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語焉不詳的申吟聲,小秦氏月復中一把火往上竄,恨不得朝兩人臉上多踩幾腳,踩成肉餅,喝斥道︰「說清楚。」
斷腿腰折的許嬤嬤哭得如喪考妣,抬起糊了土灰和污血的臉,「世……世子爺回府了……」
小秦氏怒道︰「不是說了府內沒有世子爺,你這老貨被耗子咬了腦子,糊涂了嗎?」只有她的兒子才能繼承王府的一切,沒有所謂的世子與她兒子爭奪。
「王妃,真回……回來了,你看看老奴……嗚嗚……就是被打了,老奴不……不能再伺候你了……」許嬤嬤嗚嗚咽咽的哭著,抬起腫成豬頭的臉訴苦。
「打狗還得看主人,誰這麼大膽子敢打我的人。」對凶手是誰心知肚明的小秦氏故作姿態,把架子端得高高的,打算大殺四方,讓人瞧瞧她身為汝南王妃的威風。
「是世子……」
「是我,你想打回去嗎?」
許嬤嬤才想開口是世子爺一伙人給打的,誰知一道清脆的女子嬌聲搶先了一步,伴隨著悅耳動人的笑聲,軒轅青痕一行人已經步入廳堂中。
「你是誰?」小秦氏眼眸一眯,她最見不得長得好看的女子,尤其是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還不知其身分便有抓花她臉的憤怒。
軒轅青痕素著一張臉也美若桃李,杏眸清澈似寶玉,流動著淺淺清波,能映照出人心。
「你還不配問。」她笑了笑,隨後有人抬進羊脂玉打造的牡丹雕花椅,她從容落坐,與小秦氏正面對視。
「大膽,本王妃是汝南王妃,由不得你猖狂。」小秦氏怒聲喝斥,眼珠子卻黏在了那張玉椅上。
天哪!是全無瑕疵的羊脂白玉,那得值多少銀兩?見錢眼開的小秦氏眼露貪婪,無心去想軒轅青痕的來歷,只想著如何將東西據為己有。
「汝南王妃?你配嗎?」容貌出眾的南宮九離站在軒轅青痕身側,一手搭在玉椅的椅背上,面帶譏誚。
小秦氏終于把目光從玉椅上移開,卻在看到青年面容時一楞,「你……你又是誰?」太像了,像極了她又愛又恨的那個人。
刻骨銘心。
南宮九離嗤了聲,「連我都不認得了?毒婦,虧你還一心一意想置我于死地。」
小秦氏一听,搭在一起的兩手倏地一緊。「南、宮、九、離——」
他冷冷勾唇,「是我,我回來了,讓你失望了。」
「沒死在外頭真是可惜了,本王妃還想著送你和你短命的娘作伴呢!」不過也快了,她不信她多加把勁會弄不死他,始終是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行。
一提到枉死的親娘,本就冷著臉的南宮九離又寒冽幾分,「你不配提到她。」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這汝南王府現在是我作主,你見了本王妃還不下跪請安。」她捂著嘴笑,神情甚為得意。
南宮九離滿臉諷刺,「你是嗎?」恬不知恥。
名不正、言不順的小秦氏一見他輕蔑眼神,頓時火冒三丈,言語刻薄,「跪下,我叫你跪你就得跪,我是汝南王妃,你的母親。」
她是世子的繼母,高高在上,自古孝大過天,繼母亦是母,不可不孝,有違孝道者天理難容,除非想要眾叛親離。
「咯咯咯……你是汝南王妃?你哪來的大臉呀!也敢給自己臉上貼金,人不害臊起來真的連鬼都怕。」無知真可怕,坐井觀天,當天底下她是第一人,能只手遮天。
「你又是誰,敢對本王妃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雖然看得出來一身錦繡衣裙的軒轅青痕身分不凡,可小秦氏向來自恃王妃身分,壓根沒打算謹慎以對,依然說話囂張。
