝蔓

在急駛的馬車里,蕭元燁壓住洛婧雪背上的傷口,他從未如此慌亂過,只能大喊著,「加快速度!再快一點!」

洛婧雪倒在蕭元燁的懷里,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她輕聲問著,「元燁……你有受傷嗎?」

「我沒有,你這傻子替我擋了。」

「那就好……那就好……幸好傷的不是你……」

「傷的是你那就好嗎?」

「元燁,我現在能回答剛剛我提起的問題了……」

「什麼問題?」

「元燁,我想……我是愛你的,我見不得你受傷,我不要你死……」

「婧雪……我也是,我也愛著你……」蕭元燁摟緊她。

「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啊……過去的我果然沒有真正愛過……」

洛婧雪回想她的上輩子,她交過男朋友,但總是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因為她老覺得缺點什麼,現在想想,原來缺的是真正的愛意……

洛婧雪的傷雖然重,所幸她因為推了蕭元燁一把,導致那箭的角度有了偏差,所以沒傷及要害,更沒有性命之危。

洛婧雪躺在床上養傷的這段時間,連羅氏都對她改變了態度,其實本來羅氏也漸漸覺出了洛婧雪的好,只是嘴硬還不想承認罷了,但看她為了救蕭元燁自己卻受了重傷,羅氏又不是沒良心的人,怎麼還會嫌棄這麼好的兒媳。

她還交代了蕭元燁務必好好查清此事,這次的暗殺顯然是針對他而來的。

蕭元燁怎麼會不知道這次暗殺的起因,這肯定是許蒿賢下的令,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接近整個貪腐案的核心了。

只是許蒿賢會派人埋伏,是因為他知道蔣建桓已經被他的人控制住秘密關押了起來,還是因為他根本沒消除對自己的懷疑,想著寧可錯殺不可錯放,才安排了刺殺?

蕭元燁仔細思考推敲過,這次的埋伏並不是倉促之舉,若是因為蔣建桓被抓,來不及鋪排整個行刺計劃,所以,這個計劃只可能是更早之前就排定好的。

蕭元燁讓他的屬下不可掉以輕心,但仍繼續監視蔣建桓的帳房,務求把這最後一個貪腐官員成擒。

本來皇帝已經下令他加快查案進度,準備收網了,可因為這個未知的人,蕭元燁決定再暫延幾日,他正準備派人送密信進京給皇帝告知此事,結果就先等到了皇帝的聖旨。

西鮮在經過了多年爭戰之後,終于決定向朝廷輸誠求和,皇帝也不是好戰的,原先征伐西鮮是因為西鮮人時常進犯邊境,如今西鮮願意議和,朝廷能不多費兵卒就收納一個藩屬國,自然沒什麼好不答應的。

藩屬國的上貢必須以國土能生產糧食的面積、該國的各種礦產與人口情況,來計算該支付多少歲貢,所以剛議和的時候,都必須送上自己的國土輿圖及人口情況給宗主國,而負責送來這些文件的人就等同使臣。

由西鮮邊境入境後,最快能到達京城的路就是水路,但水路並沒有直達京城,向來都是在鄰近的秦西城轉走陸路進京。

既是使臣,就得派足夠分量的官員接待,在秦西自然就是蕭元燁了,皇帝還另行附上一份密旨,讓蕭元燁跟著西鮮使團進京,同時將許蒿賢的罪證借這個時機送進宮里。

洛婧雪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的病人,能下床後就不肯好好躺著,老是讓萱兒扶著她四處走,蕭元燁便讓人做了部輪椅車給她,這下有了輪椅的洛婧雪更不安分了,最後是蕭元燁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才安分下來。

如今西鮮使團來了,蕭元燁還是得以公事為重,洛婧雪也能理解,直到蕭元燁告訴她,他必須陪著使團進京一趟。

這下洛婧雪不樂意了,京城雖不遠,但一連串的繁文縛節處理下來,總得近一個月才能回得來,要不是皇帝的命令不去會殺頭,洛婧雪還真不肯答應讓蕭元燁離開這麼久。

越接近使團到秦西的日子,洛婧雪就覺得心情越郁悶,她才剛懂得自己的心,兩個人還沒膩歪夠,蕭元燁就要被他的老板叫去辦事了,她怎能不郁悶。

但她終究是永業侯世子夫人,懂得自己的本分,她也不是那麼戀愛腦的人,她明白自己有社交義務,因此到了使團來到秦西那一天,蕭元燁在驛館設宴款待使臣團,她也隨行了。

洛婧雪覺得自己能行走,但蕭元燁不肯她太累,于是除了接待時不用輪椅車以外,剩下的時間她都必須坐著,洛婧雪也同意了。

使臣團送來的輿圖等文件自然要先給蕭元燁檢查的,不過所謂的檢查也只是個儀式,大概就是確認一下真有這些文件,然後便要交還給使臣團,待面聖那日再呈上。

洛婧雪彼時正陪在蕭元燁的身邊,便也一並看見了那幅地圖,她早先問過蕭元燁西鮮的位置,所以心里對西鮮的地圖是有底的,可當使臣將卷軸拉開,她卻皺起了眉頭。

「這便是西鮮的輿圖?」

「是的。」使臣恭敬地回答。

這不對啊!如果這是西鮮,那西南方還有一大塊土地怎麼消失了?

