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如意 第八章 溫家人熱情歡迎(1)
作者︰寄秋

「如意你來了,大舅母可想死你了,幾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漂亮得大舅母都不敢認你了。」

連趕了幾天路,孫如意一行終于在壽辰的前三日趕到通州的外祖家,一路上的天氣就像晚娘面孔,時而艷陽高照,時而陰雨綿綿。

他們抵達的這一天正好天晴,天空湛藍得沒有一片烏雲,十分澄淨,偶爾還有忽隱忽現的彩虹,從這邊山頭橫到那邊田地,七彩繽紛,明媚動人,彷佛見到仙女在虹橋上跳舞,喜氣祥瑞。

但是孫如意卻連笑都帶著愁色,因為這樣的好天氣只是假象,在放晴三天後,外祖父壽辰過後的子時,東南方將會飄來很大一片烏雲,蓋住整座通州城,一陣電閃雷鳴後開始下雨。

起初雨勢很小,沒人在意,入夏的雷陣雨稀松平常,在江南常見到,每年三月一直到七、八月都會有雨,秋雨過後便入冬了。

可是這一次不同,連夜雨的隔日下午便下起傾盆大雨,而且越下越大,大到讓人懷疑老天爺是否生氣了。

溝渠里的水滿了,大小湖泊連成一片,一眼望去全是白浪滔滔的汪洋,人和牲口都泡在水里,奄奄一息。

雨一直下,不曾停歇,被雨水泡軟的山壁再也支撐不住,嘩啦啦地往下崩塌,帶動泥沙和石頭,形成泥石流。

半座通州城皆埋在土石之中,耕種起家的溫府就在那半邊城里,因為是溫老爺子的六十大壽,所以在外的子孫親戚都來祝賀,熱鬧一番,連著三天都在歡笑之中,誰知接下來等著他們的就是滅頂之災。

重生前的原主接到消息時整個人都傻了,全族一千九百人無一生還,等同滅族。

因為沒有外祖母、外祖父、舅舅們護著,二房才敢大膽的迷暈她,將她送入東宮當太子的玩物。

「大舅母,你還是沒變,一樣那麼年輕貌美,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溫氏是同輩中最小的,上面五個都是哥哥,故而在溫府十分受寵,溫大老爺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也都各自成家了。

其實眼前的一大票溫家人孫如意一個也不認得,全憑原主的記憶一一拼湊,但嘴甜一點總沒錯。

「貧嘴,還打趣大舅母,我都當祖母了,瞧!穿紅衫子的是你大表嫂,兩個在她腳邊跑來跑去是你的小表佷,還有穿天青色儒服的是你二表哥,去年剛考上舉人,第七名,那個圓臉的是你二舅家的表妹……」

溫大太太傅氏是個話癆,最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串門子,她話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說上三天三夜也不嫌累,還每次說的都不重樣,這幾條街的事沒有她不清楚的,說是包打听一點也不為過。

不過也因為她健談,大家都決定由她來招呼孫如意姊弟,她沒停過的嘴巴讓孫如意能很快融入溫府,在傅氏的提點下孫如意大半的人都能認個臉熟,不過小一輩的跑來跑去,倒是沒記住幾個。

這些人都與她有血緣關系,是她至親的親人,就算會被天罰她也要救他們,這也是原主的遺願。

「大嫂,你別拉著如意東扯西扯,都把她扯暈頭了,咱們這族親少說一、兩千人,你叫她怎麼認得完。」溫三太太陸氏打趣道,她左眉下方有顆笑痣。

她剛入門時就搞錯了,把二姨婆喊成三姑女乃女乃,把大伙笑得牙都快掉了。

「三舅母。」

「乖,你娘的身子骨好些了嗎?這一嫁到京城里,想去瞧瞧都覺得路遠。」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小姑子一回,那個倔強的性子喲,死了兒子就不見人,真氣人。

陸氏和溫氏是自小玩到大的姊妹淘,是姑嫂中最能說心里話的,可惜各自成親後便疏遠了,少有往來。

「娘的情形好多了,能下床走幾步了,就是不愛說話,常望著遠處發呆。」她能幫娘的有限,心結還是得自己解開。

陸氏嘆了口氣。「也是個命苦的,能走幾步就算好,這過的是什麼日子,跟混吃等死有什麼不同……」

因為感情好,陸氏什麼都敢直言,她就是氣小姑子的不思振作,好好的富貴日子過得成日與藥為伍。

「呿!說什麼呢,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干什麼,老爺子過壽是喜慶的事,說些歡喜的。」