「小九,跟這蠢婦說說我是何許人也。」軒轅青痕勾勾瑩白縴指,笑得像泡在蜜罐里,甜得發膩。
「放肆,竟敢罵本王妃蠢……」氣極的小秦氏拿起茶杯就要砸人,完全不顧後果。
「你才是膽大包天,活得不耐煩。」南宮九離將飛來的茶杯拍回去,落在離小秦氏左臉頰不遠的花幾上頭,飛濺的茶杯碎片正好在她面頰上劃開一道小指長的血痕。
「你你你竟敢傷我?」小秦氏嚇得花容失色,捂著臉,眼中出現短暫的驚慌。
「你不想活了也別拖鎮國公府陪葬,傷了她,你九族一個也跑不掉。」他沒有同情心,樂見其成。
小秦氏冷哼,滿臉怨毒,「當她是公主不成,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濫殺無辜,本王妃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軒轅青痕搖搖頭,「還一口一個的在我面前以王妃自稱,看來得找皇伯父聊聊了,這天下是姓軒轅的,還是改朝換代了,一小小婦人都爬到皇家頭上了。」
「什麼皇伯父,大言不慚,你當皇上是你……皇伯父?」她喊皇上皇伯父,那她是……
一見到小秦氏驚得兩眼睜大,目露慌亂,軒轅青痕難得好心情的仰頭輕笑,「還沒蠢到無可救藥嘛!」
「你……你是南嶺郡主?」小秦氏希望是自己猜錯了,當今聖上只有一名親佷女,比對太子還疼愛,幾乎可以說是寵上天了,是不可踫觸的逆鱗。
「本郡主看起來不像嗎?」她手心往上一翻,初雪將一杯冒著熱氣的茉莉香片送到她手上,殷紅小口輕輕一吹,甚為快意的飲著茶香四溢的花茶,如畫的眉眼間寫著舒暢。
「你……你們……」
小秦氏看看立如松,豐姿卓爾不群的美男子南宮九離,又瞧瞧捧茶獨飲,艷若桃李的小郡主,她心中有十萬頭猛獸狂奔而過,惶然不安地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是兩人一起殺掉,斬草除根,免留後患,還是虛以委蛇,先穩住他們再伺機而動,不能留下一絲威脅。
不過靠著姑母上位的小秦氏本就不聰明,要不是老秦氏對她多有喜愛,她也不可能長住汝南王府,繼而在老秦氏有意的拉抬下佔據了「王妃」之位,逼走兩位正主兒。
因此她尚未出招已落了下風,而且在真正的皇權前,她渺小得不堪一擊,軒轅青痕輕哼一聲都能將她撕成兩半。
軒轅青痕直接了當地說︰「我是來為小九撐腰的,你這位置也坐得太久了,該挪挪了。」識相點自個兒走開,別讓她動手。
「憑什麼?」小秦氏一臉怒色。
「憑我叫軒轅青痕。」她就是道理。
小秦氏話音一滯,面上帶著不服,旋即咬牙切齒地說︰「郡主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這里是汝南地界,而非嶺南。」
她的意思是郡主管太多了,連人家的家務事也要插手。
「而你臉皮太厚了,汝南王並未為你請封,你連側妃都不是也敢妄稱王妃,你置朝廷法度于何地,把我皇伯父的臉往哪擱。」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家人能出面管這檔子事。
「這……」小秦氏臉色一白。
「這是蔑視君上,你不曉得嗎?」也就是沒鬧到殿前,皇上也睜一眼、閉一眼放任其鬧事,否則擱在京中,菜市口早已血流成河,不誅九族也是三族皆誅的大罪。
王妃是人人當得了的嗎?
皇家宗室完婚後,得上稟皇上再讓宗人府把姓名登錄到玉牒,汝南王是異姓王,娶正妻是需要上奏朝廷請封的。
這小秦氏听說不過是老秦氏直接點了她為新婦,擺了幾桌酒就成事了,別說三媒六聘,連新郎都未出席,說她是南宮伯伯的妾室都已經是抬舉她了,還敢當自己是王妃?
