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聖旨到了,還不宣旨!」一道威武的聲音又沉又重,穿透人耳,帶著戰場上千軍萬馬奔襲而來的煞氣。
德公公轉頭一看,眼楮瞪得更大,「嶺南王?」還有王妃……
軒轅勝天不耐煩地將手邊的茶杯往他一砸,德公公就破相了,額頭血流如注,「狗東西,見到本王為何不下跪。」
嚇到腿軟的德公公正要雙膝落地,但一想到身懷聖旨又不跪了,「奴才給王爺請安,王爺金安。」
汝南王、嶺南王,同樣是王爺,德公公面對他們的態度差別如此之大,對前者趾高氣揚,對後者奴顏婢膝,活月兌月兌的勢利小人行徑。
「不用安了,有屁……有事快說,本王的時間寶貴,不是你一個奴才能耽擱的。」軒轅勝天口氣張狂,真把內務府總管當成一條狗看待,在他眼中沒根的太監連人都不算。
「是、是,奴才這就宣旨……啊!今日汝南王世子迎娶新婦?」捂著額,德公公後知後覺的尖叫。
南宮厲呵呵笑,「是呀!你沒看見賓客雲集,到處掛著紅燈籠,比你腦袋瓜子大的囍字貼得醒目。」沒瞎的人都看得見。
「可……可奴才的聖旨是給汝南王世子的,他這……奴才可難辦了……」看著一屋子紅字,德公公欲哭無淚。
「拿來本王瞧瞧,多大的事兒,還能掉腦袋不成。」軒轅勝天眉一豎,滿身的殺氣撲面而來。
「王爺,這是聖旨……」只有他這個宣旨的使者和本人可以閱覽。
軒轅勝天冷冷一哼,「小德子,你膽子往橫的長了。」
「王爺請看,奴才給你呈上。」德公公冷汗直冒,畢恭畢敬的送上,神情無比的卑微。
其實聖旨的內容軒轅勝天大致有譜,他裝模做樣的看了兩眼,又把聖旨丟回去,沒當回事,兀自吩咐。
「回去告訴皇兄,他的旨意來遲了一步,汝南王世子已與小女拜完堂,正等著入洞房,叫他下次早點到,別老牛散步慢吞吞的,改日本王親自將喜酒送到他面前。」
哈!痛快。
將了皇上一軍。
小女、小女,嶺南王的女兒不就是……
想到這兒,德公公覺得自己腦袋保不住了,嚷嚷起來,「王爺,不行、不行呀!皇上也有一道聖旨給郡主……」
「你跟我說不行?」新娘子掀開喜帕,笑得叫人心底發涼。
「南……南嶺郡主,奴才給你請安……」完了、完了,他死定了,這兩個煞星都在此,他還活得了嗎?
「好久不見了,德公公,剛才的話咱們就當沒听見,你不如坐下喝一杯喜酒吧。」
還真掐在點上來了,軒轅青痕都有點同情德公公了,往日在宮里他還是對她不錯的,給她偷雞腿吃。
德公公呆呆的,直到南宮九離牽著新娘要往新房走,他才猛然回神,沖了過去。
「停下停下!」德公公轉頭看向高坐的兩位王爺,更是激動地道︰「兩位王爺呀!不算、不算,奴才是來給皇上宣旨賜婚的,世子與郡主另有婚配,不能成親……」
不能成親?誰理你個老閹貨!