怕提起外甥女的傷心事,傅氏以肘輕推了陸氏一下,讓她別把天聊死。

「是,我這張不討喜的嘴少說為妙。對了,你不是還有個弟弟嗎?怎麼沒見人?」再怎麼也得見一見,免得日後見著了不相識。

一提到小胖墩,孫如意笑眯眼。「先前在外祖母那玩了一會兒,小孩子覺多,玩累了就去睡了。」

陸氏一听,笑得有幾分憐惜。「你也累了吧?從京城到通州也有一個多月路程,整天待在馬車上你也辛苦了。」

她蟀首輕搖。「不累,不辛苦,能見到外祖母、外祖父,幾位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表姊、表妹們,我很開心,有這麼多人陪著我,我覺得很窩心。」

「听說孫府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你們三房都有子嗣,就是孩子生得少,你娘……那是傷了身子,以後你想來就來,我讓你表哥去接你。」傅氏疼寵的模模她的頭。

「嗯!謝謝大舅母,三舅母也疼我。」這才是親人,沒有算計,沒有利益至上,相互關懷,彼此扶持。

「好了,你也回房休息,看你眼眶下方有一大片陰影,想必好些時日沒睡好覺,距你外祖父壽辰還有幾日,你養好精神才能容光煥發的跟他老人家賀壽。」把孩子累著了他們也心疼。

孫如意一點頭。「嗯!我就打個盹,一會兒喊我。」

「好,喊你。翠竹,帶表小姐到秋香院,你就在那院子侍候了,不得怠慢。」傅氏鄭重吩咐。

「是。」

穿著一身綠的翠竹領在前頭,孫如意閑庭信步的在後頭走著,她意態慵懶的邊走邊看四周的景致,有些詫異溫家人的富裕。

這座五進宅子將近三、四十畝地,有小橋閣樓、玉砌雕欄,太湖石堆起的假山,滿覆荷花的小湖,美得叫人驚嘆。

這便是江南美景,如詩如畫,明媚秀麗,帶了點小家碧玉的嬌羞,又有大家閨秀的婉約和嬌柔。

「表小姐,到了,這里便是秋香院,表少爺就在其中一間屋子,與你相隔不遠,奴婢就在院里侍候,你若有事喊奴婢一聲。」翠竹一福身,等著溫如意吩咐。

她也是有眼力見兒的人,不敢輕慢嬌客,她是家生子,從小在溫府出生、長大,自是了解府中五位老爺對姑女乃女乃的疼寵,愛屋及烏,表小姐更是掌中寶,馬虎不得。

「嗯,你下去吧,我喜歡清靜,小胖……玉疏少爺睡醒後再引他到我屋子,我小歇一會,叫青黛一個時辰後來喊我。」她的丫頭也累了,就讓她們歇歇,免得精神不濟,站著都打盹。

「是。」翠竹退下了。

眉間有些倦色的孫如意只想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好應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來了幾年,她還是不習慣有人跟前跟後,寬衣解帶,她有手有腳可以自己來,獨立慣了最不耐煩僕婢成群,因此她在孫府的流花院用的人並不多,還不到孫如玉的一半,人少安靜。

「沒幾天了……」眼前畫一般的景色快要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是泥沙淹沒的荒涼和哀聲四起的哭嚎。

大自然的力量相當可怕,不是人力所能抵擋,在她來的那個年代也無法阻止天災到來,只能在災後做些能力所及的補救,讓逝者安息、生者得到安置,重建家園。

思及此,她幽幽嘆息,寬了外衣往床上一躺,她真的蹈了,眼皮備感沉重的合上,她想她能睡很久。

忽然,快睡著的孫如意感覺腰上多了一股沉力,她驚得清醒,放聲一喊,「誰?」

「別慌,是我。」身後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司徒飄花——」她咬牙切齒地道。

「唔!我的好妹妹,哥哥等你好久了……啊!別掐,疼呀!掐疼我,疼在你心,何苦來哉?」輕佻的語氣帶著歡喜,似笑輕語飄若春風,鑽入白玉般的耳朵里。

「把手拿開。」他這人只會得寸進尺,不懂規矩。

他呵呵的低笑。「我覺得放在這里很合適,日後我天天放著,守著我家如意妹妹。」

「我不是你家的。」她氣也不是、惱也不是,遇到這種臉皮厚的,她根本拿他沒轍。

「早晚的事。」他回京就去提親,把人定下來,看誰跟他搶。

司徒飄花目光一沉,多了冷意,他在離京前留了眼線,賞花宴後,太子便讓人將孫如玉抬入宮中,原本封為良媛,但不到一日便降為奉儀,在東宮大發雷霆,責打宮人,直言抬錯人了。

他一听,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心中的怒火直沖雲霄,差點想找人滅了太子,斷其子孫根。