「我……我……姑母有上奏皇上,只不過遲遲未有封誥而已。」她既然是南宮厲的妻,當然就是王妃,難道還能有別人嗎?她的王妃之位無人可以否認。
「你是豬來投胎嗎?沒有誥命就不是王妃,你們鎮國公府的人都不長腦子呀!以為一個蘿卜一個坑,先佔為贏。」軒轅青痕看著小秦氏都無奈了,南宮伯伯太不爭氣了,這麼一個貨色居然甩不開,還被鳩佔鵲巢。
「我……我是王妃,我是汝南王妃,誰也不能說我不是!」她怒極了吼道。
軒轅青痕不想跟小秦氏打交道了,「小九,你家的事自己處理,別讓人看笑話了。」她可不要一個手黑心狠又皮厚三尺的「婆婆」。
南宮九離輕拍她手背兩下,「我省得,不會給你找麻煩,你安生的坐好看戲。」
「哼!你以為你出去了幾年我就治不了你嗎?這王府是我當家做主,你再耍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早有準備的小秦氏一拍掌,一大票膀粗腰壯的婆子和壯婢沖出來,個個手上不是手臂粗的棍子便是掃地用的大掃帚。
面對這娘子軍,不光南宮九離看傻眼了,連他身後的暗衛都哭笑不得,他們習得一身好武藝並非用在和女人打架上,打贏了沒臉見人,敗在花拳繡腿之下更不用做人了,直接找棵歪脖子樹上吊算了。
原本不打算管的軒轅青痕大笑不已,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直嘆小秦氏這一招用得陰險,不愧是後宅女子。
不過她也順口指點迷津,「沒听過點穴嗎?只要她們動不了,你們還當她們是盤菜不成。」人家出陰招,咱們就來陽謀,腦子要靈活,不要死水一灘,動了才會生機不斷。暗衛們一听,目光發亮。
不等小秦氏再出怪招,暗衛個個足下一點,身輕如燕地朝凶光外露的婆子、丫頭們掠去,出手一指定身。
也就一眨眼功夫,四、五十個粗壯女人像種入土里的樹樁,一動也不能動的僵直著身子,咿咿呀呀地沒辦法開口說話,兩顆驚慌不已的眼珠子倒是骨碌碌的轉動,十分驚懼。
「大膽,你敢對我的人動手,快把她們放開,王府不是你能恣意妄為的地方,本王妃命令你,再不听從定不輕饒。」小秦氏氣得渾身發抖,只差沒端起熱茶潑南宮九離一身。
「這句話該是我還給你的,汝南王府是御賜府邸,乃我南宮家世代相傳,豈容你一個外姓女子擅自把持,無論是我或父王都不承認你這汝南王妃,汝南王妃只有一人——我死去的母妃。」
「姑母說我是我便是,你們敢忤逆不孝?」她搬出婆母這尊大神壓陣,以孝為名鞏固自身地位。
一提到是非不明、不看對錯、一意孤行又專橫的祖母,想一舉扳倒小秦氏的南宮九離也有點頭疼,祖母比小秦氏更蠻橫無理,她決定的事沒人能更改,誰也別想改變她。
因為老秦氏的橫行霸道,小秦氏才敢胡作非為,橫著膽子抬高自身,把別人當成竹籠子里的蟈蟈,興致一來拿根草戳著玩,要不下鍋油炸。
然而眼看小秦氏又露出得意笑容,南宮九離卻是下定決心。
「你真當我拿你沒轍?」他不是不敢對她下手,而是不想讓父王為難,讓他夾在兒子和母親當中兩難。
一個親娘,一個親生子,逃避十余年的南宮厲始終像縮頭烏龜,他誰也不願傷害,卻誰也被他傷得不輕。
母子不親、父子疏離,三代人形同陌路,一輩子說過的話不如三字經里的字多。
小秦氏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呵呵……我看你長了多少本事,動我呀!連你父王都只能退讓,你這不肖子能奈我何。」她是穩坐泰山、屹立不搖,有姑母這棵大樹護著,這一屋子老小還不是掌控在她手掌心。
眼一冷的南宮九離再開口聲音也如凜冽北風,凍徹人四肢百骸,「來人,將小秦氏請出主屋,從今而後不得以王妃稱呼。」
「是。」戰七、戰九上前一步,做勢要拖走耀武揚威的小秦氏。
「你敢——」她怒目而視。
南宮九離神色不變,「有何不敢,除非你拿出皇上封賜的王妃玉印,證明你乃實至名歸的王妃,否則本世子有權將你驅逐出府,你什麼也不是。」
當年的幼崽長大了,不再是任人欺辱的小獸,他早就不會因為她的一言一行而害怕。
「姑母不會允許你對我不敬,我才是王府的主母,你敢動我試試,我讓姑母活活打死你!」小秦氏後悔沒在他幼時掐死他,瞻前顧後的考慮太多,未痛下狠手。
「祖母老了,打不動了。」
南宮九離只覺得小秦氏可笑,到現在還看不清現實,曾經的參天大樹早就葉落樹枯了,如何能繼續保護她。