看到德公公滿臉涕淚,胡攪蠻纏,不讓一對新人入洞房,沒什麼耐性的軒轅勝天腳一抬,一腳一個將德公公和隨行侍衛、小吏踢出正堂,德公公是第一人。
少了這些吵雜的人聲後,果然安靜了不少。
南宮九離順利地將新娘子帶進新房,除了德公公這點小插曲讓他眉頭一搏外,從迎娶到拜堂,他始終滿臉笑意,眉間眼底染上春風。
他渴望已久的姑娘終于成為他的妻子,他滿心喜悅,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唱。
「九離,你走得太快了。」瞧他急的,還真是個楞頭青,他走得再快一會兒還得去敬酒,什麼也做不了。
「你該改口喚相公了,娘子。」走得急的南宮九離緩下腳步,牽著柔若無骨的小手慢慢走進新房。
新房很大,分內、外室,外間平日飲茶,接見下人用,內室中擺放一張大床,其余床櫃、花幾、梳妝台等物皆有,一面八折的花鳥雙面繡屏風後可直達浴池和恭房。
一听到「娘子」兩字,軒轅青痕噗哧一笑,「真不習慣,短短一日,身分就有了大轉變。」
「時日一久就習慣了,每個人都會走上這麼一遭。」他溫柔地將妻子牽到床邊,扶她坐下。
「唉!原來這便是成親,挺累人的。」搖來晃去的,坐在花轎里也不容易,那幾個抬轎的渾小子故意要將她搖暈,戰字輩四人,龍字輩也四人,兩方像要比試一般,你搖一下、我晃一下,一搖一晃拉扯著,把她顛得都想出轎踹人。
南宮九離失笑,拿起龍鳳如意秤挑開紅巾,「還嘆起氣了,難道不想嫁給為夫……你笑什麼?」
「听你一句『為夫』,我牙都酸了,咱們那麼熟了,別搞文讒讓那一套,就照往日那般來相處行不行?」要讓他娘子、為夫的喊,她大概牙掉滿地,酸得牙肉發腫。
「行,娘子說的話莫敢不從,為夫的自當遵行。」他拱手一揖,故作酸儒模樣,搖頭晃腦充風雅。
「夠了,別逗我笑了,光德公公就夠我笑上三天了。」
听听德公公說什麼,「奴才無法回京覆命,請王爺暫緩婚事」?
呵呵!都知道自己是奴才了還敢犯上,他哪來的臉讓已禮成的婚禮不作數,等他向皇上請示再做定奪。
德公公很聰明,拿一國之君做借口,也給自己活命的機會,一舉兩得,他也知道這事辦砸了,回京沒好果子吃。
可惜他遇到殺伐果決的軒轅勝天,帶兵打仗的爺兒不跟人講道理,直接將人打出去,管他帶來誰的旨意。
娶媳婦、嫁女兒,堂都拜了,難道同樣的事要再來一回嗎?嶺南王的眼淚都成了笑話,要他哭幾場?
南宮九離語氣淡淡,「可惜沒弄死他。」
野牛陣死了不少人,本來還有落石、水坑,看他們人死得差不多了這才收手,總要留幾個活口回京報信,讓京里的人知道南邊的藩王並不好惹。
「德公公人挺好的,除了貪財和外倒沒多大的缺點。」和其他心機深沉、擅于謀劃的太監一比,他還算干淨多了,沒敢把手伸向朝政,為禍百姓。
「你對他真寬厚。」南宮九離往她身側一坐,取下她瓖滿珍珠、寶石的鳳冠,光這一頂就足以買下半座汝陽城。
她一笑,「你要點臉吧,居然跟個太監吃味。」
他也笑,春風拂面,「我吃醋了,我要你心中只有我一人,其他不相干的人就不用理會,放生。」
「好像挺難的。」她的心很大,盛裝的人很多,有父王、母妃,有好多自小一起長大的伙伴,還有百姓,她的胸懷廣闊。
「不難,我會填滿它,叫它只容得下我。」人都是他的,還有什麼事難得了他。
軒轅青痕杏目澄亮,「拭目以待。」
「必不教你失望。」他趁機在她唇上一啄。
「啊!」
被偷襲的軒轅青痕驟地臉一紅,尤其她今日盛裝打扮,更加好看,把南宮九離看得如痴如醉,忍不住又壓上去,將人撲倒在床,唇覆上。