說來也神奇,這輿圖跟她在現代看過的地圖可說是相差無幾,她確定她沒有記錯方位,畢竟西南方有座綿延了兩千多公里的山脈地圖上倒是有,但西鮮的整個地形跟她記憶中的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怎麼了?」蕭元燁看出了洛婧雪的疑惑,他國的輿圖別國不容易取得,他不知道她是覺得新奇還是感到意外。

洛婧雪幾乎就要說出這不是正確的地圖了,她倒不是能精確的畫出世界地圖,只是當年在學畫的時候,對于地圖上的山脈、水源、平原等等的漸層色仔細研究過,因此對地圖並不陌生。

既然做過研究,當然也知道有些年代的量測不可能如現代的衛星圖像準確,她甚至還吐槽過某電視劇,居然能在南北朝的時候就能畫出明朝還畫不出的蕃薯型台灣地圖。

「沒什麼,只是感到好奇罷了。」

「府里也收藏了些輿圖,你若好奇想研究,回府我拿給你。」

「好。」

宴席當晚,使臣聊起西鮮的風土民情,由于與中原文化大不相同,蕭元燁及洛婧雪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宴席到了一半,院子里就傳來了喧嘩聲。

蕭元燁示意金文昊去探,不一會兒便回來,竟是稟報放置西鮮使團帶來要面呈皇帝之文件的院落竟然失火了。

藩屬國使臣團若在宗主國出了事,那可是要受他國取笑的,蕭元燁立刻讓金文昊領著護衛及驛館的人全力進行搶救,可惜大火撲滅後,那些文件還是燒毀了。

這日早朝,有一御史出面參奏,皇帝知道了秦西驛館失火的消息,同時也得到了使臣帶來的輿圖及文件付之一炬的消息。

「這事朕知道了,要西鮮使團讓人再送一份來便是,東西既然是在我朝境內損壞的,就等西鮮再把文件送來使團再進京吧。」

「皇上是想從輕發落嗎?」

「何謂從輕發落?當然,驛館失火的確是驛館的疏失,該由當地知府詳失火原因,若是驛館人員失責,自當嚴加懲處,但若只是意外,小懲大誡便是。」

御史仍未甘心,繼續參奏,「皇上,這次失火不管是意外還是人員疏失,要受懲誡的人不應只有驛館人員。」

皇帝聞言蹙起眉心,這御史是保守派的人,如此積極參奏,他很難不去猜想這是許蒿賢想肅清異己的手法,只是這個事件能牽連誰?許蒿賢想下手的對象會是誰?

「這樣的懲誡不夠?你還想參誰?」

「皇上,西鮮使團帶來的輿圖等物雖然只是文件,但仍算是朝貢之物,皇上既然派永業侯世子接待使臣,那他就必須維護使臣團及朝貢物品的安全,如今朝貢之物毀損了,懲誡怎麼能只局限在驛館人員身上?」

皇帝終于明白,這是打算對蕭元燁下手了。

莫非許蒿賢已經知道蕭元燁在暗中調查他的事,想把蕭元燁提早滅了?若真是如此,那麼驛館的火災就不單純了。

皇帝的猶豫引來了多位御史的反應,一個個都出列奏請應該懲誡蕭元燁,出列的若只是保守派的人那還能說是黨爭,可御史一向是最激動的一群,只要挑起了一點漣漪,就能將之掀起濤天巨浪,如今連一些中立的御史也開始附議了。

「你們到底想參誰,不用遮遮掩掩,說啊!說出一個理由來!」

「皇上,永業侯世子負責接待使團,他應負全責。」

「彎彎繞繞了一堆廢話,就是想參蕭元燁是嗎?那何不一開始就說這事的責任不在驛館人員身上,而是在蕭元燁身上?」

「皇上是想輕饒永業侯世子嗎?皇上為一國之君,該當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皇帝都氣笑了,保守派的人居然敢說他偏頗?他若是偏頗,那許蒿賢這個人連站都該站不穩了。

皇帝望向許蒿賢,只見他昂首垂目,就好像只是一個無關的路人一樣,連看戲的神情都沒有。

「朕若是偏頗,就不會直到這回西鮮使團要進京,才想到秦西最高位者是蕭元燁,爾等若是公正,就該主動提醒朕忘了一個已經丁憂超過三年的永業侯世子,那麼如今蕭元燁已經襲爵進京任職,他就不會接下這次接待使團的任務,這把火也就殃及不到他,現在爾等還要說是朕偏頗嗎?」