看來他得扶持別人了,太子無德不堪重任,該換人坐坐儲君之位,五皇子德配正統。

「你想多了。」他太自以為是了。

「是你想少了,除了我,誰敢和太子搶女人?」司徒飄花說得狠厲,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緊。

孫如意一驚。「你是說?」

「孫如玉進東宮了。」

孫如意忽覺喉頭干澀。「那不是她想要的嗎?在祖父和二叔的安排下,她遲早都是太子的人。」

  

「但是你我都曉得,太子想要的『孫如玉』是誰。」

太子自視甚高,呼風喚雨慣了,絕不會死心,他認為天下美女盡歸他所有,他想要誰就要誰。

蘇如意默然,蛾眉輕蹙,難道命運真的無法扭轉,她只能重蹈原主覆轍?

不,她是逆天而來,絕不跟命運妥協,她要走自己想走的路,誰敢攔阻她寧當玉碎。

「如意,我不是一時興起拖你進恩國公府鋰這渾水,而是心里有你,我發現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比你在我心中重要,我心悅你已久,非你不娶。」她只能是他的。

說到「非你不娶」四個字時他咬字特別重,听得孫如意差點笑出聲,卻又動容他話中的真心誠意。

「你可不可以別邊說對我有意邊佔我便宜,登徒子的行徑不代表你能心想事成。」孫府只是小打小鬧的泥沼,恩國公府才是龍潭虎穴,沒有決心誰敢誓死如歸的跳下。

聞言,司徒飄花將人摟進懷中,對她的耳根子吹氣。「不行,軟玉溫香是獎勵,我得好一陣子見不到你,先攢點如意的氣味,以免相思成疾,老想著你而辦不好差事。」

「找到杜大人了?」原本想拉開腰間大手的孫如意忽地一頓,面上有些許復雜神色。

「有消息傳來,有人在通州城外一百里處的天遙城見到神似杜晦之的男子,但不知是不是他。」那人穿著粗布短衫,一副農家人的打扮,住在一個離通州城甚遠的小村落。

「所以你得去查看?」

「嗯!我的人已先行去那邊查探,一方面確定此人的身分,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他,據說他手上有鹽商與地方官員金錢往來的證據,有了那份名單我便能下手捉人了。」

這樣事情也就簡單多了,他不用一一潛入官員府中,看誰私下違背朝廷禁令,以公謀私知法犯法。

「那你什麼時候動身?」少了他不時在身邊出沒,孫如意心里有些不習慣,他像春天的河流,夏天的風,讓人舒心。

孫如意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依賴他,原本不哭的她也為他哭了,一路南下的陪伴他始終對她呵護備至,雖然中途偷偷和車夫換了,可仍有他的貼心,讓她感動于心。

夜宿道觀那晚的廝殺真是驚心動魄,若沒有他在,只怕他們都逃不過,如重生的原主一般白來一回,什麼也改變不了,命運的齒輪照樣運轉,天意不可違。

「還沒走就想我了?」他取笑的以指往她面頰一拂。

「正經點。」她張口咬住他指頭,警告他別胡來。

誰知被這舉動鬧得臉紅的還是自己,他順勢在她口里胡攪一番,俯輕啄一下又退開,開心的笑著,像是欺負了小姑娘的壞小孩。

「我很正經,還沒離開我就想你了,想把你打包帶走,塞在我胸口。」

回京後他考慮向皇上提出將皇家暗衛統領的令牌上繳,他會有自己的小家,為了妻子他不能再往危險里闖,他也不放心恩國公府內的鵬魅題鱸,怕他們傷害她。

「我問什麼你說什麼,少轉移話題。」他說話老是轉著圈,故意把她的思緒拉走。孫如意冷著臉用後腦杓對人,不想看他嘻嘻哈哈的嘴臉,越是理他,他越是來勁,鬧得她哭笑不得。

見她真的惱火了,司徒飄花斂起笑,將頭枕在她頸邊。「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回來,只是帶個人而已,不會有什麼凶險,在你回京前定能趕到。」

他不會讓她一個人上路。

「不必太早回通州……」她一咬唇,懊惱話說得太快。

「什麼?」司待飄花一顆心盡在孫如意身上,想著怎麼拐她入門,一時分心未听見她說了什麼。

她心里撲通撲通跳得好快,想著要不要告訴他那件大事,但是又唯恐有變數,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造成恐慌,最後還是決定按下不提。

「沒什麼,你慢慢來,別急,我還要在通州待上一段時日,恐怕沒那麼早離開。」

「恐怕?」這話听來像是要發生什麼事。

看他面有疑色,孫如意把話一轉。「對了,你要帶上那對祖孫……不,主僕,他們在通州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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