半晌,兩人都氣喘吁吁,感受到驚心動魄的,好像兩塊磁石互相吸引,怎麼拉也拉不開。
軒轅青痕害臊了。
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有激動的時刻,在唇舌的交纏之間,她感覺自己有如沸騰的水,要被他身上散發出的火給蒸發,只留下氤氤的水蒸氣,霧茫茫一片。
南宮九離較為冷靜,能從的火海中掙月兌,只是他也滿臉通紅,努力控制叫囂的欲龍。
「你要不要先去梳洗,換下這身繁復嫁衣,夜還長得很。」他話中帶著誘人的低啞,醇厚得像在勾引人。
一听「夜還長得很」,行事大方的軒轅青痕紅霞滿面,嬌嗔的一瞋,「不正經。」
「在自個兒屋里還正經,怎麼過洞房花燭夜。」他輕聲低喃,情意切切,嗅著輕暖的女兒香,不飲酒也醉。
「你臉皮變厚了。」什麼話都敢說。
他伸指從她下顎往上撫,停在殷紅小口,「是你面皮女敕。無須害羞,夫妻間只有坦誠相對,沒有隱瞞。」
「別壓著我,重。」她突然有些心慌。
「壓你一輩子,甜蜜的重量。」南宮九離低笑著,對著心愛的人兒又是一陣狂吻,吻得她都要抬腳踹人了。
「為什麼不是我壓你……」這話一出軒轅青痕都想咬掉舌頭了,羞得想把話收回來,南宮九離的悶笑更讓她雙頰發燙,無地自容,這種挖坑埋自己的話怎麼可能出自她口?「你願意,為夫從善如流。」閨房之中無須過于嚴謹,誰上誰下再討論,總要彼此心滿意足才好。
「別鬧了,你不是還要出去敬酒,快去,別讓人等。」她推著他,想獨自平息一下心口的鼓。
「陪你,我不急。」外面需要他應付的人不多,有父王和岳父兩尊大佛在,基本上沒他的事。
他不急、她急,這廝臉皮之厚,天下無敵。
招架不住他的軒轅青痕焦急嗔道︰「我要梳洗,你……咦!什麼聲音?」
斷斷續續傳來婦人的哭聲,還有淒厲的尖銳叫聲。
「使人去問問不就得了。」南宮九離的眼神驟冷,在他的大喜日子還有人敢作亂,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嗯!也對。」她朝外一喚,「誰在外面值守?」
「奴婢彤心。」
「去問一問發生什麼事。」
「是。」
在等待彤心回話的時間,軒轅青痕讓侍女進來伺候梳洗,當然,只是先卸下這繁瑣的嫁衣和厚重的妝容。
忙完這一些,彤心也回來了,在門口回話。
「小秦氏在酒水里下藥,想讓喝過水酒的主人家和賓客全身發軟,任她擺布,但被例行巡視的龍八發現了,直接將人扭送兩位王爺面前,由他們決定她的死活。」
軒轅青痕蹙眉,「她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敢下毒。」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想找死試試。
南宮九離冷哼,很清楚小秦氏的心態,「人心如壑,難以填補。」
小秦氏的貪欲是個無底洞,一旦擁有了就不能忍受失去,非要再找回來才肯甘心,為此她不擇手段,也顧不得後果。
「這件事由誰處置?」軒轅青痕問。
「王爺不理,說是汝南王的家事,叫他自個兒把屎擦干淨。」彤心如實轉述,語氣沒有絲毫波動,「汝南王眉頭深鎖,像扛了一塊巨石一般。」
小夫妻一听莞爾一笑。
軒轅青痕搖搖頭,「公爹很為難吧!」
出了這種事是左右為難,辦了會有人搬出孝道砸他,不辦又沒法給眾人一個交代。
「王爺說他再裝看,他便把御賜的汝南王府匾額給拆了,當柴燒,一個膽小的孫子當什麼王爺。」彤心一五一十的還原自家王爺說過的話,話中多有崇拜和景仰。
說得好,父王威武!