御史被說得啞口無言,個個面面相覷。

這時,許蒿賢終于開口了。「皇上,臣認為御史們說的也不無道理,皇上日理萬機,總有疏漏之處,御史沒盡到提醒之責理當責罰,但這都不能免去永業侯世子的罪責。」「那許卿打算如何?蕭元燁雖負責接待使團,但他人也在驛館之中,難道他會放把可能會燒死自己的火?朕已經說了詳查此事,這還不夠?」

「永業侯世子既然奉旨接待,就等同于是驛館官員的主事者,他需負全責這點無庸置疑。」許蒿賢態度頗為強硬。

皇帝越來越期待蕭元燁送回京的罪證了,能讓許蒿賢這麼著急,怕是他想遮掩的事的確不小。

「依許卿的意思,這滿朝大小官員如果做錯事,豈不都是朕的責任?每一個官員犯了錯,朕都得下罪己詔了?」

「皇上這是曲解臣的意思,皇上真要如此包庇永業侯世子的罪責?」

「如果他真的有罪,朕不會包庇,可你們給朕的理由未免太過牽強,往例有過把這類文件當成朝貢之物的情況嗎?往例有過藩屬國無一點責任,全是我朝責任的情況嗎?朕若將蕭元燁入罪,那百姓會不會又說是朕羅織罪名?」

改革派的人近年來雖然低調避險,在朝政上除非是重大事件,對保守派也不強奪其鋒,但這是大事,他們當然難以再沉默。

而保守派的人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只是先不論他們兩派,怕是連中立不涉黨爭的官員都無法統一意見,直到有名官員站了出來。

「皇上,將這文件視為朝貢之物的前例不可開,否則之後若有有心人想肅清異己,怕是會後患無窮,試想,若皇上定了荔枝園的一株荔枝樹為貢品,當然,偷食其果是欺君大罪,但那果農在疏果的時候剪去其枝,算不算毀損朝貢之物?」

許蒿賢還想辯論,「皇上,這是狡辯……」

「許相,您也莫急,我還未說完。」那官員接著又說了,「臣認為,朝貢之物不能隨意認定,但永業侯世子也不能輕易月兌罪,他的確領旨負責接待使團,驛館大火他確實沒有盡到保護的責任,該與驛館官員同罪,若驛館官員沒有任何罪責,怕是驛館的安全未來將更加不可信任。」

皇帝沉吟了起來,這回的理由倒是說得合情合理,他說了把罪全歸責在蕭元燁身上是縱容驛館官員,反著說若驛館官員需負全責的話,那他定這接待使團的任務有何意義?這任務就是要負責的官員把使團好好的送進京里不是嗎?

不過這樣的罪責的確會比毀損朝貢之罪輕上許多,當然,如果是驛館人員疏忽而引發的火災,驛館人員該死,蕭元燁也不無辜,吃罪也是應該的。

于是,皇帝點頭應了,「就依卿所言,令當地官府嚴查。」

許蒿賢知道皇帝心意已定,便也不強杠了,轉而說起地方官府怕是不敢治蕭元燁的罪,應由朝中調派領旨調查,才能不懼永業侯府在當地的勢力,並建議了前往調的官員名單。

皇帝又不是傻子,派了許蒿賢建議的官員去,那蕭元燁怕只能丟爵了事,當然,改革派的人也選不得,否則又會給御史逮到機會說他不公。

有些中立派的御史互相眼神交流之後,紛紛出列表示願意接下這個任務,他們一向自視甚高,看不慣許蒿賢一派是正常,但也沒對永業侯一派有多大的好感,這麼一個可以證明自己不同流合污的機會,他們自然是不願放棄的。

這時,皇帝看向了一名御史,這人到底是反其道而行還是對這回的斗爭不感興趣,一直未曾發言。

「朕同意派御史前往調,至于人選,朕自有考量。」皇帝說完這些就退朝了,再也不給任何人機會上奏。

就在皇帝還未選定派往秦西的御史時,又有幾道奏摺送了上來,其中陳述蕭元燁魚肉鄉民,書院入學必須收取昂貴束修,其妻洛婧雪甚至販售高價筆謀財。

至此,皇帝知道秦西將迎來一場暴風雨了,如此派往秦西的御史更不能馬虎,于是他又想起了那個在朝議時唯一一個不說話的御史。

他讓人調查過,這個人過去未曾依附任何黨派,甚至沒加入名為中立派,但還是自行抱團的那些御史社交圈里,或許……他是真正中立的人選。

于是,皇帝便將前往秦西查案的任務派給了那名御史——左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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