軒轅青痕笑盈盈,「老秦氏……老王妃是什麼反應?」
彤心由鼻孔輕哼了一聲,「幾百人差點被小秦氏害了,老王妃還有臉說小秦氏心地善良,要不是被人逼急了也不會做傻事,也不知哪拿來拇指粗的柳條便往汝南王身上抽,邊抽邊罵他不孝,要他趕緊立小秦氏為王妃,這事就不會再發生。」
軒轅青痕一听樂壞了,笑倒在南宮九離懷中,「這可真是眼里只有娘家人,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護著,念念不忘將王妃之位留給佷女。」
「她是想多個王妃壓在你頭上,想著小秦氏是自己人,能幫她一起應付你父王。」
祖母吃定父王不會對親生母親下毒手,要對付的就只有孫媳婦跟孫媳婦的娘家人,怕嶺南王賴著不走,仗勢欺她老人家。
有人幫扶祖母才不管是誰,至少不至于孤立無援,她覺得南宮家的男人都和她不親,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娘家人幫手。
只要沒人死了就不算大事,祖母是這麼認為,反而怪罪別人大驚小怪,一點小事鬧得眾所皆知。
「彤心,繼續說。」沒叫人搭戲台子真是可惜了,光是秦家出來的兩個女人就能唱一台大戲。
「是的,郡主。汝南王被抽得滿屋子跑,嚎叫不已,讓人看得笑聲連連,咱們王爺實在看不下去便出手點穴,老王妃就站住了,除了眼珠子還能動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然後呢?」太有趣了,她听得欲罷不能。
看著小娘子一臉興味地听著府中鬧劇,南宮九離既無奈又好笑,很想提醒這是他們的喜房,應該做些有意義、綿延子嗣的事,而非听閑話。
可誰叫他寵她呢!就讓她樂著吧!
「老王妃被送回院落,汝南王就把挨打的氣出在小秦氏身上,下令杖斃。」彤心默默想,早該讓她死了,還活著害人干麼。
「沒死成是吧!」
彤心一訝,「郡主怎麼曉得?」
「因為有南宮琮。」她看了南宮九離一眼,主動伸手握住他大手,有這個弟弟在,他注定不能讓小秦氏以命償命。
「郡主明察秋毫,二公子跳出來護母,說要打死他生母先打死他,虎毒不食子,汝南王雖不喜此子也沒法活活打死他,于是給了他兩條路走,一是將其生母打發到莊子上,未經允許不得離開,此後像莊稼人一樣自食其力,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二是將召陵、平陽、上萊三縣給他,由他治理,他可以將小秦氏帶走,但他從此不是王府二公子,與王府無關,日後若傳出魚肉百姓的惡行則將三縣收回,母子倆將一無所有。」
「他選了第二種?」
「是的,郡主,他還挺高興的。」
軒轅青痕不禁想,雖然小秦氏心思惡毒,卻畢竟是南宮琮的生母,他如此選擇可見良心未泯,放兩人一馬也不是不成,要是他為了榮華富貴舍棄母親,那樣冷血無情就得斬草除根了。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仍然得安排人盯著他們,免得又鬧出事。
「好了,彤心,你下去吧!我和你家郡主還有事。」春宵苦短,南宮九離沉聲將人打發。
「是,郡馬。」
郡馬……南宮九離眼角一抽,真成了贅婿不成。
他很快調適了心情,深深看著軒轅青痕,「娘子,我的好卿卿,既然不用敬酒了,咱們早點安歇。」
酒水有毒宴不了客,那是老天爺在點醒他,莫要辜負大好時光。
不等軒轅青痕回話,南宮九離一把抱起軒轅青痕往屏風後的浴池走去,夜才剛開始,就先洗個鴛鴛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